己的一身学问,在皇族之中游刃有余,说不定还能拣选一个更好的弟子。谁想到,慕容天方会用一种这般决绝的方式结束自己的生命。
风无言突然失势这个消息如同风暴一般传遍了全城,上至朝中达官显贵,下至市井贩夫走卒,谁都没想到一夕之间能发生这样巨大的变化,因此都有一种手足无措的感觉。然而,总有人对此心知肚明,除了风无痕这个设计者之外,风无候也正在府中悠闲自得。
在风无候看来,风无言的倒台是早晚的事情,谁要他那么不识好歹,甚至不能体会皇帝的用心?此时此刻的荣亲王府,早就被禁卫看守了起来,就连那些王府的下人恐怕也不能再踏出王府半步,真真是咫尺永隔啊。他轻叹一声,这才将目光转移到了身边那个面目清秀的小厮身上。三哥事败。倒是他当初送来的这个小厮还躲过一劫,人生际遇倒真是奇妙。
他瞥了那小厮一眼,这才淡淡地问道:“奉安。你跟了本王这几年,倒是比当初出落得愈发神清气朗了。如今你地旧主子坏了事。你可曾想去见他一面么?”
奉安不安地颤抖了一下,这才卑声答道:“奴才已经是殿下身边的下人,并不敢有他想。”虽然风无候当年答应给他一个出身的承诺并未兑现,但在这位皇子身边伺候久了,他甚至比当初在荣亲王府中更为谨慎。风无候虽然表面放浪不羁。但内里却是喜怒无常,下人一个伺候失当,拖出去就是一顿板子,他又哪敢触了这位主儿地霉头?
“不敢就好。”风无候没头没脑地说了一句话,挥手斥退了奉安。
他冷冷地瞧着这个小厮有些畏缩地背影,嘴角却牵出一丝轻笑。想必他此时还在幻想着自己当初的承诺,只可惜自己还不想放过这个玩具,整天戏弄一个人地感觉还真是不错,怪不得风无言当初的信函上会大大嘉许奉安的忠诚。这种小厮,怕是换了多少个主子都能安心活下来。和慕容天方那种固执的人完全不一样。风无候的脸色瞬间黯淡了下来,随即又立刻恢复了常态。皇子中又落马了一个人,兴许自己可以好好考虑那个人地建议了。毕竟,自己一人的力量实在有限得紧。
风寰宇也正在考量各方面送回的情报,目前的局势瞬息万变,饶是他自诩精明谨慎。此时此刻也不免有一种眼花缭乱的感觉。西北风无方的那些奇特举动也罢,皇帝突如其来宣布立储也罢,一切都仿佛有些乱套了,再也无法按照他先前设定好的那些路数进行布置。他第一次感到,在事情快要进行到最后阶段时,所谓的算无遗策竟也有着这样那样的纰漏。
不用说,皇帝此刻废了风无言的王爵就是为了给风无痕铺路。如此一来,同为皇后嫡子,毫无寸功地风无惜自然就比不上他那个熟悉政务的哥哥了。而一口气拔掉风无言这颗钉子之后,他那些党羽没了主心骨,哪里还敢胡乱攀附权贵。可是,为何始终态度暧昧的皇帝会想起在这个时候立储君,风寰宇还是不甚明白。单单靠宫里藏着地那个老道,皇帝至少还能活几年,难道他还打着太上皇的主意么?
“天一。”风寰宇不屑地冷笑一声,随即沉声唤道。只见天一的影子如鬼魅一般出现在了屋子里,恭谨地等待着主人的吩咐。“你去打探一下,为何皇帝地心意改变得如此之快。另外,几个老王爷那里也派人去安抚一下,风寰照此举大有敲山震虎之意,不可等闲置之。那些人都是当年的夺嫡之争时吓怕了的人,本座怕他们有所顾忌反而坏事。至于贺家也可以小心地接触一下,他们这次作出了最坏的抉择,想必已经后悔莫及了。所幸本座还有一张好牌没有打出,否则非被风寰照这一招搅乱阵脚不可。”
天一连声应是后立刻匆匆退了出去,空荡荡的房间里转眼只剩下了风寰宇一人。想到如今孑然一身
的苦痛,他就对当年的事分外怨恨,虽然为了不暴露身份,他没有和旧情人再有任何联络,但杜氏暗中的举动他却仍然发现了几分。当年之所以恋上了这个大家闺秀,正是因为她有着不属于女人的灵秀和智慧,如今看来其心思竟是比当年更盛。他不知道自己是否还有后人留在世上,因此对于那个女人的手段隐隐约约还有几分期待。
毕竟彼此是生死大敌,因此对于风无言的落马,风无痕心中自然是无比欣喜。然而,欣喜过后,他却不自觉地有些迷茫。想当初之所以力争上游,不过是为了发泄胸中的那口怨气而已,但现在眼前的障碍一个个消除之后,他却意外地发觉自己仿佛没了动力。当年储君人选的三大热门只剩下了十一皇子风无惜一个,其余两人都已经失去了竞争的机会,就连风无惜也不复当年的风光,取而代之的却是一骑绝尘的自己。
可是,已经几近功成的此时此刻,为什么他的心中竟有几分空荡荡的感觉?
