毛当相信,只要经过几场战争的胜利,这支军队就会被淬炼成新的精锐!
秦军两万步骑在陵云台排开阵式,盾牌兵在前,弓弩手藏其后,居中的步兵矛戟如林,三千人马披甲的重装骑兵左右分开,压在阵后。
毛当铜盔铁甲,马鞍桥上横担一条镔铁长矛,在一群背插玄旗的护骑簇拥下,举目向对面望去,空旷的原野上聚集一片乌压压的丁零人,零星的青旗不时在队伍中晃动,数百名骑兵被密集的步兵围在当中,说是士兵,有些牵强,绝大多数丁零人没有凯甲,骑兵穿布袍羊皮裤,步兵披散头发,赤裸膀臂,手中握着刀、矛、钢叉,斧头,甚至有人手持锄头、木棒,喧哗着,吼叫着,一步一步逼近。
“呵呵呵┄┄,一群奴才,也想造反吗?”毛当仰面大笑,眼睛里射出残忍的凶光,而身后的将士们也是齐声欢笑,一时间士气大振。
而毛当心中暗道:“淝水大战败的窝囊,至今心中不爽,慕容冲那个娈童,都敢在头上撒野了,好在有一群野人让我屠个痛快!这一次总算能出一口鸟气,也算将功赎罪了。”
想到这儿,毛当一举长矛,冲四周的秦兵大声吼道:“大秦的将士们,睁开你们的眼睛,把这群猪狗一样野蛮人的头,一个一个地切下来,堆在陵云台上,惩戒那些敢于谋反的奴隶!”“嘿!嘿!嘿!”秦兵呐喊着,舞动手中的武器,阵中雪亮的刀矛此起彼伏。
第一百四十一章 烽烟滚滚来天半(2)
翟斌见秦军阵中喊声连天,旆旗摇晃,耀武扬威,勃然大怒,拔刀吼道:“天族的勇士,冲上去,杀光他们!”
前部的三千丁零人象一群凶恶的狼奔跑着向秦阵冲击,没有人可以怀疑他们的勇气!尤其是是现在,他们更是要在秦军面前,来证明自己。
可是,战争看的,终究是实力,秦军阵中万箭齐发,冲在前头的丁零人死伤一片,丁零人果然不怕死,嚷叫着,一批一批冲上去,密集的箭雨让丁零人成群倒下。
毛当到底是沙场老将,很是沉得住气,见丁零人数多,并不急于短兵相接,而是先让自己的前军损耗丁零人的实力。他的意图很明显,就象一只凶狠的猫把老鼠玩个精疲力尽,再慢慢吃掉他。
毛当大手一挥,占据左翼制高点的秦骑风驰电挚般冲下去,马踏刀砍,横向冲击丁零人的冲锋部队,二千铁骑过后,所剩丁零人廖廖无几。
翟斌气得暴跳如雷,怒吼道:“谁愿意为我族解难?”
翟真大叫道:“叔父,我去!”
说罢,翟真大喝一声,舞动斧头,又领一队丁零人疯也似地攻上去。
只是这一次,迎接他的,还是密集的箭雨,而箭雨过后,秦阵中的步兵持戟踏步而出,冲向队形都有些散漫的丁零人。
只是,双方刚接战,机动性很强的秦军右翼的骑兵就狂突过来,两下夹攻,丁零人又死个精光。
一群秦兵围住翟真,他们看出这个粗壮的汉子可是奇货可居,如果能够拿住他,恐怕毛帅就会重赏。
翟真杀红了眼,赤膊抡动大斧砍杀,口中大叫:“氐狗,有种滚出来,和老子单打独斗。”
“嗬嗬!”观战的毛当咧嘴大笑,不屑道:“丁零奴,不砍下你的脑袋,你不知道老子的厉害,给我闪开!”
众护骑道:“君侯不可轻往!”
