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丢掉自己的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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丢掉自己的女人- 第1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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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后才走到梳妆台前打量自己的脸,左脸上还有三个手指印其中有一个已经不明显了,另外一个手指印也缩短了半公分。看来只好拿这副脸到大力面前去招摇了,她想。她还是化点妆好些,她脸上有疲倦的神色,她要把疲倦的神色除掉。她换了一套三千多元的法国时装,这套衣服穿在身上非常精美,让她显得像一个贵妇人(这是大力的评语)。弟弟来了,开门,然后叫了声“姐”,瞧着她。她说:“走吧。”
  她出了门,她的奥迪轿车就停在楼下,但车钥匙在田胜手中,她和弟弟走到街上,叫了辆迎面驶来的的士,向大力家奔去。她估计大力现在还没回家,她出门前还打了大力的电话,没人接。她决定到大力家门前等,她想他横竖要回家的,总不可能不回家。
  弟弟脸上有一种不安的感觉,问她:“这是到哪里去,姐?”
  “到你不认识的一个人家里去。”她说。
  的士驶到了大力住的那幢旧楼房前,她下车时瞧了眼大力那间房子的窗口,没有亮。
  她想他还没回来,但她又想也许她在路上的时候他回来了,而且睡觉了。她走进了楼门,向六楼迈去。她急急地上楼,弟弟跟在她后面,她走到了大力的门前,她敲了敲门,咚咚咚。里面没有回答。她又敲了敲,咚咚咚,里面仍没声音。弟弟站在她身后指出说,“不要敲了,屋里没人,姐。”但她又敲了遍,静等着,结果对门的住户拉开了门,露出一张中年男人的脸——这是一张苦瓜皮样的脸,他望着他们姐弟俩说:“你们找谁?”
  长着苦瓜皮脸的男人问。
  “找大力,”邓瑛说,“请问,您晓得大力到哪里去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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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晓得。”苦瓜脸男人说,将门关了。
  邓瑛深感自己问了句蠢话,这也是她急疯了的原因。他怎么会知道大力上哪里去了呢?这只能证明她疯了头了。他们下楼,站在坪前的一株樟树下,这时已是十点来钟了。
  弟弟看了下表,又瞥了眼黑沉沉的天空,天上布满了星星,弟弟说:“回去吧?”
  她说:“你回去,我还等一下。”
  弟弟当然不会抛下她走人,他陪着姐姐等待这个名叫大力的人出现。他们四处张望,有时候一辆的士驶来,他们就盯着,但走出的士的都不是她所企盼的大力。时间在一分一秒地逝去,走得很慢,但是却在朝前走,快十二点钟了,仍不见大力的身影。弟弟说:“姐,站在这里干等,同宝样的。”
  “我说了你先回去,我还等一下。”她说,“他应该就要回来了。”
  星星布满了四月里这个夜晚的天空,一轮椭圆的黄色月亮嵌在深蓝的苍穹上,一片青辉投射下来,涂抹在深沉的大地上。大地上飘扬着樟树、桔树、白兰花和泥土混合的气味。直到深夜一点,邓瑛仍没见到大力的影子。弟弟再一次劝她回去,这一次她听了弟弟的劝告,弟弟陪她站了三四个小时,她已经觉得她对弟弟不住了。
  姐弟俩回到了弟弟家,弟弟在书房里开了个临时铺,她睡下了。她睡在床上东想西想,三点多钟了,她还是睁着两只毫无睡意的眼睛。她想她的睡眠像脑海里那只鹰一样飞走了,她拿起了她还给弟弟的那本《禅海珍言》,信手翻开一页,想用阅读来分分自己那专注的心,她读到下面这段文字:道吾和尚带弟子渐源,往某丧家吊唁。渐源敲敲棺材,问道吾:“师父,里面的人是生还是死?”
  “不能说是生,也不能说是死。”
  “为什么不能说?”
