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虽然这么说着,却不敢离这些东西太近,稍微走远了一些,又向瑶烟道;“还不快好好儿地收起来?不许再混撂混放的,这是皇后娘娘赏赐的,可得精心些。”
瑶烟答应着,连忙走上前来就要收走,一个宫女却伸手拦了一下:“且先别收,我还有一句话没转达完呢。”说着就从其中的一个盘子里取出一把牛角梳子:“卫姑娘,这是皇后娘娘特意为姑娘选的,知道姑娘的头发特别好,平时自然少不了用梳子,那普通的梳子梳上去,对头发不好,这是前年西域进贡来的,用着又养头发,又不刺痛,特意叮嘱了,让姑娘每天用呢。还有这个珠花,也是用上等的珠子做的,听太医说,珍珠可以养心,所以让姑娘也每天戴着,以后到皇后娘娘那里去的时候,戴上让娘娘看看呢。”
说着就拿了出来,递到子夫面前,那样子,好像是让子夫非得这时候立刻戴上不可一般。
子夫心中早已经明晰,此时也就接了过来,刚拿到手中,就清楚地闻到一阵异常的香气,再细细闻了一闻,清清楚楚地知道是白附子的味道,她心中早已经有准备,也就不惊讶,接过来,便插在了头上,笑着又问瑶烟:“看我这样好看么?”
、第五十五章 端午
瑶烟哪里敢说别的?只得忙不迭地道:“好看,皇后娘娘赏赐的东西,自然是最好的。”
“正是呢,皇后娘娘对我这么好,我都不知道应该怎么报答了,姐姐回去说,今天我实在是身子不适,不能过去请安了,等到我出了月,自然立刻就去向皇后娘娘面谢。今天还请姐姐替我说说。请皇后娘娘不要怪罪才好。”子夫笑语盈盈地道。
那宫女看她们此行的最终目的已经完成,自然就放下了心,又行了个礼道;“姑娘太客气了,我们回去,自当禀告的。只怕姑娘累了,我们这就回去了。”
“姐姐慢走。”子夫笑着道。
看着几个宫女远去的背影,子夫的唇角漾出一丝冷笑:陈皇后,你想害我,没那么容易,只怕到时候,你自己聪明反被聪明误,害了自身吧。
瑶烟走上来:“姑娘,这些东西,要收到哪里去?”
子夫回头看了一眼这些花团锦簇,满目琳琅的礼物,心中生出一种厌恶之感,不耐烦地道:“你就收到后面去就是了。这点子小事也来问。”
瑶烟知道她看见这些东西心里一定不舒服,也没出意料之外,便答应了一声:“是。”连忙带着人悄无声息地挪了出去。
子夫从头上拔下那支珠花来,仔细端详了一下,不觉冷笑了声,陈皇后,你想必还不知道我的手段吧。这下,可要让你见识见识。你不知道我自幼
瑶烟正送了东西回来,见子夫拿着那支珠花发愣,便上来轻轻地笑道:“姑娘看什么呢?拿着这么半天,是独独喜欢这珠花?这倒是皇后娘娘特意赏的。要是喜欢,怎么不戴着?好好儿地又拔下来做什么?”
子夫看了她一眼,只见她的眼神中,似乎透着一丝期盼一样,顿时一股说不出的怒气在心中翻腾,勉强压制住自己,道;“我现在这个样子,还戴什么?这是皇后娘娘赏的,先放在那里,等到我好了之后再戴。”
一瞬间,瑶烟的眼中似乎闪过一丝失望,却立刻又恢复了常态,小心翼翼地接了过去,又笑道:“那把梳子我看着好的很,就是宫里也不多见呢,姑娘这次可有好梳子梳头了,姑娘这么好的头发,就得这么好的梳子来配。”
说着,就献勤儿一般地要拿过来,子夫一见了,下意识地唯恐避之不及:“你别拿过来!”