毛当自恃武功,仰天洪声长笑,神情更为狂妄,现在正是他立威的时候,同时还能提振士气,更好地掌握军队,这时候哪里肯听劝阻,于是毛当拍马舞矛杀出,直取翟真。
丁零阵中,见对方主帅冲出,翟刚、翟猛各提长刀、钢叉双双冲出,试图拦住毛当,那毛当果然了不得,独战二人,还明显居于上风,那翟刚,翟猛虽然奋力抵抗,无奈毛当愈战愈勇,忽然,他逮住一个破绽,佯攻翟猛,却陡然回身,大叫一声,戳死翟刚,复趁着翟猛大惊失色之下,一矛砸死翟猛,转眼之下,翟家年轻一代的两个杰出代表,就这样殒命,由此可见,战争是真正残酷的,没有一点点侥幸的空间和可能。
但是,毛当并没有见好就收。现在翟真还被围攻,而毛当也一点不顾自己的面子,径自驰马奔向翟真。
翟斌大惊,纵马驰出,舞刀抵住,肩头的兀鹰尖叫着扑向毛当面门,毛当咬牙道:“老匹夫,自来送死!”举矛相迎,两人斗在一处。
远处一队人马赶来,刘勃勃和翟芷领队在前,本来,翟斌也是为二人提供机会,一直让二人在一起。丁零人里,对于男女大防看的并不重,女人也是要上阵杀敌的人,翟芷的武艺更是不错,所以自然没有道理躲在家里,反而是穿上铠甲,亲上前线。
刘勃勃因为要让自己的心腹们及时加入队伍,所以来晚了。翟芷眼尖,瞅见父亲和毛当厮杀,心中担忧,紧张注视战团。
那毛当不堪忍受兀鹰的骚扰,二马错过镫,摘弓搭箭,一个犀牛望月,一箭射去,正中兀鹰的细颈,兀鹰尖叫着由半空栽落。
翟芷从小几乎和那兀鹰一起长大,那兀鹰也颇为通灵,因此彼此感情极好,现在看心爱的鹰就这样被射死,心中顿时如同撕裂了一般,不由得惨叫一声。
可毛当却狂笑一声,挥矛再斗,这一下子终于得手,一下刺中翟斌左肩,翟斌惨叫一声,惊得翟芷毛骨悚然,娇咤道:“别伤我爹爹!”
毛当没想到战场上还有女人,手上慢了一步,翟斌趁机打马闪开,将将躲过一劫。如果在这个地方,翟斌都被毛当干掉,那么这仗也就不必打了,丁零人也注定将会永远是奴隶。
而恰在刺客,翟真终于摆脱了那群秦军士族的纠缠,突出重围,而翟芷立即纵马驰上,舞动雁翎刀与翟真两个拼死挡住毛当,掩护翟斌败回。
一直冷眼旁观的刘勃勃见翟斌打马回来,微微侧身让过,再看看和毛当殊死搏斗的那道倩影,心中闪过一丝温暖,他冷冷一笑,突然大声道:“翟兄稍待,看我刘勃勃斩此氐奴!”
这一声喊,气贯长虹,无数人都一时停下了手上的兵器,浑然忘记了他们本来的职责。
而刘勃勃说罢,手持长戟,跃马出阵,但见他白马银甲,如同狂风裹动一团暴雪呼啸冲来。连受伤的翟斌这个时候看着年轻的刘勃勃于大军之中,纵横驰奔,也不由轻轻叹道:“好漂亮!”
毛当的护骑见他来得凶恶,数十骑挡住去路,只是刘勃勃根本不把他们放在眼里,他长戟翻飞,秦骑纷纷落马。
而话说那头,毛当双手把矛舞的如同风车一般,终于找着个空子,一下刺伤翟真,旋即又想故技重施,对苦苦支撑的翟芷玩一招回马枪,而那翟芷毕竟是女人,体力本来就不如男人,此时已经是汗透征衣,眼见不敌。
刘勃勃一声长啸,连挑数人,纵马驰过。毛当的长矛崩飞雁翎刀,矛尖直刺翟芷的心窝,翟芷花容失色,两眼一闭,不忍见自己鲜血喷射的惨状。千钧一发之际,一片白影掠过,长戟荡开铁矛,马头冲过,但见刘勃勃反手一戟,扎透毛当重甲,只听见“当”的一声巨响!显然,毛当胸前重甲之后,还有护心镜。不然,这一下子,刘勃勃就能刺穿他的胸脯!
