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马鸣满脸通红地站了起来。
“我什么我?还不承认是吗?真他妈的”,周伟当胸给了马鸣一拳头,把马鸣打得倒退了两步。
“其实从一开始你就对我心存芥蒂,从我第一天来报到开始,你的眼神告诉我,你不欢迎我来,后来当你发现我跟陈丹青走得比较近时,你又多次旁敲侧击让我注意影响,不过被我毫不客气地拒绝了,所以你就将我当成了你的对手,怕我和你争夺陈丹青,你一次又一次地针对我,我好心好意地提醒你适可而止,结果呢?打匿名电话,给我放‘索命阮音’,故意引我到林子里,然后用鬼脸吓唬我,见我还不就范,又用电警棍电晕了我,你他妈的”。
周伟越说越激动再次拔拳相向,不过马鸣及时地躲开了。
“哎,说到‘索命阮音’,我还真想起来了,你在电话里给我放的那曲《霓裳》是你自己弹奏的吧?”,周伟又坐了回去,而马鸣则躲在角落里直哆嗦,“你小子其实也怕‘索命阮音’,不过你肯定去过老琴房,否则你绝对不可能知道‘索命阮音’就是《霓裳》,对吧?”。
马鸣犹豫了半天之后终于惶恐地点了点头。
“所以你想用‘索命阮音’来吓唬我,还借用了院长的名义,真他妈的,不过你小子胆子的确不大,既然弹都弹了,你干脆用中阮不就得了,干嘛还用琵琶呢?你还以为我真傻到了连琵琶和中阮都分不清的地步了?”,周伟边说边笑了起来。
马鸣躲在角落里挂着一副苦瓜脸,楞是连大气都不敢喘一口,十足一副可怜兮兮的样子。
“话说回来,当时我的确是吓了一跳,连什么曲子都听不出来,直到后来在陈丹青那儿听到了〈霓裳〉之后才明白,再后来陈丹青给了我一盘中阮独奏的〈霓裳〉,最终才知道原来你给我放的是用琵琶弹奏的,而且肯定是你小子自己弹的,对不对?”,周伟手一指马鸣骂了起来。
“你,是,怎么知道的”,马鸣终于弱弱地开口了,他这一开口等于承认了所有的事。
“妈的,你小子原来不是哑巴啊”,周伟笑了起来,“很简单,当时我就纳闷儿呢,怎么曲子里有‘叭叽叭叽’的声音,就跟狗吃屎一样,后来一想才明白了,绝对是你小子一边弹一边还在吃口香糖呢,对吧?”。
马鸣露出了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毫不犹豫地点了点头,“这你也能听得出来啊?你这耳朵是怎么长的?”。
“如果你知道我家里是干什么的,你就明白了,院长好象知道,你去问他吧,不跟你吹牛,五秒钟我就能让你小子停电,你信不?”,周伟伸了伸拳头。
马鸣惶恐地点了点头,又揉了揉痛得发麻的胸口。
“唉”,周伟突然间长叹了一声,“马鸣啊,其实说句心里话,我很同情你,真的,现在这个社会象你这样痴情的人已经是稀有动物了,就冲这一点,我服你”,周伟伸出了大拇指。
“不过,我还是要骂你,喜欢她你就直言不讳地告诉她,当然我指的是结婚以前,那个时候你完全有资格去争取你的幸福,不过很遗憾你没有,应该说是不敢吧,甚至于陈丹青根本不知道你暗恋她的事,真是悲哀啊,一出人间的爱情悲剧,也间接地影响到了周围的人,琴湖因为你对陈丹青的孽爱而变成了禁地,我想这也不是你所愿意看到的吧?”。
马鸣痛苦地仰天长叹了一声,他重重地点了点头,眼角开始有些湿润了。
“现在你应该明白我为什么一直都给你机会了吧?否则的话恐怕你现在已经进去了,至少三年,你说说看,你的下半生是不是已经毁掉了?”,周伟意味深长地说道。
“冒号,对不起”,马鸣的脸上挂着两滴泪珠,这一声“冒号”是发自肺腑的,也是他第一次心悦诚服地称呼周伟。
周伟笑了,笑得也非常勉强,笑容中含着浓郁的苦涩,他缓步走到马鸣的身边,拉住了他冰凉的手,将他请到了椅子上,而后又重重地拍了拍他的肩膀。
“什么也别说了,我都理解,接下来你准备怎么办?”,周伟关心地问道。
马鸣茫然地摇了摇头:“我不知道”。
“那好,如果你愿意听的话,我告诉你”。
“好的”,马鸣诚恳地说道。
“回家”,周伟说得非常肯定。
“回家?”。
“是的,回家,那个女人也不容易,如果你喜欢她,就赶紧娶了她,她为了你耗费了六年的宝贵青春,六年哪,马鸣,你不觉得她的这份情谊和你对陈丹青的不相上下吗?你应该感到惭愧,所以我希望你能慎重考虑一下,这个世界上真正的爱情不多了,你小子很走运,竟然被你遇上了,你说难道不应该珍惜吗?”。
