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段业其实对宦官没啥好感,这个倒主要是受一些官修史书的毒害,导致一提到宦官,人们就自觉地想到了魏忠贤李莲英,却不知道由于常年文官集团掌握了舆论和史书,导致宦官被恶意丑化,功劳肯定是读书人的,过错一定是宦官的,哪怕是洪涝灾害也是宦官的原因,想下雨天晴也简单,杀人就行。
葛渤点点头,又摇摇头,“此人是残疾人不假,却并非宦官,他当年因为不幸的遭遇,被去了势,但是他是苻坚还是王子时就跟随其中了,当初苻坚政变夺位时,此人便起了莫大的作用。如今王猛也死了,他可以说是苻坚最信任的人了。”
段业马上就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卫彬这样的人,和旁人的分量自然不一样,他来到这里,一定是代表着苻坚的意思,而虽然如今,苻坚实际控制区域,已经由于慕容垂和慕容冲的缘故,被分割开来,辽东,山东和淮北已经成为飞地,和长安很难联系,但瘦死的骆驼比马大,现在段业可没有能耐和苻坚扳手腕。
所以,对于段业来说很重要的事情,便是一定要尽快搞清楚,卫彬来干什么?!
可是段业问出的这个问题,葛渤却也很担心的摸了摸额头的汗,坦然摇头,道:“我们不知道他来凉州做什么,如果这个都能打听清楚,他便不是卫彬了。”
“那么他在酒泉呢?”段业的神色严肃起来。
“只能确定他见过彭凤,别的也不知道。”葛渤说道。
这下子就有些麻烦了,段业也背着手开始轻轻踱步,每当他遇到困难的时候,就习惯了用这种方式来纾解紧张,有时候还能想出办法来。段业坚信,歇斯底里,总是发泄,完全是无济于事的。
至于那个彭凤,之前是段业派人争取了他们父子反水,他们父子在吕光夺取凉州一事上,可以说功劳莫大,当然吕光也没有吝惜赏赐,把酒泉郡让彭凤当太守就是最好的奖赏,而武威郡依然让彭济担任,父子两人,都是大郡太守,这样的殊荣,天下也找不到几个。不要忘了,吕光手上只有八个郡!
至于其他的物质赏赐以及特权,更是给了不少,一时间彭家父子在凉州可以说是炙手可热,地位可远比梁熙时代要高。
既然这样,那个卫彬先去了姑臧,再去了酒泉,他想干什么?
可以合理怀疑,卫彬去了姑臧,一定见了吕光,很可能也见了彭济,现在又跑来见彭凤,怎么想,段业怎么觉得不对劲。
也难怪葛渤神色焦急了,如今很多日常事务,段业都不管了,因为他知道时间紧迫,一旦等到中原分出个胜负来,形成了新的核心,那么以泰山压顶之势收拾凉州这边,就跟玩一样,自己别无选择,只能尽快壮大自己,然后在最短的时间内,打下一片足以自保的根据地。
可是卫彬如果现在发难,段业悲哀的发现,自己几乎没有还手的机会!
走上了这条路,便不能再回头!
第十九章 神秘来客降临(2)
怎么办?该怎么办?段业思来想去,发现自己好像没有太好的办法。
可是,自己却是葛渤,段平,张猛,楚云深等人的头儿,如果当头儿的都在关键时刻拿不出主意,那干嘛要你当头?
葛渤既然在这个时候焦急的找到自己,只能说明他也没招,需要段业拿出办法来,不然的话,葛渤肯定早就提出建议了。
仔细想了一会,段业还是觉得没啥好办法,但是,也不能再磨叽下去了,时间紧迫,而且此事涉及的卫彬本来就是主管情报工作的,说不得如今他已经在敦煌城布满了自己的人手呢。就算自己府上,是不是有卫彬的人,那也是很难说的。
虽然段业早就把敦煌当成了自己的根据地,而且正在努力的经营,可是时间到底太短,根本做不到把这里经营为针插不进,水泼不进的独立王国,城里潜伏着其他势力的人,这是公开的秘密。
想了想,段业还是说道:“卫彬既然来了,我们当然不能装聋作哑,这样,我们不妨把阵势搞大一点,动静弄响一点,来给他点见面礼。”
“大人的意思是……”
“既然他卫彬来了姑臧,还被人知道,我们不妨就借助某些力量,把这个事情给捅出去。”段业嘴角一弯,有些冷冽的说道。
“大人,这合适么。”葛渤有些迟疑,毕竟卫彬的身份和旁人不同,寻常人不知道,可是高层里却还是知道的,而且他既然秘密来凉州,当然有秘密来的道理,如果给他戳破,可不是什么好事。如果他脸上不好看了,很多人可就麻烦了。
段业看了看葛渤,再整理了下思路,咬牙道:“得了,顾不了那么多了,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虽然我现在没什么理由和道理,但是我总觉得,这事儿弄开比捂着对我们有利。”
说到这,段业突然像想到了什么似的,突然一拍脑门,道:“对!对,就是这么回事!”
