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业心里暗骂,好个狡猾的家伙,明知道这个动议根本不可能通过,傉檀毕竟是秃发灵的哥哥,自己怎么可能当着她的面扣下她哥哥呢?这纯粹是嘴上便宜,当不得真。
再说了,就算扣下了秃发傉檀,如果人家真的对自己不利,自己手上这种力量,也就完了。不是段业自大,而是段业很清楚,自己的这群人,完全是紧密团结在自己的周围“傉檀兄这么说,可就见外了。”段业缓缓说道,“倒不是说,段业信不过你和令尊,只是,傉檀兄想必你也晓得,如今我的身份和过去不一样,我不能承受任何一点意外。再者,在这个特殊时候去见令尊,”
秃发傉檀点头,道:“我完全理解你的立场,但是,我好像也没有更坚强的说辞来说服你,所以,你自己做决定吧。”
段业看了看刘亿如,刘亿如轻轻摇头,意思很明显,她不主张段业去。她是女人,平常要为段业去处理很多别的事情,在这些情况下,她考虑比较多的是大局。但是这个时候,她是女人,是段业的女人,她要考虑的更多的,是段业的安危。
这也是在意料之中,段业又看了看秃发灵,却看见秃发灵低下头,不敢迎上他的目光。
“好吧。”就在这一瞬,段业做出了决定,“傉檀兄,我们走吧。”
“大人!”刘亿如有些着急的拉住了段业的袖子。
“如姐。”段业这个时候已经很坚定了,“我决定要去了,你放心吧,我既然决定了,就一定不会有问题。”
“我跟你一起去!”秃发灵突然说道。
“啊?”段业有些意外,却看见这个时候,秃发灵却走到秃发傉檀面前,道:“三哥。”
“灵儿。”秃发傉檀一脸正色。
“三哥,我作为妹妹,我要告诉你一件事。”秃发灵这一刻神情严肃,让原本还微笑着的秃发傉檀也不敢大意,忙正色道:“灵儿,有什么话,你就说吧。”
“我告诉你,我如今是他的人了!”秃发灵缓慢,却坚决地说道。
秃发傉檀张大了嘴,段业也当即傻眼,因为他记忆里,和秃发灵很亲热,那是有的,可是秃发灵的意思,显然是俩人已经有了事实,这却是没有的。
刘亿如此时也狠狠地瞪了段业一眼,让段业心里还哆嗦了一下。但是,一直小脸绷着的秃发灵却不给他们机会,而是接着说道:“三哥!所谓出嫁从夫,我和大人,虽然没有举行仪式,没有三媒六证,但是从事实上,我就是他的女人,他就是我的相公,从今往后,我便只能站在他的立场上,为他考虑。”
这番话,秃发灵说的坚定而深情,段业听得也颇为感动,秃发傉檀轻轻点头,道:“这是自然的事情。”
“不,我没说完。”秃发灵摆摆手,“就说这次,如果你们敢对大人不利!那我不再是你们的女儿和妹妹,而是你们的敌人!我便是粉身碎骨,也要护的大人安全!如果真的有了意外,就是背上不忠不孝的骂名,就是弑父弑兄,我也要保护大人!”
这番话,说的掷地有声,秃发傉檀被震撼了,因为他也没有想到,秃发灵如今对段业,已经是如斯的依赖,甚至不惜为了他,和部族,和父兄反目,段业这个男人,到底有什么魔力啊,居然能够让这么多的豪杰甘愿为他效死,让自己的妹妹如今决绝的成了他的人。不可想象,不可想象啊!
段业则是感动了,没什么可说的,秃发灵如此深情,段业也只能用一辈子的疼爱,顾惜,来回报了!
刘亿如默默看着秃发灵,这一刻,她才真正的把秃发灵当做自己的姐妹!这一刻开始,刘亿如心底也暗暗下了决定,从此对秃发灵,要和对自己亲妹妹一样。
“我们走吧。”段业轻轻说道,“灵儿,你也去,我们一直在一起!”
“嗯!”秃发灵重重点头,并且把小手交给了段业。
“傉檀兄,还不带路?”段业笑道。
“喔,好,我们走吧。”
“说好了啊,是你临时来请,所以伴手礼我就不准备了,嗯?”
“行行,走吧咱们。”
刘亿如默默看着他们的背影,思虑了下,才大声道:“崔浩!”
