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冤家路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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冤家路窄- 第5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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叩停了马车,陈端韶猜想她是要抛尸荒野,便在车厢外回喊道,“我觉得,要再往偏僻点的地方较好些。”
苏濯从车窗内探出头去,“不必寻偏僻的地方了,寻个河边就行了。” 
陈端韶当即勒停了马车,“路旁就有河。”随后似笑非笑地望着从车上跳下来的苏濯,“啧啧,你想洗澡?”
苏濯不置可否,“你尽管往前去,只记得速度切莫太快,一会儿我自会追上来的。”
陈端韶哂笑一声,“随你,别拖累我就行。”
苏濯仍是怕他半路溜了,便刻意从怀里找了个小巧的琉璃瓶子出来往他眼前一晃,“解药在这里,我们什么时候到了泰逢山,什么时候给你。”
说罢,她伸手从车上拽下肖月半,又取了车内的两条凳子。
陈端韶看了看她手里的家伙,会意道,“晓得了,你快一些。”
他策马而去,马车轮辘辘滚在地上,溅起了黄昏雨后的泥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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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濯摸索着找到了陈端韶所说的河,这河又浅又小,看来倒像是山溪。不过也没什么好挑拣的,事急从权,能有流水已经是好事了。
她把两条凳子绑在一处,放在小河中比了比,看着是不会沉下去也不会翻身了后,把肖月半也绑了上去。
肖月半左手紧攥,握着的似是十分重要之物,想来当与沈判藏身处有关。苏濯狠下心将她的手硬掰了开来,从她掌心里取出一只用锦帕裹着的断簪。簪子是玉的,做工粗糙,鹤形鹤状,看来十分眼熟,锦帕上还绣了一行字,“妾不忘,君莫失。”


、九十四折

过了虞镇,再往下就要到泰逢山了。
这两日苏濯每每自夜梦中苏醒,都还能看到随着溪水飘飘荡荡而去的肖月半。
鹤簪躺在苏濯的怀里,戳着她的心口,随时随地地提醒她不要去做肖月半这样一个蠢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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将晚至泰逢山,陈端韶没有立刻伸手问苏濯讨要解药,而是在第一时间跑去山脚下小村里大肆购了一番物,还特意去汤池泡过两遍,涤洗身子。
苏濯不解其意,但也不好相问,直到他顶着面上两朵桃花胭脂自客房中出来。
陈端韶露出非常罕见的十二分羞涩,低声询问道,“这样看来,是不是好看多了?”
苏濯认真地看了他一会儿,琢磨着苏澈给他喂的大概是会教人改换性别的毒药,这一招可当真阴损,她当速速学起来。
陈端韶见她不言不语,便有些泄气,“我看司香瑜娘里娘气,你们不都很欣赏吗?”
苏濯又看了他两眼,终于了然了他的用意,笑道,“司神医是温润儒雅,哪里是你说的什么娘里娘气!”
陈端韶还有些不服气,却也不想跟这没见识的妇人计较。他一扭头,兀自上了阁楼。
这一路行来,陈端韶和她从未少过口角,因的什么事都能吵起架来,但骂得久了,竟也有些惺惺相惜,很有些同流合污的味道。
假如苏濯是个男人,他二人大概可以算是不打不相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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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早晨,陈端韶想起解药这茬了。
正在路上安安静静走着,他朝着苏濯一伸手,也不用言语,苏濯就晓得了他的意思,当即掏了琉璃瓶子出来,摆在他的手心里,“拿好,只此一份,丢了不管。”
陈端韶掂了掂瓶子,心里稍稍有些狐疑,“你确定这是解药,不是毒药?”
苏濯笑道,“不信别吃。”
陈端韶挣扎了一小会儿,“不行,我得留着命陪妙姐姐。”言罢,自瓶中抖出解药来就要往嘴里塞。
旁边不知谁将他的话听去了,凑上来道,“你怎么来了?”
