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随主便。”刘毅微笑道。
等到刘毅走了之后,段业看着张衮和崔浩,问道:“二位,你们觉得,这刘毅如何?”
“不卑不亢,有利有节。”崔浩说道。
张衮却好久没有说话。
段业笑了笑,道:“张先生是不是以为,此人是在藏拙?”
张衮深深看了段业一眼,点头道:“老夫的确如此认为。不瞒大人说,老夫也懂得一点点相面之术,这刘毅么,虽然现在也是名微身低,而且此人也是凶命,但是之后却有相当长一段时间,此人却是鸿运当头。”
这下轮到段业心里惊骇了,因为张衮说的,完全正确。
事实上历史上的刘毅正是这样,几乎和刘裕一起,起于寒微,却在短短几年之中,芝麻开花一般,迅速的声名鹊起,权倾一时,最后,又在自己人生最巅峰的时候,被刘裕亲手打落云端。
而可以确定,刘毅在之前,是毫无知名度的人,如果说段业自己和刘裕这样的人,被那些有心人注意到,还算情有可原的话,那么像刘毅这样的人,张衮是不可能动用自己的资源去调查他,去摸底的。
那只能有一个解释,那就是说,张衮所谓的相面之术,确实有一定的门道。
段业小时候受的教育,一直告诉他,所谓相面,其实就是封建糟粕,这也让段业是深信不疑,因为他从小到大,受的都是科学教育,对于诸如相面这种无法实证,无法演算,无法重复的事情,段业自然是不信的。段业过去,一直是一个彻头彻尾的唯物者,相信人的一切,都是可以靠着个人奋斗而来,怎么会去相信靠相貌身材能断定福祸呢?那样的话,个人的奋斗还有什么意思?再者,那些术士们,为什么就不能算算自己的命运呢?
可是,当段业穿越以后,原本他坚定地信仰,也动摇了,很简单,根据相对论,既然光速是绝对速度,没有比光速快的可能,那么时间当然是不可逆的。
但是,穿越明明就是时间逆流了呀?这岂不是直接从根本上摧垮了相对论的根基?如果相对论都能靠不住,段业之前完整的信仰架构,又如何能靠得住呢?
段业神色复杂的看了张衮一眼,道:“先生,我也赞成你说的,刘毅此人,日后必成大器。”
张衮却有些忧虑的说道:“刘毅不过是刘裕的手下,手下就如此了得,那刘裕其人,岂不是比我们想象的还要可怕?”
岂止如此啊,段业心里不禁有些发愁,刘裕自己的本事,在历史上那个年代,是当之无愧的第一号,而且他的班底也很可怕,刘穆之谢晦有运筹帷幄之中,决胜千里之外的谋略,檀道济王镇恶朱龄石朱超石沈田子等人都是勇冠三军,势不可挡的将才,刘裕自己还是个个人全能型的人物,这样的人,一想就头皮发麻,遑论还要战而胜之。
突然,段业似乎抓住了什么,不由大喜起来。
段业想到,刘裕会有哪些班底,自己都是知道的,这些人的名字段业都知道,完全可以照张抓药,提前把他们笼络到自己的身边嘛,那个檀道济,不是之前一直在绛玉身边么,如今想个办法,把他争取过来,不是很好么。
当然,段业知道,选拔人才这种事情,是两手都要抓,两手都要硬,这些人该挖的要挖,也不能忘了自己这边。
于是段业说道:“二位,如今我虽然是一郡郡守,但是也是志向远大,求贤若渴,而且虽然我已有了选拔人才的办法,但是终究那是个长期的事情,不能短期见效,还望二位,能够用二位的清望,为段某招募人才。
张衮和崔浩对视一眼,都笑了。
入夜,邺城的天空,却依旧闪亮,这些日子以来,慕容冲已经经过一番梳理,几乎重新把邺城恢复了过去大燕国以这里为首都的模样。而邺城既然是当初大燕国的首都,自然经营很扎实,况且,大燕国上次国灭根本就没几年,而且当时慕容家族,自己内斗是非常严重的,因此虽然王猛当时也是在战场上,堂堂正正的打败了鲜卑人,可是慕容家族和鲜卑的勇士们并不服气,因为他们认为,在血统上,氐人比起他们低贱很多,当初被氐人灭国,一直被认为是他们的奇耻大辱,如今,慕容冲有机会光复大燕国的故都,自然被这里的百姓们,当做是英雄。
就在街头夜市里,一个看起来再普通不过的人,正在街上闲逛,只是这个人,逛了整整一晚上,却什么也没有买,直到夜市打烊时候,才趁人不注意,跑到了街道最深处的一间房子,紧张的扣了扣门。
不一会,门开了,里面的人刚要说话,这来人却轻轻举起来了手上的一面牌子,而里面的人马上就把这个人放进了宅子,然后迅速把门关上。
这一切发生不过小半盏茶的功夫,自然是没有人注意的。
不一会,正室之中,已经坐满了人,而房间的主人,其实正是昔日大燕国的名将,如今却隐居在此的高湖,而来人,赫然是慕容垂的爱子慕容农!
