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冤家路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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冤家路窄- 第3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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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子央如获大赦,激动道,“正是如此!陈少堡主分析得在情在理!还请苏大公子好好给在场诸位说道说道!”
苏辅之终于开口,他声色威严,语气苛正,“但请这位姑娘自己一说。”
陈端韶嗤笑道,“她拿了谁的好处多,自当为谁说话,这样说出来的话,怎么得准儿?我看还是得用老办法,试武功。倘如苏大公子所言,苏濯才习了不到四年的功夫,内力便不会高深到哪里去,但假若她内力浑厚,便可证实四年前之事确有蹊跷,只怕盟主是屈杀了一个无辜之人。因此无论真相如何,总该还人一个公道,她,抑或者,是盟主!”
苏辅之颔首肯定,朝着苏濯处唤道,“濯儿,过来。”
苏濯堵着一口气不愿过去,心知一旦过去,她十数年修行都要废在苏辅之手里。苏洵万分怜爱地低语道,“三妹……不要怨爹爹。”
苏濯看了苏洵一眼,方知事到如今,只有以此换命,不得不为之,便咬了咬牙,走上堂去。

她杀过这样多的人,但从未有一个是真正的仇敌。
现如今她恨着的仇视的近在眼前了,她又从此失去了杀他们的资格。
当真是天道循环,报应不爽吗?

苏濯走到苏辅之身侧,能感受到四周边围拢而来的压力,人人都在等她把手放到他手心里。他们等的是苏辅之确认苏濯的身份,苏濯等的却是苏辅之吸走她一身功力。
她不可谓不怕,也唯有在此刻才切身体会到闻人越的不易。
当时闻人越又是如何想的,怎么能这般毅然决然地毁掉一身功夫?怎么会一丝一毫地后悔也不见?怎么可以没有半点责备怨怼?
如她就此丢失了武功,杀不得景萧声,杀不得夏子央,终究只能选择忘却,她这辈子都会活在懊恼的阴影中。
闻人越却不会。
她或可同闻人越一样,不恼不恨,权当是一个契机,教她有机会全然忘记过往恩怨。还与闻人越结作一对平凡夫妻,隐没于江湖之外,泛舟耕织,自在逍遥,这又何尝不是好事一桩?
她心里头千回百转,既是苦痛,又是高兴,竟怔怔地流下泪来。
苏辅之微微蹙起眉头,从未有过地心疼道,“濯儿……”
苏濯呆呆仰起脸来,“爹爹,我……”
这是她头一回这么真情实意地喊他爹爹。
苏辅之听得愣了神,手上力道居然再下不去了。

不料陈端韶旋身一扭,反比苏辅之更先握住苏濯的手,半点不遵男女大防的道理。他盯着两人,勾出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来,道,“苏盟主不该避嫌?还是请个在场的德高望重的老前辈来探罢!”