“怎么?”
段业的思路越来越清晰,他没有正面解释,而是神秘地笑道:“真人,很多事情,如果没法解决,其实把事情搞大到谁也解决不了,其实也是个解决的办法。您说,是么?”
葛渤顿时恍然大悟,老少二人对视一眼,同时嘿嘿奸笑起来。
在吕光正式成为凉州刺史后,由于一些列内外政策都很稳健,而且凉州人过惯了平静的日子,早就讨厌那连绵不绝的战争了,跟谁过不是过啊?于是很容易就接受了吕光的统治。
因此凉州已经平静了一阵子了,就算大家都从亲戚朋友以及走南闯北的客商那儿,知道西南方向秃发部和吐谷浑什么的又打起来了,他们也毫不关心。
反正那些地方,除了做生意的人,谁也不去,就算是生意人也不担心,因为在草原上,商人是受到部族酋长们的高度尊重的,他们可不会铸造冶炼,也不会纺织打磨,如果没有商人,他们哪里有丝绸穿有金银器用?更何况,他们部族的牛羊马又卖给誰去?
所以,哪怕他们打得天翻地覆,也没有人敢为难商人。
再说了,凉州虽然民风剽悍,不似内地,但是归根到底,多数人还是汉人,对于胡人之间的冲突,并没多大的兴趣,就算有点关注,恐怕也有些不怀好意,就算不至于到了幸灾乐祸的程度,也巴不得他们自己掐比较好。
可是,很快平静就被打破了。
突然间,凉州城的茶楼酒肆,秦楼楚馆,大街小巷,但凡是公开场合,就有人在散步传言,说什么天王陛下对于凉州还不放心,派了钦差大臣卫彬来到凉州。
这是本来的话儿,无非是说卫彬来了,并且对于卫彬的神秘性和重要性做了一番渲染,仅此而已。
当然,段业也没忘记找人扮演了捧哏、传播、反驳等等角色,但凡传言要能火起来,总得遵循马太效应,这个年代可没有那么多先进的传播工具,想要达到那个效果,实在有些难度。
但是连段业和操盘的楚云深都没有料到,很快,谣言就衍生出了很多不同的版本,而这些版本的诡异程度,大大出乎段业的预料之外。
比如说,苻坚震怒,让卫彬来痛斥吕光,吕光吓得跪地求饶,瑟瑟发抖,涕泪横流。
比如说,苻坚震怒,让卫彬带人来抓吕光回长安处置,结果吕光苦苦哀求无效,想杀卫彬灭口,同时造反,却不料卫彬乃是个武林高手,就这样让他跑了。
比如说,苻坚震怒,派卫彬来凉州办事,结果卫彬居然被吕光策反,索性从了吕光。
当然,靠谱些的传言也是有的,比如有人就说卫彬来到凉州主要是就近处理秃发部和吐谷浑的事情的,顺便敲打下卢水胡,因为他们捞过界了。
可是,这些比较靠谱的分析,在越传越玄乎的八卦面前,生命力弱的可怜。
因为八卦的生命力,在于玄乎,在于匪夷所思,在于让人津津乐道。
可惜,很多真相,往往是枯燥的无趣的。
而就在这个时候,酒泉的一个暗室里,卫彬坐在那里,抱着手看着两个跪在地上的年轻人,而这两个年轻人长得一模一样,清秀的很,居然是双胞胎!
卫彬也不说话,只是看着他们,可是他们却额头的冷汗冒了一层又一层。但卫彬不说话,他们也不敢说话,这个屋子本来就是暗室,几乎没有光线,只有一盏孤独的油灯,气氛压抑的紧。
再看了二人一眼,卫彬慢条斯理的摸了摸有些发涩的眼角,缓缓说道:“怎么,你们两个,还不说么?”
二人对视一眼,又同时抬起头,异口同声说道:“爷!我们不知道啊!真不知道啊!”
“唉!”卫彬长叹一声,背着手站起身来,“小四儿,小五儿,你们跟我以及有十一年了吧。”
“是十一年四个月整。”左边那个人脸上左侧有酒窝,唤作小四,他是双胞胎的哥哥。
“嗯,你记得很清楚。”卫彬点点头,“看起来,到今天为止了!”
卫彬的话,听起来没甚大不了,可是兄弟二人却俱都大惊失色!
