使唤好了,何必再说这么多废话!”
风无痕没有料到从这样一个人的口中会吐出如此认命的话,难道他的身上还有别的隐情?看来今天要折服冥绝是不可能了,那么与其再浪费时间,不如从其他人那里打开缺口。“我从来不习惯把人当成狗使唤,如果连你自己都不把自己当人,那么,你就真的只是野兽而已。”风无痕淡淡地扔下一句话,拂袖而去,留下冥绝一人仍然站在原地不动。
入夜的风华宫里多了四个负责值夜的侍卫,皇帝这次对风无痕表现出了非同寻常的重视,派出的八人都具有二等侍卫的品阶,官位也有正四品,像冥绝和徐春书两人的身手已经完全可以比拟一等侍卫,可惜徐春书一向不善于钻营,冥绝又一副臭脾气,因此升迁可以说是遥遥无期。领侍卫内大臣苏畅思量再三,才派出了这些人,在他心里,那个七皇子身边有这八个侍卫,安全是绝不会有任何问题了,而且其他诸位皇子,相信也不会因为区区八个二等侍卫而心生不满。
· 第一卷 蛰伏 ·
~第二十四章 大夫~
红如睡意朦胧地从自己的床上爬起来,她隐约听到里面的风无痕似乎在呻吟着什么。爱怜地为他捻好被角,她注视着那张安详的睡脸,心中百感交集。自从几个月前风无痕的病莫名其妙地痊愈之后,他整个人就变了,再也没有那种颓然的情绪,再也没有那种了无生趣的眼神,自己每次看到他的脸,就会产生一种难言的悸动,难道这就是爱吗?一丝红晕浮上了红如的脸颊,顿时把她映衬得娇羞不已。
“水,水……”睡梦中的风无痕突然咕哝了一句,红如一个激灵,马上从刚才的遐想中醒了过来。手忙脚乱地冲出风无痕的寝宫,红如这才发现银瓶中已经没有水了,她不由暗地埋怨了那些粗心大意的宫女们几句,这才急急忙忙地拿着银瓶去盛水。
经过正殿时,红如不经意地向里间投了一眼,这一看不打紧,一个黑影正静静地立在里面,显得极为诡异。红如骇得几乎叫出声来,但她马上把身子隐在门边,另一只手紧紧捂住了自己的嘴。这么晚了,是谁,是谁还呆在大殿里,她又小心地往里面望去,可惜黑漆漆的一片,什么都看不清楚。失望地别转了头,红如突然看见廊下走过一个人影,仔细瞧着,似乎是早晨见过的一个侍卫,名字中好像有个石字,此时她也顾不得什么了,三步并两步地冲过去,倒把石宗吓了一跳。
“石大人,殿,殿里有人!”红如上气不接下气地说,“您,您快去看看,是不是刺客?”
石宗这才看清了红如的样子,对于这个七皇子身边最得宠的侍女,他自然不会忘记。饶是如此,他先是一愣,随后竟笑了起来,“红如姑娘,您可真够忠心的,倘若真有刺客,能够神不知鬼不觉地躲过宫中大批的禁军,再避过我们四个值夜侍卫的耳目潜入风华宫,那么此刻殿下就真的危险了。那里面的人是冥绝,不用担心。”
冥绝这个名字今晚红如已经听过好几回了,她当然知道主子似乎很看重此人,但他为什么会独自呆在大殿里红如却怎么都想不通。只听石宗微微叹了口气,“冥绝这个人经历坎坷得紧,虽然有一身好功夫,却没地方施展,再加上他碰到的每个主子几乎都把他当作畜生般使唤,也难怪他脾气臭。殿下离开正殿的时候估计没吩咐过他离开,所以他就自然一直呆在里面。”
红如大惊失色,风华宫的正殿使用的次数原本就不多,再加上宫女太监们看见冥绝那幅凶神恶煞的样子躲都来不及,没发现他一直呆在正殿中也是可能的。可那个人怎么这么死心眼,不行,得赶快通知殿下,再这么站下去,恐怕会出事的。她勉强挤出一丝笑容,“石大人,谢谢您,我这就去找人来。”说完急匆匆地朝风无痕的寝宫跑去。
石宗微微摇了摇头,希望冥绝能够找到一个好主子吧,一个空有身手而没有任何势力的人,要么沦为盗匪,要么就只能卖身投靠,他们这些侍卫,说得好听些是朝廷命官,说得难听些就是皇室的家奴,自己已经多久没有畅快地说过话了?他无言地往正殿又看了一眼,这才继续沿着既定的路线巡视了下去。
从梦中被惊醒的风无痕在听完了红如的陈述后不禁睡意全无,如果说早晨他还只认为冥绝是固执,那么现在他则对这个人的坚忍深深震惊了,到底是什么让这个人死抱着一个信念不放,他越来越好奇了。
当冥绝看到只披着一件外袍走到自己面前的风无痕时,身子微不可察地轻抖了一下。自从儿时被一个杀手组织虏走后,他就经受了最严格的训练,已经习惯于遵照主人的命令去做所有的事情,而未经吩咐的事情则一概不理会。而那个庞大的组织覆灭后,只有十二岁的自己理所当然地作为战利品归属于那个负责此案的官员。记得自己侍奉过的那名官员曾经因为自己的一个小小过失而让罚跪,那时天空正漂浮着鹅毛大雪,由于并没有得到何时可以起身的命令,他跪在雪地中足足一天一夜之久,几乎冻死,即使那样,事后那位大人物也只是淡淡地说了一句“死脑筋”而已。不久之后,自己杀人的本领终于为这些人觉察,从此接踵而来的就是永无休止的杀戮,直到那个官员被抄家之后,自己被一个好心的禁军收容,并认自己为义子,最后辗转作了御前侍卫,也不知道是幸还是不幸。
“如果我没有命令的话,你是否准备在这里继续立下去?”风无痕的神色中有几分难以掩盖的恼怒,“我不知道你曾经经历过什么,但你现在是我的侍卫,这里是风华宫,我也不是一个如此严苛的主人!我现在命令你去休息,听见了吗?如果连你自己都自轻自贱的话,那么谁都可以侮辱你,这句话我不会说第二遍了!”
