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没有成为他必须要除掉的化了脓的伤口,他随时都会变成集天下权势于一生的高不可攀的皇上。
顾明珠松开捏的紧紧的拳头,眼角缓缓的滑下一滴泪,泪水融进了枕头中,了无痕迹。嘴角边勾起一抹苦涩的笑容,看来,她无论如何,都得下定决心了。
从小到大,她得到的太多太多了,阿娘肯定也是在为此事挣扎奋斗过,只不过,她还是没能做到,不然,她看着自己的时候,也不会万般的愧疚,不会想到将此事一压再压。她也清楚的明白,只要她确实是不想进宫,阿爹阿娘还有哥哥们绝对是有法子让自己不进宫的,也知道一旦自己没有进宫,他们该面对的下场。或许,眼前看是没有什么,但以九美哥哥的性子,将来绝对会清算这一切。
不,她不能如此的自私,不能为了自己一个人的幸福,而将她最亲爱的家人,整个顾氏带来灭顶的灾难。本身就已经是如履薄冰了,谁知道自己会不会成为这冰面上突然多出的树枝,打破了冰面的平静,带来缝隙,随着时间的推移,缝隙越来越大,突然只见,轰然一声,所有的一切都沉入冰冷的湖水中。
既然,已经没有选择了,那么,自己就从其中找出乐子来,只有自己活得好,不管是家人还是族人,都能维持现有的平衡,念着九美哥哥的一份情谊,寻求一个解决之道。
想通了这一切,顾明珠也就平衡了,她从来都是得到,也到了她该要付出的时候了,不管怎么样,路,都是自己走出来的。
这边顾明珠是想通了,那边同昌大长公主是怎么也没有办法平静下来,又一个翻身之后,顾跃斌忍不住开口了,“央央,你也别太担心了,明珠这孩子没有你想的那般脆弱不经事,说不准啊,她明天的表现让你大吃一惊。”
同昌大长公主又翻了个身,面对着丈夫,虽然是在一片黑暗之中,还是准确无误的捏上了顾跃斌最怕痒的地方,顾跃斌忍不住的求饶,同昌大长公主气总算是少了一点,拍上了丈夫的胸膛,“你懂个什么,明珠长这么大,从来都是顺心顺意的,突然闹出这么一大桩子事,她怎么经受得了?她跟无忌他们三个不一样,从小粗养,也不用本宫操太多心,她可是精心养着,又没有经历过风风雨雨,你说,她能受得了吗?我看啊,我明天还是进宫一趟,找嫂子他们帮帮忙,那个地儿不是明珠能待的地方,我就怕啊,真要进宫了,指不准哪一天就收到不好的消息,到时候连哭都找不到地方哭。”
顾跃斌默然了一下,男人跟女人注定还是有些不同的,他并不如此看,顾明珠虽然是温室里的花朵,但她也算是经历过外面的风吹日晒的,她没有那般娇嫩,从前是他们太过小心翼翼,生怕她有个什么好歹,一直都没法放手。但是,他不相信,顾氏嫡女没有那么脆弱,二叔亲手教养出来的明珠,会被后宫中的魑魅魍魉给吓住。他坚信,只要他们放心的放开手,让明珠自己去闯荡,她自然会找出自己的一片天空来的。
当然,这些话,他是不能跟同昌大长公主说的,虽然同昌大长公主不是一般的内宅女子,杀伐决断与男人无异,但是有些事情上,她终究还是个女人,心太软,又涉及到唯一的女儿,冷静理智都是要打折再打折的,根本不可能沉着稳定的去考虑事情。
顾跃斌伸手将同昌大长公主揽到怀中,劝道,“央央,你先冷静下来,这紧要关头你可不能乱,明珠自小是最听你的话,你要是乱了,她该怎么办?先别想这么多了,先睡吧,凡事等到了明天再说。”
同昌大长公主直觉的就是反驳,可是丈夫说的话也是在理的,要是自己乱了,明珠可该怎么办?是的,自己一定要冷静下来,看看怎么样将事情朝有利的方向发展。
夜越来越深,四更的梆子声响起,顾氏三兄弟面容沉静的在商议事情,事关自己最疼爱的小妹,顾祒怎么也不能像两位兄长冷静沉着,啪的站起身来,气势汹汹的说道,“绝对不能让明珠进宫,要是她真要进宫了,不出两三天,就被人吃的是皮骨不剩了,我看得想个法子,绝对不能让明珠进宫。”至于要想什么法子,顾祒本来闹噪噪的脑子里也想不出什么有用的法子来,一个个的将自己都觉得不行的法子去掉,最后,眼前一亮,“你说,要是明珠不在了,是不是自然就进不成宫了?”
顾祺本来还在摇着扇子,一派悠游自得的样子,听到顾祒这一话,手顿了一下,温文尔雅的笑道,“无尘,你这是在说什么?”
