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啊?”有个胖乎乎的少年傻乎乎的问道。
紫衣少年眼中闪过一丝不屑,“告诉你们,这说明我们凉州要出真龙天子啦!”
第二百八十八章 日落黄昏凉州城(40)
这话一出,周围就是一阵骚动。
如今苻坚的天王位置,早就已经摇摇欲坠了。凉州这地儿本来就是山高皇帝远,对中央政权的尊重和敬畏本就有限,加上胡人当家,汉人的规矩也就少了些,所以这番在汉人看来有些大逆不道的话,他们说着,倒是毫无压力。
只是大家的确很惊叹,因为凉州自古出勇士谋臣,但却从没出过帝王呢。
紫衣少年,对于大家的反应非常得意,他等到几乎每个人都议论完了,都说过话了,他才说道:“你们知道吗?节下大人曾经找过城西头的瞎子算过命,对,就是那个帅瞎子你们知道吧!”
帅瞎子,这姑臧城,当然没有人不知道,据说这个人是昔日泰伯的后裔,精通先天演卦,算命之准,远近闻名。泰伯其实就是周文王的大伯,昔日周文王的爷爷古公檀父在位时候,知道自己孙子姬昌贤良,最有人君的气度和风范,古公檀父的大儿子泰伯和二儿子仲雍就选择离开,来成全弟弟季历,为的就是弟弟季历即位能够再传位给姬昌,后来姬昌果然成为了周文王。
周文王的演卦那可是古今中外无人不知的,帅瞎子的身份到底是不是泰伯的后人,其实很值得怀疑,但是他这么多年算命很准,却是无人不知了。
因此大家都很感兴趣,方才那个小胖子又过来,问道:“那算命的结果是什么啊?”
紫衣少年很伤感,没想到别的人虽然都是一副跃跃欲试的样子,却是都没有搭腔,只有这个胖子说话了。
他颇为无奈的说道:“那还用问?当然是说,咱们使君大人,有九五之尊的命呗。”
“这话……能信么。”这群少年里唯一的一个女人开腔了,看她十五六岁年纪,一身火红的衣裳,显得热情,可是看她俏丽的姿容却是一片冰冷,那独特的对比让她在众人里显得鹤立鸡群。
如今,她居然开口了,大家纷纷侧目,谁都晓得,这位小姑娘可是个不得了的人物。
紫衣少年也不敢怠慢,忙道:“帅瞎子这么多年算命,哪次没准过?反正这一次,我得到的消息,节下大人的确是去算过,帅瞎子给的判词也是这样,至于这个准不准,就得日后来看了。”
少女不屑地切了声,“故弄玄虚,装神弄鬼!”
少女如此犀利的很,让紫衣少年脸顿时胀成了猪肝色,只是她却不是他可以出言反驳的,嘴张了半天,却是啥也说不出来。
就在这个时候,一个一身华服的少年轻轻咳了一声,大家顿时都惊了,因为这人不是别人,而是吕绍!吕光的嫡子吕绍,接班的热门人选。现在谁都晓得,他和哥哥吕纂掐的是不可开交,而节下吕光,这些日子不晓得为什么,简直是深入简出,对于俩儿子越来越公开的对决,是不闻不问。
而吕光暧昧的态度,也让姑臧城流言蜚语是越发的多了,毕竟,这场夺嫡的关键,还是得到吕光关爱的眼神,但吕光一直不表态,却被广泛解读为支持吕纂,至少是支持吕纂去试一试。
毕竟,吕绍可是吕光正妻的孩子,从法理来说,就是应当的必然的接班人。吕光既然没有表态,起码还是说明一些问题的。
吕绍扫视一眼,温和的笑道:“哟,各位都在啊。”
“见过世子。”众人齐齐行礼,吕绍这个人,总能给人一种如沐春风的感觉,他一举手,一投足,都透着一丝优雅。
吕绍的眼光在那个红衣女子身上短暂的停留了片刻,便移开了。只是女人天生都是敏感的,谁看了自己,哪怕是背后偷偷看一眼,女人们都是有感觉的。
吕绍那眼神的意思,聪慧如她,当然读得懂,只是她心底,却闪过一丝冷笑。
吕绍和在场的人打过招呼后,徐徐说道:“列位,最近呢,咱们姑臧出现了不少流言蜚语,有些耸人听闻的传言,更是绘声绘色,闹得人尽皆知,这不好,这些话,挑拨人和人的关系,制造混乱,使君大人已经说过,老百姓要讲话,不能不让他们讲,但是各位请想一想,很多刺史府内部的事情,很多甚至只有很少人知道的话,怎么会传到街头摆小摊的人都知道?他们有可能晓得节下和我,和我哥哥说话的细节吗?没有嘛!他们显然是有人指使,在故意做些见不得人的事情。”
吕绍这话,说的细声细气的,可是在场的人却都严肃的听,很明显,吕绍这话是意有所指的,绝不是无的放矢。
“再者。”吕绍严肃了起来,“有些谣言,父亲大人认为已经超过了底线,今后对于恶意造谣,传谣的人,父亲已经授权姑臧太守大人开始追查,今天吕绍顺路过来,也是和大家交待一声,对于那些绘声绘色的谣言,不要轻信,免得日后出事,大家都不好看。”
说完,吕绍径自上三楼去了,留下了众人满脸的惊讶。毕竟以大家对吕绍的认识来看,他会说出如此声色俱厉的话来,还是很少见的。
好久,之前的主角紫衣少年才自嘲般的笑笑,道:“好了好了,我们开始喝酒吧。”
“就是啊,世子大人这是摆明了警告我们啊。”
“对啊!他凭什么啊!他以后是不是世子还两说呢,现在就开始立威了!”