望着风无痕远去的背影,冥绝刚刚还如同柱石一般的身躯终于倒下了,虽然他的肉体早已习惯了这样的折磨,但他的心还沉浸在刚刚的那几句话里,那值得他用一生去咀嚼啊!恍惚间,他仿佛可以感觉到有人抬起他的身躯,仿佛可以感觉到那温柔地抚过身体的双手,还有那虽苦犹甜的药汁。
陈令诚这两天真可谓是哭笑不得,风华宫的一个病人才痊愈没几天,另一个又接上了,敢情这里比医馆还要忙。可怜自己堂堂一个太医,却要忙着为这些人看外伤和心伤,真是奇闻一件。不过,他怎么会不明白这是那位七皇子收买人心的举措,因此也就在红如面前发发牢骚而已。七皇子对他礼敬有加,这一点不仅是因为他的医术,更大的缘故是因为他的智慧。
吩咐一个小太监给小方子上了药,陈太医长长地吁了一口气,轻轻在小方子的头上一拍,他不禁笑道:“你小子也算有福之人,如今直接到了风华宫当差,总算没白吃苦。”
“陈大人,连您也来嘲弄我!”那个小太监的手脚可不比宫女,疼得小方子呲牙咧嘴的,“挨打的滋味可不好受,要不您试试?”和陈令诚已经混熟了的他现在也敢和这位平时只能仰视的人物开上几句玩笑。
“好了,不和你多说了,那边还有一个病人呢!”陈令诚笑骂了一句,这才走了。没走多远,只听得小方子在房中一声惨叫,“陈,陈大人,你在药里加了些什么,怎么那么痛,啊……”
“只不过加了点辣椒而已,省得你小子成天精力过剩!”陈令诚嘴里一边咕哝着,一边来到了侍卫房。
如果说小方子那里是充满了阳光的气息,那这里就是黑暗的牢房。不知这个冥绝是怎么想的,居然挑选了整个风华宫最为阴森的一个房间,此刻,他正躺在床上,现在屋子的阴影中。
见到有人进来,他的第一个反应就是一柄亮晃晃的匕首,岂料陈太医根本瞧都不瞧一眼,一屁股坐在床沿,自顾自地翻检起药箱来。
“你是谁?”冥绝沙哑着嗓子问道,能够在他全力催发的杀气面前无动于衷的人,他还是第一次看到。
“大夫。”陈令诚冷着脸答道,“只知道拿着刀吓唬人,一点新意都没有,难道我会认为你徒手无法杀人?真是笑话!”
