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桃从洗手间里出来后迅速钻进了卧室。我没有继续去追问什么,简单收拾了一下就上班去了。
7
因为是周末,所以来超市购物的人特别多。我快速地扫着条形码,脑海里依然重现着早上白桃恐怖的模样。我觉得林巧萱是对的,白桃确实在熔化,只是昨天晚上的温度并没有达到完全熔化的程度,所以她的身体仅仅变得松软了一些而已。确认了这个事实之后我的心里空荡荡的,一方面厌恶自己昨天晚上的袖手旁观,一方面又感到极其恐惧。
我不能让林巧萱继续乱来,所以我决定去找她。
趁着中午用餐时间,我赶到林巧萱工作的地方。自助餐厅在三楼,林巧萱一般在一楼发代金券。我走到一只大笨熊面前拍了拍她,她脱下熊头来,可里面并不是林巧萱。
“对不起,我认错人了。林巧萱不在这里工作吗?”我不好意思地问。
“是在这儿工作啊!不过她去吃自助餐了,所以我来代班。”那个女生笑了笑,接着说,“你那个朋友真有福,能吃,还不长胖。”
我尴尬地点了点头,乘电梯上了三楼。透过茶色的玻璃窗我看到角落里坐着的林巧萱,她的桌子上堆了很多的空盘子,手上的餐具一直都没有闲着。我没有进去叫她,而是转身离开。那一霎我觉得林巧萱看到了我,她站起身来朝我挥手。我没有回应她,快速地下楼离开。我的心猛烈地跳动着,身体也止不住地颤抖。我突然觉得林巧萱就像是个恶魔,我害怕她追上来吃了我。
原来白桃说得也没错,林巧萱确实是在蒸发。什么桑拿,什么节食,什么减肥成功,统统都是鬼话。因为晚上的蒸发所以铁床上才会有水珠。
她已经瘦到了正常的体重,所以她要不停地补充水和食物来增重以抵消每天蒸发的重量。
我觉得自己被欺骗了。我生活在两个怪物之间,却还要聆听她们彼此的指责和怀疑。巨大的恐惧完全将我笼罩,我不知道自己要如何面对将来的生活。她们是魔鬼,从地狱而来。而我,就像是魔鬼的点心,等着被品尝。我不知道这一切到底是哪儿出了问题,所以我决定去找房东一趟,希望她能给我一些答案。
“我的租房合同找不到了,能不能去你那里补签一份给我保存?”我对房东撒了一个谎。
“没问题,你来我家吧!”她说。
我赶到了房东的家里,是靠近郊区的房子。她一个人在家,客厅里收拾得很干净。我坐在沙发上喝水,房东蹲在电视柜前面找她的那份合同。
“以前的租房合同都堆在一起了,有点乱。”她抱歉地笑了笑。
“没事,你慢慢找。”我深吸了一口气,接着说道,“阿姨上次说不要找朋友一起合租,有什么原因吗?”
她回过头来看了我一眼,淡淡道:“其实也没什么特别的原因,我总感觉不管多要好的朋友住在一起都会产生矛盾,最后也许朋友都做不成了。反而是拥有各自生活的朋友才能长久。”
“仅仅是这样吗?”我虽然同意她的看法,但对于这样的答案还是有些不甘心。
“那你觉得还有什么?”她反问。
我笑着摇了摇头,我不觉得说出林巧萱和白桃的异样是明智之举。“我记得当时你还说过不要去阁楼里看,里面没什么重要的东西吧?你的房子这么宽敞,还不如把那里面的东西搬过来,丢了我可负不起责任啊。”
房东把那一堆合同堆在茶几上,叹了口气:“阁楼里的东西说重要也不重要,说不重要吧也很重要。那里放着的是我丈夫和他两个朋友的灵位。”
“啊——”我吓得站了起来,只感觉脑海里一阵冰凉。
“你不用害怕。”房东拉了拉我的手示意我坐下来跟她一起找合同,她的声音听上去有些悲伤,“其实是10年前的事了。我当时在外地工作,所以他就和两个朋友住在那幢楼里,他们都在附近的一家钢铁厂上班。那个时候他们关系可铁了,我丈夫又是一个很重义气的人。后来厂里面有一个升迁的指标,人选就在他的两个朋友之间。厂里的领导想听听我丈夫的想法,他的意见很重要。那两个朋友因为这个机会关系变得很恶劣,即使住在一起见面了也像是陌生人一样。他们在私下里都企图将我丈夫拉到自己的支持阵营里来,我丈夫为此很苦恼。他们经常问他,你说我们是不是朋友?这其实是一种感情胁迫,让人很难抉择。”
“后来呢?”我追问。
“有一天晚上我丈夫请他们两个人喝酒想给他们讲和。但是他们喝了酒之后当场吵了起来,在我丈夫面前啰啰唆唆地说了很多对方的不是。这些事情在我丈夫看来都是鸡毛蒜皮的小事,根本不值得伤朋友之间的和气。我丈夫当时很伤心,他为这样的友情感到悲哀。他们三个人后来都喝了很多的酒。我丈夫喝醉了,借着酒劲将另外两个人杀了。”
“杀了?”我心里一惊,“怎么杀的?”