声音尖细,是女子音。
陈端韶手上的动作倏然停住,有些诧异地回过头去,苏濯便跟着他的视线往后望了过去。
这女儿家生得花容月貌,不过因为消瘦,容姿稍减,看来更如弱柳扶风,我见犹怜。
是陈述的长女陈端歆无疑。
苏濯不动声色地退到陈端韶身后,任由他姊弟二人嘘寒问暖。
陈端歆一时也没留意到苏濯,径自教训着陈端韶道,“爹爹传书来说你又离家出走了,果是如此!”
陈端韶低着头由她数落,等她说得累了,才温言道,“姊姊身子不好,别动气。”
陈端歆嗔道,“你还知道!”
陈端韶狡黠一笑,道,“怎么出来走动了?”
陈端歆拉住他的手,“这些天气喘不匀,陈家堡与司神医本就有所往来,因此来他处求些灵丹妙药。你这样问,莫非不是找我来的?”
陈端韶颔首道,“不瞒姊姊,端韶是来找妙姐姐的。”
陈端歆望着他,欲言又止。
后头忽然起了嘈杂人声,苏濯担心被陈端歆望见,赶紧又向旁避了两步,一不留神却栽进旁人怀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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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怀抱熟悉得很,紧紧搂着便不肯放了。
“你怕什么,怕被陈端歆看到,嗯?”
他的语调中带着一丝咬牙切齿的恨,但字里行间却又被浓烈的思念所包裹,像是蜜里藏着的刀,一字一字剜在苏濯心上。
她强硬地回答道,“我怕什么?难道不该是你怕?现如今你又跑回来找陈姑娘了,是打算和我恩断义绝了吗?”
闻人越咬着她的耳朵,恶狠狠道,“随你胡思乱想也罢!总之无论我做什么,都是你做错在先,不想你倒还说得理直气壮了!”
苏濯觉得鼻头突如其来地有些酸,她道,“我错了。”
闻人越搂得她愈发紧,惹尽旁人目光也不管,他不说话了,垂着头磨蹭苏濯的鬓角。
陈端歆站在不远处,心里的弦绷得这样紧,快要断掉。
她来泰逢山找司香瑜,却不想遇到了闻人越,原当是或还能再续前缘,而今看了,心里又觉得苦痛,又觉得痛快。
陈端韶瞧着她眼神不对,便循着看过去。一入眼如此,他心里便隐隐地又翻腾起旧仇来,不肯把苏濯当朋友相看待了。
快两步到苏濯身侧,他拽手一拉,把她从闻人越怀里硬生生扯了出来,“你做什么!这是我姊姊的男人!”
苏濯被他一把拽得险些跌坐到地上,闻人越探手一抓,又将她搂了回去,蹙眉朝陈端韶斥道,“不许动她!”
陈端歆站在原地,脚步不曾动,心却已经走了,走得远远的,大抵是再也不会回来了,心弦既断,再难相续。她低了一低头,又很快抬起头来,阻拦道,“端韶过来,你妙姐姐现在不大好,别多费心在旁人身上了。”
陈端韶一腔火气全被这句扑灭,顿时六神无主地望住陈端歆,“妙姐姐怎么了?”
闻人越接下话来,回道,“妙音中了不见川的蛊毒,谁也解不开,又找不到蛊主,眼下是危在旦夕。我接到消息,所以先你一步赶来了。”
这后半句是刻意说给苏濯听的,他倔强地昂着头,不肯让她望见眼里的窘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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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得泰逢山半山腰处,就见得小影正从山上下来,手里提着一个箩筐,口中哼着小曲儿。
她瞥见苏濯,便张口招呼道,“不告而别,抱歉了,你的事情办得怎么样了?”全拿旁人当个摆设,哪个也不理。
苏濯摇摇头,颇有些无奈道,“容后再同你说,妙音还好吗?”
小影呲牙笑了一笑,“对我来说,她很好。”
闻人越在旁皱了眉头,“小影姑娘若是有事要忙,尽管去吧。”
小影瞅了瞅他,笑盈盈道,“好嘞!”
