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间世》

下载本书

添加书签

人间世- 第51部分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他抱着她跃墙而去,反手一劈,长剑在几名弓箭手胸前划出一道笔直的血线!
那几人扑通倒地,他们身后的同伴立刻搭弓再射,只见长剑的寒光在暗夜中一闪,铁箭竟纷纷在空中掉了个头,飞了回来!
弓箭手手忙脚乱去格挡,只是这瞬息之间,那人已抱着苏寂消失在山林尽头。
作者有话要说:

☆、千载犹旦暮

作者有话要说:祝大家新年快乐!
好戏奉上,嘿嘿嘿嘿嘿。。。
穿林过叶,风声如箭,呼啸着带走了夏日的暖意,渐渐升腾起无边的黑暗的冷。
他抱着她毫不犹豫地奔进了一处山洞,一直往里走,直到听见了水声,方停下步子,呆了许久。
洞穴之中,一片黑暗。
他的白衣上沾了鲜血,她的红衣委顿在他怀中。他便这样呆呆地站着,直到手臂传来酸麻的感觉,方陡然惊醒过来一般,先将她靠着洞壁小心翼翼地放下,又去生起一堆火来。
火焰渐渐明亮,映彻这巨大的洞穴,苍冷的穹顶之下是一条脉脉流动的暗河,寒气不断侵上岸边来,她在昏迷之中打了个冷战,好似遇到了什么难解的问题,秀丽的眉宇锁紧了,眼睫边犹挂着未干的清泪,樱唇微张,仿佛在呼唤什么,却没有发出声音。
他慢慢走到她身边,慢慢与她并肩坐下,然后慢慢伸出手,揽住了她的肩头。苏寂容色苍白犹胜冰雪,颊边却浮着两片红云。他想,她瘦了。三年不见,她与他,一齐都瘦了。
她的身躯在他臂膀之下颤抖。或是冷得极了,她无意识地往他胸前钻,他连忙按住了她,低声道:“采萧?”
她咕哝了一句什么,他没有听清,小心地拍了拍她的脸颊,又温和地唤了一声:“采萧,睁开眼,看看我,好么?”
她长长的睫毛颤了颤,终于是张开了。
水声淙淙,令人的心跳也渐渐平和下来,仿佛随水而动般悠长绵邈。
她的眼睛真亮啊,好像一面镜子,清晰无误地照彻了他的红尘形相。他伸出手去,将她的鬓发捋到耳后,突然手指一颤,一滴泪水便毫无预兆地落了下来,打湿了他雪白的衣袖。
“对不起……”他低声喃喃,好像急于得到什么肯定一般,泪眼模糊的双目望定了她,“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她仍只是静静地看着他,细细地轻喘着,好像有些闷气一般。她的眼神仍是迷茫的,好似还不能辨清楚这是梦境还是现实——如果是梦境的话,为何他的泪水会这么烫呢?如果是现实的话,他又怎么会来到她身边、亲口向她道歉呢?
而且,最最令她迷茫的是,他为什么要道歉?
她动了动嘴唇,声音是喑哑的,“……和尚。”
