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此这一次,司马道子把王国宝和谢石都请来,其实就已经让人诧异了,大家开始也都认为,这次估计因为这个缘故,谢家人和王国宝也会回避的。
但是,谢石还是来了,这事情本就让很多人不解了,但是大家心想,来了就来了吧,大不了视而不见就好。这样既给了司马道子面子,也能不破例。
刚开始,事情也就是这么发展的,但是没有想到,谢家和王国宝都很克制,倒是司马道子还先主动来挑事情了。
王国宝也已小醉,不得不承认,王国宝当年能够当上谢家的女婿,除了因为当时出于他是王坦之的儿子,彼此乃是门当户对,有政治联姻的考虑外,他的长相起到了很大的因素。
谢安自己,年轻时候,就是名噪一时的美男子,而王国宝客观来说,几乎和传说里的潘安和宋玉不相上下,而且他的相貌,真的给人一种如沐春风的感觉,连谢安当时看了,都非常满意,更不要说谢安那个可怜的女儿了。
谁能想到,那时候温文尔雅的少年,最后居然是那么一个东西!
需要说明的是,王国宝的堂妹是司马道子的王妃,因此与司马道子交往甚密。也因此王国宝除了留给谢安的第一印象非常好外,后来是受到了谢家的质疑的。
毕竟,谢家是一个庞大的集团,牵扯到了很多的利益,不可能因为对方门当户对和长相俊美,就匆匆定了亲事。况且,谢安虽然也晓得,和王坦之家族联姻是政治婚姻,但是他也希望,这次政治联姻,能够做到两全其美。
即和王国宝联姻对家族的利益和未来有利,同时呢还能让自己女儿得到幸福,如果两个条件不能同时达到,他是不会同意的。
本来如果因为王国宝自己和司马道子的关系,谢安其实只是疑虑,因为那时候,司马道子还小,谢安自己也没有因为淝水之战的胜利获得如日中天的威望也就不会成为众矢之的,那样的话,这桩婚姻恐怕不会后果那么严重。
但是谢安万万没有想到,自己的女儿居然被这个混蛋给迷住了,居然婚前做下了那事,有了男女之实。在这个年代里,这样的事情发生了,为了女儿的名节和幸福,谢安虽然对王国宝很厌恶了,但是也只能将错就错,把女儿嫁给他,为此,家族利益大不了不考虑了,只希望王国宝能好好待女儿。
可是,长于谋国的谢安这一次又搞错了,因为得到她的身子太容易了。所以王国宝一点也不珍惜,反而认为妻子是个随便的人,刚结婚的时候还能忍忍,勉强面子上过得去,等到时间一长,便是又打又骂。
谢安虽然极为愤怒和痛心,可是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按道理自己根本没有任何权利去管对方,人家管老婆,你丈人根本插不上话,现在木已成舟了,自己还能怎么办?只能打落牙齿活血吞。
嫁个女儿,女儿悲苦了,家族的政治利益也没捞到,恐怕这是谢安这辈子觉得最憋屈,最窝囊的事情了。
这时候的王国宝由于微薰,俊美的粉面微红,见司马道子发问,便轻声回道:“相王,那菩萨法号妙音,今年一十八岁,飘逸空灵,有出尘之姿。自小在京都遁入空门,好学不倦,精研典藉,博通内外,并且落笔如飞,写得一手好文章。道安高足慧远禅师路经瓦官寺,大为惊奇,叹其为佛学后起之秀。”
司马道子打断他的话,“如此,何不请进府来。”
王国宝摇摇头,“请她?谈何容易,前日,陛下请她入宫,亦被婉拒。”
司马道子醉笑道:“既是高僧,架子应该有的,来日,本王亲自去请。”
王国宝颇为自信地道:“相王放心,我已经安排的差不多了,一定把这尊尘世外的菩萨给您请到府上来。”
整个过程里,谢石淡淡的喝酒,眼皮也没有抬一下。
司马道子和王国宝俩人搭话,本来好多人都以为,这将是牵动政局的重要表态,可是没成想,俩人说的,居然是和时局毫无关系的一个出家人,这算什么事情?