马鸣两眼空洞地盯了半天,迟迟都没有反应,周伟当然知道他在想什么,这等于让他从此绝掉对陈丹青的念想,彻底放弃从93以来他为之升华了12年的真挚情感,尽管这份感情是孽情,尽管这份爱只是单方面的,不过无论对马鸣还是对周伟乃至于任何一个有情男女来说,要放弃12年的每一个日日月月从心底凝聚而成的情愫,试问谁能做到呢?马鸣不能,周伟也不能。
“我考虑考虑”,马鸣沉思良久之后终于开口说道,脸上的悲戚与伤痛一目了然。
“好,不管怎么样,这次你一定要回去,即便是不结婚,也应该给人家女方一个交待,这是一个负责任的男人所应该具备的素质与涵养,我相信你会的”。
“嗯”,马鸣重重地点了点头。
办公室里暂时陷入了沉默,空调的壁挂机在“嗡嗡”作响,除此之外就只能听见一个男人低低的抽泣声。
马鸣终于控制不住地哭了起来,他低着头泪水无情地从指缝中不停地往外溢出,曾经沉淀在心中长达12年之久的感情包袱一旦被卸下之后,他感觉到了一种从未有过的轻松,尽管心中还在隐隐作痛,不过他真的感到自己解脱了,彻底地解脱了,所以他现在只能用泪水来庆祝自己重获新生,这是伤心的泪,但更是喜庆的泪,一种由伤心至极逐渐转化为喜极而泣的男儿泪。
周伟默默地坐在他的对面,他一声不吭,也一动不动,只是静静地看着马鸣哭泣,他根本不想去安慰他,尽管他感觉非常残忍,眼眶也一直是酸酸的,不过最终他还是控制住了。
“好了吗?”,周伟轻轻地问道。
马鸣快速地用手在脸上抹了一把,手心湿漉漉的,少部份是汗水,大部份是泪水。
“好了,这人轻松多了”,马鸣抽动了两下鼻子后笑了起来,“如果现在咱们去跑百米赛的话,你说谁会赢?”。
“还是我”,周伟毫不犹豫地说道。
“对”,马鸣边笑边伸出了大拇指,“我永远也赶不上你,无论是身体上,还是心理上”。
马鸣浑身轻松地站了起来,走到壁挂机下吹着空调风,待感觉精神气爽之后,他提起了地上的行李拉开房门,脸上挂着如释重负般的微笑,他准备到父亲和老丈人面前负荆请罪了。
“怎么?这么快就想走了?不想再谈谈了?”,见马鸣准备离开,周伟慢腾腾地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马鸣疑惑地扭转了头:“不是都谈完了吗?”。
“谈完了?不会吧?马鸣,难道那三个字你真的开不了口吗?”,周伟的脸色又一次放了下来。
“哪三个字?”,马鸣惊讶地问道。
“郑―――天―――霖”,周伟又是一个字一个字地往蹦,眼睛里再一次冒出了凶光。
第五十七章真相(三)
“啊?”,马鸣突然间倒退了一步,行李也随之掉落在地。
“你给我进来,把门关上,他妈的,还不老实,再跑小心我揍你”,周伟气乎乎地骂了起来。
两人又一次面对面的坐了下来,不过这一次两人的脸色都好了许多,特别是马鸣,微笑渐渐地浮现在了他的脸上,这与他平时的表现大相径庭。
“马鸣,我知道你尊敬他,也因为陈丹青的事感觉对不起他,不过这一切都不是袒护他的理由,我说的对吗?”,周伟平静地说道。
马鸣略一沉吟之后轻轻地点头称是。
“这么说吧,所谓的‘琴湖闹鬼’,从表面上来看那只鬼是你,不过始作俑者嘛,就不用我再提醒了吧,以你小子的性格,借你两个胆子你也不敢跟踪监视陈丹青,也绝对不敢在琴湖里胡作非为长达三年之久,你之所以敢这么肆无忌惮,是因为这一切都是缘自于郑天霖的授意或者是事后的默许,对吗?”。
“你,你,你是怎么知道的?”,马鸣惊讶地张开了嘴巴,这一次他的嘴里没了口香糖。
周伟冷冷地笑道:“很简单,因为陈丹青是院长夫人,只要用脑子一想就明白了,这样吧,为了叙述方便,我还是先从你去而复返开始吧”。
周伟站起身又开始围着马鸣转起了圈子,“咱们保卫科一直以来只有四个正式编制,我查了一下99年的档案,发现你竟然是第五个,试想如果要增加编制的话,谁才有这个权力?只有郑天霖,也就是说你是郑天霖特招进来的,具体的原因嘛,很简单,郑天霖出于私心,也是对你的绝对信任,所以要你帮忙监视陈丹青的行踪,这才特意安排你进了保卫科,而不是别的部门,对吗?”。
马鸣略一抬头,眼神显得异常惊诧,虽然他没有回答,不过他所要说的话都写在了脸上。
“陈丹青95年毕业后留校任教,98年她嫁给了郑天霖,具体原因不得而知,虽然我相信陈丹青不是那种虚荣的人,但在旁人的眼里看来肯定不是这样,于是就有了风言风语,也就是你曾经对我说过的‘无风三尺浪’吧”。