· 第一卷 蛰伏 ·
~第二十五章 抚慰~
不由分说地拉下冥绝的左手,陈令诚一本正经地把起脉来,“嗯,心脉郁结,内气倒是很强大,你知道吗,照你这情况下去,不到三十必定横死!”他开口就是这么一段骇人听闻的话。
不过冥绝的神色只在陈令诚抓住他左手的时候变了一下,至于后面的诊断他根本没听进去。“我没病,至于我几时死,自有天意,不劳阁下操心。”
“哼,要不是有人拜托我来这里,你以为我愿意给冰块看病?”陈令诚不屑地瞟了冥绝一眼,“如果你心中还有一个放不下的人,你死了,那个人会怎么想?年轻人,成天把生死不当一回事,世道真是变了。”嘀咕了几句,陈令诚放下了冥绝的左手,从自己的药箱中取出纸笔,伏案疾书起来。
“看你这样子也是不吃药的,算了,我就麻烦些,让小伙房给你做些药膳。”陈令诚头也不抬地说,“当归二钱、生地二钱、茯神一钱、麦门冬二钱、白芍二钱、白朮二钱、远志二钱、酸枣仁五钱、川芎二钱、玄参五分、甘草二钱(包煎取汁),这些药材应该够了。至于食才嘛,猪心一个、南瓜三两、豆苗一两、姜一钱、高汤一碗,这南瓜汤的效果应该可以。”他自言自语地说,压根没去问冥绝的意思。轻轻吹了吹墨汁未干的那张纸,陈令诚满意地点了点头,这才施施然地出门去了。
冥绝靠在床上,感到一片茫然,如果这也算生病的话,那他之前那几次险死还生的经历怎么说?也许现在的主人说得对,自己也可以像人一样生活,可是,如果再换了个主人呢?他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想得那么多……
看到陈令诚递过来的药方,风华宫小伙房的管事太监康海实在是哭笑不得。一个南瓜汤,居然做法那么麻烦,工序一道又一道,最让他不解的是,这麻烦的汤居然不是为主子准备的。“陈大人,您这不是存心为我们找事嘛,这小伙房向来只负责殿下的膳食,如果每个下人都这样,长此以往,规矩就都没了。”
“你罗嗦什么,哪有那么多例外,这是殿下吩咐的,你如果不想干差使,我去向殿下再荐个人?”这些天时时在风华宫里耗着,陈令诚也习惯性地打起了官腔,颇有些你不做我就赶人的意思。
康海怎么不知道这位陈太医如今是红得发紫的人物,连皇帝也因为主子的病大有起色而对他青眼相加,自己不过是发几句牢骚而已,哪敢真的违逆。这不,他马上赔起了笑脸,“陈大人,看您说的,奴才有几个胆子敢耽误殿下的差使,这就做,这就做。”边说边忙不迭地吩咐起了旁边的几个小太监。
风无言自从谣言风波后就一直闭门不出,虽然皇帝听从了风无痕的意思下旨抚慰,但心中的芥蒂毕竟不是那么容易消除的,连带着绣宁宫的德贵妃兰氏也只能一直独守空房。这天,也就是谣言过去的第十天,风无言终于进宫探望自己的母亲,当然,皇帝和皇后那里是要先去请安的。大概是因为明方真人的话让皇帝有些寒心,没说几句话,风无言就被打发了出来。皇后那就更不用提了,平日对风无言就没有什么好脸色的她干脆连样子都懒得做了,直接让门口的太监挡了驾,借口当然是最平常的身子不舒服。到了这个份上,谁都知道三皇子有些失宠了,就连一向殷勤的那些太监也一个个变了人似的,躲得远远的,生怕沾了风无言身上的晦气。
这样一圈下来,饶是风无言事先作了最坏的打算,心中也不免憋了一肚子火。一进绣宁宫,应门的两个小太监就被踹翻在地,虽然痛苦难当,但硬是捂着嘴不敢放声。谁都知道三殿下这些天来气性不好,但发这样大的火还是第一次,满屋子的下人不禁都战战兢兢的。面色阴沉的风无言连礼也没给母亲行一个,径直坐在了椅子上发呆。
兰氏看着儿子,心中也不由一痛,她怎么不知道这个天资聪颖的儿子花了多少功夫在取悦皇帝身上,但一场莫名其妙的流言,就把他这些年来的苦心付之一炬,这样的打击,心高气傲的儿子怎么承受得了?
“咦,这是闹得哪一出?”就在满屋子人大气不敢出一声的时候,一个颇为清亮的声音打破了沉寂。
风无言正要发火,抬起头来,却是一愣。来的不是别人,正是风无痕,有心的他拣了一个风无言最失落的时候乘虚而入。“我想门口的几个小太监怎么死活都不肯为我通报,原来三哥在生气,难怪!”自顾自地说了几句,风无痕转过身来,正对着满脸诧异的德贵妃,恭敬地行下礼去:“儿臣给德贵妃娘娘请安!”
兰氏虚扶一把,心里却在暗暗揣摩着风无痕的来意。这些天来,这个病泱泱的皇子在皇帝面前可是颇为受宠,为什么会巴巴地跑到如今门庭冷落的绣宁宫里来?“无痕,今儿个怎么有空到本宫这里来,你可是稀客啊?”兰氏似笑非笑地看着风无痕道。
“三哥前段时间受了委屈,我这个作弟弟的怎么能不来看看?”风无痕笑着答道,眼睛却扫向风无言,“三哥不必太过伤心的,父皇只是一时在气头上,过一段时间自然会慢慢消气的。你是他老人家最宠爱的儿子,怎么会因为区区流言而冷落你?”
风无言惊疑不定地望着风无痕有几分陌生的脸,直到此刻他才真正确定,自己以前错得有多厉害。不动声色间,这个七弟已经成长得让自己有些不认识了,亏自己还认为整个宫里只有五皇子风无照因为身份,才可以勉强与自己匹敌,看来真的太自负了。眼前这个十三岁的少年,就凭着不顾众人的敌视而来到绣宁宫的智慧,就值得自己注意。不过,风无痕的话说得也在情理,就凭自己先前在父皇心目中的地位,自然不会被冷落很长时间,但自己现在忍不下的是这口气。
“七弟,之前你在父皇面前仗义执言,为我免去了一场冤屈,我还没有谢你,想不到你今天还亲自上绣宁宫来了,愚兄真是感激不尽。”风无言边说边是深深的一揖,这倒是真心话,如果不是这位七弟的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