自从八王之乱后,由于社会长期动荡,百姓们心里都希望有个寄托和念想,而达官显贵,天子诸侯们也希望能有神明来庇佑他们,因此佛教盛极一时,士庶百姓奉佛的人很多。
尤其是是朝廷迁徙江南之后,晋元帝、晋明帝都以宾友礼敬沙门。
佛教势力过大,他们除了人脉很广,能够影响很多大人物,因此借机影响朝政和时局外,更重要的是,由于不论官民,俱都礼佛,好多甚至毁家破财,只为佛拈花一笑,加上出家人不事生产,不交赋税,却聚集大片土地,造成国家财政紧张。而反过来,出家人待遇优厚,好多人出于种种原因,哪怕是不信佛的,也不惜出家,那交税的人又少了。这样彼此影响,互相促进,终于造成佛教势力做大,有识之士已经体认到如果再让佛教势力这么扩大下去,恐怕对国家不是什么好事。
四十五年前,也就是咸康五年,庾冰辅政,他就认为,对于佛教总该有所控制,不能如同现在这样,在他们势力本来已经很大的情况下,就算不能如同激进派所说的那样灭佛,但是起码也该有所限制。
因此,一心为国的他代晋成帝下诏令“沙门应尽敬王者”,但尚书令何充等人以为不应尽敬,使礼官详议,主张不一,往复三次不能决,于是搁置。
而经过这次事情,全天下的人,都看清楚了风向,那就是佛教的地位,根本没有人动得了,因此佛教地位日益崇尚。自是,历代帝王对高僧礼敬有加。
席中苻朗用肘支几,有些不胜酒力,苻朗虽是氐族人,却喜经籍,手不释卷。谈虚语玄,常常不觉日之将夕,登涉山水,不知老之将至。也因此,上月率部降晋,诣建康,路过扬州,风流迈于一时,为扬州士庶推崇,都称赞苻朗有江左之风。当今天子司马曜诏加员外散骑侍郎,司马道子待若上宾。
苻朗其实蛮得到向往中华文化的苻坚和苻宏父子的器重,他选择了投降晋国,到现在为止,还是让很多人不敢置信。这样的人,都会选择投降,只会被他们解释为大秦帝国,真的是大厦将倾了。
喝酒多了,自然是嗓子有些难受,苻朗有些想吐痰,而早已有了一个准备好的俊俏的小童,跪在脚边。
苻朗有些惊讶的看了看司马道子一眼,他当然晓得,这个小童为什么会在这里,只是他毕竟是氐人,不是汉人,有些忍受不了如此奢侈,如此不人道的待遇。
正好,他迎上了司马道子的目光,司马道子只是淡淡一笑,点头示意。
苻朗会意,所谓既来之,则安之,何必矫情呢,想通的苻朗一清嗓子,而那个小童很及时的张开口,苻朗就很准确的唾到了小童的嘴里,小童含着退了出去。
在场的人,虽然基本都享受过这个待遇,可是苻朗也做的如此自然,还是让众人感叹不已。
司马道子呵呵一笑,醉熏熏问道:“这,有名字吗?”他问的,当然是苻朗方才的行为。
苻朗道:“肉唾壶!”
司马道子呵呵大笑,“不想西戎亦有此雅事!”
他看见苻朗方才目送那个小童离去,心中一动,不由道:“远达如果喜欢,方才那个小童,就送给你了,如何?”
这个年代,达官贵人们玩腻了美女,玩兔子娈童的不少,彼此之间,互赠娈童,其实是一件雅事。但是,赠给一个刚刚投降的人,那是极大地礼遇和信任。
苻朗当然也晓得这一点,因此坦然接受,并且起身拜谢。
司马道子转而看看案上的美食,极尽江左精肴,便问道:“关中之食比得上这里的吗?”
苻朗淡淡答道:“一样好,只不过盐味小生罢了。”
“是吗?”司马道子扭头问侍从。
一会儿,侍从从厨下上来回道:“是生盐!”
司马道子笑道:“苻侍郎果然知味。”
苻朗一笑,手指席中的鸡肉说道:“这算什么,此鸡栖恒半露,养这只鸡的笼子是半露天的。”
在众人惊讶的注视中,苻朗随手又夹起一块鹅肉,在嘴里嚼了嚼道:“这块鹅肉是长白毛的,先前我吃的那块,是长黑毛的。”
司马道子哈哈大笑,说道:“苻侍郎,喝多了吧?这鹅的白毛黑毛你还能看得出来不成?”
苻郎面带自信,微微一笑道:“相王自可验证!”
司马道子一眯醉眼,“那是自然!千万不要说大话。”
转眼一看,羽觞停在徐邈面前的水中,徐邈却不饮酒,司马道子顿时面色一沉,眉毛一皱,心中不快,他摇摇晃晃到徐邈跟前,举起自己的杯子,道:“君有何不畅?为何不饮?”
徐邈慌忙站起来,回道:“徐邈陋巷书生,惟以节俭清修为畅耳!实不胜酒力!”
司马道子知道徐邈出身庶族,又是东州大儒,孔子门生,迂腐惯了,让他风流酣饮,那是不可能的,笑一笑,趔趄而去。
不一会,侍从回报,苻朗的判断果然没错,那鸡笼子的确是半露天的,厨子也证实,那鹅的确是一只黑一只白的!
这下子,满座皆惊,大家都赞叹不已。苻朗的身份大家都知道,他也是贵族出身,虽然多数,江左的士族们都自诩身份高贵,对于氐人并不是太看得上,但是,蛮夷的贵族,那也是贵族,苻朗是不可能去养鸡养鹅的。
那只能说明,那苻朗有着一双慧眼了。这样的人,大家当然都很是佩服。苻朗的形象,也就算竖立起来了。
就在这时候,之前一直很沉默的尚书令谢石,站起身来,大家几乎同时都把目光集中过去了,现在他才要说话,他想干什么?