周伟说到这里停顿了一下:“在‘三人成虎’的情况下,郑天霖可能发现了一些不对劲的苗头,但又苦于找不出证据,作为堂堂的一校之长,他无法亲自去搜集证据,正好你去而复返,于是郑天霖便特招你进了保卫科,一段时间的考查过后,他才放心地把这个绝密任务交给了你,不过郑天霖却怎么也想不到,你马鸣竟然也是陈丹青的疯狂追求者,如果让我形容的话,就好比‘送羊入虎口’,正中你的下怀啊”。
马鸣此时的脸色已经挂不住了,汗水再一次流了下来,两只手开始有些颤抖。
“自此以后,你便利用郑天霖的信任,对陈丹青展开了疯狂的追逐,不过也只局限于‘远观’,你把郑天霖交待的任务抛到了九宵云外,因为你根本不相信陈丹青会是那样的人,毕竟她是你心目中的女神啊,当你发现他们两人的感情出现危机的时候,你感到机会来了,所以你才选择留了下来,刚刚我故意不将这一段说出来,其实这才是你留在保卫科的真正原因,是吗?”。
周伟的眼光让马鸣很不自在,他连忙把头转向了一边。
“于是你一边追逐陈丹青,一边又向郑天霖汇报‘平安无事喽’,忙得不亦乐乎,但遗憾的是尽管他们两人感情不和,但自始至终都没有离婚的意思,于是你开始失望了,你肯定有一段时间想过放弃,对吗?”。
“……”,马鸣点了点头。
“直到02年的时候陈丹青搬进了单身宿舍,正式与郑天霖分居,这个时候郑天霖又来找你了,还是让你帮忙监视她,于是你原本已经熄灭的心火再次死灰复燃,如果我猜得没错的话,你现在所住的104房间也是郑天霖亲自安排的,因为104离楼梯最近,方便你监视她的行踪,对吗?”。
“是”,马鸣终于开口承认了。
“好,陈丹青住进校内之后,给了你更多接近她的机会,可惜你还是不敢向她表露心迹,但又实在忍受不了相思的煎熬,于是乎琴湖里从此就多了一只鬼,而陈丹青的房门外也多出了一位见不得光的‘观众’”。
周伟见马鸣没反应又接了下去,“可以这么说吧,琴湖闹鬼,真正的鬼是郑天霖,虽然并不是他让你呆在琴湖里的,不过他肯定知道这只鬼是你,在经过一段时间的观察之后,郑天霖突然间对你产生了怀疑,所以他肯定找过你,让你放弃对陈丹青的监视,你呢,表面上假装答应,实际上却仍然我行我素,于是琴湖的鬼闹得越来越凶,至少有两三个批次的学生被你用电警棍击晕过,以至于大家闻琴湖色变,对吧?”。
马鸣揪住头发痛苦地点了点头。
“郑天霖见阻止不了你,但又害怕你把你们之间的秘密泄露出去,从而坏了他的名声,于是只能对你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自从发生了学生在林子里被伤害的事件之后,郑天霖虽然知道是你干的,但因为有把柄在你手里,无奈之下,所以才于03年亲自下令让那座林子荒废掉,此举等于是告诉学生们,不要再往里面走了,里面有鬼,从另一个方面来说,他这么做是想用另一种方式保护学生的人身安全,避免更多的人被你伤害,对吗?”。
荒废林子是周伟从几个老校工那儿听说的,当时周伟就觉得非常奇怪,郑天霖不象是一个迷信的人,他不可能会以“闹鬼”的理由下这个通知,还有一点让周伟非常疑惑,象这类修整林子的小事情,郑天霖作为一院之长竟然会亲自下通知,此举就太令人怀疑了。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恰在此时‘索命阮音’已经闹得学校鸡犬不宁,郑天霖的头都大了,而且陈丹青也是‘索命阮音’的受害者,实际上她所受到的是双重伤害,还有一重就是你马鸣,其实郑天霖还是很爱陈丹青的,他害怕陈丹青出事,更害怕她被你伤害,所以嘛”,周伟张开双手伸了个懒腰。
“所以在我还没来报到之前,他就亲自将我安排到了401房间,此举的喻义很明显,一方面他可能从前了解过我,觉得我值得信任,把我安排在401可以保护陈丹青,其二嘛,我是保卫科的副科长,是你的上级,有我在你会投鼠忌器,他这样做也是出于对陈丹青的爱护,不管是索命阮音也好,还是你马鸣也好,只要有我待在陈丹青的身边,郑天霖就可以放心了”。
“你说的没错,事实的确如此,所以为什么我不欢迎你来,原因就在这里”,马鸣长长地吁了一口气。
“好了,我说完了,该你说了”,周伟伸手做了个“请”的手势。
“你都已经说完了,还要我说什么?”,马鸣奇怪地问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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