、五十六折

在场的上了年纪的数位武林前辈皆都面面相觑,没一个肯站出来毛遂自荐。
这种境况,着实是两边都得罪不起,谁站出来做了秀林木,谁就要当先被伐。得罪首辅固然不好,但得罪了盟主料想将来也不会有好果子吃。毕竟江湖事到底只是江湖事,首辅虽大,山高皇帝远,统一个鞭长莫及;盟主虽为百姓,却近在眼前,城府还深不可测。他们通知这里边的道理,还有哪个敢逞能?
陈端韶年纪尚小,只考虑到苏辅之无论如何总是一介布衣,再怎么也不至于压得过首辅的地位,这等讨巧卖好的事必然会有人肯做。不想等了半天,只听得一声接一声的推诿,却不见有人出来。
他有些急恼,“难道就没有一个讲道义的江湖老前辈敢上来了吗?鞚山葛掌门?”
葛掌门听他开始点名道姓,忙退了一步缩到人群里,寻了个匪夷所思的借口拒绝道,“老朽年老体弱,又同苏三娘隔得太远,就不挤过去了!前头的前辈这不多的是吗?诶,鲜老前辈!”
直奉门鲜门主闻声一惊,忙咳嗽了两声道,“这个……近日精神怠惫,恐怕拿捏不准……拿捏不准……萧道长德高望重!不如请萧道长来看一看?”
萧初季用眼角左右一观望,一时半刻里找不着个熟人,只得走上前去,“好罢,老夫来看一看。”他一壁说,一壁以手指拂过苏濯的手腕,可竟是不曾捏住,他故作讶然道,“唷,老夫都忘了,方才吃了好大一块烤鸡,手上正满是油污,如此滑溜溜的,十分捏不住啊!且容老夫先去净手!不必端水来了,老夫自去、老夫自去!”
他这一去,怎么还会回来?大家都是心知肚明,偏偏一个人也笑不出来,只恨萧初季这一招使得太早,把他们的托辞都用完了。
陈端韶气得不行,“好、好、好!既然谁也不肯上,只有我自己来试上一试……”
“慢着!”靠门处有人发话道,“如果是陈少堡主亲自来,只怕有失公允,可否让在下一试?”
陈端韶抬眼望过去,见是个半熟不熟的生人,便问道,“你是谁?”
这人道,“在下商饮兰,在陈家堡是见过的,只是陈少堡主贵人多忘事,不记得罢了。”
商饮兰这名字一出,在场之人无有不惊,不管男女老少,均多多少少于面上流露出了敬佩之情。
之前推却不肯上前的鲜门主首当其冲地称赞道:“好!商公子乃是隐世高人,行端坐正,武功卓绝,再是可靠不过!”
商饮兰谦逊道,“饮兰年少无知……”
不等他说完,周边顿时哄起了恭维之声,一个个都恨不得把他捧成武林界一人独大的老不死。商饮兰静静听罢,待言语声稍停,又道,“饮兰着实受不起诸位老前辈这般赞誉之词。只是窃以为试脉一事,并非平常人所能为。若是苏濯内力高深,便是隐瞒一二,也无人可知;可又若她武功低劣,只是于内力上忽起蓬勃,又很容易造成误解。因此,究竟还是该找个于脉象一事十分熟悉的人来探她功夫,才是最好。”
众人尽皆安静下来,觉得他说得有条有理。只陈端韶面色阴沉,道,“你说,让谁来才好?”
商饮兰道,“陈少堡主少安毋躁,在下不是来同你作对的。只是在下觉得,一件事要办,就要办好,办得不伦不类,倒不如不办。”尔后,他向旁侧颔首笑道,“我举荐神医司香瑜。”
此人名号方出他口,周围的人声便一概消停,无不叹服。
陈端韶也曾听说过这名神医,心知他与妙音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本就一直想一看庐山真面目,听商饮兰引荐了,便顺势答道,“若是司神医,倒确是无虞的!”

