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等她把握住,眼前就一片黑暗。
殿外是艳阳高照,晒得人昏昏欲睡,而关雎宫内,则是一片安静。宫人们都刻意的放轻了动作,怕惊扰到内殿的人一般。
怀蝶接过醉波拧好的温热帕子,细细的替顾明珠擦起手起来,然后一愣,看到顾明珠眼角缓缓滑落一滴泪。怀蝶还来不及发出惊喜的欢呼,就听到不远处昭宗帝充满了惊恐的大喊给愣住里,怀蝶转过身,就看到昭宗帝满头是汗的坐在美人榻上,一瞬间的怔愣之后,很快的就跑到了床边,看到床上脸色苍白却一脸安然甜睡的顾明珠,她感觉昭宗帝十分的不安,手都还在微微的颤抖,抚上了顾明珠的面容……
容尚宫见状,忙拉了怀蝶的衣服,怀蝶反应过来,朝昭宗帝福了福身,安静的离开,在穿过红木镶嵌玉石雕刻梅兰竹菊四条屏时,回了回头,就看到昭宗帝温柔怜爱的看着床上的女子,缓缓的俯下身,怀蝶飞快的回过头,眼眶十分的酸涩。
昭宗帝回想起梦中惊恐的一幕,到现在他都无法平复,也许是梦境太过真实,让他无法全然抽身离开,也许是自己一直以来最为担心的,担心有一天,顾明珠会不顾一切的抛下一切,决然的离开。
不管是哪一种可能,这都是他所不能接受的,虽然梦境中的明珠,最后选择了自己,可是,自己还是无法安心,他不知道明珠为何迟疑,为何会朝相反的方向走,他知道,肯定是有很重要的东西在牵绊这明珠,能超过自己在明珠心中的份量,想到这种可能,他就无法坐住。
这些年,他辛苦付出的一切,只不过是希望,希望自己是明珠生命中的独一无二,在她遇到抉择的时候,她能义无反顾的选择自己。他知道自己这种要求很自私,可是,他无法容忍,容忍会有其他人在明珠心中的份量超过自己。
每想到这里,他就无法控制自己,他就想将这一切摧毁,当然,他永远都不会伤害,自己这辈子唯一的挚爱,他会把他所有的威胁一一的扫除,让她死心塌地的留在自己身边,为了她,他不介意成为她所不喜欢的人,只要她能在自己身边,他就有机会赢取她的心,他可以忍耐,可以等到,但绝对不能容忍失去。
今天已经是第四天,明珠,你怎么还不醒来,明珠,是不是我逼你太紧,所以不愿意醒来,明珠,你快醒来吧,我答应你,以后都不逼你,只要你能在我身边就好,我一定会耐心的等待你,等待你承认自己的心思,明珠,你快醒过来吧,明珠,我已经等不及了……
好梦正酣的人,真的是很讨厌有人在自己耳边不停的嗡嗡嗡嗡,吵得自己不能安心入睡,素来有起床气的顾明珠,皱了皱眉,到底是谁这么大胆子,敢吵自己?
