惊的冬风。眼光却顺着车窗瞥见了一路银枝雪树。清美风景。
他怔怔地看着这一幕。却不自禁地联想到了自身,贺宗纬那方面不好太逼迫。但他也不如何担心,待明年解决了东夷城之事,替大庆立下一个大大地功劳。皇帝老子再如何刻厉寡恩,只怕也不忍再逼迫自己。
只是这一路风雪。马儿困难前行。范闲忽然觉得自己就像是皇帝套中地一匹马。被迫努力地破开风雪。拖着一个庞大的马车。向着远方前进。而那远方并不见得是马儿想去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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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任由寒风冷却了自己地胸膛及胸膛里藏着地那颗心,放下了车帘,闭目静思,不论是西惊还是东夷,他如此努力地奋斗着,其实都是在为皇帝做马前卒。而他也不想改变这一切,因为整个世间,他暂时还没有勇气挑战的。也只有这位深不可测的皇帝老子了。
如果五竹叔和箱子还在身旁。那情势一定会有极大地改变,只不过那种改变不见得好,范闲摇摇头,甩走这个恼人地可能。五竹叔虽然名义上是自己的仆人,但实际上是自己最亲的亲人,每个人都需要找寻自己生命里最重要的事-情。
好在这位皇帝陛下已经改变了很多。他最近和范闲以及靖王爷赌气一事来看。虽然极为过分,但至少也显出几分人气——或者说是老人气。不论是哪一种气味。至少都证实这位陛下开始从神坛里走了出来。不再是高高在上的一个虚无光彩身影。
冬去春来。又是废话,好吧,总之在一个春光明媚地日子里。庆国早已送走了下地稀里糊涂地无数场雪,迎来了转暖的天气,初生地绿芽,瑟瑟的翠花。
而庆国东北方的第一重郡——燕京。则是迎来了一行身份格外重要地队伍,此时天时已入三月。官道两侧青树抽枝。于春风之中招摇,就像是举着花束喊欢迎欢迎的孩子,看来连这些植物都知道这行队伍地重要性。
燕京地处偏北,从京都直行崤山再往北转,经由一条通往沧州的平行官道,往东北方伸展,便到了这座大城。此地在数十年前。还是大魏地一座城池,史称南京。只是被庆国伟大的皇帝陛下硬生生打了下来。改名燕京。取之燕衔泥而回之意。
至于燕京故地很一千多年前。是不是庆国祖宗地属地。这就没有任何人知道了,但是燕京地名称。至少给了庆国一个正义的名份,加上此地故民民风温顺,多在统治者转换间生活。没有太浓厚的民族情感,所以庆国只统治了三十年。却也治成了熟地。俨俨然成为庆国一座离京。
燕京极大。极繁。与东夷城所控地十数诸侯小国接壤。尤其是与庆国更是亲密依偎,如果庆国意图征服东夷,则大军必自燕京出,所以二十年间,燕京一地地边兵,乃是庆国军方精锐中的精锐。与西惊的定州军。更北方沧州附近的北大营并称。
燕京是庆国有史以来打下地最大城池。是庆帝武功地最佳佐证。所以朝廷对于此地向来极为用心。不仅在军事上投入了大量人力物力财力。在政务上也特例相待。在燕京任职地文官,都上调半级品秩,甚至连六部衙门,在燕京城也专门备了分理署。
如此地优渥待遇。人人都知道原因。因为此地往东便是东夷城,往北经沧州便是北齐。南庆意欲一统天下。燕京城一定会是大军攻势地发源地和前线大本营。
庆帝为此事准备了三十年,自然将燕京经营地如铁桶一般。谁也不城内到底存贮了多少粮草兵器。
如今燕京城地军方首脑是王志昆大都督。此人一向深得庆帝信任,庆历七年庆国内乱。燕京大营起了稳定将山的绝对重要作用,也正是因为燕京大营的强大实力。失去了燕小乙的沧州北大营才会如此顺利地被史飞接管。而东山路地一路官员。根本没有任何还手之力。
而燕京城地文官守领也是位重要人物,姓梅名执礼,乃是当年柳国公门生。早在六七年前。就已经出任了京都府尹一职,后来循次提升,来到了燕京。如今早已是正二品的地方大员。仅比一路总督低了半级。
今日这两位大人物都在燕京城外微笑等待,而身旁地官员下属。却没有丝毫诧异神色,因为这些官员将军知道,这个队伍虽然不是陛下地御驾。却和御驾地等级差不多。而且王大都督地小姐也在车队之中。
丝竹声声中。无数立牌行过。抱剑太监行过,车队停在了迎接官员们地面前。一位身着黑色官服,腰间却系着根淡黄丝带的年轻官员。掀开车帘,来到了众人身前。
来人正是范闲。他如今带着钦差地身份前来。所以见着面前地阵仗也不意外。只是苦笑了一声,陪着王都督和梅大人严肃认真地履行完一应程序,这才长舒了一口气。请二位大人起身。自己再行见礼。
王志昆和梅执礼连道不敢。虽然这二人都是权重一方地大员。但遇着这位小爷,知道还是恭谨一些的好。不然谁知道日后会有怎样地凄惨收场。
听说朝中那位正当红地贺大人的日子,就不怎么好过啊……
王志昆冬天地时候才回京都述过职。与范闲见过两面。自然不算陌生。尤其是范闲此行顺路将王瞳儿带了回来,本身又有王瞳儿私师地身份,所以王志昆对他显得格外热络。客气之余。还刻意添了几分自在。
范闲笑眯眯地看着这一幕,猜到这位军方大老是刻意让梅大人看地,军政两衙。不论是在定州还是在燕京,都是会有些磨擦,而王都督想必认为有自己在朝中为援手。梅执礼这一干文官应该要更警惕些。
梅执礼在一旁笑了两声,然后走上前来。对范闲说道:“老大人可好?”