司香瑜自商饮兰身后踏前一步走上来,向着诸人做了一揖。
陈端韶乍一见他,心中一动,暗道,“这人我见过!他就是司香瑜?是了!他来过陈家堡!他既然来过陈家堡,就必定见过妙姐姐了!”他想着回过头去,果然见得妙音魂不守舍地盯着司香瑜看,心中不禁好一阵抽痛,“商饮兰此刻出来,摆明了是同我不对付,而他必定与商饮兰沆瀣一气,一会儿一定要骂得他下不得台来!”
司香瑜哪里知道他转的念头,只认认真真地走到苏濯面前,客气道,“苏姑娘请伸出手来。”
苏濯盯着他看了会儿,见他不露痕迹地微微点头,便将手腕伸到他面前,由着他按捏了一番。
过得约有一刻功夫,司香瑜放下手,正经八百地向陈端韶道,“苏姑娘体内没有内力的痕迹,她不会武功。”
夏子央瞪圆了眼,但又不好直接否认,便撺掇陈端韶道,“陈小公子以为如何?”
陈端韶当然是一万个不满意,怒斥道,“你们蛇鼠一窝,说的话哪里得准?”
司香瑜被他骂得毫无缘由,疑惑道,“蛇鼠一窝?我同苏姑娘先前并不认识……”
陈端韶怒笑道,“怎么不认识?于陈家堡出事当日,你不是还施救了?”
他不提也罢,他这一提,旁边便有人突然道,“说来,陈家堡纵火一案,听闻就是有人陷害苏三娘,此番不会也是……”
“确实教人生疑啊,难保是上次没有得手,这此卷土重来……”
“说来,景家数十年前还同苏家争夺武林盟主之位,后来听说是因谋害闻人家主被揭发,而败下阵去的,难道这等还有子承父业的?”
周围的声音便如墙头草,一倒之后就一发不可收拾,越说越是过火,且声音渐从微弱至嘹亮,简直要成声讨大会。
景萧声再听不下去这些闲言碎语,正待发怒,却听司香瑜抬声道,“陈少堡主,如说一齐在过陈家堡就是相熟的,你为何不与在下相熟?何况你当时是主,在下是客,于客尽地主之谊是人尽皆知的道理,陈少堡主更当熟悉在下才是。”
他这话头接得巧妙,暂时止住了众人的议论纷纷。
陈端韶被激得斗志昂扬,刚欲再行辩驳,却被妙音上前一步拦道,“端韶如果觉得司神医是苏三娘的人,这乃包庇作假,我妙音便以陈家堡的身份,再试一次,如何?”
妙音向来与司香瑜齐名,是江湖中众所周知的又一位神医女侠,诸人见她真容竟是个俏丽姑娘,便又是接连感叹,佩服不已。
陈端韶说不出狠话来,可怜兮兮地望着妙音,“妙姐姐,我知道你总不会害我的!”
妙音笑盈盈道,“当然,难不成妙姐姐何时害过你?”
说罢,她也不用司香瑜开口同意,自行便走到苏濯面前,“苏姑娘,请。”
苏濯并不抵抗,顺从地抬起手,让她捏了盏茶功夫的脉象。
司香瑜站在一旁,眸色深沉地望住她二人。
直到妙音昂首高声宣布:“铁证如山,苏姑娘全无武功在身!”
司香瑜这才松开手,晾去满手冷汗。
作者有话要说:陈端韶码成陈端歆了,修正bug。