“一个被扔进了钢铁厂的熔炉里,另一个塞到了煤道里。”房东叹了口气,摇了摇头,“后来他被判了死刑。”
我没有说话,却隐隐觉得这之中有着古怪的联系。
“他在临死之前对我说他很后悔,让我在阁楼里给他们三个人摆放灵位。他说他们要做永远的朋友。”房东说完苦笑了一下。
我的心里突然涌起一股莫名的悲伤。
房东没有再说话,她已经找到了那份合同。我看到她站起来走向书房。“你在这等一下,我重新打印一份给你。”
“好的,谢谢。”我随手翻弄着茶几上的其他合同。一张身份证复印件引起了我的注意,照片上的脸好像在哪里见过,却又想不太真切。我把房东刚才讲的事情与之前的种种联系到一起理顺了一遍。
8
离开房东家之后我并没有急着回去,我对这起诡异事件的恐慌已经达到了极点。房东的丈夫杀了他的两个朋友,一个是放到熔炉里熔化的,还有一个塞到煤道里被生生地烤干了,蒸发了身上的所有水分。他们三个人的灵位就摆在阁楼里。
我的额头和手心都在不停地往外冒汗。那张身份证复印件上的照片我已经想起来是谁了,是那个骨瘦如柴的神秘乞丐。他也曾经是那里的房客之一,他一定去过阁楼。他的身体是因为蒸发才变成现在的这个样子,人不像人,鬼不像鬼。
胸腔里回荡着热气,我站在那条巷子里,口干舌燥。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我在等那个乞丐的到来,因为只有他才能给我答案。巷子里的行人越来越少,路灯也变得昏暗不清,灰色的飞蛾围着它撞来撞去,像是要拼掉性命一般。我看到一个矮小的影子朝我靠近,他缓缓地走过来了。佝偻着身躯,似乎比之前更加瘦小。他的样子让我不禁想起林巧萱的将来,这让我感到一阵恶寒。
“你还没有搬走?你会死的。”他的声音依然虚弱,像是随时都会断线的蚕丝。
“到底是怎么回事?”我不敢正视他,低着头问。
“阁楼,那个阁楼里有个奇怪的声音。”他颤抖着身体说,“那个声音问我,你是要熔化还是蒸发?”
“你选择了蒸发?”我屏住呼吸。
他没有答话,只是忍不住地叹气。
“那个声音还说了什么?”我按住胸口,努力使自己平静下来。
“他说如果你的朋友跟你选择了同样的,你身上的诅咒就会转移到朋友的身上。”他无奈地咳嗽道,“真是恶毒的诅咒。赶快离开吧,否则你也会死。”
我听到这句话后全身都开始发凉。我终于明白了。白桃和林巧萱一定都去过那个阁楼,她们猜测着对方选择的方式,然后给我灌输恐怖的理念。她们的目的只有一个,一旦以后我去那个阁楼,因为了解到了某种方式的可怕而会选择另外一种方式,这就正好把附在她们某个人身上的诅咒接替了过来。
害怕熔化而选择蒸发,我会替林巧萱而死。害怕蒸发而选择熔化,我会替白桃而死。
她们都想将我拉入自己的阵营,然后要了我的命。
那个瘦弱的身影消失在巷子的尽头。他说,我没有朋友,所以我只好自己承受了。
我是有朋友的人。两个要好的朋友,曾经说要永远做姐妹的声音依然停留在耳畔,只是现在已经凉透了。我不会去那个阁楼的,所以我也用不着怕她们了。
9
回到家的时候已经过了午夜,客厅里的灯还是亮着的。我推开门看到白桃和林巧萱坐在餐桌前面,餐桌上面摆着丰盛的菜肴。我愣在原地,好像一切又恍如从前。
“我们已经和好了。”林巧萱将我拉到餐桌旁坐下来。
“嗯,以后再也不为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情争吵了。”白桃开心地笑着。
“所以我们一起做了这顿晚餐,想起来我们已经好久没有在一起吃过饭了。”林巧萱叹息道。
“夏芙,我们来庆祝吧,所有一切都将重新开始。”
形势的急转让我摸不清方向,我抛开往日的成见,在心底不停地暗示自己这是真实的。我们确实又找回了从前的感觉。那个时候我们手拉着手,意气风发,踌躇满志。
我和林巧萱碰杯,和白桃碰杯,那种感觉非常美妙。
昏睡之前我好像看到了白桃和林巧萱的脸上露出怪异的笑容。我有瞬间的清醒,这会不会是一场鸿门宴?她们已经知道我了解了一切,所以没必要再伪装下去。我们三个只有一个人能活下去。所以她们联合起来,把决定权交给了我。而我是那个注定要死去的人。我喝得太多,突然的恐惧并没有让我恢复思考能力,我一直都是不胜酒力的。
醒来的时候我的四周一片漆黑。我从口袋里掏出手机,借着微弱的光亮看清了自己的处境。我的眼前是三块木制的灵位,灵位上鲜红的字迹像是蜿蜒的血迹。我知道自己被关进了阁楼。我不停地颤抖着,伸手去拉阁楼的门。但是我拉不动,因为门已经从外面锁上了。我能想象得到她们两个人就在外面等着我的决定。我用力拍打着铁门,哭喊道:“放我出去!放我出去!”