风无痕不自觉地跨入了藏风小筑,来往的丫鬟忙不迭地向他行礼,可是他却毫无所觉。每次到这里的时候,他的心总会无比宁静,仿佛在满是阴谋的天地中找到了一个不同凡俗的港湾一般。他知道,红如也总有着这样那样的担忧和烦恼,但作为陪伴了自己多年的女子,红如总能够明白自己心中那些埋藏最深的东西。
“殿下,这是我亲自沏的雨前龙井,您尝尝是否合意?”红如一如既往地摒退了那些丫鬟,自己亲自动手。她知道丈夫每次来这里的习惯,因此总是想方设法地让风无痕排遣心中的忧闷。“殿下,看你的样子,仿佛有些不高兴?”她把脸凑近了些,郑而重之地问道,“如今三殿下已然落马,殿下为何还是这幅模样?若是让府中的幕僚清客看到了,岂不是心中疑虑?”
风无痕无奈地苦笑道:“红如,眼下的局势你也知道了,三哥既然已经失势,那些党附他的朝臣必定惶惶不安,只要父皇略施手段,必定可以让他们重新收拾掉自己的异心。可是,这个时候,我却不知道该做什么好。出头的事当初何蔚涛已经做得差不多了,此时万万不可在逾越尺寸。现在我才发现,其实离开了那些朝臣,我能做的实在有限。”
红如嫣然一笑,“殿下乃是上位者,哪有事事亲历亲为的道理?当初那个豪气十足,说什么,众人合力,其利断金,的殿下哪里去了?说什么,不甘居于人下,的殿下哪里去了?”她的脸色瞬间变得严肃起来,“殿下是否发觉,您的杀伐决断还远远不够?就连三殿下的事情,虽然设计巧妙,您也是假手于皇上才完成。虽然我喜欢这样的殿下,可是,不够狠的君主是无法从容理政的。皇上为了江山社稷,已经处置了四位皇子,您若是不能狠下心来,怕是在储君位子上也会掣肘重重。”
红如还是第一次说这样露骨的话,乍一出口,她便觉得不够妥当。
她如今赞襄文书事务并不多,心思往往花在两个孩子身上,因此作为旁观者,反而看得更为清楚。风无痕这些年来其实过于一帆风顺了,虽然屡次遭到劫难,但皇帝和皇后的态度却一直朝着有利的一面发展。她对此实在是有些担心,毕竟将来皇帝百年之后,这朝堂上下还有多少人暗中窥伺,而这些都要靠人君的非凡手腕来解决。
风无痕突然呆了一呆,红如说得每一句话都在他心底撞了一记。确实,一直以来,他都用惯了阴谋算计,似乎已经很少坦荡荡地与人交往。也许,阴柔狡诈这几个字用在他身上最为合适,但作为君主却是远远不够的。父皇层出不穷的帝王权术总是能让他眼花缭乱,相比而言,他自己却是只学了一点皮毛而已。不知怎地,他突然觉得自己先前的想法是那样可笑,倘若以为凭着那些手段就能坐稳储位或是皇位的话,那就实在太幼稚了。之前能够始终成功,只是因为没有更富心机的对手,以后的路,恐怕会比现在更难千百万倍。
“红如,你总是能在关键时刻来一点出乎意料之举。”风无痕的脸上突然展现出一缕无比轻松的笑容,“听你一番话,我想我知道该怎么做了。”他爱怜地搂住了红如的肩膀,“没有人会这么和我说话,就连陈老也不会,绪昌是不敢,若欣若兰她们两个宠我惯了,更不会这么说。起烟虽然聪明,但她总是希望我自己看到这些东西。若是没有你,也许我也不会有今日的风光。”他轻轻刮了刮红如的鼻子,将她拥进了自己的怀中。
· 第七卷 夺嫡 ·
~第三十四章 立储~
三日后的朝议上,对于储君人选的讨论顿时变得稀稀落落,由于风无言的突然黜落,贺家就是应变再迅速也无法在几天之内找到另一个可以支持的人,因此在朝堂上他们只能默不作声。满朝文武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几个朝臣在争论着是立皇后萧氏的长子还是幼子,不过,支持风无惜的只有几个微不足道的官员,何蔚涛几人虽然当初曾经看好过这位十一皇子,但此时此刻,他们不得不做出对自己有利的最佳抉择。
因此,当何蔚涛、越千繁和米经复三个人一起站出来保举时,整个朝堂上顿时鸦雀无声。海观羽即便不开口,人们也知道他的心意,毕竟他的两个孙女都嫁给了风无痕。而氓亲王风氓致对于这个侄孙的爱惜也是人尽皆知的事情,至于鲍华晟,不哼不哈的他只会遵从皇帝的旨意,因此不足为惧。此时此刻,代表着六部中最强势的三部堂官站出来保举,声势不可谓不盛。