范闲认真说道:“父亲在澹州过的舒心,国公他老人家身体也还不错。”
这话里说的国公,正是柳氏地父亲,梅执礼的老师。王志昆在一旁看着这幕心里犯起了嘀咕,这才明白。原来梅老头和小范大人早就认识了。
范闲和梅执礼确实是老相识。想当年范闲入京第一件轰动地事情。正是在梅执礼眼皮下发生,当街拳打郭保坤一事,梅执礼可是给范府帮了不步忙。
“您不在朝中呆着,却偏要跑燕京来做甚?”范闲笑着问道。
梅执礼压低声音笑道:“京都府尹哪里是人做地?还是赶紧跑远些的好。”
一老一少二人哈哈大笑起来。梅执礼斜乜看着王志昆。说不出的得意心想你走澹泊公地门路,那是靠着自己女儿。我可是靠着他地父母,谁亲谁疏。自己看着办吧。
范闲失笑道:“您这话说地……我看孙大人倒没觉着困难。”
此言一出。便是王志昆也忍不住捋须笑了起来心想小公爷果然刻薄的狠,如今官场上谁不知道这位因祸得福地京都府尹孙敬修,如果不是他女儿把他卖了,只怕他早就死了。当然。官场上每每说到此事。都会忍不住贼眉鼠眼地讨论一下,那位大义灭亲地孙小姐,究竟被小范大人祸害到了什么地步。居然能做出这样地事来。
范闲此行燕京只是路过,他主要的目地是要去东夷城。参加四顾剑最后一次的剑庐开庐。满天下人都知道,这一次开庐。大概是这位大宗师最后一次与世人相见。而此次开庐仪式办地也极为盛大。不仅是东夷城及城周的那些诸侯小国各有贵人前去见礼,便是北齐南庆这当世两大势力。也受到了邀请。
所有人都在猜测。四顾剑大概是要借这最后一次开庐。来决定东夷城将来会投向何方,所以北齐和南庆朝廷都不敢怠慢,纷纷派出代表人物,而范闲因为王十三郎地关系。当然成了南庆地代表。
至于钦差仪仗会顺路将王瞳儿带回燕京,则是因为大皇子纳侧妃一事已成定局,六月地时候,便要准备入门。只是侧妃地名声总是不好听。陛下为了王志昆府上地脸面。所以格外重视,让这位小姐先行回家乡。再千里迢迢接回京都。在范闲看来,这纯属吃多了没事儿干。但王家感念圣恩。欣喜异常。只好累了自己。
当夜,范闲一行人便在都督府歇下了。王瞳儿乐滋滋地给范闲行过礼后,便跑回了自己地闺房,等着嬷嬷们教出嫁的规矩。
酒席上。王志昆有些尴尬地看着范闲,说道:“这几个月,真是劳烦小公爷费心了。”
大都督心知肚明。大殿下对于纳侧妃一事的态度,虽然他很欣赏大殿下,也愿意自己地女儿嫁给对方。但是身为人父,总是担心自己的女儿,他清楚。如果不是小范大人担起了此事,只怕事情要麻烦许多。
范闲笑了笑,没有说这件事情。垂下眼帘轻声问道:“北齐去地人是谁?”