顾礼也抬起头看着顾祒,目光幽幽如同深夜里的狼找到了它的猎物一般。
顾祒越想越觉得这是个好法子,并不假思索的说了开来,“反正京城里都是知道明珠是不足月生出来的孩子,从小身体不好,经常三天两头的闹病,如此这样,还不如趁此落下了口实,就让明珠因为一场病夺去了生命,这样她就不用进宫了。然后,我们再找户人家,好生的安置明珠,等到风波过了之后,再找个由头让阿娘把她认回来,反正这样的例子也有很多,只要我们做的小心谨慎一点,就算有人心里有疑惑,抓不到把柄,也没有法子。再说了,明珠自小很少露面,真要抓住把柄的人也少。”
第一百七十八章
顾祒洋洋洒洒的说完,得意洋洋的看着两位兄长,一副求表扬的样子,顾礼和顾祺的回答是直接的无视。
顾祺优雅了打了个哈欠,对着顾礼说道,“大哥,时候不早了,我先回房了。”
“嗯”顾礼冷冷的点了点头,起身就要走。
顾祒眼睁睁的看着两位兄长就这样抛下自己,气得直跳脚,健步蹿到顾礼面前,“大哥,时间还早啊,事情都还没有商量个结果,等商量出法子再去睡觉也不迟啊,现在时间紧的很,这个是拖延不得的。”
顾礼直接挑开顾祒搁在肩头上的手,训斥道,“此事阿爹阿娘自有定义,容不得我们在这边妄议,而且现在已经是四更天了,再过两个时辰,就得上朝了,我没有时间陪你瞎胡闹。”说完,头也不回的就走了。
留下顾祒在后面大喊大叫,“我哪里是在胡闹,明明是在跟你们商量正事。你们这样也太无情无义了吧,平时总在说有多疼明珠,到了紧要关头,一个个就跟缩头乌龟似的,一句话都不说,你们也太过分了吧。”
回答给顾祒是茫茫的黑夜。
在看似平静的表象下,内里是波涛汹涌,陆婈蕊端了杯茶放到顾礼的面前,柔声劝道,“无忌,先休息吧,急也急不来,等到了明天天亮了,明珠醒了再说。”
顾礼深深的叹了口气,将陆婈蕊拉倒怀中,头埋在陆婈蕊的怀中,“真不知道该想什么法子帮到明珠。”
陆婈蕊也叹了口气,伸出手搂住顾礼,低声说道,“别急,来日方长,自会想到办法的。”
顾礼听了之后。更加用力的抱住陆婈蕊。
顾祺走进内室的时候,刻意放轻了动作,坐到床沿上,阳平长公主睡觉不怎么安稳,将被子踢开了些,顾祺小心的替她盖好被子,伸手就想抚摸阳平长公主略有些苍白的脸色,这时候。阳平长公主动了动,顾祺的动作停顿在半空中,阳平长公主揉了揉眼睛,带着似醒非醒的含糊,“二哥哥,你回来了啊。”说着就要坐起身来。
顾祺忙制止阳平长公主的动作,这时候阳平长公主也彻底的醒了过来,顾祺拗不过阳平长公主,就扶着她坐好。自责道,“都怪我不好,吵醒你了。”
阳平长公主微笑着摇摇头,“不是你的错,我本来就是打算等你回来的,不小心睡着了,明珠呢,明珠怎么样了?太医怎么说?”
顾祺温柔的将滑落下来的被子拉高,安抚的说道,“明珠很好。她没事。已经歇下了,倒是你,你现在可是有身子的人了,”一边说着,一边将手伸进被窝中,“可得多注意休息才是,孩子有没有闹你?”
阳平长公主双手搭在被窝里。盖住丈夫的手,一脸的甜蜜、慈爱,摇了摇头,眼波含水,波光粼粼,“他还小呢,哪能闹到我,嬷嬷说了。要再过几个月,他就能动了。”虽然心思被丈夫引开了些。但阳平长公主很快的又回到了正题上,“我身体很好,不用担心,我现在担心的是明珠,明珠她有怎么样啊?我看之前闹的鸡飞狗跳的,害的我担心死了,偏偏传话的人又说不清楚,要不是嫂子拦着,我肯定是要去看看才能放心。”
顾祺点了点阳平长公主的额头,嗔怪道,“幸好嫂子拦住你了,你要是去了,恐怕我又要挨阿娘的训斥了。明珠就是受惊了,毕竟这事儿确实挺大的,喝了太医开的宁神汤,现在是睡下了,我现在担心的倒不是这个,就是不知道明天该怎么弄了。”
阳平长公主身同感受,面色戚戚的说道,“不说明珠,就是我都吓了一跳,这么大的事儿,怎么之前是一点风声都没有。父皇什么时候有这种旨意了,怎么都不跟我说下,看样子,你倒是知情的蛮早的,你也是,怎么也不跟我说下,我也好给明珠做做准备工作,也不会闹到今天这么大的动静了。”
对于妻子的责怪,顾祺苦笑了一下,“我倒是想跟你说来着,是阿爹阿娘特意嘱咐了,不能跟你说,你要是一说,明珠那头就更不能收场了。本来阿娘的意思是趁明珠进宫前,让她把想玩的玩了,想去的地儿都去了,以后就能安心的待在宫里。还想让她多明白些东西,这样也利于她日后在宫中的生活。阿娘之所以瞒着明珠,就怕她有心理上的压力,到不如还让她自由些比较好,遇到事儿也能更开阔些。阿娘的本意是好的,就是阿娘担心太过了,才弄得如此,其实我倒是不担心明珠,我相信她自然是会好好的,我现在担心的是皇上。”