  “不能说就是不能说。”
  ……生的时候,没有死,生就是一切;死的时候,没有生,死的现状就是死者的一切。言生又言死,执著于二端,绝非禅家所为。生时忠于生,努力寻找灵性,感悟灵性,就会感悟生的意义,死的自然。
  她若有所获地打个哈欠,又读到这样一段文字:云门和尚一次为门下僧人讲道,他说:“每个人都拥有一个大光明,如果你想找到这个光明体,你不可能找到,你只感到不但没有光明,反而一团漆黑。”……我的大光明在哪里呢?她把书合上问自己,我现在感到我的面前是一团漆黑,光明被黑夜包裹了。光明又是什么呢?我的脑壳是晕的,我的脑壳无法想问题了。她起床,走到客厅里接了大力家的电话号码,通了,仍没人接。
  她再次垂头丧气地回到铺上,又睡了很一气才进入迷糊状态。第二天上午八点钟,她在窗前的一片黑八哥的叫声中醒了,她的儿子注意到她的眼睛是红的。儿子说:“妈妈,你的眼睛是红的。”
  她说:“妈妈没有睡好。”
  第十章
  她去洗脸漱口,然后坐到弟媳的梳妆台前整理面容。接着她出门了,她看见儿子和侄儿在操坪里打篮球,她对儿子一笑就迅速走出了学校。街上阳光灿烂,四月的长沙一派清新明媚,春风穿越着大街小巷,从她脸上掠过。她呼吸了几口清爽的空气,上了一辆夏利的士,她再次来到了大力家门前。她又敲门,一遍又一遍,又把对门的苦瓜脸男人唤了出来,苦瓜脸男人见是她,就又把门关了。她下了楼,这一次没站在樟树下,而是站在这幢楼和另外两幢楼的中间,这样就可以眼观四方。她站了整整一上午,以致有人觉得她行迹可疑了,反过来注视着她的行动,她才灰心失望地离开。她又回到弟弟家里,吃过中饭她睡了一觉,这一觉她睡得很香,她梦见自己是一只雌鹰,在一片广阔的草原上飞着,她飞到了一个村庄里,那个村庄是空的,没有人,只有鸡和狗在房前屋后漫步,后来她飞到一个大庙前,才发现村里的男女老少都跪在庙里求神,原来这个村子已有三个月没下雨了……她是被儿子用毛笔伺弄她的鼻子而醒的,儿子笑她说:“你还睡,要吃饭了。”她起床,伸了伸懒腰,走到窗前,天上一片晚霞,几只鸽子从天空中掠过。弟弟说:“你睡了一下午。”
  她说:“我刚才梦见自己变成一只漂亮的鹰。”
  “爸爸打电话来了,我说妈妈在睡觉。”儿子说。
  她走到弟媳的梳妆台前梳头发,儿子又说:“爸爸等下会来吃晚饭。”
  她警觉了,她在镜子里看了儿子一眼,他的脸很像田胜,但五官有点像她,尤其鼻子和嘴唇,那就是她的鼻子和嘴唇的翻版。她说:“我不在舅舅家吃晚饭,我就要出去。”
  “怎么呢?”儿子问。
  “妈妈有事。”她说。
  她收拾好自己后,便出门了。她在一家小饭店里吃了碗牛肉粉,接着就一的士飙到了大力住的那幢楼前,这时天已经黑了,整幢楼只有大力家的窗户是黑的。他到哪里去了?她满脸失望地瞧着那处黑黑的窗口想。她似乎感觉到了一股鱼腥味从那处黑暗的窗口飘过来,那是大力身上的气味,淡淡的,犹如海风的味儿,很好闻。在珠海时,大力身上的气味就没那么强烈了,因为海风替代了他身上的味儿。此刻她满脑壳装着他们在珠海时的快乐,她觉得他们就像两条无忧无虑的海狮,在蓝天下的海滨嬉闹和玩耍,沐浴着珠海的阳光,那是从上午九点钟到下午五点钟的阳光,阳光里掺和着海风的腥味、花的馥郁和海边植物的芬芳,有时候还有一股泥土的沤臭夹带在这股芳香的空气里。她到一处小商店里打了方为的手机。方为说:“来罗来罗,正好三缺一。”
  她说:“大力今天和你联系没有……”
  “没有。他失踪了?”方为在电话那头笑笑说,“你那样关心他做什么?他一个大男人有什么好担心的。来,来罗。我们等你,小丽在这里。”
  她去了,那天晚上她在方为家玩了一晚。她无心打麻将,但她需要人和她一起玩,不然她觉得她要疯了。她的大脑已紧张到无以复加的地步了。她不在乎输钱赢钱,结果她反而“和”了很多盘,她总是自摸,调将也自摸,小七对也自摸了三四盘。她并没赢钱的乐趣,她只是感到孤独,而她们可以消解她的孤独。方为也赢了点,她的那双金手总是立于不败之地,关于情场得意赌场失意的基本规律,搁在方为身上是错位的。她是个违反自然的人,所以规律在她身上就成了瓦砾。小丽和另一个女人输得很惨,输得她们都铁青了脸打牌,以致邓瑛觉得和牌和多了群众关系就急剧下降了。一桌牌打到深夜两点来钟,小丽和另一个女人才走,还是小丽的男友开车来接她走的。
  邓瑛留了下来,她现在没地方可去了,她不想回自己的家,弟弟所在的学校又关了大门,她就留在方为家了。
  “不晓得大力这几天到哪里去了。”她打大力家的电话,没人接,她思考着说。
  “我估计他也许没在长沙,”方为冲站在电话机旁的她说,“我帮你打了他二十个拷机还不止,他都没回话,可见他没在长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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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是不应该,他应该告诉我一声。”她一脸怀疑地说。
  与此同时,大力也在想她,但他的思想主要是建立在生命和手的基础上。他觉得他现在惹了麻烦,现在他的命或者他的手都处在一种危险状况中,她的丈夫要搞他,那个陌生的男人现在要他的命,他仔仔细细地想了两天,他觉得他不值得为她丧命或者丢掉两只手。他还只三十六岁……他想他要看重点自己的生命。他感到他像一只胆小的狗一样躲藏在姐姐家,他又有几分看不起自己。毕竟我也上过中越战场,他想,我不是伯她丈夫,不过我应该尽快结束这种危险的状态。
  他在他姐姐家住了三天,借口他做保险太累了,想在姐姐家休息。他看了三天武侠小说,他被金庸虚构的侠义故事滋润着,他觉得自己就是那个令狐冲,那个掌握了独孤求败剑法的英雄好汉。第四天下午,他到了志哥家里,志哥家里刀光剑影的,这与他热忱于拳击有关。墙上挂着剑、九节鞭和一把闪亮亮的大刀,这把大刀没开锋,是志哥早几年练武术时玩耍的。他看见这把大刀眼睛就一亮说:“志哥,借这把大刀给我壮壮胆看?”
