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去年去南诏的时候在乌巢砦碰见的那个女寨主钟子衿!
“钟……钟姐姐,是你?”
她高兴地跑过来,拉着我的手就笑道:“不是我是谁?我正想要进宫去看看你呢,可巧你就出来了!真真是缘分!”
我笑着说:“你怎的到金陵来了?”
“我要回华山,路过这儿啊!”她说着,注意到了段容谦,打量了他几眼,问我:“这位是……”
“这是我的一位朋友,叫段……”我犹豫着想,要不要把段容谦的真名字告诉子衿。
段容谦接口道:“在下段谦,大理人士。未知姑娘芳名。”他说话时还微微颔首低头,作出很有礼的样子来,真是跟方才那杀千刀的样子差别太大。
“我叫钟子衿!华山派,见在广西乌巢砦。”子衿也抱拳,拱了拱手道。
“幸会幸会……”
互相见礼罢,子衿又往我身后看看,忽然脸一红,低头喊道:“仁……仁大哥,你……好呀!”仁轩见了她,只是微微点点头,态度还是冷冷淡淡的,可是那脸上的表情却甚是尴尬。
我想到子衿在乌巢砦的时候对仁轩一见倾心的事情来了,没想到她居然还没忘情。
段容谦又向子衿介绍了容谨,当然也省去了一个字。子衿和我们一起在街上边走边聊。
我一边走一边问她:“你刚才说你要去华山?怎的又要去那里?”
“今年三月是师傅的六十生辰,我有快五年没见他老人家啦!该回去敬敬孝道了。”
我点点头。
“所以我此次北上,说不得要花两三月,我都走了一个月了,才到金陵。原想着来看看你和师哥,问问他要不要随我一同去华山——没想到真的不用找,就碰见你了!哎,师哥没有跟你一起么?”
我哪里想到她突然会提到李承汜这个人。我都快把他从我生活里剔出去了,但是她这一说,却又让我想了起来。
子衿见我突然脸色很难看,奇怪地问:“长安,你怎么了?”
“没……没什么。”我笑了笑,掩饰道。
“李承汜是不是出什么事了?”她又问。
我嗫嚅着答不出来,这时候只听得段容谦在旁边接口道:“李承汜已经回北燕了。这会儿在燕京,已经被封了北海王。”
子衿惊道:“回北燕?”她盯着我问:“李……李承汜回去了?这是真的?”
我望着她,点了点头,黯然道:“去年十一月……就走了。”
“他真的回去了!竟然真的回去了!哈,还做了什么北海王?”子衿喃喃道,语声中有惊诧,还有丝欣慰。
我望向段容谦,他也正深深凝望着我,眼神里分明有深意。
我都不知道李承汜在北燕还被封了王。这几个月,因为父皇的病,忙得我什么事情都顾不得问。但是他却对李承汜的事情知道的很清楚,这倒真是奇怪。
“靳青师姐是不是也跟他一起回了?”子衿问道。
我又点点头。
“唉,我就知道是这样。本来我还想见见青儿姐,没想到这次又是一场空。”子衿叹道。
她忽然想到什么似的,转头问我:“你从他走了之后再没见他?”
“谁?”
“还能有谁?李承汜啊!”
我沉默了一会儿,说:“他……他那意思是……再也不会回江南了,还见什么?”
子衿看了我那神色有些黯然,于是也是叹了一口气:“师哥也太绝情了些……”
我说:“钟姐姐,你莫说了。都……都过去了。”
子衿看了看我,忽然点点头,又高兴起来:“我看你——还是很开心的嘛,也没缺胳膊少腿儿的!要不然跟我去华山走一遭?”
我赶紧摇摇头说:“算了,我如今不比以前,忙得很哪!”
段容谦忽然道:“咱们这样逛着也不是个玩法,我知道钟山上的梅花开了,这几天正盛,不如我们去钟山看梅花?”