“如姐!”崔浩不知道从哪里闪了过来,事实上方才的事情,他都看在眼里呢,只是这事情还涉及到段业的家事,他不便多嘴。
“小崔,你也看见了,大人有大人的考虑,所以他去了,但是,我们有我们的立场,大人如果出了点意外,这个损失,我们是承担不起的。”
“是。请如姐吩咐。”这时候崔浩很听话。
“嗯。”刘亿如想了下道:“你马上去把乐都城内,我们潜伏的人的头目都找来,是立即。”
“是。”崔浩不敢怠慢,他对刘亿如过去指挥若定的印象非常深刻,也很佩服与她的才智,现在,段业已经出去了,当然是刘亿如来做主。这也是段业之前交待过的。
话说段业和秃发灵坐在马车上,倒是聊得开心,而秃发傉檀这次安静了许多,只是坐在车内,默默看着俩人,这一刻,俩人在他眼中,就是一对璧人。
不管从哪个角度,从谁的立场来说,选妹夫的话,段业都比折彦家的孩子,要强太多了。真希望,是段业成为他们秃发部的女婿。
“到了。”秃发傉檀突然打断了正在卿卿我我的俩人,道:“瞿灵寺到了。”
段业深吸口气,其实这个时候,他也有些紧张,因为他不知道,里面迎接他的,是福,是祸。
秃发灵抱着段业的胳膊,没有说话,这个时候,也不需要给他再多说什么了,只需要和他在一起。就够了。
“家父就在里面,进去吧。”秃发傉檀轻轻说道。说完,就轻轻迈上了台阶。
瞿灵寺,是整个河湟地区最大的寺庙,是白教的圣地,比起法川寺来说,影响力其实一点也不小,其坐落在乐都城外的山中,幽静而宁谧,外表古朴,显得历史厚重。
巨石砌成的台阶一共具有47层,其实并不多,可是秃发傉檀走的很慢,很虔诚,整个过程还双手合十,似乎在祈祷着什么。
段业和秃发灵也不敢怠慢,也就同样双手合十,追随着秃发傉檀的脚步,缓缓拾级而上。
进了瞿灵寺,自然有知客喇嘛带着段业来到西厢禅房,段业看见那个曾经有一面之缘的老人坐在上,正微笑着看着自己呢。
“拜见大首领!”段业是晚辈,当然应该先行礼,他单手抱胸,轻轻鞠躬。
“呵呵呵。”秃发思复鞬笑了,他指了指自己对面的那个,道:“大人何必多礼,此处乃是禅房清静之地,众生皆平等,哪怕一蝼蚁也和老朽平等,故你我之间,不必拘泥上下尊卑之道,大人请坐吧。”
“是。”段业轻轻坐下,“不过大首领既然说众生平等,何必还叫段业大人呢?”
“哈哈哈哈。”秃发思复鞬笑了,“你的悟性倒是不错,我听说,使君大人给你取了个表字,叫做世民,老朽也痴长几岁,就托大叫你一声世民,如何?”
“固所愿也。”
秃发灵则乖巧的站在了段业身旁,而不是像过去那样站在秃发思复鞬旁边。秃发傉檀则当然得站在父亲身侧侍立。如今乃是待客,自己必须得招呼着。
“女大不中留啊。”秃发思复鞬笑了笑,“世民,上次在姑臧,老朽没有好好看看你,来,让我仔细看看。”
段业便坐直了腰杆,迎上了秃发思复鞬有些浑浊,却依然犀利的眸子,从他的眼睛里,段业不仅读出了观察,迟疑,期待,也有慈爱。
第二百五十九章 日落黄昏凉州城(11)
“世民呐,咱们是第二次见面吧。”秃发思复鞬顿了顿,道:“这次你的来意,老朽很清楚,灵儿是我的心头肉,我不希望她受了任何的委屈,这是一个父亲,再正常不过的期望了。”
“阿爹。”秃发灵轻轻张了张嘴,却没继续说下去,因为她知道,接下来的话,才会是重点。
“不过,很遗憾的是,我不光是个父亲,还是个领袖,我不能只为自己女儿考虑,还要为其他人家的儿女考虑,世民,你明白我的意思吗?”秃发思复鞬淡淡说道。
段业郑重点头,道:“世民明白。”
“嗯,你是聪明人,形势,其实你很清楚,我们的难处,你也明白,我想,如果你能够拿出一个两全其美的办法,事情,就没有办不成的。”
秃发思复鞬这话,其实已经很明白了,他看得出来,秃发灵和段业之间,是真的两情相悦,他这个当爹的,自然也希望女儿能够幸福,而不是去当恶人。
现在的问题,就在于他面临内部的人以利益压迫,面对外部的人以势力胁迫,因为他不仅仅是父亲,他不能够完全由着自己的性子来。
当然,其他人,和段业也没仇没怨,也不是非得让段业和秃发灵搞不成,如果对内,能够满足整个部族的利益,对外,能够让那些施压的人找不到借口,他们当然也是乐观其成的。
所以问题还在段业身上,就看段业能不能解决这些问题了。
段业沉吟了下,道:“世民僭越,叫您一声伯父,世民以为,这事情么,于外,当然是吐谷浑是核心,其他部族,或者受其蛊惑收买,或是不明真相,而且,他们最多,不过是摇旗呐喊罢了,他们不大会为了吐谷浑的问题,动真格的。至于对内么,外因是主要的,如果没有吐谷浑的动作,我就不信,部族内部的人,会不惜做出些让人匪夷所思的事情。所以归根到底,还是要解决吐谷浑的问题。”
“如何解决。”秃发思复鞬问道。
“好言相劝,讲明利害,他们如果知趣,那自然是很好,如果不知趣么,呵呵呵,那就让他们知趣!”