哦,对了,这个世上唯一能吵自己就只有那个混蛋了,那个混蛋总是趁自己睡着之后吵自己。本来是打算不想理会他的,可是他不停的说,不停地说,说的顾明珠的心都软了起来。
不情不愿的睁开眼,就看到眼前双眼布满血丝,下巴上布上了一层青色,清俊的容颜上带了失意和憔悴,顾明珠的心顿时软化了成了一滩水,吃力的想要抚上他的脸,想要告诉他,自己很好,很快,自己的手就被他温暖厚实的大手给捂住……
顾明珠努力的绽放一抹笑意,嘴唇动了动,这时她才觉得自己嗓子干哑万分,努力唤出了两个字,“恒郎。”
昭宗帝一怔,看着顾明珠苍白的脸上挂着释然的笑意,眼前顿时就布满了一层水雾,然后,用力的将顾明珠抱在了怀中,紧紧的抱着,好似万分珍贵,从此,生命找到了另外一半,从此,自己空缺的半圆终于合上了,从此,自己就不在寂寞了……
顾明珠头靠在昭宗帝的脖颈间,感受着他拥抱自己的力度,眼泪簌簌落下,而她,也不知道为什么,她只知道,从现在开始,她一定要好好的爱这个男人,一定要留在他的身边,陪他慢慢的老去……
明明心里已经下定了决心,可是她不知道为什么,还是很伤心,总觉得生命中有很重要的一块缺失了,仍自己怎么想,都想不到清楚,那到底是什么。
想的头发疼,她还是想不起,最后决定放弃了,既然想不起就想不起吧,只要他在自己身边就好了。
听得顾明珠醒过来,李太后顿时朝西方不停的拜了拜,嘴里不停的念叨着,“感谢佛主,感谢玉皇大帝,感谢观世音菩萨,感谢老天……”
霍太后也不由得松了口气,听得李太后不停的拜谢鬼神,霍太后眼里水光闪闪,“妹妹,你不是素来不信奉这些的吗?”
李家是典型的儒家代表,李太后也是从小深受儒家文化熏陶,对于道家佛教这些,是从来不屑一顾,虽然后宅中的女子为了心安,免不了设置小佛堂早晚跪拜,但是,这在李家却是不允许的。
李太后又拜了拜之后,才坐到炕上,笑道,“姐姐这话说差了,这佛家道家没有可忌讳的,只要能求得平安,那自然就是好的。上次姐姐大病,我可是在佛前许下了愿,要在寿康宫舍下小佛堂,早晚跪拜。”
这话说的霍太后感动不已,拉着李太后的手,泪眼汪汪,“妹妹,多亏了你。”
霍太后这才明白,为何李太后要在自己病好之后,在寿康宫设置了小佛堂,还每日虔诚跪拜诵经,一日都没有落下。
李太后看着软弱无主见之人,确实是心性极其坚定的,一旦她下定了决心,是很难让她回头的。想到自己之前大病,她能为自己做这么多,她都不知道说些什么好。
李太后倒是很坦然一笑,“姐姐,这些年相处下来,从前哪些小疙瘩早就随风而去了,其实这些年真正说起来,我还得多谢谢姐姐,要不是姐姐,我我没有现在的风光日子,也不能如此平和的跟姐姐在一起谈天说地,姐妹一场,能拥有现在,我已经很满足了。”
霍太后眼里含着泪,点了点头。
鼻子敏锐的顾明珠闻到一股苦涩的味道,眉头立马皱的死紧死紧的,带着哀求之色看着昭宗帝,水弯弯的大眼看着昭宗帝,施恩的楚楚可怜。
对上顾明珠可怜的表情,昭宗帝状似看不见,扶着顾明珠坐好之后,从怀蝶手中接过药碗,用汤勺搅了搅,闻着荡漾开来的苦涩味道,顾明珠眉头皱的更加的厉害。
昭宗帝舀了一勺,放在唇边吹了吹,又尝了一口,觉得温度适宜,就送到顾明珠的嘴边,顾明珠撅着嘴巴看着昭宗帝,看到昭宗帝一脸的不容拒绝,只好苦着脸,乖乖的将药喝了下去。
看着顾明珠一口接一口的喝着药,怀蝶和冰晴对视一眼,笑了笑,神情骤然放松了下来。