他这一提,众人都说好,于是大家都一起往钟山走。子衿终于跑到后面去跟仁轩搭话,仁轩则像个刺猬一样地躲着她。我把小容谨叫到前面来一起走着,留他俩在后面。这样一来,仁轩更显得紧张了,容谨则满脸不高兴,说:“今天出来玩就是个错误,到处煞风景。”我一面呵斥他,一面看了后面那两人的样子,心里觉得好笑,于是和段容谦一起商量着暗中撮合他们俩。
作者有话要说:最近点击涨得好慢,难道都不愿看了?表示才刚刚出现大转机啊……83章关键一章居然才这么少,唉唉,但愿是晋江服务器抽了。
段容谦要开始追求公主咯,你退我进,你进我退~
不过公主的内心还是相当坚定的
、莫待无花空折枝【3】
钟山在金陵的南面,位于玄武湖之滨,在石钟山上可以眺望烟波浩淼的玄武湖,更可以远望浩浩长江,窥视紫禁皇宫。山上建有一座寺庙,名唤灵谷寺。寺建在半山腰,周围遍植梅花。灵谷寺的梅花在金陵不算很有名,因为梅花是北国的玩意儿,只在严冬雪落时开放,才能见其风骨。今年冬天金陵破天荒的下了雪,于是去灵谷寺赏梅也成了件乐事。
我们一路边走边说,很快就爬上了钟山,沿着曲曲折折的小路走了一会儿,只见两旁山林树木尽皆被白雪覆盖。绿叶上覆盖着雪花,一绿一白,颜色甚是好看。整个世界都好像是白中透着星星点点的绿色的。绿叶为白雪一洗,尘垢都没了,油光发亮,颜色像是在春天一样嫩。虽然是白雪皑皑,但是却并没有感到多冷。而且大家一面走一面向上爬,反倒越来越觉得温暖。
我们这些在金陵长大的人,从没见过雪;段容谦他们在南诏那么靠南的地方,就更没有见过雪。小容谨很高兴,时不时地从路旁拾起一块雪,团来团去。但是哪里能留得住,不一会儿功夫就变成了水,从手间流了出去,他还颇为自得,若有所悟的自言自语:“原来雪真的是水变成的。”我们都哈哈大笑,他便跺脚不许我们嘲笑他。
山间空气很是清新,张口大笑,吸进的空气都又凉又爽。我对段容谦说:“你也是南诏的啊,怎的见了雪这么镇定?”
他有些吃惊地望着我道:“你忘记了么?我对你说过我四处游历的时候,在燕京留了四年呢!燕京的雪可比这儿大得多了,都能把人给埋了!”
我“哦”了一声,这事情李承汜也跟我提过,他说起过燕京冬天的大雪,能埋到人膝盖。可是我怎么动不动就又想到他呢?真是邪了门了。我于是便不再做声了。段容谦见我忽然又闷了,道:“你想不想打雪仗?”
“打雪仗?”
我从没听说过这个,正疑问着,他已经随手抓起一把雪,就朝我砸过来,正好砸到我额头上。
“哈哈……这就叫打雪仗!你没玩过吧!”他笑道。
我摸摸脸上的雪,那冰凉的雪在手心脸上很快就都化作了凉凉的水,我于是跳起来,指着他:“好啊,你敢砸我!”我也学着他团了一个雪球,朝他扔过去。
子衿和仁轩都在北国待过,所以当然很熟悉这种游戏,于是互相也玩了起来。容谨更是兴奋地大叫。那时节雪后金陵人都觉得天寒,所以上山的人很少,整个空旷的山上都回荡着我们几个人的笑声,在这白雪沾染的世界里听来,响亮得很。
等见了真正的梅花,才发现其实也没有多好。梅花小小的花瓣,不如牡丹艳丽,不如荷花清雅,不如芙蓉茶花杜鹃之类的光鲜。可是枝头上若是盖了一层薄薄的雪,等这些梅花从雪里朵朵钻出来,开放了,就好像绽放在枝头的笑脸,那雪中的梅花更显得晶莹,自有百花难以比拟的风骨神气。梅花大多都是红的,也有几株是白的,整个梅园里面一片淡淡的粉色的霞光,空气中都闻得到淡淡的梅花香气,很是清新,叫人闻了就喜欢。梅花的枝子也很好看,有的遒劲苍老,有的婷婷延伸,细细长长的梅花枝头向四周伸展着,拨开一枝又一枝的梅花,又有一树又一树的梅花出现在你的眼前。
我们在梅林里面玩了一会儿,就觉得累了。于是走在一处亭子里面歇着。梅林的深处,尽头掩映着灵谷寺小小的寺门,这几日下雪,天气严寒,寺门也是紧紧闭着的。从这里往外看去,透过梅花则可以看到对面远处山下的玄武湖,湖的沿岸有些地方结了薄薄的一层冰,但是很多处地方都化了,湖心更是波光粼粼,碧波万顷。更远的地方是对岸的房屋,此刻都影影绰绰的,看不分明。容谨说有些饿了,他这样一说,我们都觉得有些饿了。可是这地方哪里有吃的呢?
段容谦道:“咱们不如下山去吧,到玄武湖边坐船,过了湖就有好吃的佳处了!”
子衿奇道:“怎的还要坐船从湖上过?山下难道没有酒馆么?”
段容谦一笑:“那是什么地方!我说的是一等一的酒楼,全都是名菜,天下闻名的。”
我不禁有些好奇:“是什么好地方?”
段容谦有些惊讶地看着我:“烟雨楼啊!你难道不知道?嘉兴烟雨楼天下闻名,连大理丽江都有分号的!”
我一听“烟雨楼”这三个字,霎时间脑子里就嗡的一响,那扬起来的心境就直堕谷底。
烟雨楼,烟雨楼,我怎么会忘记这个地方?我第一次遇见李承汜就是在那里!每次想到这个地方,就会让我想起我们第一次见面那场哭笑不得的恶斗,想起那个让人纠结的北国少年。
“你不想去?”段容谦见我忽然脸色很难看,问道。
他问了好几声,我方才反应过来,有些尴尬,赶紧解释道:“那……那是不是太远了?——咱们不能在这山上吃么?”