“咳咳,老李,你不要胡说,隔墙有耳啊。”
“对对,我自罚一杯,你们什么都没有听见!啊?”
……
吕绍来到三楼后,三楼唯一的一桌酒席,早已经准备停当,桌上只有四个盘子,里面的却是这万通客栈最好的菜式,桌上坐着一个人,正在自斟自饮。
“蒙逊兄!”吕绍轻轻拱手。
沮渠蒙逊放下酒杯,站起来,微笑行礼,道:“见过世子……”
“哎~~~”吕绍很快扶起蒙逊,道:“咱们之间,还用得着这个?”
“哈哈哈哈。”二人对视而笑,把臂入席。
原来,这里居然是沮渠蒙逊和吕绍的密会!现在终于一切都比较明朗了,吕绍看起来也不是坐以待毙,而是找了沮渠蒙逊当做外援。
俩人寒暄了一番,吕绍才放下酒杯,道:“不满兄台说,最近的局面,很不妙。”
沮渠蒙逊也放下酒杯,没有搭茬,而是静静听着吕绍倾诉,他晓得,吕绍最近的压力,实在很大。
“吕纂现在真的是越来越不加掩饰了!”吕绍看来是气得不行,过去再怎么样,还是保持基本的风度,喊他哥哥的,现在可直接直呼其名了,“最近,他开始大规模的宴请军官,拉拢人心,还不加掩饰的跑到武威郡去,干什么那简直是人尽皆知!”
“他也想要那把椅子,所以拉拢重要人物,甚至封官许愿,都是正常。”
“可是……”吕绍强压住怒气,“可是,做什么总得有点底线吧!这把椅子,我坐也行,不坐也行,如果他非要,开始就跟我说,我一定会让他的,我知道我性子软了些,杀伐决断不够,在这乱世坐椅子是有风险的,可是他呢?他不仅没有跟我要,反而是直接用抢的!”
沮渠蒙逊笑了笑,对于吕绍能够说出这个话来,他倒是一点不意外,只是,如果真的吕纂去要,吕绍能给么?
但沮渠蒙逊并没有戳破,他问道:“大公子这么做,已经是事实,重点是,我们怎么去应对。我觉得,节下大人的意思,才是最关键的。”
吕绍有些苦恼的说道:“父亲大人最近不知道是怎么了,深居简出,除了吕由外,谁也不见,我几次求见都被婉拒,说再等等。”
“那大公子呢?”
“他倒也没好到哪儿去。”吕绍说道,“反正最近,是谁都见不到他。”
沮渠蒙逊皱着眉头想了想,“这事儿里面透着玄乎啊。”
“你的意思是?”吕绍有些担心。
“不不不。”沮渠蒙逊摆着手,“我的都是猜测,做不得准,也不能作为您判断的依据。”
想了一下,沮渠蒙逊又说道:“有没有可能和吕由搞好关系?”
“恐怕很难。”吕绍摇摇头,“此人是父亲从小一手带大的,对父亲的忠诚是不必怀疑的,如果我们贸然去拉拢他,反而着了相了,他只需要随便在父亲那里说上一二句,恐怕我们就完蛋了。”
“这样啊。”沮渠蒙逊说道,“但是,我倒是觉得,忠诚是因为背叛的筹码不够,坚持是因为妥协的时机不到,我却是不相信,这个世界上有没法收买拉拢的人。”
“吕由?”吕绍苦笑了下,“此人不贪财不好色,跟着父亲他走哪都受到礼遇,什么也不缺了,又没有亲人故旧好友,你怎么收买?”
“呵呵。”沮渠蒙逊笑道,“收买可不一定是靠资材,那些能收买到得,档次都很低,我倒是觉得,吕由这样不贪财不好色的人,一定会有个弱点,只要抓住了他的这个弱点,我们要收买他就很容易!”
第二百八十九章 日落黄昏凉州城(41)
吕绍听了,也有些心动。
吕由可是自己父亲吕光最信任的人,完全掌握了吕光的行程和安全保卫工作,也因此,吕由对于吕光的思路非常了解,很多时候,吕光还没有说出来,吕由就已经主动去把事情办得妥妥帖帖的。加上吕由为人低调,不该搀和的事情绝对不管,不该说的话绝对不说,自己又没有亲戚朋友等等利益相关方,让吕光非常之放心。
如果能够拉拢吕由,那毫无疑问等于是在吕光身边安插下了一枚棋子,其中的好处,实在是太多太多了。
沮渠蒙逊见吕绍心动,又说道:“世子,您想,不管怎么说,节下的岁数,毕竟是不小了,虽然说,为人臣当以忠为先,为人子,当以孝为首,可是请恕某说句实话,节下大人,终究会有千秋而去的那一天,那时候,他吕由怎么办?难不成能殉葬不成?”