  志哥一笑:“你拿去。”
  他手上握了这把大刀,勇气就上来了。他想万一遇到那几个要搞他的男人,他就可以自卫了。晚上九点来钟时,他离开了志哥家,手中握着一把大刀,心就不再那么虚了。
  他上了一辆的士,的士司机看见他手中有一把大刀,吓了一跳,以为他是行劫。他心里想笑,他从那个的士司机表情上看见武器的威力。的士开到他住的那幢楼前,他首先在车窗玻璃后面观察了下四周,并没发现什么陌生男人守候在左近,于是他下车了,手紧张地握着大刀,脸上一脸警惕地往前走去。他眼睛的余光瞅见一个身影从一旁的黑暗处急急走来,他握刀的手更紧张了,目光立即就投射到对方身上,他认出了是邓瑛,他这几天思考来思考去的女人。“大力。”她叫他。
  大力看了眼四周,便说:“是你哦。”一副如释重负的口气。
  她看他一眼,那是一种焦急且亲昵的目光。“你拿着一把大刀做什么?”
  “还不是为了对付你老公。”他坦然道,“你老公说要砍我的手,我总得有个准备。
  我总不能白让你老公砍我的手。“
  她打断他的话:“你莫你老公你老公的好啵?”
  他们上了楼,他有四天没回这个屋了,一开门,一股久违了的亲切感就扑到了他脸上。他心里有一种释然感,感到这个世界还是他的世界。他拉着她走到卧室里,拷机果然扔在枕头边上了。“我没骗你吧,你不信?”他们刚才上楼时,她问他为什么不回她的拷机,他说他没带,她不相信。“我这几天到乡里玩去了,天天是钓鱼,打鸟。”他又说。
  “天天钓鱼打鸟,这么好玩的事情,怎么不叫上我?”她迷茫地瞧着他。
  “我还敢叫你?我怕你老公打上门来。”他撒谎说。
  他们坐下了,他坐在床上,她坐在一张折叠靠椅上。她看了眼窗外,窗外传来谁学英语的声音。她把脸折过来看着他,他对她轻轻一笑,“好久没看见你了。”
  “你钓鱼打鸟还记得我?”
  他没有表示出过多的热情,他只是说:“记得。”
  她希望他不光只是说“记得”两个字,她希望他说更多的内容,希望他像在珠海一样把她搂在怀里,或者像一只大猫一样倒在她怀里。但这已经不是珠海了,他也不是猫,这是长沙,尽管分开没几天,但感情却不像在珠海时那么浓烈了。在珠海的那一切此刻都还在她脑海里清晰地演义,那一幕一幕都已经升华成爱的诗篇了,两只无忧无虑的梅花鹿在飘荡着玫瑰芬芳的海边奔跑着,海风含着一股腥味吹抚着他们的脸儿。现在,她看着他,她感觉到他的目光不像前一向那么带电流,身上的气味也不是那种好闻的鱼腥味了,而是一种她感觉不出的味儿,有点像橘子汁的味儿,酸酸的。他在她的注视下把脸扭开了,吹着口哨,吹《忘情水》这支通俗歌曲。“这几天我都要疯了。”她说。
  “怎么呢?”他停止了吹口哨,问她,边从口袋里掏出烟,点上了。
  “你可以不抽烟吗?”她关心他的健康。
  他说:“抽烟是我个人的事。”
  这种表示个人意志的话他以前是不说的,在珠海时她只要这样说,他就会迅速将烟揿灭,甚至还要说一声“好”,但这会儿他却不在乎她的关心了,她明显感觉她的比重在他心里失衡了,就好像一团金子被人兑换成了一团黄铜,轻了。她回答他的话说:“你不回电话,你看我急不急,你自己可以想。”
  “这有什么急的?”他说,看她一眼,“我又不是几岁的小孩子。”
  “你就是去乡下玩,你也要跟我打个电话。”她强调说,“我以为你出事了。”
  “我没来得及,我姐夫……”
  她听他解释,她看他的表情,他的目光有些犹疑和烦恼,她看出他有些不安。爱情是敏感的,是没法欺骗的,所有的东西都可以欺骗,但爱情没法欺骗。爱情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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