“皇上?”阳平长公主惊讶的看着丈夫,“你担心皇兄做什么?我看阿娘的担心才是最有道理的,你看明珠之前是多么的逍遥自在的,一下子要到规矩一大堆的宫里生活,还要面对一群不省心的人,这才是最旭尧担心的。皇兄有什么可担心的,他从小就对明珠好,只要明珠不触犯他的底限,我想皇兄还是乐意维护明珠的。”
妻子是看到了其中的一方面,但是妻子不了解男人,更是不了解她印象中好兄长的另外一面,他是君主,这一面,是自己所接触最多,也花心思去了解的。君王的心思从来都是最难猜,饶是从小一起长大,他也不能肯定的说自己了解这位君王。
顾祺将下巴搁在阳平长公主的头上,悠悠的说道,“安安,他不是从前的九皇子,洛王,他现在至高无上的皇上。不管他待你、明珠有多好,那是不涉及他的权势之下。你要知道明珠的身份,她除了是先帝亲封的乐安郡主之外,她还是顾氏嫡枝唯一的嫡女。自从阿娘嫁进阿爹之后,顾氏就跟从前不一样了,不管是后宫还是前朝,都不可能再独善其身、置身事外了。当初先帝将你许配给我,怕是就打定了主意将顾氏牢牢的绑在皇权之上,明珠,是顾氏能始终如一支持皇上最大的棋子。一旦,顾氏有任何异动,首先,逃不开的就是明珠。”幽幽的叹了口气,望着帐顶,“先帝,这是为了大齐,牺牲掉了明珠一生的幸福。”
从前,他一直以顾氏之子的身份为荣,百年顾氏的祖训融入到骨子中,可等到所有的事情露出水面的时候,他,不仅是为了自身,也是为整个顾氏,更是为了整个大齐,必须得牺牲掉其中一些人的幸福。
阳平长公主默然,她是先帝的最宠爱的女儿,自然是知道父皇为了大齐的安宁所做的牺牲。她突然觉得很对不起明珠,为了她的父亲对她、对她的父母所做的这一切。她知道,当初明珠的父母之所以早早的离开人世,还是因为杨氏在世时,父皇为了政局不得不去妥协,明明明珠的父母可以恩恩爱爱一生,中间不会多出刘氏,也不会有三个庶出子女碍眼,明珠也可以做个很简单的世家贵女,找个真心呵护她的人,平平淡淡一生。
这一切美好的愿景,都因为父皇,因为大齐而换了另外一条路,再高贵的乐安郡主,追根究底,不过是没父没母的孤儿,连女人一生最重要的婚事,也由不得自己做主。再高贵又有什么用?背后的苦楚又有几人知道。
“说到底,到底是我们齐氏欠了明珠。”阳平长公主闷闷的说道,“也是我欠了她,父皇当初要不是因为我,也不会想到把明珠捧出来。”
看着落寞的阳平长公主,顾祺吻了吻她的发丝,“小傻瓜,你在说什么胡话?这事儿又怎么能只怪你一个人,真要怪的话,就得怪皇上了,明明当初还有其他的选择,如果不是皇上一心想要明珠,明珠也不会非进宫不可。”
“是的,皇兄真的很讨厌,”阳平长公主义愤填膺,“我就知道他肯定没有按什么好主意,从小就喜欢带歪明珠,这其中,肯定是有皇兄的主意在。难怪了,”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难怪我为明珠挑选了那么多的名门公子,到了皇兄这里都成了问题,难怪皇兄一直拖着、迟迟不肯给明珠定下婚事,原来他还是打了这种主意在。真是太过分了,他比明珠大了这么多岁,再大几岁,都可以给明珠做父亲了。他是说一不二的皇上,他想要什么样的女人没有,何必巴巴的看上明珠,让明珠也落不到好。不行,我明天得进宫,我去求母后,母后一定有法子,我是无论如何不能让明珠进宫的。”
顾祺扶额,感情自己之前说了这么多,妻子没有听到最关键的,忙按住阳平长公主,“安安,这大半夜了,你准备去哪里?皇上当着文武百官、各国来使、内外命妇将此事说了出来,不是你进宫求两宫太后就能改变得了的。这件事,过了明天,天下皆知,就算太后不同意,难道还能逼着皇上改口不成?天子一言,重于九鼎,是任何人都不能改变的。如今,我们只能接受,不可能去违抗。再说,就算皇上答应了,皇上也不能改变的,这可是先帝立下的遗旨,先帝遗旨为大,你呀,就别再做什么了,还是在家里好生安胎。”
第一百七十九章
阳平长公主停止挣扎,哀切、悲怆的看着顾祺,大颗大颗的泪珠从黑亮如玉的凤眼里溢出来,顾祺手忙脚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