在这个时候,慕容农还敢出现在邺城,那只说明一件事情,这是慕容垂派他来的!
高湖看见慕容农之后,却不似身边的几个人那样神色激动,而是严肃的问道:“这位先生,虽然你长得很像辽西王,甚至于连我都分不出来,可是兹事体大,还请你出示一下信物。”
自从慕容令死后,慕容农是慕容垂诸子里最出色的一人,心眼很多,见高湖这样,不但没有反感,反而非常欣慰,因为这说明高湖不但很谨慎,还大有可能帮助他们。不然,以高湖的本事,想要制住自己,然后去向慕容冲请赏,应该是减很容易的事情。看起来父亲让自己来找高湖这一步,果然走对了!
第一百四十八章 烽烟滚滚来天半(8)
现在,邺城的现实情况,是一切被慕容冲所控制,虽然之前,慕容垂其实呼声更高,毕竟论起辈分,论起威望,论起过去的功绩和荣耀,慕容垂早就不容置疑了,而慕容冲过去,却并没有什么拿得出手的东西。
可是,形势比人强,挑头造反的有两个人,慕容泓和慕容冲,慕容垂只是到了后来,才勉强举兵。而且当年,大燕国灭亡那年,慕容冲虽然年轻,好歹也在邺城坚持到了最后一刻,他对国家的忠诚不容怀疑。
可是慕容垂那个时候却早就投降了苻坚,虽然大家都知道,那是因为慕容评实在是太混蛋,肆意的迫害忠良,被逼走的不是慕容垂一个,可是不管怎么说,这事情,总归是一个污点。
况且,鲜卑人是很现实的,慕容冲战胜了叔父慕容垂,这是硬道理,现在,他控制着邺城,他是大部分鲜卑人拥护的对象,他打败了氐人在这里的统治者苻丕,这就够了。
只是,慕容垂好歹是一代枭雄,他怎么会就这样束手就擒呢?慕容垂知道,上一次在邺城城外,慕容冲没有抓住最好的机会,把自己干掉,他就永远失去了这个机会。慕容垂一定要夺回自己的一切!
高湖看了看慕容垂的亲笔信,再仔细核对了慕容农带来的信物,终于确定,来的人真的是慕容农,而不是人家假扮的。大喜的高湖激动不已,当时就流下眼泪,哽咽失声,而屋子里其他几个人,也都纷纷抹泪。
高湖还喃喃说道:“吴王还在,吴王还在,那就好了,那就好了啊!真是老天开眼呐!”
其他几个人也纷纷应和,而慕容农也有些激动,从小养尊处优的他,虽然也不怕艰辛,不怕吃苦,可是毕竟没有人愿意去吃苦。况且,过去再苦,自己的父亲和六叔,总能解决一切,自己手上有军队,有鲜卑勇士们毫不保留的效忠,就算有困难,慕容农也有把握,自己一定能够战而胜之。
可是前些日子,自己就像丧家之犬一样,四处流lang。可恶的慕容冲果然还是没有一点点的仁慈,派兵到处搜捕自己和父亲,虽然说,各为其主,要是换了自己,估计也会这么做。
可是人在自己的故土上,周围都是自己的臣民,却要面对被追杀的痛苦和危险,而被迫东躲西藏,这种经历,实在是让慕容农情何以堪。
好在现在,虽然天色已经入夜,慕容农却仿佛看见了曙光。因为很明显,高湖等人,都是向着自己的,有了他们的帮助,自己就有可能配合父亲,重新拿回邺城,拿回属于他们的一切!
高湖这个时候抹了抹眼泪,严肃说道:“这二位,一个是钱楷,一个是昔日大军都督府参军赵秋,这二位都是绝对忠于吴王的,也一直希望吴王回来,主持我大燕国的大事,本来在上次邺城之变的时候,我们就已经里应外合,把苻丕的守军拖住,可是那时候,却万万没有想到,进城的,却不是吴王,而是慕容冲这厮!好在如今,老天有眼,吴王还在,公子还在,那么我们几个,自然是愿意为了吴王,粉身碎骨!”
“好!好!”慕容农大喜,正要说话,却听见突然有人敲门!
慕容农当即就有些疑虑,这里可是贵客讨论重要问题的书房,下人也好,内人也好,都是绝对不被允许进来的,这个时候有人敲门,这是什么意思?
当时慕容农看着高湖的脸色就有些不对了,难道这个高湖出卖了他们?
只是高湖迎着慕容农的眼神,却是非常清澈,让慕容农抓不住什么把柄。
可是,敲门声却越来越急促,丝毫没有停歇的意思,而高湖这个时候,却问了一句话,“公子,您相信不相信高某人?”
这个问题,平素对于慕容农来说,绝对不是一个问题,可是这一刻,让他说出这个字,却是如此之难。
谁知道,外面站着的,是个什么人?如果是慕容冲的爪牙呢?
