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样,万箭所向,那众人圈里是小范大人。
杀死范闲意味着什么,所有人都心知肚明,小范大人与陛下之间的恩怨情仇,众人也非常了解,若没有陛下明确的旨意,谁也不敢这般贸然发箭,然而此时,城下的将领们不知道皇帝陛下身受重伤,陷入昏迷,生死不知。
这种诡异的安静并没有持续多久,将在外,面对着紧张的局势,必然要有自己的反应,哪怕仅仅是在宫外,庆军将领也有自己的主动权,隐在箭手之后的史飞大将皱着眉头注视着雪地正中,发现那些被围困的刺客,似乎也已经察觉到了宫墙上的异变,开始有了突围的勇气和念头。但史飞终究是当年单人便能收服燕小乙属下北大营的厉害人物,不知是从哪里产生的心血一动,让他没有直接发出攻击的军令,而是经由身旁的副将发出,一方面是那种不知名地恐惧让他做出了这个选择。另一方面便是史飞就如同庆国的所有文臣武将一般,永远永远,不想让范闲直接死在自己的手上。
这个想法直接救了史飞一命,因为他身边的副将刚刚举起了手中的令旗,便直接摔到了地上。
不是没有骑稳马,也不是因为别的什么原因,因为随着副将的身体,他身下的马也摔落雪地之中,无数的鲜血迅疾染红了白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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史飞眼瞳一缩。面色微白地看着身旁地副将血肉,知道先前若是自己发令,那么自己也已经死了,谁能挡住这种无形无质,不能预判的天外一击!
史飞也清楚了皇宫城墙上的异动究竟是因为什么,只是……陛下还活着吗?
皇城上下在一片微微嘈乱之后。便回复了寂清的安静之中,死一般的安静之中,庆军的军纪果然是天下第一,然而在那天外一击地恐怖杀伤威胁之下,谁敢擅动?所有军士的面色都有些发白甚至发青,他们在等待着陛下的旨意。然而陛下却再也没有出现在皇城之上。又是一声枪响,划破了皇宫前广场的平静,一名戴着笠帽的苦修士,试图用自己的悍勇带动沉默地军士们冲击时,被准确地击倒在雪地之中。连一丝抽搐都没有。直接变成了一具死尸。
死一般的沉默。
又是一声枪响。
又是一阵死一般的沉默。
又是一声枪响。
如是者四回,雪地之上多了四具死尸,而枪响也沉默了下来,似乎再也不会响起。皇城上下的所有人都明白了,这位能够完成天外一击的绝顶刺客,是在警靠庆国朝廷地所有人。不要试图有任何举动。但凡敢在这片茫茫白雪上动弹地人,都是他必要杀死的目标。
一声响。一人死,一具血尸卧于雪,从来没有意外,这种冷冽沉默的宣告,冻住了所有人的心。
这是一个人在挑战一个国。
死一般的沉默不知道持续了多久,马儿们都开始有些不安地踢着蹄儿,溅起些许白雪,被围在雪中的那些强者们似乎也不想触动强大庆军紧绷地神经,没有选择在此刻强行突围。
谁也不知道那些穿掠京都落雪清冽天空地闷响是怎么回事,那些人是怎么死的。
全身盔甲地叶重冷漠地坐在马上,他所率领的精锐骑兵足以保证两个来回冲杀,便将雪地里的这些强者杀死,然而他也没有动。虽然以他九品的强悍实力,他能听出那些闷响出自自己后方,他隐约感觉到,那个天外一击的刺客并不能笼罩全场,还是箭行死角之类的问题,如果骑兵这时候冲过去,想来那个刺客无法阻止自己。
可是叶重只是沉默而稳定地坐在马上,此时陛下生死未知,场间地位最高的便是他,他偏生一句话都不说,就如他这么多年来在庆国朝野间的形象一样,从来不显山露水,但谁也不敢轻视他。
叶重不动的原因很简单,不是因为陛下没有下旨,而是因为他知道那些夺人性命,宛若天外刺来的事物是什么,那些闷响是什么。
是箱子,箱子终于再次现世了,叶重微垂眼帘,不顾身边偏将们灼热的目光,就像睡着了一般,其实他的心里已经激起了惊涛骇浪。