第二百八十三章
果然还是皇上有办法,想到从前一要喝药,皇贵妃可是各种方法都使了上了,让她们也是头大不已,如今,总算是能松口气了。
眼瞧着只剩下最后一点,苦涩的药味已经充满了全身的顾明珠再也忍耐不住,趴在床边呕吐起来。
昭宗帝一看,也是担心的不得了,将药碗往身后一递,轻柔的拍打着顾明珠的后背,“明珠,可还要紧?”转头又大声的吩咐,“来人,还不快传太医。”
“不要传太医,”听得要召太医过来,顾明珠马上就坐了起来,拉着昭宗帝的手,哭丧着脸,一副可怜巴巴的样子,漂亮的凤眼里喊着两弯水,抽了抽鼻子,撒娇道,“恒郎,药太苦了啦,我不要喝了啦,我都已经喝了很多了啦。”一边来拉着昭宗帝的袖子,不依不饶。
昭宗帝顿时就笑了起来,看着碗底据剩下一点点,再看看顾明珠极其可怜的模样,心下一软,将顾明珠揽在怀中,轻轻的拍打着,“好好好,不喝了不喝了,”然后又捻起一个蜜饯放入顾明珠的唇中,柔声劝道,“吃颗蜜饯压压苦味。”
顾明珠含着蜜饯,苦涩的嘴里总算是感觉好了不少,这才把要掉不掉的两弯水给收了进去,昭宗帝又拿起帕子,轻轻的替顾明珠擦了擦鼻子。
喝完药不久,顾明珠就开始昏昏欲睡起来,昭宗帝轻柔的将顾明珠放好,又细心的替她掖好被子,拍了拍她的脸颊,“睡吧,我现在还有国事,等忙完了就来看你。”
顾明珠乖巧的点了点头,想了想又嘱咐了一句,“恒郎且放心,我会好好的。”
听得顾明珠没头没脑的话,昭宗帝原本柔软的心更加软和。在顾明珠额头上印了个吻之后,低声说道,“嗯,我很快回来,乖乖闭眼。”
顾明珠闻言闭眼,娇俏的样子,逗得昭宗帝失笑出声。
出了关雎宫,昭宗帝改道去了寿康宫,陪母后太后娘娘和圣母太后娘娘说了一会儿话之后,就回了乾清宫。
昭宗帝并没有去御书房。而是去了乾清宫东南角的一个小院。
西门一笑看到昭宗帝走了进来。朝昭宗帝行了礼。简短的汇报了情况,“已经全部处理好了,她执意要等您过来,在正房等着您。”
昭宗帝点了点头。西门一笑打开院门,院子倒是不大,正头的是散件屋子,右边有两间厢房,昭宗帝径直朝正房走去,还没有走到正房的门口,一袭领口绣柳叶纹素白上衣,底下是淡粉色挑线裙子的女子蹁跹走了出来,腰姿轻软。扶风摆柳,乌鸦鸦的发丝挽成了堕马髻,镶珠花的累丝小银簪子定住,鬓角边簪了不过指甲大小三两朵束成的绒花,十分素雅简单的打扮。虽然比起普通的女子打扮要好了不少,虽然是一身常见的打扮,却透出女子灵巧的心思在其中。
该女子盈盈福身,朝昭宗帝行了个大礼,昭宗帝面色平静,“起来吧。”
女子应声抬起头,白净的瓜子脸上无任何装饰,衬得一双杏眼越发的灵巧动人,赫然就是端阳节事发第二天,自杀身亡的淑妃娘娘——沐颜苼。
沐颜苼垂手站在昭宗帝面前,低着头,看着裙底露出的一截修鞋,“民女多谢皇上答应民女无理要求,前来见民女。”
昭宗帝抬眼看了一眼跟自己相处了一年多时光的女子,发现自己并不了解眼前的女子,当然,她也不会花费多余的心思去了解,对于自己来说,她已经发挥了自己棋子的作用,根本无需出现在自己的面前。
昭宗帝神情越发的冷冽,“说吧,你一心想要见朕,到底还有何要求?你所要求的,朕都按当初承诺做到了。”
听得昭宗帝冷冷的话语,沐颜苼觉得心一紧,顿时一股酸涩无声的弥散开,赶紧整理了心情,福了福身,“民女知道民女要求会有些无理,民女只求皇上能大发仁慈,给她一个全尸。”