“这不会。”吕绍摇摇头,“吕由这个人,还是很爱惜自己的生命的,你看他瞎了眼了,都还没有自暴自弃。”
“等等。”沮渠蒙逊突然抓住了什么,“对啊!我怎么没想到。”
“什么?”
“世子您想,吕由的眼睛是谁弄瞎的?““不是说,在攻打龟兹,追击龟兹余孽时候被流矢射的吗?”吕绍说道。
“那话只是场面话,事实上,几乎可以确定,那是段业干的!”
“喔?”吕绍有些不敢置信。
“绝对没有错。”沮渠蒙逊坚定地说道:“世子,龟兹的公主绛玉,如今是段业的闺房中人,而且当时,就是段业护着龟兹一干人等跑出去的,虽然说他的解释是被胁迫,但是,这天底下,有几个人能够胁迫的了段业?”
“这……”
“大人。”沮渠蒙逊说道:“只是后来,段业为节下大人夺取凉州立下了功劳,无奈之下,吕由才不得不隐忍,但是,一个健全的人,就这样变成了独眼龙,我就不信他吕由能够咽得下这口气。”
“你的意思是……以这件事情为借口,来收服吕由?”吕绍有些迟疑。
“对。”沮渠蒙逊坚定地说道,“反正现在情况已经这样了,不妨一试。”
“好!”吕绍难得的果断了一把。
沮渠蒙逊满意的笑了,在他看来,这次只要能够达到这个目的,就没有白来。
*江陵桓府。
刚刚从灵堂回来,桓玄还身着一身的孝服,毕竟叔叔桓冲刚刚去世不久,不管是国礼还是家礼,自己都得守孝,但是由于只是侄子,不是儿子,所以倒不必没日没夜在那里守着。
况且,现在自己已经全面接管了荆州各项事务,实在是忙得不可开交,如果光在灵堂呆着,那根本什么事情都做不成,所以桓玄倒也有了由头,每次守孝俩时辰,就回去处理事情。
也是不当家不知柴米贵,其实桓玄被历练已经很久了,由于他天资聪慧,精明强干,又是桓家的公子,人家都敬畏他,所以过去办事,异常顺手。但是现在,轮到自己当家了,情况就不一样了。
一个,是因为过去自己做得好了,那是自己年少有为,做砸了,自然也有父亲和叔叔来善后,自己毫无压力,而且,由于得失心没那么强,肩膀上的责任也没有那么重,所以做起事情来,大开大合,非常有自信,很放得开,那自然做的不错。
可是现在就不行了,自己就是说话算数的那人,成败都系于自己,自己是责任重大,当然凡事就得三思而行,斟酌损益,而不能由着自己来。
而且好多问题,根本不是桓玄想的那样非此即彼,非黑即白,非对即错,自己过去只需要考虑自己的感受和认知,下决定当然很快,但是现在,自己得考量整个荆州方面的利益和得失,那就很麻烦了,因为好多事情,牵扯很广,涉及人很多,照顾了这头,就很可能会损失了那头,实在让人头疼。
况且现在,桓玄才发现,日常事务实在是太多了,太繁杂了,很多事情都是鸡毛蒜皮,偏偏都得自己下决定拿主意,到了现在,桓玄才对叔叔桓冲真正完全佩服。因为当年,桓冲能够高效快速的把这些琐碎的,繁杂的小事情,处理的井井有条,这是大本事啊,不服不行。
坐在自己的位置上,提起毛笔,刚要批阅今天的公文,便有仆役来报,道:“六公子,有客人前来吊丧。”
由于桓玄还没有得到朝廷的正式任命,因此也就没法子正式入职履新,为了谨慎起见,桓家上下,还是喊他公子。
桓玄有些诧异,道:“吊丧?可有名次?”
“没有。”
“岂有此理!我叔父去世,正是哀痛至极,此人居然还来寻开心,如此失礼,给我赶出去!”
“是!”那仆役也颇为愤怒,领了命,只要带人去把那吊丧的狂徒赶走,桓玄却突然改变了主意,道:“等一等。”
“六公子,您有什么吩咐?”
“还是让那人进去吧,不过,你得给我盯着些,免得他闹出什么乱子。”
“是。”
桓冲的灵堂里,庄严肃穆,灵牌居上,下有供品,白幕为边,香火缭绕,几名桓家子弟,正跪在那里首领。
“宣穆公!宣穆公,吾来迟矣,吾来迟矣!”刘国此时身着孝服,大哭着进来,倒是吓得周遭一群正在守灵的人吃惊不小。
接着,刘国在行跪拜礼后,献上祭品,再取出早就准备好的祭文,开始念了起来,不得不承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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