瑶烟好像愣住了似的,站在当地:“姑娘,怎么了?怎么一把梳子吓成这样?”
子夫这才意识到自己的失态;真是胆小,不过是拿过来,就在瑶烟面前差点表露出来。她自己狠狠地在心里责怪了自己一番,以后,可千万要沉稳些,不能在这样一惊一乍的了。
平静了一下,子夫笑了笑:“没什么,只不过你知道,我用的那把梳子是皇上赏给我的,给我的时候,我说过,这把不坏,再也不用别的,所以刚才看见了,就怕你拿来似的。其实拿来也无妨,只不过我一见了,就像害怕一般。”
瑶烟好像明白了一样:“哦,我说呢,姑娘是为了什么缘故,既然这样,就请姑娘看看。”
子夫接过去,还没放到近前,那股白附子的味道就又袭来,她不动声色地在手中摆弄了一下,做出十分喜欢的表情:“真是好梳子,我都有些爱不释手了。”说着,又恋恋不舍地道:“可惜我不能用了,就放在那里,好生保管着吧。”
子夫一面将梳子递回去,这一瞬间,只见瑶烟眼中闪过一丝失望的表情,子夫不动声色,又像是漫不经心似的问道:“今天是初几了?”
“回姑娘,今天已经是四月二十一了。”
子夫心中一动,又道:“是吗?我到了五月初二就出了月了吧。”
“正是呢,不过太医嘱咐了,还是得好生调养着,不出了月,不能走动的,就是出了月,也得小心着。”
“那我就端午节那天去给皇后娘娘请安,这样,娘娘赶上节日,也许心情还能好些,高兴一点。”
“姑娘想的周到。”
子夫心中泛起一阵激动,陈皇后,这次,你就尝尝自己酿成的苦果吧。一面又看了瑶烟一眼,她心中已经全然明白,瑶烟也是知道这赏赐礼物中的关节的,所以还盼着她能使上,这下,她也是失望了吧?
时光飞快,转眼就到了五月里,一进入初一,整个宫中都在准备着过节的各种事宜,粽子,香袋、荷包,等等节礼,一应俱全,满宫中都沉浸在节日即将到来的喜悦之中,子夫这几天身子已经恢复了过来,和各宫的人也来往了起来,众人都知道子夫现在是**炙手可热的人物,虽然位份不到,可是风头早已经盖过了陈皇后,因此恨不得人人都上来趋奉一番,披香殿的门槛几乎都要被踩破了,瑶烟迎来送往,迎接不暇,和子夫笑着道:“姑娘真是了不得,从前我看见皇后娘娘的椒房殿,逢年过节时候也只是例行的拜见,也没有像姑娘这样,人都排不开。”
子夫听见这话,心中不知怎么的,忽然一动,想起一件事来,自己身份低微,这几日却这么显眼,不会招来太后和皇后的怒气?于是想了想,便向瑶烟道:“从今天开始,要是没什么要紧的人物来,你就说我累了,不再见客,所有送来的礼物,都加倍预备还礼,给她们送回去就是了。”
“姑娘这是为什么?别人想有这样的事还不能呢。”瑶烟有些奇怪地说。
“你知道什么?我还身份低微,就这么门庭若市一般,岂不是坏了规矩?还是谨慎些好。”
她惦记着去给陈皇后请安的事,不安地从妆匣中拿起那支珠花摆弄着,瑶烟会意地点了点头,忽听外面熟悉的声音响起来:“朕的子夫就是懂得规矩,真可称得上是六宫楷模了。”
子夫顺着声音望去,只见刘彻穿着家常的玄色衮龙袍,笑意盈盈地走了进来,子夫连忙迎接上去,娇嗔地道:“皇上就会拿我开玩笑。我一个小小宫人,能尽好自己的本份就了不得了。这还怕有什么不小心,被皇后娘娘责怪呢。”