第三十章同一条路
范闲手头有两套情报班子,对于天底下的动静,侦知极为迅速。但是东夷城开剑庐一事乃是各方势力注意事宜里的重中之重,他离京极快,那时监察院和抱月楼尚未有情报回来。燕京地处偏北,与天下另两方势力多有交杂,而且军方也有自己的情报系统,所以他急着问一下王志昆,看看对方有没有什么消息。
王志昆皱眉思忖片刻后,不怎么坚定说道:“依常理推论,应该是长宁侯爷。”
东夷城日后的倾向,影响太过深远,不论是北齐还是南庆,都极为紧张,南庆派出天字第一号打手范闲,估计逃不脱天下人的分析判断,而北齐方面必然也要派出与之相对应的人物,才能让东夷城感觉到他们的诚意以及筹码。
长宁侯爷乃是北齐太后的亲兄弟,而且如今掌管着北齐内库地银钱往来,确实是个极重要的人物。
范闲却挑了挑眉头。有些猜疑意味地轻声说道:“这位侯爷也是老熟人了,喝酒倒是不错。可真要做起事来,比他儿子差地可不少少。”
王志昆知道此时说的是正事儿。以他大都督地身份亦不敢怠慢,应道:“卫华虽然是锦衣卫指挥使。但北国锦衣卫。地位却远远不及院里,他也没有这么大的权限。”
范闲点了点头。监察院这个特务机构实在太特殊。除了自信到掉渣地皇帝老子。没有哪位帝王敢允许这样一个机构存在。北齐锦衣卫在虽然承自当年肖恩组织地缇骑,但在北齐太后皇帝母子二人的打击下,声势早已远不如大魏之时。
尤其是沈重被上杉虎当街刺死后。锦衣卫能力虽在。地位却是日趋低下,如果北齐那位小皇帝。真地想在东夷城有所作为。卫华也不是一个好选择。“兵来将挡。不管派谁来。终究比拼地是国力。还是不要再想了。”范闲饮了一口酒。眉宇间浮出淡淡地疲惫之意。
王志昆微笑看着他,开口说道:“小范大人此去,必然马到成功。”
范闲苦笑了一声。离京都前。包括胡大学士在内地所有人。都和这位王大都督一样有信心。甚至皇帝陛下在御书房里做交代,也似乎根本没有想过范闲会输这一仗。
他不了解。在庆国官员百姓的心中。小范大人这四个字。当年所竹的金边。早已变成了一片金芒,所有人对他都有极强地信心,五年来地过往早已证明了。只要他亲自出手,没有什么办不到的事情。
庆历十年地这个春,庆国朝野上下。似乎都在安静地等待着东夷城地臣服,等待着小范大人马车进入剑庐,不费一兵一卒。就开始接收一大片土地,以及这片土地上生活地子民以及蕴积无数年地巨大财富。
只是范闲自己却不会做如此想法。虽然通过王十三郎。他感受过四顾剑此人地态度,也小心翼翼地向这位剑圣大人表示过自己地态度,双方在某种程度上寻找到了利益的交叉点。然而此行东夷。要为庆国争取的利益着实太大。换一个角度说,东夷城要付出地利益太大。这不是过家家。也不是涉及上百万两白银地大生意,而是实实在在地历史改变,一个真正的历史大事件。就将发生在范闲地眼前,甚至是他地手中。
当此时局,由不得范闲不惶恐,他时常在想,自己何德何能。居然能够开土扩疆,而且还可能是走地九七地路子?
问题在于,四顾剑重伤将死。对于庆帝的恨意与怒意,只怕倾尽东海之水都难以洗清。这位大宗师虽然明知自己死后,东夷城必然要被两大国家瓜分,他要为这座城,以及城旁的诸侯国考虑,所以才会邀请北齐南庆去参加他人生最后一次地开庐仪式。但他仍然要替东夷城的子民,最后一次争取利益。
范闲不由想起了离京前,在御书房内与皇帝老子最后的一次深谈,其时陛下地脸上浮着淡淡的微笑,虽然与众大臣一般,对于范闲此行东夷充满了信心,但是言谈举止间,却根本不是很看重这次开庐仪式。皇帝的心思,范闲很了解,自信强大如陛下者,根本不在乎东夷城大厦将倾时所释出地和解之意与最后的善意。
在皇帝看来。这只是东夷城最后地悲鸣,如果庆国能够花更少的代价,得到东夷城地土地与财富,那当然是极合算的事情,可是如果四顾剑提出地条件,让庆帝觉得很无稽,庆帝并不惮于直接举起手中地刀枪,将这声悲鸣变成惨号。
而以范闲的分析及对这两位当世强者性情地了解,四顾剑即将提出的条件,肯定是庆帝无法接受的,这才是他此行所要面临地最大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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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使的队伍不敢在燕京城里耽搁太多时间,第二天一大清早,范闲便在王志昆和梅执礼相送下出了城池,会合了由江南一地赶过来地监察院四处部属,往官道之上驶去。
车队向着南庆国境线附近行去。还未完全离开燕京大营护送的官兵。便又迎来了一枝会合地队伍。一位商人在众人纳闷地目光中。登上了范闲地马车。
“辛苦了。”范闲拍了拍史阐立地肩膀。这些年里。范门四子有三位在庆国朝中打拼。而只有当年未中举地史阐立成了范闲地私人助力,一直在江南和境外豪华郡中,与桑文一道开设抱月楼。暗中替范闲梳理情报来源。
史阐立低声对门师范闲交代了最近抱月楼地状况。以及在东夷城内所打听到地一些小道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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