可是没有时间选择了,慕容农决定豁出去赌一把,他坦然点头,道:“高先生仁义无双,慕容农岂有不相信的道理?”
“好!”高湖一怕巴掌,大步走到了门前,打开了门,一个一身玄衣,但是看起来极为孔武有力的汉子,站在了门外。
“楷哥?”慕容农大惊,旋即大喜!
因为外面站的,不是别人,正是之前,自己和父亲都认为已经战死沙场的太原王,慕容恪的儿子慕容楷!
慕容楷的父亲慕容恪,是当时的天下第一名将,可以说是战无不胜攻无不克,石虎也好,冉闵也好,桓温也好,都不是他的对手,而他处理内政,也是一把好手,可以说是文韬武略,无一不精。当初虽然慕容垂的父亲,上一任燕王慕容俊去世,可是在慕容恪辅政的七年,依然是国泰民安,风调雨顺,就算是王猛,也不敢打大燕国的主意。
当然了,那个时候,也只有张衮看出来慕容恪的方针是有问题的,但是慕容垂等人,却自然是坚定的支持慕容恪。自视甚高的慕容垂,在皇族里真正能够看得起的,也就是慕容恪等寥寥数人而已。
慕容恪去世后,辅政的慕容评,才露出了爪牙,开始迫害慕容垂等,这也决定性的改变了大燕国的国运和慕容垂自己的命运,辗转多年,终于导致了国破家亡的悲剧。
而慕容垂对于自己的侄子慕容楷,一直非常器重,也努力栽培,只是上一次,一直谣传,说慕容楷死在邺城城外,这一直让慕容垂伤心不已,如今慕容农看见慕容楷还活着,自然是非常高兴。
慕容楷淡淡一笑,道:“自然是高大人庇护了我,那时候我深受重伤,辗转逃到城外荒郊,也多亏遇上了高大人,不然的话……呵呵呵,那时候我伤势太重,流血过多,恐怕是活不下去了。”
慕容农当即再无怀疑,高湖果然是对慕容垂忠心耿耿,当即就要下跪行礼,却被高湖拦住,还连称“使不得”。
而慕容农却坚持一揖到底,还说这是高湖必须受的。
接着,重新相见的慕容农和慕容楷自然要唏嘘一番,而慕容楷这时候眸子一闪,道:“农弟冒险远来,想是五叔将举大事了?”
慕容农一脸兴奋道:“不错!父王如今已经在龙城了,不过是秘密前往,如今龙城守备段规,已经表示愿意奉父王为主!且父王和六叔募兵的效果不错,现在已经有三万之众了。因此,父王特让弟来邺城,报知兄等。”
“太好了,早就等这一天了!”慕容楷搓搓手,按捺一下激动的心情,说道:“农弟,我的伤势,也好的差不多,如今上阵杀敌,没有问题,而高大人几人,都是足智多谋的人,有他们襄助,光复邺城,一定没有问题!”
高湖连连摆手,道:“太原王谬赞了,高湖不敢。”
“高大人,你当得!”慕容农严肃说道,“不过,父王只在辽西募兵,兵源稍微不足,且现在,拓跋部已经自立,不再受我控制,听说前些日子,拓跋珪亲征铁弗部,也是大获全胜,如今拓跋珪的威望如日中天,我们如果动作太大,易受他的攻击。况且现在,为了我们的安全,并不能把父亲已经到了龙城的消息大肆扩散,所以河北境内旧民并不知情,不如我们分头出发,各自招揽故旧,形成野火燎原之势,河北形势立可改观!”
慕容楷赞道:“恶奴言之有理,四面起火,他慕容冲如今忙着打刘裕,留守的人纵有三头六臂,也难顾及!”
这时候,一直听他们说话的高湖不紧不慢地道:“二位,我大燕国在河北旧部很多,可缺少马匹,没有了马匹,我国人勇士,也是缺了牙齿啊!即便是私马,南下前也被征为军用。城西蒲池是慕容冲训养军马的地方,骏马成群。今夜,我们就去盗他的马,然后分手,各自起兵。”
慕容农当即抚掌叫好,而众人也纷纷点头,慕容楷道:“恶奴,你就吩咐吧,怎么干?我们听你的!”
“好!“在这个时候,慕容农一点也不推卸他应该承当的责任,“事不宜迟,楷哥,今晚你带人到蒲池去盗马。明日,我与钱先生、高先生、赵先生率部曲与你会合。你们去辟阳,我和赵先生去列人城。”
慕容楷一愣,不安道:“列人城距邺城不足百里,苻丕之兵指日可到,恐怕难以抵挡!”
慕容农自信的一笑:“楷兄,列人城是乌桓人聚居之所,若得到乌桓人的支持,事半功倍,至于留守慕容绍,呵呵,这个小子有几斤几两,我太清楚了,让他来,呵呵,他若来了,大事必成!”
天色刚晚,慕容楷带十几个精壮的亲信,到了蒲池,趁黑偷了慕容冲数百匹骏马。第二天,慕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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