、五十七折

陈端韶嘴巴张了又合,合了又张,吭哧了半晌说不出一个字来。
妙音拉他道,“全是误会,端韶。”
陈端韶皱着眉,最终还是点了点头,勉强道,“妙姐姐说是误会,便一定是误会了。”
妙音莞尔一笑,代他向苏辅之道,“苏盟主,端韶不懂事,叫盟主为难了。”
苏辅之暗自舒了一口气,哪里肯和她计较,忙答道,“不,到底还是因为老夫处事不够周全,才麻烦了妙神医同司神医二位。”
景萧声眼睁睁看着陈端韶被妙音拉下场去,周围诸人细碎嚼舌的又都是他景家图谋不轨,心里直憋了一股气,只是发不出来。
夏子央眉梢一挑,向他暗道,“没想到这回却是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不过总还有沾花姑娘在,纸终究包不住火,她要还肯说出实话来,我们或还可扳回一局。”
见景萧声微微点头,夏子央大声道,“这位姑娘,现下你可说一说到底自己是个什么来路了吧?”
被围在团团人墙正中的女子怯生生望了他一眼,犹豫道,“夏……夏公子……都这样了,还要说吗?”
她这话说得可怜,又稍带了些小女儿情态,似乎同夏子央十分相熟。
人群中的议论更盛。
夏子央被她的模样噎了一阵,辩解道,“你愿说便说,不愿说便快请自行离去!今日可是景兄大喜的日子,由不得你一直闹下去。苏盟主手眼通天,总有一天会查出你的身份,许也不消得你自己开口了!”
女子再一眼望住景萧声,娇声道,“演砸了……钱还照给吗?”
·
此刻的人声鼎沸,便如身处盛夏天气里的菜市场内,目所见处,尽是交头接耳、目光往来,还有大声议论者,恍若入无人之境,直提名讳、高谈阔论。
景萧声再忍不下去,大声喝道,“沾花姑娘!四年前苏濯调包一事可是你亲口所述,并一再要求我们为你主持公道,现今又来出尔反尔,是意欲何为!”
被叫出名字的苏沾花侧头看着他,表情天真烂漫,似是对他的话一句也听不懂,“景公子是要赖帐不给?”
景萧声忍无可忍,跨前一步,逼视于其目光之内,咄咄责问,“你是拿了苏辅之多少好处,要这般向着他说话?”
苏沾花惶然后退一步,吓得泪盈于睫,“景、景公子,你若是当真不愿给钱,我不讨要就是了,莫要唬我!我功夫乍学得一两日,还是你教的,必然是打不过你的呀!我一介戏子,全凭张脸吃饭,千万手下留情!”
景萧声一手往她脸上扇去,同时厉声吼道,“胡说八道!”
快着她脸时,他却又扇不下去了。这张脸酷似苏濯,果真像极了,才害他听信了她的话,做出这么一场闹剧,本想瓮中捉鳖,却不想被请君入瓮。眼下不仅于明面上得罪了苏辅之,还在暗中连首辅大人也连累了。这会儿,遑论报仇,就是景家的一片锦绣前程,也都算是都毁在了他的算计了,算来算去,只算了自己,实在可笑。
他怒极反笑,哈哈哈地止不住,便如同疯了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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宁欢欢站在苏濯身侧,再旁便是苏洵。这样的位置,叫她没法把心思放在景萧声身上,他疯了也好,傻了也罢,对她来说都是一样。她也知自己铁石心肠,可偏就没法改。
趁着周边人都围着景萧声声声质问,她偷偷向着苏洵的方向移去了两步,听到他搂着惊魂未定的苏濯轻声问,“爹爹,怎么今日宁修竹老前辈与他夫人竟一句话也没出过?啧,景凝远不曾出席吗?这可是他儿子大婚的日子!”
苏濯也是不解,转眼望向宁修竹夫妇。之前事情烦乱,她也未曾注意过,现今瞧来,的确是非常的可疑,如何事情发展至此,这二人反倒一点动静也没有?只一昧笑眯眯坐着,雕塑似的木讷诡异。
苏辅之沉吟半晌,道,“确实有异。”
苏澈道,“景凝远设计了这一出好戏,想必是觉得有了十足的把握,或许暗地里还独自在策划别的事情,只教儿子出场便足矣。再说,于他而言,儿子大婚算得什么?最多不过是他向上爬的踏脚石!这老匹夫的性情,你们还不知道?”
他说罢,眼角斜斜望向宁欢欢,又道,“景萧声不在意这场婚事,我知道缘由了,可宁姑娘怎么竟也一点不在意?”
宁欢欢没料到他注意到这厢,一时怔愣不知怎么回答。
苏澈弯弯嘴角,“是了,宁姑娘眼里自始至终只得一个情郎,所以才连爹娘中了妖尸术也不知。”
苏洵同宁欢欢一齐惊呼道,“妖尸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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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沾花的事情后又紧接着妖尸术,便譬如是一石激起千层浪,人群之中惊慌失措的叫喊声很快盖过了原本气势汹汹的声讨。
景萧声的疯模疯样再没有人关注,大家皆只管自己逃命,被踩了脚后的叫痛声此起彼伏。
盏茶功夫后,院墙内剩下的人就已经屈指可数了。
苏辅之知事态严重,自座位上直起身来,向余下的人道,“诸位还请上来。”
这些个或初出茅庐无所畏惧,或自恃着武功高强的宾客互相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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