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烟雨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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烟雨楼- 第5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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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想喝酒。”
“你不能喝酒,忘了么?喝了酒就说胡话。”他坚决地道。
好吧好吧,我见他好像有些好多了,心里不知怎的又有点怕了。于是吐了吐舌头,只得做罢。不过这会子确实饿了。李承汜盯着我吃饭,盯得我浑身不舒服,好像我脸上有什么东西似的。我想分散他注意,便问他:“段大哥是早就走了吧?”
他果然不那么盯着我了,转头看着酒杯,“恩”了一声,没有说什么。
“哎,你怎么又不吃了?刚才不是还吃得挺好么?”我见他只喝酒,便这样问道。
他只说:“我吃饱了。”然后又是沉默。我自顾自地吃着,时不时地看着他,他看我那吃相,忽然又忍不住笑了。
我奇道:“笑什么?”
他止了笑容,说:“你怎的吃起东西来这个样子?”
我知道他是在笑我吃相不好了。虽然我在宫里打小就学宫中礼仪,但是并没怎样认真学。当初教导的婆婆说什么食不言寝不语的,这规矩那规矩,都要烦死了,哪里还记得?所以我吃起来向来不讲究这些。
我说:“你要是觉得不好看,那就别看。反正我就是这样了,我又不是什么大家闺秀,窈窕淑女。”
李承汜摇摇头,道:“我是说你可以吃慢一点,莫噎着。”
我终于把这些都吃完了,侍女进来收拾了桌子,我站起来在屋里四处走了走。李承汜刚喝了酒,抱着胳膊,倚着椅子,好像是在假寐。我走了一会儿,见他始终没有动静,就抱怨道:“哎,还要等到什么时候,咱们快点出去吧!”
李承汜闭着眼睛:“你还想出去?”
“你不是想抵赖吧?”
“我的公主,你不看看现在什么时辰了?外面早就已经没什么了,你还出去做什么?”
“还很早啊,这才到哪儿。”
“你以为这里是金陵么?人家都睡下了,没什么可看的了。”
“你说话不算话!我自己出去!”我气道。李承汜毕竟不是仁轩,没有那么听我话。
李承汜站起来,对我说:“行了,行了,领你出去不就是了。”他走到我前面,回头看着我:“出去你就知道了,没什么看头。”
李承汜推开门,一阵凉风就扑过来。门口的灯笼在风中颤抖着,灯火已经黯淡了不少。李承汜低声对那守卫的说了几句,就领着我出来了。四周都黑黢黢的,驿馆里的灯火也没有多少亮的了。我跟在李承汜后面,一轮明月朗朗的照在我们头顶,脚下倒也看得清楚。
大街上真的没几个人,所有的房屋都灭了灯火,只有少数的还在亮着。偶尔从路上经过一个路人,低着头,默默地前进,与我们擦身而过。没想到大理城的人们这么喜欢睡,晚上很早就睡下了。就连旅馆客栈酒店之类的也安静了许多,早早打烊了。
我一边走,一边抱怨。李承汜一开始听着,不说话,后来我絮絮叨叨念了半天,终于忍不住了,道:“你是变成怨妇了么?人家何时睡也要问你?”
“本来就很早么?才到什么时辰就都没人了!真没意思……”我埋怨道。
“如果某人不那么坚持拖延着不吃饭,也不至于这么晚。”他悠悠道。
“你是在说我拖延时间?”
李承汜又不说话。
“岂有此理!不知道是谁,像关押囚犯一样的把人家关起来,还好意思说!”
我走到他前面,他也不跟上来,只在我后面走着。我四处看看,前后左右,冷冷清清,远远地还有一层薄薄的雾,看上去有点阴森。
“怎么样?没什么意思吧?还是回去吧,我早说过你肯定会失望。”他在后面说。
“有意思,有意思极了。”我边说边向前走去。
自顾自地往前走去,这样子大街上两个人逛来逛去,其实也是一种不错的体验。我就权当看看大理的房屋样式好了。
有时候墙角处还有乞丐躺着,蓬头散发的,浑身褴褛不堪,不过早就已经睡熟了好久。隔着老远,就能闻到乞丐身上的气味,我皱着眉毛,捂着鼻子,原想走近看看乞丐的模样,但是李承汜又不让我靠近他们,我刚想往那边靠,他就大声喊我,还说我是不是脑筋有病,我瞪他几眼,回敬几句。
“你管那么多!”