他伏低了身子,长发落在她颈上,有些痒,她却没有说,她很喜欢这种痒,她也没有说。
火光之中,水雾之中,那个人的眼睛里倒映着澄澈的波光,她睁开眼的一刻,只觉自己仿佛又坠入了万古洪荒。呼吸停了,心跳停了,万事万物都成了无足道的幕景,只有她在他的怀中,仿佛痴了一般贪婪地望着他的脸,他纤长的睫毛,他挺秀的鼻梁,他淡漠的嘴唇,他苍白的肌肤——
那是她最熟悉的容颜。
那是她在自己的孩子身上勾勒过千万遍的容颜。
那是她在混沌的梦里见到过千万次却永远也抓不住的容颜。
她的手无知觉地去抓剑柄,突闻“喀”地一声——
她的指甲断裂在那无情的金铁之上。
明明是很轻的一声响,却蓦然令他心惊,低头拉起她的手指检视,口中温和地道:“怎么这么不小心?”
她哭笑不得,简直不知道该怎样回答他。
便任他握着自己的手,将那渗血的指甲轻轻吹了吹,他温热的气息轻吐在她指尖,令她的身子都颤了一颤。她看着他,他的长发上素冠已散,披拂下满肩的水色。幽微的火光将一切都映成影影绰绰虚妄的一片,他比三年前更要清瘦得多了,她简直要怀疑他的这副肉身里到底有没有装载魂魄。
他是真的吗?他是活的吗?
可是,活的不一定是真的,真的不一定是活的,不是吗?
她便这样呆呆地看着他,艰难地启口,却不知道该说什么,最后,只能仓皇地落了一句:“你长头发了。”
他抬眸看她,旋即微微一笑,明明是无星无月的深穴之中,他的眼睛里却好似盛了千秋万岁的辰光,“嗯。”他淡笑应声,忽拉起她受伤的手指,轻轻地含在了自己的嘴里,似有若无地吮了吮。
血液一瞬间从她的脑海直冲脚底,又从脚底直冲脑海。她于那火光潋滟的刹那间丧失了所有理智,拉下他的衣襟便吻了上去。
他本想推拒,却见水雾飘在她的眼底,晶莹透亮,恍似乱行的泪珠。他心头倏然一痛,便张唇承接了她的吻,谁知她齿关一合,竟是重重地咬破了他的嘴唇。
鲜血立时涌了出来,他挂着这副狼狈形相,却莫名地望着她笑。
她恶狠狠地偏过头去,“还笑,笑什么笑!”
他笑道:“先让我给你看看伤,好不好?”
她一怔,这时才感觉到肩头箭伤处钝重刺心的疼痛,脸色都白了几分。他敛了笑,靠近几分,便去轻拉她的外衣。她本能地抬起手来欲挡,却又慢慢地放下,将头别了过去,耳根泛起微红。
他自己也不比她好到哪里去。明明是三年前最熟悉的肌肤,此刻只稍稍拉下她肩头衣衫,竟然便如陌生人一般面红耳赤不敢动弹。他好容易平复心跳,看到那断裂的箭镞已深透肩头,那一片玉雪肌肤全成血红烂肉,几乎不忍卒睹。他沉吟半晌,低声道:“我带了麻沸散,但还是会疼,你……你忍着些。”
她点头,浑不在意。
她是江湖杀手,这样的伤见得多了也受得多了,便拿自己的疼痛也不当疼痛了。可是他在意。他没有说话,先喂她服下麻沸散,待她渐渐觉得乏力了,便拿小刀在火上烤了许久,在她的肩头比划了一下,便果断地刺了进去!