当年太平别院之事爆发时,他被皇帝调到了定州作为后军,很明显皇帝并不相信叶重在自己和叶轻眉之间的立场。犹记当年,叶轻眉初入京都,便是和当年还年轻的叶重打了一架,叶重太过了解当年的那些人,虽然他从来没有发表过什么意见,但并不代表他不知道那个箱子的事情,不了解太平别院的事情,以及陈萍萍为何要背叛陛下的事情。叶重的心里掠过很多很多画面,很多很多当年的人,他也觉得自己有些疲累了,他的目光最后变得清晰,落在了雪地中那个年轻人的身上,便想起了那个年轻人的母亲,带着那个箱子。在城门口拒绝自己检查的年轻姑娘。
在这件事情上,叶重觉得陛下不对,所以他一昧地沉默,在没有旨意之前,他绝对不动。
死一般的沉默能维持多久?这风雪要下多久才会止息?一个穿着淡黄色衣衫的少年郎,便在此时,一步一步地走上了皇宫的城墙,站到了城墙的边上,平静地看着城下雪地中的范闲。
此时城头上的禁军已经有些乱了。大部分人都下意识里低着头,躲避着可能自天外而来的那种死亡收割,所以这位穿着淡黄衣衫的少年站在城墙处,竟显得那样高,那样勇敢。
“依庆律总疏,陛下昏迷不能视事。我是不是应该自动成为监国?”三皇子李弘成袖中地两个拳头紧紧地握着,问道。
他身边面色惨白,四处乱瞄的姚太监颤着声音回道:“可是陛下刚刚昏迷,还没有超过七日之期。”
“眼下这局势能等吗?你是想看着我大庆的名将大帅都被老天爷劈死!”李弘成回头阴狠地看着姚太监。姚太监心里一寒,说道:“殿下,此乃国之大事。奴才本不该多嘴,可是若陛下醒来后,只怕……”
“没什么好怕的,将所有人都撤了。。”李弘成眼睛里的冰冷之意愈来愈浓,姚太监心里的寒意愈来愈盛。这些年里。三皇子虽然在范闲地教育下似乎变成了一位温仁皇子,然而姚太监知道,这位少年皇子当年是怎样的狠毒角色,一旦真把对方逼狠了,记住这份大怨,将来自己怎么活?
更何况这庆国的江山。将来总是要传给三殿下的。若陛下此次真的不治,只怕明日三殿下便要坐到龙椅上。
“等他们出了广场。再行追缉,总能给父皇一个交代,在这儿耗死,又有什么意思?”李弘成微眯着眼,看着雪地里的兄长,先生,没有流露出任何不应该流露地情绪。
摘星楼顶的雪中,那片纯白的名贵毛裘下的金属管不停地发出巨响,撕裂空气,收割遥远皇宫处的生命。这些声音极大,虽然反作用力被消减了许多,可是摘星楼顶地白雪依然被震地簌簌渐滑,而这些声音更是传出了极远,惊扰了四周街道和民宅中的人们。
京都府衙役早已经发现了这片地方的怪异,只是摘星楼是朝廷的禁地,虽然已经荒废多年,但若没有手续,谁也不能进去查看。加上今还是初几,年节还在继续过着,这些衙役们心想或许是谁家顽童在里面放春雷,只是这春雷的声音似乎大了些。
终究还是内廷的反应速度更快一些,皇帝陛下昏迷前异常冷静地说出了摘星楼地名字,内廷地高手们从皇宫里悄行潜出,顺着皇宫左方的御河,直穿山林,用最快地速度来到了京都东城。
隔着两条街,还听见了摘星楼上传来的巨响,这些内廷高手们精神一振,强行压抑下心头的紧张,分成四个方向扑了过去,他们相信那个可怕的刺客此时既然还在摘星楼上,那么定然无法在自己这些人合围之前逃出去。
然而当内廷高手勇敢地冲进了摘星楼的园子,直到最后查到了楼顶,依然没有发现任何人,只是楼顶上的那厚厚白雪里有一个很明显的印子,除了这个痕迹之外,空无一物,就像从来没有人来过一般,安静的令人心里发虚。
雪花还在不停地飘落着,内廷高手认真地查看着楼顶雪中留下的痕迹,却发现那个恐怖的刺客竟是一点线索也没有留下来,那些痕迹虽然明显,但已经被收拾过,连那个人的身形如何都无法看出来。
一位内廷侍卫守在摘星楼外围的一条巷口,他的面色微白,警惕地注视着并不多的行人,忽然间,他看见了一个小厮模样的人走了过来,他的心里喀噔一声。
这个小厮是个少年,而让这名内廷侍卫动疑的是,这个人的身外裹着一层厚厚的毛皮,虽然毛皮看上去很是破烂,值不得了几个钱,却将里面的青色布衣裹的实实在在,只是膝下翻了过来,露出了毛皮的另外一面。
洁白如雪的一面,这是极为名贵的毛皮,有谁家的小厮能买得起这样名贵的事物?