可是刘勃勃到底是刘勃勃,他全力大吼一声,又把手上力气加了三分,是想强行刺穿毛当的身体!
毛当到底是了不得,居然借力使力,在重伤之余,还是借着刘勃勃这次一用力,居然把自己庞大的身体高高甩起,然后平整的朝后飞去,虽然重重地摔在地面,可是身边几个亲兵火速赶到,到底是救了毛当性命。
瞬间的窒息后,“火!火!火!”丁零阵中欢呼雷动,刘勃勃闯入秦阵,左冲右突,如入无人之境,大有百万军中取上将首级的气魄,以一己之力,击败敌军主将毛当,救下丁零首领翟斌,以及翟芷等人,而秦兵人人丧胆,个个惊魂,丁零人随后冲击,翟斌亲自带伤上阵,指挥部众拼死冲杀。而毛当方才那一下子受创很重,还在昏迷,自然无法指挥作战。群龙无首之下,秦军惨败,丁零人杀伤秦兵近万人,缴获大量的铠甲和武器,一举攻克陵云台。
陵云台在洛阳城外,魏文帝曹丕所筑,高二十三丈,台势高峻。翟斌兄弟和刘勃勃,翟真,翟芷等一起登上台顶,极目四望,心旷神怡,广阔的天际覆盖着无垠的平原,远处隐隐约约奔流的滔滔黄河尽收眼底。
翟斌哈哈大笑,“痛快啊!刘兄弟,陵云台之战,全亏了你,你是光明之神阿胡拉的化身!”
见刘勃勃一脸迷惑,翟芷摇头道:“爹爹,刘公子哪里知道阿胡拉!”
刘勃勃有些尴尬的一笑,坦然道:“在下确实不知,还望海涵。”
翟芷却对刘勃勃笑道:“西丁零和我们凉州丁零人信奉拜火教,传说很久很久以前,阿胡拉的光明世界与安哥拉的黑暗世界并存,当中有虚空隔开。第一个3000年,安哥拉向光明世界进攻。而我们的阿胡拉能预知未来,安哥拉只能知过去,阿胡拉预言双方还要持续斗争9000年,又预言斗争的结局是黑暗世界的覆灭。安哥拉惊慌失措,堕入暗界。阿胡拉于是创造天空、星辰、日、月,最后是原牛和原人迦约玛特。安哥拉再一次进攻,它创造出毒蛇和各种害虫。它杀死原牛。原牛的骨髓在地上生出植物;原牛的种子生出各种有益的动物。它杀死原人。原人的种子藏在地下,生出大黄,从大黄中生出一对伴侣――玛什耶和玛什耶那,就是我们人类的祖先,于是光明与黑暗开始混战。所有的英雄和妖魔都参加了圣战。最后所有死者都复活了,慧星降落在大地上,燃起大火,一切金属熔化为浆液,形成滚滚灼热洪流。所有的人,生者死者都要度过洪流,善者如同浴于温暖的ru中,经过考验和净化入天堂。诸神和妖魔进行最后的战斗,结果是妖魔失败,被消灭,恶魔永久堕入黑暗深渊;大地平衍广阔,世界重新安逸宁静!如今我们也是为了我们自己的幸福和善的天国而斗争!”