她咬死了嘴唇没有叫出声,眼睛却立刻红了,就如一只受惊的小兔子。他心头一痛,刀头却不迟疑,翻开血肉一拨一挑,便将那箭镞刮了出去!鲜血立时如泉水涌出,他立刻敷上伤药和布带——
忙完了这一切,她痛得累了,他亦筋疲力尽,两人的目光在空中相遇,忽各自一笑。
一笑之间,三年已过。
竟似不着痕迹。
这一处洞穴里竟有被褥。
苏寂将这洞穴绕了一圈,萧遗看得好笑,问她:“你在找什么?”
苏寂道:“我在找那个给我们送被子的神仙。”
萧遗道:“若是找到了,你打算怎样?”
苏寂道:“若是找到了,我一定要好生感谢他,给我们安排一个这样好的洞房。”
萧遗哑了。
她回过头来笑睨他,“怎么不说话了?”
他有些窘迫地转过头,“你一个姑娘家,说话……”
“我早已不是姑娘家了。”她忽然缠了过来,手臂圈住了他的颈,逼得他直视自己灼亮的带笑的眼睛,“莫非你不知道?”
他的脸红如滴血,只能顾左右而言他:“那被褥是我一早便带来的,这个地方是……”
她根本没听他的话,轻轻在他嘴唇上啄了一口。
他惊怔住。
她好整以暇地笑着,火声噼啪,渐渐要燃尽了,愈加红得透亮。暗河缓缓流动,仿佛他深而又深的眸光。
她并不知道自己惹到了什么,她只是觉得自己的一腔欢喜快要藏不住了,快要自她的嗓子眼跳出来了——
铺天盖地的吻突然覆盖了下来。
她的长发披散在深色的褥子上,仿佛黑暗的花丛。他吻着她,手指挑开了她的衣带,而她只能闭上眼睛颤抖着迎合,她不能躲避也不能挣扎,因为那不是吻,那是占据和吞噬。
太久没有欢爱过,她几乎忘了自己这具身体里也是有欲望的,这欲望噌地一下被他的手指点燃了,她竟然惶恐地颤栗起来。
他再也说不出话,她也不能。没有任何言语能表达此刻的心情,她只是急切地去拉他的衣襟,被他一把握住了五指,他将她的手按在褥子外粗粝的地面上,一些轻微的疼,然而更多的却是痒,那痒从与他相连的五指间一直窜到了她的心脉,又流走到她的四肢百骸,令她呻/吟着轻轻去推他的胸膛,却突然发现他已经褪了所有衣裳。
他的长发落下来,他的面容微明微暗,而他的眼眸里有烧死人的火焰,有溺死人的深水,然而水深火热竟然都是她所爱,他的嘴唇一路向下,他将那火烧下来了,他将那水淋下来了,他放开了她的手,她却将手指插入了他的发,她近乎痴迷地吻着他的额头,他的发梢,他的一切……
“采萧……”他在她身上轻轻喘息,双眸迷蒙地凝注着她,好似蒙了生生世世的云翳,“采萧,我终于……我终于见到你了……”
他的眼底,为什么好似蕴了那么多她不能懂的悲伤?
她呆呆地想,呆呆地去吻他的眼,“我在这里,萧遗哥哥,我在这里……萧遗哥哥,我们再也不会分开了。”
他没有回答。情/欲在火光中氤氲成朦胧的雾气,他的薄唇因忍耐而紧抿成一条好看的线,她渐渐被他带来的欢喜所淹没……
噼啪一声脆响,火堆熄灭了。