陈端韶不知她与妙音间的龃龉,看她心情实在是愉快,还当妙音无甚大碍,心下不禁大松,也渐渐肯说话了。
他一壁随着大家往山上去,一壁抛却了与苏濯的所有爱恨情仇,心情欢悦地调侃道,“诶,苏濯,你可晓得我陈家堡预备了在年后往江东买块地。我要在江东造个山庄,妙姐姐喜欢荷花,所以我预备着挖一个大池子,就放在山庄正中……”
他说得绘声绘色,就好象这年后才要买的宅子眼下已经摆在大家面前了。
苏濯听着他说话,忽然有些感慨道,“是了,再过半个月就要过年了。”
闻人越不动声色地拉住了她的手,“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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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香瑜看起来像是一夜之间老去了十岁,身上的旧衣袍也不知多久没换了,看来脏兮兮的,还略带些酸臭味,与他先前温润的形象浑像是两个人一般。
他看到了这一行人,就仿佛没看见似的,也不打招呼,一弯腰就又钻进了后边的草药房里。
陈端韶甚是不屑,“他怎么弄成这副模样?没的让妙姐姐嫌弃了!”
陈端歆伸手拉住他道,“端韶,我们先去客房坐吧。”
陈端韶毫不领情,推开陈端歆,“你们去坐,我先去看看妙姐姐。”
陈端歆快手又是一拽,“这到底是别人家,要有做客要有做客的规矩。”
陈端韶拍开她的手,笑道,“姊姊,没事的,司神医也没空招呼咱们,我就进去看看妙姐姐,看看就出来!你们先去坐!”
陈端歆急了,怒斥道,“你是连姊姊的话也不听了吗!”
陈端韶笑嘻嘻道,“难得不听一次嘛,姊姊你放手,你……”他抬眼看去,却见陈端歆低着头,竟而不肯看他,这才一愣,茫茫然地望着她,过了好一会儿方问道,“是不是……妙姐姐……出什么事了……?” 
陈端歆不吭声。
他又扭过头去看闻人越,“你说!”
闻人越点点头道,“我先前就说了她中了蛊毒。”
陈端韶一听又笑了,“刚才山腰上的姑娘不是说了吗,她挺好的呀,闻人越你别吓唬人。”说着,他用力一甩手,脱开陈端歆的桎梏,跌跌撞撞地向着唯一一间卧房冲了过去。
陈端歆声嘶力竭地叫了两声,见是叫不住了,只得追了上去。
闻人越拉住也想进去的苏濯,低声道,“有什么,你不如去问司香瑜吧。”
苏濯停住脚步,“也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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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香瑜将自己闷在草药堆里,与世隔绝了似的,听不到旁人说话。
苏濯想问他妙音的情形,但说了六七次,他也没给过一点反应。苏濯没有别的法子,只好跟闻人越商议道,“你们可曾问过小影,是否她就是蛊主?”
闻人越摇摇头,道,“这个我并不知道。”
司香瑜自草药堆里抬起头,道,“不是她。”
苏濯不信,道,“她说得不一定是实话,你确定不是她?”
司香瑜笃定道,“不是她。”
苏濯没辙,“若我没有猜错,一定是小影下的,对吗?既然是她下的,你如何肯定她不是蛊主?”
司香瑜不说话。
苏濯看他不想接话,便站起身,从袖里取了一个锦囊出来,递将过去,“妙音已经这样了,这玩意儿也该给你了。”
司香瑜伸手接过,当着苏濯跟闻人越的面将其拆了开来。
不想里头装着的却不过是一只灯笼的布面,画着副簪花仕女图,隐约是妙音的模样,但边角处有些烧焦了。
里头还包裹着一只更小的锦囊,散发着阵阵异香。
苏濯大惑不解,司香瑜却像是顿悟了似的,苦笑了出来。


、九十五折

司香瑜一壁喃喃地念着“原来如此”,一壁将小锦囊抖开,用一碗水泡了。他端在唇边刚要喝,忽然又将碗放下。
他起身道,“我先去洗个澡,这碗水你们帮我看住,千万莫让旁人碰了。”
苏濯心里有疑窦,便道,“这不是毒药吧?”