风无惜竭力压制住心底的愤恨,手指已是弯曲得指节发白。这份声势本来应是属于他的,如今却被旁人窃取,他如何能不恨?尽管此时此刻出言反对极为不宜,但他还是用企盼的眼光目视着那几个信誓旦旦跟随他的大臣,然而,那几人无不把目光投在别处。谁也不想在大局已定的时候出来顶缸,毕竟以眼下的情势看,风无痕立储已是十拿九稳的事。
然而,不识时务的人毕竟还是有地,鲍华晟也没有料到竟是自己属下的一个御史站出来驳斥。巩稼德新进监察院不久。却分外仰慕当初直言弹劾海观羽的史名荃,因此也是挺着脖子跪地谏道:“启禀皇上,七殿下虽然乃是嫡子。但当初誓言犹在,朝野皆知。立为储君未免不妥。自古人无信不立,立储之事也万万不可单以才干秉性论之,不如加七殿下为辅政亲王,并以十一殿下为储君,如此既可立皇后嫡子。又可诏吾皇信义,方为国之幸事。”
已经不抱希望地风无惜不由大喜过望,他压根就和巩稼德没有半分交情,这时却承了对方天大的人情,脸上顿时变得神采飞扬。即便是底下地不少其他朝臣也对这个提议心存赞同,只是不敢在这个时候出言附和。就连何蔚涛也微微愣了一愣,但却没有作声,他心中清楚,倘若此时萧云朝在此,说不定会大力主张这个建议。只可惜他刚才瞥见了皇帝眼中一瞬间流露的杀机。因此绝不敢妄自开口。
果然,朝堂上响起了皇帝冷冷的声音,“无痕虽然曾经说过无意于皇位。也从未刻意争宠,但当时他说出此话是年岁尚小,立储一事又岂能决于小儿呓语?”皇帝竟是轻描淡写地搪塞了过去。
“自古立储,名正言顺虽然重要。但身为将来的人君,器量才干才是最重要的。无惜虽然同是皇后嫡子,但一来身居宫中,少涉实务,二来年岁还小,未必能担当储君重任。因此,相比之下,无痕对地方政务和朝廷中枢甚至军务均有所涉猎,六部大臣履有称道。其在敬陵守陵期间更是得太祖谕示,天赐祥瑞又是大吉之兆。若是朕局限于当初地小义而舍弃国之大义,又怎对得起凌云的列祖列宗?”皇帝的声音虽然不高,但满朝官员俱是听得清清楚楚。这位至尊如此偏袒风无痕,若是他们还不能领会圣意,那就枉为人臣了。
就是巩稼德也找不出话来反驳,他毕竟是言官,这等钩心斗角的差事自然比不得其他人,就连早先说的那些话也都是早就准备好腹稿的,此时便只能瞪目结舌地听着皇帝的教训。“诸臣工,你们大力进言保举储君本是好事,不过,矫枉过正未免失了公正之道。立储乃是朕的家事,又是朝廷莫大的国事,因此朕才不避嫌地任由诸卿商议。若是你们只会斤斤计较一时一地的得失,又怎能把握大势所趋?”皇帝地目光扫过群臣,身躯又挺直了些,因为苍老而愈发失去光彩的脸庞再度充满了王者之气。
皇帝的目光停顿在了礼部尚书地身上,沉声唤道:“马逢初!”
马逢初立刻出列俯伏,其他人的心不由咯噔一下,同时闪过了一个念头 大势已定。谁都知道礼部管的是什么差事,皇帝既然已经说出了口,那接下来的就是立储仪典了。
风无痕已是感到背后濡湿一片,虽然几乎猜到了御座上至尊地心意,但听到父皇如此为他辩驳,他还是感到一阵悸动。当日的言语他早就有些记不清了,而那个所谓誓言其实远远不如当日他单独在勤政殿中奏对时说过的话。倘若那段话流
落他人耳中,恐怕今次立储也不会那么容易。尽管朝堂上的奏对还未结束,但他已经什么都听不见了。
根据皇帝的旨意,礼部不得不将原本长达数月的立储仪典准备时间缩减到了一个月,饶是如此,皇帝犹嫌太慢。
宛烈二十九年四月十六日,百官朝集于太和殿,文华殿大学士鲍华晟引皇太子风无痕至皇帝御座前,向北面对御座,宰相海观羽立于太子西北处,面向东,宣读皇帝的策书。读毕,氓亲王风氓致手持太子玺绶,郑而重之地交与太子,太子再拜三稽首。太子接玺绶后,百官升阶上殿贺皇帝万岁,皇帝即颁布大赦诏书。
而后,皇帝携皇太子并众多皇族谒奉先殿,祗告于后殿,并至天坛告祭天地。至此,风无痕作为宛烈皇帝风寰照册立的第一位皇太子,正式入主东宫,并在皇城内明松轩视事。次日,众皇子及其他皇族至太子东宫谒见,行二跪六叩之礼,立储礼大成。
风无痕既然已为太子,原勤亲王府诸女自然也是水涨船高。奉皇帝谕旨,勤亲王妃海若欣册封为皇太子妃,其余三女也得享太子侧妃封号,而那个陪侍敬陵的侍女也因身怀有孕被晋封为庶妃。而原先王府中的一干仆役丫鬟自然是欢欣鼓舞,主子就是将来的皇帝,那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