☆、白骨寂无言

当第二日的辰光照进洞穴深处,苏寂撑起自己酸麻的身体,便见到萧遗的脸,近在咫尺,一双眸子一眨也不眨地凝视着她。
她被吓了一跳,蓦地想起萧弃睡觉也是这个习惯,一大清早就醒来,却不起身,只管盯着她看。她不自禁地微笑。
他低沉着声音道:“何事这么有趣?”
她想了想,还是不要将萧弃的事情告诉他为好。一来解释麻烦,二来萧弃在柳拂衣手中,她不想他去犯险,三来……下次她当真救了孩子出来,再给他个惊喜好了。如是想着,她便抱住了他的脖颈眨眨眼道:“我饿了。”
他笑起来,一把拉着她起身,低头给她穿上衣裳,自己却只将外袍草草披着,裸着坚实的胸膛,她脸颊通红刚要斥他,目光忽被吸引了过去。
他见她这样盯着自己的胸膛看,有些好笑地道:“好看么?满意么?”
她别扭地道:“我是看你那枚铁钉子……”
是的,萧遗的胸口膻中穴上那一枚铁钉,竟不见了。
取而代之的,是一道几乎淡入肉中、不过微显凹凸的疤痕。
她自然熟悉这种伤口。这种伤口看上去淡得就像浑然消失,其实却早已深创血脉,只是外表上的缝合功夫做得漂亮罢了。
他却不以为然,“无事,我这三年来练好了功夫,将那铁钉拔去了。”
她听得眉头耸动,连问他:“疼不疼?”
他笑着揉了揉她的头发,“沧海第一杀刮骨疗伤,却来问我这样的小伤疼不疼?”
他的笑容温润熨帖,是无止尽的宠溺。她抿了抿唇,终究没有再追问。
这三年,他到底过得如何?
萧遗牵着她,沿着暗河往洞穴更深处走。极窄的地方河水湿鞋,只能蹚水而过,眼前却陡然又现出另一大片洞天。
她一下子窜到了岸上去,不敢置信地盯着这条河。
方才还温顺流淌的暗河,到得此处,竟然成了血红色!
然而岸上也不太平——
“啊啊啊!”她一个猛子扎进萧遗的怀抱,“又是那个地方!”
那个地方,那个岸上是白骨、河中是鲜血的地方!而此刻,就在她身后,那些森冷的白骨还排列成三年前的阵法形状!
萧遗安慰地拍拍她,一点也不惊讶,“不错,但是它们现在伤不到你了。”
苏寂傻愣愣地抬起头,只见他的目光坚定而沉稳,仿佛真的能带给她永远的安全。他温声道:“我已将此处摸了个透,这白骨死阵我已破了。”
她没有回过神来。他握住她的手,她感受到他手心的温暖和虎口上的茧,她在想,这是怎么回事?她是沧海第一杀啊,怎么今日,反而好似被和尚保护起来了?
萧遗带她绕开那些白骨,走到洞壁之前,抬头道:“能看清么?这上面有字。”
洞壁上密密麻麻,是刀剑一类利器划下了许多个天书一样的文字——
她所熟悉的字迹——
“《既明谱》!”她震惊地掩住了口,“这是……”
他点点头,“我看到这面墙的时候,就想到了你给我看的那本琴谱。但是这里的文字却又不尽相同。”
她将那文字快速地默读了一遍,脸色渐渐苍白,“这是我娘写的……”
他转过头去看着她。
“我明白了!”她突然抱住了他的腰,欢呼道,“和尚,我明白了!”
苏寂一共见过三种《既明谱》。
其一,是柳拂衣珍重收在密室、被她偷出的那一种。
其二,是神仙谷地牢中写在被套上、被她带走的那一种。
其三,便是此刻,神仙谷外与地牢相连的白骨血河之畔,刻在洞壁上的这一种。
第一种和第二种是完全反写的,而这第三种,却是一二两种的合写。
萧遗听她解释,沉吟道:“这功夫……莫非是双剑合璧?”
“不错!”苏寂兴奋地道,“我原本以为《既明谱》只是男女双修的内功,没想到还是双剑合璧的剑法!第一种和第二种合使,便是双剑合璧;若完全合同在一起由一个人来练,便是这墙上的剑法,便是最厉害的剑法!”
他看着她高兴,自己面上亦融了淡淡暖色,“你方才说,这是令堂写下的?”
“不错。”苏寂环顾四周的白骨血河,语调渐渐慢了,“我想……大约当年遇害的,并不止我爹娘二人。这三年我四方查考,始终不明白孤竹君是如何将我娘自漠北带回这里,如今总算明白了——当年我娘,根本就不在漠北!”
“御琴门一直在追杀的,只是我爹,而我娘却逃脱了——她大约也被孤竹君追逼得很紧,所以才会在襄阳附近藏身。她以为这处洞穴足够隐秘,所以在墙上写下了《既明谱》。然而这个时候,孤竹君派人来杀她——就是这些人……”她咬了咬唇,她不在乎这些白骨是谁,但是她无法控制自己不去想象那种恐怖,“我娘杀了很多人……但却终究被孤竹君抓走,扔进了下面的地牢。”
萧遗思考半晌,静静问道:“然则若这些白骨便是当年神仙谷的人,它们又是如何形成了死阵的?”
苏寂霍然抬眼,目光亮如刀剑,“是孤竹君!他见过了墙上的字,练成了《既明谱》,然后把这些白骨做成了死阵,休门正对着地下我娘的囚室!”
萧遗凝视着她,重复道:“孤竹君练成了《既明谱》?”
白骨血河,凶煞汇聚,终究不是什么值得久留的好地方。
苏寂将墙上的字默记下来
小提示:按 回车 [Enter] 键 返回书目,按 ←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 键 进入下一页。 赞一下 添加书签加入书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