司香瑜笑笑,道,“怎么会呢?”
说罢,他只身向外走去。
苏濯同闻人越对视了一眼,她还有要劳烦司香瑜的事情,不想他从容赴死,便有心要将这碗水倒掉,重换一碗,反正这玩意儿入水后无色无味,想司香瑜也不能察觉的。
闻人越阻止道,“他们间的恩怨,自有他们自己去做,你莫插手。”
苏濯蹙蹙眉头,想要辩驳,又不想违拗他,只好不情愿地坐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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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香瑜回来得很快,他换了一身新做的青衫,衣角处还有一条没纳好的棉线露在外头,一头湿漉漉的发丝拿桃木簪子简单簪了,面上的胡须也刮过了,看来很有些精神劲。
苏濯指了指衣服上的棉线头。
司香瑜将衣服提起来,用力一扯,棉线没扯掉,反倒把线头扯开了。他一霎间红了脸,有些局促地解释道,“我……我笨手笨脚的……”
苏濯从袖里拿出匕首,帮他把线头割去。
司香瑜拍平青衫,自己低着头看了许久,又向闻人越询问道,“好看吗?”
闻人越点点头,“是谁亲手做的吗?”
司香瑜笑笑,道,“小影做的。她先前给我做了很多鞋子袜子,都不成样,只有这件青衫做得不错,我一直没舍得穿。她以前这么小,现在都这么大了。”
他用手比划了一下,像个老头子一样感慨着小影的成长。说罢,他从旁边的架子上取了个靛色瓷瓶下来,递给苏濯,道,“这个给三娘,软筋散的解药。”
苏濯赶紧接过了,谢道,“不愧是神医,一看就知。”
司香瑜坐在离他们稍远处,道,“你走路脚步声重了许多,可知是内力被人封了。江湖上用的就是软筋散,我不过是猜一猜罢了,可巧是猜对了吧?”
苏濯笑眯眯地点点头,道,“谢过神医。”
司香瑜笑盈盈的,拿起刚才摆在桌上的水碗,喝茶似的悠闲地啜饮了一口,“很久之前,苏濯就说过想听一些往事,对吗?”
若是回半个月之前,在她还在苏府里闲适地考虑着要怎么对付不见川时,偶然里或会有些闲暇时,想要听听他和妙音间的过往。但现在苏洵和苏辅之生死未卜,不见川只手遮天,她早就没有闲心去听他说什么了,只想带着软筋散的解药,往百问楼去,询一询他们的下落。
不过司香瑜都开口了,她再拒绝,是非常不妥的,于是她颔首道,“神医请讲。”
司香瑜低着头想了一会儿,“我本来是不愿同外人说这些的,可妙音把锦囊给你了,说明她想倾诉,想告诉你,许是为了以她之前车之鉴来给你做些提醒。”
苏濯看着他,将他话里的“前车之鉴”四字重复了一遍。
她想起怀里断掉的簪子,又想起苏家和“沉船案”间不可推卸的关系。倘如闻人越知道了苏澈是沉船案的主谋,他是会连带着整个苏家一起恨,还是只恨苏澈一个,抑或是直接释怀了呢?苏濯想也不敢想,只去做最坏的打算。她不爱苏辅之,讨厌苏澈,但她毕生的憧憬是苏洵,她不想害了苏洵。所以她不能做像十五一样的蠢女人,她不能跟闻人越提起沉船案的真相。
司香瑜娓娓道,“妙音师妹,她原姓为殷。在十数年前殷家曾因被人陷害,而于一夜之间被满门抄斩。甫时去远方探亲的师妹,躲过了一劫。”他淡淡地叙述起往事来,“而后,她辗转流落到这里,被当时江湖上有名的妙手圣医收留,也就是我们的师父。师父在知道她的身世之后,便让她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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