翟芷说话时平静而虔诚,充满着渴望,刘勃勃顿时觉得这个并不是很漂亮,却很勇敢的女孩非常的可爱,而这时候,恰好一阵微风吹过。
第一百四十二章 烽烟滚滚来天半(3)
之前,鸠摩罗什对于吕光寿宴他自己是否出现,其实一直是态度暧昧,没有明确表态。
这也难怪,如果人家一请,自己就去,无异于是自降身份,可是如果把话说死,那肯定会得罪吕光,也不是一个聪明的做法。
而在这个时候,自己飘然出现,还是能起到一个惊喜的作用,鸠摩罗什这一手虽然只是小手段,却是恰到好处。
“大师!”吕光亲自起身,率众相迎,而这些日子以来,鸠摩罗什虽然只公开开坛讲道了两次,但是在姑臧已经是无人不知了,尤其是很多怀疑的人,很多不信佛的人,去听了鸠摩罗什的讲经之后,却转而虔诚的有些狂热。
没有办法,鸠摩罗什自身修为精深也就罢了,关键他的长相讨喜,朝那一座,微眯双眼,就有那么一种遗世独立的派头,人家学是学不来的,鸠摩罗什一开口,声音圆润而清新,吐字清楚,节奏适度,让人如沐春风,而他对于佛经的解释也是深入浅出,让人信服,因此很快,在姑臧城,鸠摩罗什就有了一批忠贞的信徒。
这次他这个时候来,恰好是吕光被诸葛玄给难住的时候,大家一迎接鸠摩罗什,等于把这个口就给跳过去了,段业心里也认为,这实在是最好的办法。
宾主落座,一番寒暄,鸠摩罗什贺寿,吕光道谢,一切都是行礼如仪。
自然,诸葛玄这样不知趣的人,又大刺刺的把天石的事情告诉鸠摩罗什,还说道:“大师,如今天石降于凉州,此乃节下之福,凉州之福啊!大师对此,有何高见?”
这下子等于把球踢给鸠摩罗什了,大家也都伸长了脖子,要看看这个鸠摩罗什有什么高见。包括吕光在内,也都死死盯着鸠摩罗什。
但鸠摩罗什可是见过大场面的人,当然不会怯场。他宏声长笑一声,道:“诸葛施主所言甚是,这天石下凡,自然是上天赐福,没有错的。”
吕光关切问道:“那赐福赐的,却是何种福报?”
“呵呵呵。”鸠摩罗什笑道,“大人掌军治政,自然福泽也在上面。”
“可有更上层楼之空间?”吕光谨慎地问道。
而这个问题一出口,大家也都竖起了耳朵。更上层楼在这里的意思,太明显不过了。吕光现在是刺史,刺史是代表朝廷的最高地方官员,而再往上,当然是悍然自立了。
这个问题之所以让大家注意,除了鸠摩罗什的意见大家很重视外,还有个缘故,就是其实在这个时候,某种程度,这是吕光自己的表态。
因为不管鸠摩罗什怎么说,吕光都得有个回应。而那个回应,便是最重要的表态。
鸠摩罗什没有正面回答,而是深深看了吕光一眼,道:“大人出来做官为帅,为的是什么?”
“为的是报效君恩,保家卫国。”吕光想也不想就说道。
“那么大人的志向是什么?”鸠摩罗什问的更快。
“四海清宁,河清海晏。”
“大人以为,这天下乱局还得维持多久?”
“如果没有圣人出世,恐怕还得维持很久。”吕光面带忧色,一副慷慨的样子。
鸠摩罗什点点头,道:“诚如诸葛长史所说,上天降下天石,自然是有承天景命的意思,但是这是‘命’,能不能成事,还得取决于‘运’,有命无运,终究还是功败垂成。”
“如何才能有运。”
“因势利导,顺势而行,进退有度。”鸠摩罗什说出了十二个字。
吕光深思了片刻,然后心悦诚服的点头,道:“大师一番话,让吕某胜读十年书啊!大师的这十二个字,吕光一定铭记在心,片刻不敢忘。“鸠摩罗什长宣了一声佛号,只是微笑,没有再搭腔。
这个插曲过后,鸠摩罗什自然是被请入上座,而其他人还得继续完成给吕光贺寿的过程。
有了段业的天石在前,其他人的贺礼,哪怕是极尽心思,终究光芒褪色不少,吕绍和吕纂的礼物,如果不是段业的缘故,其实客观来说,都是很不错的。可是现在,大家也只是礼貌性的称赞两句。究竟是怎么样,谁都心里有数。
吕纂吕绍的光芒,都被段业抢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