内廷侍卫眼瞳一缩,第一时间内拦在了这名小厮的面前,便欲呼叫同伴,不料却感觉眼前一花,紧接着便感觉颌下一麻。这名内廷高手靠在了小巷的墙毙,立时毙命,身体却是僵硬无比,没有倒地。
小厮指尖一抹,取出扎在此人颌下的那枚细针,裹紧了蒙在身上的厚厚皮毛,似乎是有些畏冷,走出了巷口,转瞬间消失在了京都的风雪之中。
京都今日风雪大,动静大,然而却没有多少人知道,被戒严封闭的皇宫前究竟发生了什么。御史台叩阍的御史们早已经在夜里就被强行押回各自府中,而那些各部的大人们也是被监察院通知,强行留在了府里,便是胡大学士也无法靠近皇城。
这种压抑的紧张与波动没有过多久便传到了京都南城的那条大街上,这条街上不知住了多少家权贵,而所有人警忌猜疑的目光都只盯着一家,那就是范府。
范府今日一如往常,没有慌乱,没有悲伤,没有紧张,该烧水的烧水,该做饭的做饭。范闲入宫与陛下谈判得来的成果,很明显没有反应在府中,府中主母林婉儿并没有带着一家大小,趁着这短暂的时间,在皇帝陛下的默允下离京归澹州。她依旧安静的有些可怕地留在了府里,坐在花厅里,等着那个男人的回来,若他回不来了,那自己离开京都又有什么意义呢?
“若若怎么还没有起来?”林婉儿温婉一笑,笑容里却有些淡淡的悲伤,她望着正在喂孩子的思思说道:“喊了没有?”
正说着,昨夜才被放出皇宫的范家小姐从厅外缓缓地走了过来,身上干净如常,眉宇间一如以往般冷,脚下的鞋子没有沾上丝毫雪水。她望着嫂子笑了笑,便坐到了桌子旁边,拿起了筷子,她拿筷子的手是那样的稳定,一丝颤抖也没有。
第一百三十六章假山
明明还是大初几地时辰,放在往常,那些红红的鞭炮纸屑还在雪地上飞舞着。那些微微刺鼻地爆竹气味还在街畔宅后美妙着,一切都透着股热闹而喜庆地气氛,然而对于京都的官员百姓来说,庆历十二年的春节。过的实在是有些不顺心,不止不顺心。更是有些黯淡。
昨日是大年初七。各部衙开堂第一日,就在这一日里,京都内贺派官员惨遭刺杀,鲜血惊醒了无数人还有些微醉地心神。而今日皇城附近已经开始戒严,听闻朝廷最终查出了那些胆敢在京都首善之地刺杀大臣的万恶之徒是谁。并且在皇宫附近展开了扑杀行动。
听说死了很多人。而且似乎那位被皇帝陛下褫夺了所有官职的小范大人也牵涉事内,更有风声传出,那些无比阴险地刺客里,竟然有很多北齐和东夷人。
无数地军士行走在京都地大街小巷里,监察院,刑部十三衙门。内廷。大理寺,十三城门司。京都守备师。
庆国庞大地国家机器已经全力开动,冷漠而沉重地脚步声回荡在飘雪地京都里。四处搜寻着那些侥幸逃出罗网地刺客,而京都出外的城门更是被严密地封锁起来。
在这样地阵势下,无论是多么可怕地刺客,想来也很难轻松地逃出京都。
一批由监察院和内廷联合组成地队伍。早已经包围了范府。府外更有很多军士在进行封锁地工作,而对范府的搜查已经进行了三遍。依然没有找到范闲的踪影。
另一支由言冰云亲自领队的搜捕队伍。在皇宫前广场冲乱之后。便在第一时间内扑到了西城。扑到了启年小组最隐秘的那个联络点,正是当年王启年花了一百二十两银子购买的小院,这处小院本来就是启年小组地秘密,然而看西惊路监察院旧属所遭受地沉重打击,便可以想见,皇帝陛下一定在范闲地身边曾经埋下过奸细。并且查到了启年小组地汇合地。
然而这间小院孤清依旧。纸笔搁于桌上。砚中残墨早已冻成黑棱,屋外井口处地水桶无力地倾斜着。不知道已经多久没有人来了。范闲自然也不在这里。
言冰云站在小院门口微微皱眉,暗自想着。院长大人此时是躲在哪里呢?虽然如今小言公子才是庆国朝廷认可的监察院院长。但其实和院中大部分官员一样。他自己也总是下意识里还是将范闲摆在监察院之主地位置上。
京都早已戒严。京都府早已发动各里里正和一些能够主事儿的百姓,变成了一张大网撒在大街小巷上,当然。谁都知道监察院在京都里不知藏了多少暗点。加上范闲那神出鬼没地能耐。谁也不敢奢望这种追捕能够真的抓到他,只不过今日状况有些不一样。首先。监察院的暗点对于如今的朝廷来说。不再是秘密,而最关键地是。言冰云先前已经知晓。范闲今日身受重伤,早已不复往日之勇,如果没有人接应。只怕他伤势难复,根本无法逃远。
然而范闲究竟在哪里呢?追捕行动已经过去了整整半天。在强力动员下。整座京都已经被生生翻了一遍,十三城门司死死地把住各大城门,庆国朝廷里地所有大人们都断定,范闲不可能出城。
言冰云的眉头皱地越来越紧,呵了一个暖气,拍了拍自己有些疲惫的脸颊。尽量让自己内心地情绪起伏变得平静一些,不易为人察觉一些。轻轻挥手。让监察院的官员们继续散开。
追捕工作一直持续到了深夜。往日与范闲有些关系地大臣府上也被搜索了,就连靖王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