没有人回应。她们的耳朵像是聋掉了一般。我愈加恐慌,弯起手指去抠门缝,因为过度用力指甲剥落了下来,鲜血不停地滴落。我无力地坐在地上,头痛欲裂。我似乎能听到死神的脚步声在朝我靠近。
那个阴沉的声音突然从背后清晰地响了起来。
你是要熔化还是蒸发,我的朋友?
STORY故事三
爱 杀 伤
文/一翎
1
夜黑如墨,细碎的雨声像数不清的野兽在吮吸,别墅小区的路灯幽幽地亮着,在雨雾中晕成一团团棉絮似的光球,像悬浮在半空的鬼火。
12点了,赵明诚还没回来!
房子变得无比空旷,像个偌大的坟墓,冷风带着疾雨一阵阵扑打玻璃,像要破窗而入把周子末拽出去生吞活剥。
周子末抱着肩膀躲在墙角里瑟瑟发抖,惊惶无助地看向窗外,其实她什么也看不清,可她还是希望能看到赵明诚回家,看到他的车拐进小区。
“咔嚓!”
一声响雷凌空劈过,扭曲的闪电从浓密的云层里蹿出来,把天空划开了一道触目惊心的伤口,与此同时,外面的路灯刷地黑了,整个小区彻底被狂风骤雨的黑夜吞噬了。周子末知道这些路灯是定点熄灭,可她还是感到强烈的不安,总觉得是什么邪恶的力量熄灭了那些路灯。
“明诚,接电话……”周子末攥紧了手机,可是,除了盲音什么也没有,赵明诚在干吗?为什么不接电话?周子末心急火燎,神经质地一遍遍重拨,拨到手指都发麻。
“铃……”
清脆连续的手机铃声由远而近,周子末愕然地抬起头来,疑惑不解地看向卧室房门那儿,赵明诚回来了?她怎么都没看到他的车?周子末顾不得细想,她欢呼了一声,丢掉了手机急匆匆地冲过去,猛地拉开了房门,惊喜地叫“明……”
“诚”字生生卡在了周子末的喉咙里,她目瞪口呆地看着僵立在门口的人,不是赵明诚,是姜小米,不,确切地说,是姜小米的僵尸。只见她穿着宽大的白缎子睡衣,衣服上挂着稀里哗啦的血渍,脖子软塌塌地倒在肩膀上,长直的黑发像破碎的布散落下来,而那张从碎发后面露出来的脸,惨白,翻着眼白,嘴唇猩红,缓慢、低沉地吐出几个字来:“你、找、不到他了……”
“铃……”手机铃声还在响,只是,赵明诚的手机握在僵尸的手里,沾满了鲜血……
周子末只觉得有一只看不见的手,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探进了她的胸腔里,不由分说就把她的心脏掏空了,赵明诚呢?被这个僵尸杀死了?可怕的念头像毒蛇一样蹿进了周子末的思维,她全身僵冷,睖睁了片刻后,她捂着脸发出一声尖厉的惨叫,紧接着就昏了过去……
2
门被周子末无声地推开了,床上,赵明诚正抱着姜小米翻云覆雨,两个人狂乱的身体像一只张牙舞爪的章鱼,轻而易举就把周子末拖进了黑暗的深渊,她怎么也不相信自己的眼睛,她傻愣在那里魂不附体,一时忘了愤怒、发泄。
看到了周子末,赵明诚慌张狼狈地从姜小米身上爬起来,嚅动着嘴唇却说不出话来,一张脸窘得通红。姜小米却神色自若地走下床来,就那么赤裸着身子横在周子末面前,嘻嘻笑着,神色里满是嘲讽和挑衅:“怎样?我比你年轻漂亮吧?”
气血翻涌,周子末恨得咬牙切齿,她想跟姜小米拼命。可姜小米突然就像撒了气的气球儿似的,软软地匍匐在地上,变成了一张薄薄的人皮,鲜血潮水似的从姜小米的身下涌出来,转眼就淹到了周子末的脖子,她想叫,叫不出来,胸口闷得像要爆炸一样……
“小末!小末你醒醒!”
焦灼的呼唤声像救命的曙光驱逐了噩梦,周子末浑身汗湿地惊醒过来,第一眼就看到双眼布满血丝的赵明诚。
“明诚!你没死?”周子末惶恐不安地坐起来,一把抓紧了赵明诚的手。
“乖,你又做噩梦了?我昨天晚上加班加得太晚,回来就看见你躺在地上,也不怕着凉……”赵明诚说着,还亲昵地刮她的鼻梁,“渴了吧,我倒水给你喝。”
周子末剧烈地喘息着,是噩梦?不,不可能。她把头摇得像拨浪鼓,声
小提示:按 回车 [Enter] 键 返回书目,按 ←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 键 进入下一页。
赞一下
添加书签加入书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