段业最后一句话,说的声音不大,可是其决心显然不可动摇!连秃发思复鞬,都为之动容!
虽然这样,秃发思复鞬到底不可能因为几句狠话,就愿意作出决定,他看了看段业,道:“你拿什么来证明呢。”
段业笑了笑,道:“既然如此,明人不说暗话,不瞒二位,这些天,我已经有两千人进了乐都。”
“什么!”秃发思复鞬哪怕再湖,这一刻也没法淡定了,他扭过头,看着秃发傉檀,因为这本该是他的事情,自己的核心城市,却有人家的两千人进来,自己居然都不知道,如果打起仗来,那可怎么得了!
“大首领不必责怪傉檀兄。”段业出言缓颊道:“这2000人,都有合法的文碟路引,而且全部分散进入,从两个月前已经开始了,傉檀兄没有发现,实在是太正常不过的事情了。”
虽然这样,秃发思复鞬还是感到有些心凉,想想看,如果正式打仗的时候,城内这2000人同时发难,那后果……简直足以让乐都城陷落几千次。
这个时候,也终于开始让秃发思复鞬重新审视起这个看起来一脸无害的年轻人了,看起来,很多的传言,都是真的,他真的比想象的要可怕。
段业趁机再加了一句:“不瞒大首领,我还有吕弘公子的襄助,不管怎么说,使君大人,毕竟是我的义父,而吐谷浑乙弗部,并不为使君大人所喜,他老人家会站在那一边,应该不是一个有悬念的问题,所以说请大首领放心,这件事情,我一定把它处理的妥帖,周到。”
“好吧,就看你们年轻人的了。”秃发思复鞬轻轻点头。
段业笑了。
*江左一代,已经连续一个月没有下雨了,天天都是大晴天。尤其是京口,最近热的已经非常反常了。
过去,还是冬天刚过,天天晴天,自然是让百花提前盛开,大地提前回绿,人们的心情都很好,自然也都很高兴。
可是渐渐的,有些人就发现情况不对劲了,因为这么长时候还没有下雨,很可能是旱灾的征兆呀。如今,大晋也连续经历了多场战争,国库基本也要空了,各方门阀的争斗也快进入白热化阶段,这是连街头的小商小贩都知道的。
过去也就凭着风调雨顺,因此官家盘剥虽然很重,大家也还能勉强过下去,可是前年去年今年连续打仗,这如果再来一场大旱灾,大家可受不了啊。
每当到了这种时候,各种流言,就开始传起来,这次传的有两个版本,一个是司马道子想当皇帝,一个则是刘裕图谋不轨,但不管是哪一个,大家都不太相信,因为这俩人在民间的声望都很不错,可是大家不信归不信,该传的时候,却是一点不放松。
今天的太阳已经有些毒了,湛蓝的天空,连多云也没有,更没有一丝风,天闷得厉害,汗水粘在人的脸上,胶得人浑身不舒服。
一个面色白净的年轻人敞开补丁摞补丁的衣衫,裸着健壮的肌肉,任凭汗水顺着面颊滴下来。他今儿起个大早,砍了柴,要到集上去卖。顺着弯曲的山路下来,草上的露珠打湿了他的裤角,刚到山下,迎面过来十几个奴客模样的人,喝住他:“刘穆之,你站住!”
刘穆之一愣,停住脚步,瞟了他们一眼,强压住心头的火气,正色道:“干嘛?”
“干嘛?”一个胖乎乎的奴客横眉竖眼地道:“这几座山,我们家老爷封了,不准任何人砍柴!”
“哦?”刘穆之的眉棱骨动了动,“朝廷早已下诏,不准封锢山泽,他刁逵凭什么不让砍柴?”
那胖大汉把头一梗,“什么朝廷不朝廷,我们家老爷不让砍,就是不让砍!”
刘穆之的火气也上来了“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这山川草木,都是皇帝陛下德尔,他如果不让砍,我刘穆之没有话说,可是既然陛下都恩泽了,允许民间自行采伐,我便要砍,怎么着?”
“哈哈哈哈哈。”一群奴客齐声大笑,那个胖子笑的最欢,刘穆之只是冷冷看着他们,并不说话。
好一会,他们笑完了,胖子说道:“刘穆之,亏你还自称是自称汉刘悼惠王刘肥之后,啧啧,我们老爷说了,刘肥的家谱他查过了,人家怎么传,也传不到你这儿来,你可别拿着鸡毛当令箭,给个棒槌就认真啊!我们老爷还说了,你这是招摇撞骗,懂吗?不绑了你去见官,就算宽宥你了!”
刘穆之心底大火,只是这个时候,他晓得,不是和这群小人计较的时候,否则那便中了他们的诡计,因此虽然脸都憋得有些发青了,但是还是沉默着没有说话,只是轻轻摸了摸怀里的玉佩。
那胖子却以为刘穆之怕了,更是嚣张,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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