“哎,你一直那么小心谨慎,哪里能有什么错处?就是皇后生气,也是她自己性子太娇惯,都怪不得你。”
“对了,刚才我还想着,我这病了一个多月,还没给皇后娘娘请过安呢,我想端午节时候去给皇后娘娘请安。也顺道请娘娘原谅我的过失。”
“你哪里有什么过失?不过是皇后本身太小心眼了,其实那天的事,完全都是怪皇后,你还这么大度,还要上门去给她赔罪。”刘彻有些不以为然地说。
“皇上别这么说,那天皇后娘娘还派人来赏赐了我这么多东西,皇上瞧,这支珠花名贵的很,还有那把梳子,也是上好的,就是皇后娘娘自己舍不得,特意给我的,只不过我有皇上送给我的,我不用罢了。我能不感激皇后娘娘吗?娘娘其实也是脾气娇惯了些,不是有意和我为难的。”
“朕就知道,你对谁都这么好。”刘彻好像有些叹息似的说。说着又看着那梳子:“只要这梳子还在,朕就永远忘不了我们一起度过的岁月,就让它永远留着在这里吧。”
子夫将头轻轻依偎在刘彻怀中,心中却似乎下了一个坚定的决心似的,这宫里就是吃人的地方,非要有不同的手段才能生活下来,陈皇后,不是我狠下来,实实是你步步把我逼到这里来了的!
第二天早上,子夫一起来,就叫瑶烟准备衣服,瑶烟早已经拿出一套桃红色的缎子织锦深衣,子夫摇了摇头:“我是去拜见皇后,还是穿的素淡些好。你把我那套青底的暗花罗纹深衣拿来。”
“这是姑娘小产之后头一次去拜见皇后娘娘,是不是有些太素了?”瑶烟有些关心地说。
“正因为我是小产之后,哪里有心情打扮?想必皇后娘娘也不会见怪的。”
瑶烟见子夫那么坚持,也不敢再说什么了,依言进去换了衣服出来,子夫又道:“你把那天皇后娘娘赏赐给我的珠花拿来,今天是要戴着去的。”
瑶烟连忙答应了一声,走到妆台前打开盒子,小心翼翼地拿了出来,子夫在手中掂量了掂量,不让瑶烟动手,自己认真地插在了发鬓上,看着这支珠花,子夫不禁暗自吸了一口冷气,今天的胜败,全在这支珠花上了。
子夫对镜看了看镜中的自己,虽然这一个月来已经恢复了许多,可是进宫这一年来所受的苦难还是在面容上留下了憔悴的痕迹,仍然没有完全消失,也好,她自己心中暗自想着,这样,才和现在的心情和身份相配啊。
才到椒房殿门首,只见几个宫女已经站在门口迎着她了,一见了她,便笑容满面地道:“姑娘过来了,今天风大的很,皇后娘娘还要叫我们去告诉姑娘,要是身子不适,就不用过来了呢。”
“风大些有什么要紧?不管怎么说,给皇后娘娘请安也是必得来的。我这一病,已经有一个月没来了。”
几个宫女现在丝毫不敢小觑子夫,争着抢着给子夫打起帘子,一面听见里面有人回说:“卫姑娘来给娘娘请安来了。”
、第五十六章 事发
“哟,子夫,这有一个多月没见了,你可是清瘦的多了,还不快坐到本宫身边来,别累着了。”陈皇后一见她,便目光炯炯地紧盯着她看,瞥见她头上戴着的珠花,一丝不易被人察觉的笑容在嘴角转瞬即逝,旋即又用亲热的口吻招呼道。
这句话一说,众位在座的妃嫔无不惊讶,她们都知道陈皇后素来和子夫最是不对头,如何今日说出这样亲密的话来?一阵轻轻的嗡嗡声:“皇后今天怎么对她这么好?想必是看她刚没了孩子可怜。”
“她现在这个样子,皇后也不好太为难了她。”
陈皇后的目光扫过众人,众人顿时都不敢再言语了,正襟危坐,闭上了口。子夫浑然不觉,向陈皇后盈盈一福:“奴婢给皇后娘娘请安,皇后娘娘长乐无极。”