谢石是见惯大场面的人,哪怕是指挥千军万马,也不在话下,谢石缓缓说道:“个位,近日无事,我前日谱有一曲,就请相王府中歌伎舞之,以博诸公一乐,如何?”
这下子,大家是真的傻眼了,谢石居然要来玩音乐?这可是头一回听说啊,难不成司马道子和谢家之间,也要握手言和了?这可是个很明显的示好动作啊。
王国宝不由怨毒的看了谢石一眼,但是谢石丝毫不以为意,就当没看见他一样,又把王国宝气个不轻。
司马道子也是一愣,这件事完全出乎他的预料之外,但是,司马道子能够有今天,一个重要的原因,就是他反应很快,现在哪里还需要去想到底为什么呢?人家既然都做到了这个份上,你顺坡下驴不就完了?
显得很高兴的司马道子,涨红着脸,,冲一个侍婢嚷道:“去,去,去,让她们奏。让她们奏,啊?”
一时间,丝竹响起,艳歌声声,王府中的歌妓展喉轻唱靡靡之歌:
青荷盖渌水,芙蓉葩红鲜。郎见欲采我,我心欲怀莲。
情知三夏熬,今日偏独甚。香巾拂玉席,共郎登楼寝。
四周芙蓉池,朱堂敝无壁。珍簟镂玉床,缱绻任怀适,宿昔不梳头;丝发被两肩。婉伸郎膝上,何处不可怜。
歌声刚罢,众皆大笑,yin笑,谑声四起,竟有人鼓掌叫好称妙。但是更多的人,其实心中很是诧异。
谁都知道,谢安管家很严,对家人约束很多,谢家二郎,哪怕是公认最不长进,最没出息的谢琰,差的只是本事和气度,最少在外面的修养,还是没有问题的。很难想象,谢家的人,还是一向方正的谢石,居然还干出这样的事情来。
谱曲填词嘛,文人雅士多有为之,这个没啥大不了,可是你公然搞出这样子的yin词艳曲来,就比较过了。
谢石只是矜持的微笑着,没有多说什么。因为这一切,本来就是刻意为之的,面对几个旧友质疑的眼光,他也淡定的忽略了。
只听座中有声道:“谢公居尚书之重,集藩王之第,而肆yin声,欲令群下如何取舍?”
终于有人说出口了,几个一直比较倾向于谢家的人听了大喜,因为这几句话,其实就是他们想说的,但是碍于颜面,却是一直不好意思讲出来,怕伤了感情。正好有人说出来,好歹能够规劝一下谢石吧。
众人一视,见是王恭,只见酒后的脸庞更加俊朗,只是增添几分怒意。
谢石心中感慨,王恭到底是直性子啊,只是现在,自己却不能辩驳,不然岂不是前功尽弃?幸亏面色因为醉酒本来就红,倒也不必再想办法,反而让人一看就是心中有愧。
毕竟,谢石过去给人的印象,就是比较方正的,如果头一次做这样的事情,心里不是很有底气,甚至还有些羞愧,似乎也是很自然的事情吧。大家都先入为主的这么想了。
司马道子这才反应过来,但是,不管怎么说,司马道子总觉得,自己的宴会上,有人这么当众发飙,还是让他心中生气,碍着王恭既是高门,又是皇上的舅子,要不早就打出去了。
可是,还没等司马道子这个主人表态说话,那王恭说罢之后,竟然一甩袖子,也不道辞,径直潇洒而去。
众人皆面面相觑,司马道子强压住火气,醉道:“狂生耳,不须管他,诸公尽兴!”
主人既然发话,众人只好继续饮酒作乐,苻朗起身更衣,侍女前面引路,王国宝也觉得小腹滞胀,便跟上来。
顺着虎皮石砌成小径,绕过一座翠嶂。背倚高耸的山石,一座五间出厦卷棚掩在碧藤林竹中,幽静深远,四个小厮齐齐的列在门外。侍女撩起珠帘,苻朗躬身进屋,室内香气四溢,一抬头,却见房内富丽堂皇,绛纱帐大床,锦被茵褥,十余名丽服艳妆的婢女手持香囊、沉香汁等物什侍立一旁。
苻朗看了看,心中暗叹,自己的国家,君主之贤明,远甚于司马曜的半傀儡,臣子的清廉,进取,不爱奢靡,也远甚于这里的这群道貌岸然,蝇营狗苟的士大夫,将军的武勇和士卒的拼命,除了北府军诸将,谁能比得上?单是这里的茅厕,就几乎比长安城的皇宫还要壮丽。
要知道,淝水之战前,苻坚几乎是统一了大部分地方,所谓十分天下有其七八,长安也是汉人的旧都,可是,最终淝水之战却是败了,败得那么惨。之前晋国几乎每战必败,秦军是每战必胜,可是只是输了这一仗,晋国就收复了大部分的土地,而秦国居然已经到了大厦将倾的地步,这实在是让苻朗觉得太不公平了。
心情复杂的再看了看,苻朗掉头出屋,不想一头撞到跟进的王国宝身上,苻朗慌道:“醉了,不想误入相王内室。”
王国宝一把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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