昭宗帝抬眼,看了一眼沐颜苼,沐颜苼顿时觉得压力无比的大,昭宗帝撩起衣摆,淡淡的说道,“朕答应你,朕希望你能记住你当初的承诺。”
沐颜苼赶紧屈身,低垂着头,嘴角扬起一抹苦笑,嘴里的苦涩化作了无味,连自己都不知道,心里到底是何感觉,“民女不敢,民女会牢牢记住民女当日所说,还请皇上放心。”努力的抬头,想要最后看一眼眼前的男人,好将他的容颜深深的烙在心上。
不过,她注定还是失望了,她抬起头的时候,昭宗帝早已转身离开,等到她转过身的时候,就看到昭宗帝挺拔的背影,院门半开着,露出从来不离昭宗帝身边的冰冷的男子恭敬的姿态,俊美无匹的侧脸,传说中顶级高手,昭宗帝最为信任的贴身护卫,西门一笑。
沐颜苼手捂在胸前,听得那位高高在上、威严华贵、高贵凛然的男人低声吩咐,“一笑,去安排好,别让人发现。”
轰的一声响,她觉得眼里好像有什么东西流出来,她努力的将它逼回去,可是,她还是失败了。
昭宗帝回了御书房,就看到康王极没有形象的窝在椅子上,忍不住的皱了皱眉,康王倒是很机警,马上立正站好,瞬间就恢复到沉稳低调威严的康王殿下形象。
昭宗帝没有理会康王,直接坐到了书案后,拿起折子批阅起来。
康王装正经没一会儿,就开始不安分起来,这里瞅瞅那里瞄瞄,当然,是不会错过昭宗帝脸上一点儿的细微情绪。
昭宗帝也是知道康王在打量自己,专心一致的做着手上的事情。
两刻钟之后,康王果然坚持不住了,跨了几步,趴在书案上,一副苦不堪言的样子,“皇兄,我的好皇兄,你这次一定得救救我,你皇弟我,这次能不能活,就全看你了。”
十分殷切的看着昭宗帝,就好像昭宗帝是救苦救难的观世音菩萨一般。
昭宗帝放下奏折,看着康王满脸的额不正经,眉头皱了皱,康王一见,马上做出老实的姿态起来,昭宗帝看了康王好一会儿,直看得康王心里直打鼓。
昭宗帝叹了口气,一副很是无奈的样子,“说吧,到底是何事让你这般为难?如果是你家王妃跟你闹别扭了,待这几日过了,朕放你几天假,让你好好讨你王妃欢心。”
向来自诩脸皮比城墙还厚的康王在昭宗帝一本正经的调侃中,难得脸红了一会,颇有些不自在的挠了挠后脑勺,神情倒是很认真,“皇兄,语嫣她是极好的,这妇人怀孕期间,本来脾气就怪了些,再说了,确实是臣弟做的不对,语嫣她生气本就是应该的。”
昭宗帝挑眉,“哦,是吗?那你遣散王府后院的妾室通房,又求了朕将原本你看中的侧妃人选另许他人,这几年,除了康王妃之外,更是不近任何女色,这康王妃孕期脾气的时间也太长了些吧?”
说的康王更加的不自在起来,开始讨饶,“皇兄,这事儿都过了好几年,您就别总拿说事吧,这事与语嫣本就不相干,都是臣弟一人的主意,您就别怪语嫣了。”
见康王一心维护康王妃,昭宗帝倒是懂得见好就收,他不是不知道康王隐秘的心事,当初要不是自己抢先出手,明珠就有可能成为自己素来最疼爱的弟弟的妻子。也知道,在很长一段时间里,康王对自己这个兄长生了隔膜。
后来康王娶了康王妃,两个人倒是举案齐眉、相敬如宾,康王也似乎走了出来,恢复了从前的飞扬洒脱,其实,深知康王性子的自己是最清楚不过的,他还是有些意难平。
幸好康王在女色上放纵了些,到底还是知道规矩的,虽然没有闹出什么大事,却是风波不断,不管怎么胡作非为,人前还是给足了康王妃尊贵体面。
如此几年下来,康王妃好不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