“好了,好了,你我之间,还这么拘礼做什么?你的身子不好,赶紧坐下吧。来,坐到本宫身边来。”
“虽然皇后娘娘抬爱,奴婢可是不敢。上面还有这么多位娘娘呢。”趁着这个时候,子夫向在座的妃嫔扫了一眼,只见个个都打扮的花枝招展,插金戴银,看的出来,是为了今天的节日特意妆扮的,不过脸上都带着些许落寞的神色,想必,上有陈皇后多年的打压,下又有她这个新进来的得宠宫人,她们的日子,也是不好过的吧。
顾不得再想其它,陈皇后已经又亲密地说:“你刚小产,不比别人,坐在这里又有何妨,正好让本宫也看看你,气色好像好了些。”
“托皇后娘娘的福,关怀备至,已经好多了。”子夫不敢再违拗,只得走到陈皇后身边,在旁边的一个小榻上坐了。
“这珠花戴着可好?”陈皇后一直注视着子夫头上所戴的,此时又问道。
子夫看着陈皇后那急切的目光,不由得心里冷笑了一下,到底是耐不住的性子,装作亲密了一会,这么快就急不可待了。便也恭恭敬敬地答道:“皇后娘娘赏赐的,自然是好东西,只是奴婢觉得无功无劳,受之有愧。”
“哎,这点小东西,何足挂齿?”一面又端详着子夫:“这下你身子好了,好好调养着,早日为皇家开枝散叶,本宫心中也就安慰了。”陈皇后用从未有过的语气说道。
“奴婢自当谨遵皇后娘娘教诲。”
刚说到这里,只见宫女端上茶果来,陈皇后笑道:“这是昨天刚送进来的西域贡果,本宫还没舍得吃呢,大家都一起尝尝吧。”
说着转向子夫:“你也尝尝,听说甜的很呢。”
子夫拿起一个来,还没送到唇边,忽然脸色一白,几乎像要晕过去一般!
众人都慌张起来,瑶烟连忙上来搀扶着她,大声道:“姑娘,姑娘,你怎么了?”
陈皇后脸上也呈现出惊慌的表情,忙着招呼众人:“还不快把子夫扶到里面去?一定是小产刚过,身子虚,今天风大,天气又冷,许是冒了风了。这都怪本宫,早点叫人传话,不让她来就是了。”
众人都有些慌了手脚,连忙将子夫扶到里面去,子夫衰惫地道:“不妨事,都是我自己身子太弱,害的娘娘又为我担心了。”
“大概是今天天气冷,早知道你就别过来了,这样吧,在本宫这里好生调养几天,就没事了。”
子夫见陈皇后没有要找太医的意思,心中有些焦急,要是这样,她的计划就施行不了了,可是她知道,陈皇后是不想请太医的,想了想,向陈皇后又笑道:“我这一个多月来,自己也明白了些了,就吃人参补心丹,吃上一丸就好了。请太医过来,哪里还用调养几天呢?”
陈皇后闻言有些迟疑的表情,旁边的几个妃嫔此时却插口道:“是啊,子夫说的是,我们终究不懂这些,还是请太医过来瞧瞧,吃了药好了岂不好?”
“正是,要不然这样,皇后娘娘也担心,还总是惦记着我,要是太医说没有什么事,皇后娘娘也就放心了。”子夫坚决地说,她已经打定主意,非得让太医过来不可,不然,自己的苦心不就是全部付诸东流?
陈皇后见众人也都这么说,不好再拒绝,只是又向子夫笑了笑:“我的意思是,你这么虚弱,要是太医来,反而闹得慌,想必你没有什么大事,既然这样,就请太医来就是了,给本宫一直看病的太医医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