仁轩往前面看了看,道:“这里灵谷寺应该可以留人用膳吧。”
段容谦当即便说,可以到灵谷寺去化斋。我虽然一想到和尚吃的那些肯定没有好东西,但是也生怕真的下山去烟雨楼。我这辈子都不想再去那个地方了。
容谨饿得不行了,一听说有吃的地方,于是赶紧催着我们走。仁轩便起身要到灵谷寺去问问,子衿站起来,也说要跟他去。仁轩犹豫地看她一眼,颇为不情愿似的,我哪里肯放过这个机会,于是赶紧劝说道:“你们两个快去快回吧,多一个人多一分把握,我们在这儿等你们。”
容谨在旁嘻嘻笑道:“对的对的,咱们快些躲开这儿,让人家……说几句知心话!”
“阿谨,你今日真是聪明得很!”段容谦笑了一下,无奈地道。
我骂了他一句,他们就笑着走开了,于是只剩下我和段容谦在亭子里。
我捅了他的肩膀一下,埋怨地看着他:“你这什么弟弟啊,怎的整天满嘴胡话!你也不管管!”
段容谦嘻嘻笑道:“他可没说胡话啊,他说的都是真话。”
“你能不能有点正形啊!”
他依然嬉皮笑脸地看着我,我白了他一眼,他依旧是那表情。我们互相对视了一会儿,我觉得有些尴尬,于是低下头来,却听他语声一变,忽然用很认真的口气说:“我此刻的心是最认真的了。……长安,我确有很多话对你说,但是我不晓得怎样开口。”
我忽然预感到他要说什么,脸不自觉地红了,心里忽然很害怕他再说什么。低头只望着地上,那里有几朵落下来的梅花,还有些碎碎的花瓣,零零散散的洒在地上。
我说:“你不知道怎样开口就不要开口。”
他笑:“你越这样说,我反而越要说。”他停一停,忽然问:“方才为什么不愿去烟雨楼?”
我没有答话,那心一跳,慢了下来似的,李承汜的脸又从我的眼前浮现出来。为什么老是有人提这个地方呢?
他见我不回答,于是低声,用很不情愿而又略带醋意的口气问道:“难道是又和他有关系么?”
我一愣,原来他早已经猜到了。那个“他”当然指的是李承汜。
我看着那梅花瓣,沉默片刻,终于艰难地张张口:“我……我在嘉兴第一次遇见他……就是在烟雨楼。”
他笑道:“果然是他。我就知道。除了这个人,再没有别人能让你如此忌讳。”
我低头不语。
“你们怎么会在那儿?是发生了什么吗?”
我抬起头看了看他,不晓得他怎么会对这个感兴趣:“都……都好久之前的事情了,还提他做什么?”我不情愿地道。
“长安,告诉我。我要知道……知道的多一点——我不希望总当一个局外人了。”他扳过我的肩头,神色郑重地望着我。那眼神像是要深深地望进我的眼睛里一样。
我想了想,只得勉强回忆了一下,断断续续地道:“也没……没什么意思,我想要一个靠窗的座位,结果正好想跟他拼一桌,他不肯,然后就吵起来,然后……然后就这样了……”
段容谦了然,点了点头,终于不再言语,似乎是在思索着什么事情。
“长安,你可知我为什么要来金陵么?”他忽然又道。
我抬头看他:“我怎么知道!我问你你又不好好说。”
他苦笑道:“我确实说了,怎奈我说了你又不信!我千里迢迢来此,就是想看看你,见你一面!虽然我此行的目的并不只此一个。——但是另一个,我不说你也猜得出来,都是政治上的伎俩,你定然不感兴趣。”他顿一顿,微笑着望着我,柔声道:“我确实很想见你,因为我知道,我的机会来了。”
我疑惑地看着他,只听他继续道:“我在南诏,知道了李承汜北上燕国的消息,又是忧又是喜;所忧者,晋国此番糊涂,放李承汜回去,便如蛟龙返故渊,他不干出点什么惊天动地的来,只怕是不罢休的,到时候天下纷争一起,我南诏国小,恐又要处于覆巢形势之下;所喜者,他真的彻彻底底离了你了!”他说到这里,面上忽然变得很愉快,我却听得心里一沉,只听他自顾自说道:“以前你时时刻刻跟在他身边,我没办法向你说明白。可是如今他走了这一步,这就明显不过了。——我可以向你袒露我的心意了。”
我越听,越觉得心里一阵阵发凉,段容谦却继续抓住我的手,恳切地道:“长安,你不要怕听到这些。我说的这些,你早晚也要知道,免得有一天被他伤得体无完肤。”
我说:“你莫担心了,我跟他之间……什么都没有过,只是我一厢情愿。如今早都过去了。我就当……我就当我从来没有遇见过这么一个人。”
段容谦看我一会儿,似乎是在仔细打量我说的话,可是我却低下头来,不敢看他的目光。只听得他一字一字道:“你不知道。但是我还是要告诉你。李承汜这人,性情坚毅,他身上背的东西……太多太多,那些便是我,都受不起!他……他不会对谁表露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