第二十章 究竟是谁泄密
卫彬由于身体的原因,可以说孤独了大半辈子,而且他的工作性质,也要求他更多的是理智,冷静,而非热情和奔放,所以说总体上,卫彬给人的感觉,就是不苟言笑,足够冰冷。
尤其是对自己的下属,干情报工作的人,卫彬更是常年保持冰冷,为的自然也是让他们也保持冷静和理智。
其实说起来,干情报工作的,最高境界,当然是学啥象啥,喜怒皆自然,你怎么看怎么象正常人。但是,这实在太难,除了需要长时间训练外,关键是得有天赋。
这样的人,的确是可遇不可求的,那么退而求其次,也要让他们能够长期保持情绪稳定,这样才能理性的分析,理性的处事。
所谓冷静,把冷和静放在一起,不是没有道理的。
所以说,卫彬对自己最信任的人,反而是更冷更严厉,倒是对不太信任的人,反而随和一些。
小四小五,由于从小是双胞胎,天生有心灵感应,而且兄弟俩都机灵过人,卫彬最是喜欢,他无儿无女,因此就把这两个人当做自己的儿子一样培养,从小教他们读书写字,刺杀骑射,几乎是倾囊相授,而这俩兄弟也实在争气,不到二十岁就成了卫彬的得力助手。
可是这一次,熟悉卫彬性子的小四小五,却知道卫彬真的生气了,他居然开始算起三人相处的时日了,这信号还不明显么?
正当小四小五还在琢磨该怎么求饶时,卫彬幽幽叹口气,道:“你们两个,到现在还不说实话么?”
小四知道,这是最后的机会,如果再不作出合理的解释,恐怕事情就不可挽回了!
他当机立断,“扑通”地一声跪在了地上,而小五和他到底是有心灵感应,几乎不需要交流,仅仅比小四慢了一点点,便也跪在了地上。
二人也不解释,只是齐刷刷的开始用手自抽耳光,而且打的快,打得狠,很快二人脸上都见血了,可是他们还是不停,接着一直打。
他们的目的其实很清楚,虽然他们还不知道卫彬为什么生气,可是很显然和他俩脱不了干系,但问题在于,他们自己也不知道自己错在哪了。
要说可能让卫彬生气的事儿,当然也有,还不少,可是总不能卫彬还不知道的就傻乎乎招供了吧?那也太寸了。
而且一味狡辩或者否认,都会带来反效果,他们俩跟了卫彬多年,也知道卫彬是外冷心热,对于自己兄弟俩,只要是能放一马,肯定会放一马。
而且兄弟俩仔细琢磨过,最近小事儿犯了不少,大事儿还真没有,因此也不担心。他们相信,自己俩把脸都打成这幅德行了,他总归会心软吧。
卫彬默默看着二人自顾自的抽脸,却就是一言不发,二人心里都有些着急了,难不成这一次猜错了?可是就算这样,他们也不能停,不然就前功尽弃了,小四和小五几乎不必想,就继续猛打,打得更起劲了。
就当小四儿觉得已经有些绷不住的时候,卫彬长叹一声,而一瞬间,兄弟俩就知道,这一手赌对了!卫彬心软了。
“好了,别装蒜了。”卫彬年老成精,什么阵势没见过,这俩小子是自己一手带大的,他们心里那点弯弯绕,自己能不清楚?
换句话说,小四小五,知道自己能琢磨透卫彬的心思,卫彬却知道他们俩在琢磨自己。
只是卫彬犯不着为这个事儿计较,而且俩人还算俊美的脸,如今都已经打得不成样子了,卫彬多少也有些心疼。
二人听话,停住了手,可是还是有些可怜的看着卫彬,求饶的意思十足。
“说罢,你们俩,最近做什么错事儿了?嗯?”卫彬回到椅子上坐下,看也不看二人。
小四嗫喏了一番,抬头悄悄看了看卫彬,然后低头说道:“我们……我们悄悄喝酒去了。”
“几次?”
“两次!”
“嗯?”卫彬抹了抹嘴角,小四心知不对,忙道:“额,真的我们一起只去了两次!四儿不敢说谎。”
“喔?”卫彬意味深长的笑了笑,“那么你俩分头去的,就不算咯?”
“分头去了……三次。”小五接过话茬。
“嗯,还好你们还算老实。”卫彬淡淡说道,而小四小五心里都有些发憷,没想到这点子事情,他们自以为卫彬根本不会注意的,都被卫彬了如指掌,可见卫彬实力的可怕。
“哼!”卫彬重重的一拍桌子,“出门前我是怎么说的?不许喝酒不许喝酒!你们还不听?上次在邺城的事情,如果不是我帮你们拦着,你们知道会惹出多大的事儿么?酒是穿肠毒药,这么简单的事情,要让我说多少次,嗯?”
小四小五自知理亏,也不敢狡辩,只好唯唯称是。
“别以为你们俩不说话就没事儿了,这次和上次不一样!”卫彬不满道,“该怎么责罚,上次我跟你们说的1时候就已经讲明了!国得有国法,阁得有阁规,没有规矩,不成方圆,你们这一次必须重罚,不然你们记不住,待会自己去找老车,嗯?”
“是!”二人虽然同时答应,背上却都已经冒出了涔涔冷汗。
老车不是别人,正是跟随卫彬多年的助手,此人虽然别的能力一般,可是却专门管阁内的刑名事务,处罚犯错的人的活儿从来都是他管,这下子栽倒他手里,死肯定不会死,但是估计也得退层皮了。
不过,这一次自己做错了事情,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