“我管的多?你看你想做什么?连那种人你也要摸一摸么?”他气道。
他气得面红耳赤的,我心里也有点怕。其实我挺害怕他生气的,何况他今晚喝过酒,好像是有些上头了。他一生气,我就没办法不听他的。我小声抱怨道:“不就是摸了个乞丐么?”没想到他耳朵灵,让他给听了去这句,于是对我又怒目而视。
“咱们还要走到什么时候?回吧?”李承汜不耐烦地问我。
我还没有想要回去的意思,看看他,也不回答,只是摇摇头。反正是不想回驿馆那地方,太无聊了。这里虽然冷清,但好歹是外面的自由天地。
李承汜见我还是不想回去,叹一口气:“真是……真是拿你没办法。你这丫头怎的这么喜欢出来玩呢?你每天脑筋里都在想什么呢?”
我瞧了他一眼,低下头,沉默着没有说话。忽然他往前走去,一面很痛快地说:“走吧!”
我奇道:“去哪儿?”
“带你去个……相对比较好玩的地方。”他颇有神秘感地对我说。
“什么地方?”我兴奋地跑过去,问他道。
“到了你就知道了。这个时辰,也只有那里还可以看一看了。”
他领着我走了几步,忽然停住,想了一想,然后问我:“想不想快点去那儿?”
他眼神中带着几分狡黠,几分蛊惑,我看着他那样子,当然答应说想,仿佛没去那儿就知道那一定是个顶好的地方。
李承汜蹲下身来,让我爬到他背上,他竟然要背着我去!
我都不知道上一次他背我是什么时候了!是了,那是在紫禁城里面,他背着我施展轻功回到景仁宫。如今这次,居然在大理城,他又开始要“飞”了。
夜深人静的时候,我们飞到了人家的屋顶上,踩着千万屋顶,往他那个秘密的好地方去。一切都和那次在紫禁城里一样,我不禁有种回到过去的错觉。李承汜背着我,有时候在屋檐之间跳着,有时候快步走过墙头,有时候又落到地上,走几步又跳到墙上。他身手真的很好,背着我,居然还身轻如燕。
路上不时碰见前面有三三两两的行人或者打更的,李承汜就会放慢脚步,转变方向,要么就俯下身子,等那人过去。我问他这是什么意思。
“万一把我当成采花大盗就不好了。”他答道。
我正想笑,他看看我,又说:“不过他如果看到你的样子,应该不会这么想。”
我想了半天,等我终于想到他话里拐着弯骂我的玄机,他早就背着我又开始跑路了。我在他背上,就贴着他的脖子,骂道:“臭无赖!你刚才在骂我!”他也不答话。我捶他几拳,他这才低声喊道:“别乱动!”
他跑的很快,渐渐到了城边了,房屋少了起来。他体力虽然好,但是究竟背着个人,还腾空落地的这么长时间,也有些气喘了。我刚想说“你停下歇一歇吧”这样的安慰性的话语时,他就来了一句:“你真重。”
“你说什么!”我那股可怜之心顿时烟消云散,愤恨地道。
他又不说话了。
作者有话要说:





、明月逐人来【3】


远处出现了一大片湖水。李承汜终于落到了地上,让我下来。远远望去,只见湖上远近有三座白塔,瘦瘦高高的塔身 ,月光照耀下,白色的塔身反射着月光,活像三位悄然立着的绝代佳人。湖面像刚磨好的镜子一样,可以看见几处荷花丛。远处的的山本来不高,但是站得近了却显得十分高大,黑黢黢的山影什么也看不出来。
“这就是千寻塔,那是点苍山。”李承汜微微喘着气,说。
“这就是你说的洱海?”
李承汜点点头。我兴奋地跑到湖边,走进了才发现,湖上还起着一层层的波纹,那一轮明月倒映在水里,荡漾成一个弯弯曲曲的椭圆白影。风从湖上吹过来,掠过湖水吹到人脸上,感到更加凉了,风中还夹杂着说不清是什么香味。
“这地方真好!”
李承汜笑道:“当然,我找的地方,还用说么?”
我们绕着湖走着,李承汜在后面跟着,我在前面走。湖边上也长着许多荷花,还开了不少。原来那风中飘散的清清爽爽的味道,就是这荷花的香气。我走到最边上去,想着摘一朵荷花。
“别靠那么近,当心掉下去。”李承汜说。
“你帮我摘一朵,就在那儿,我够不着。”
“这湖边的荷花并不好,最好的都在湖上呢。”
“我想到湖上去。”我说。
“咱们找找看有没有船。”李承汜说着就往前面走去。于是我们两个一边走,一边找船。远远地看到一个小码头,深入到湖上一些。我们到了那儿,果然在另一边看见了一艘小船。于是都很高兴的跑过去,见小船是绑在一根木柱子上,却被锁锁住了。
我还正愁着怎么弄走这船,李承汜却说:“把你头上的那只钗拔下来。”
我“啊”了一声,不知道他要做什么。
李承汜见我不懂,自己走过来,他比我高很多,所以一伸手就碰到我的头。他一只手扶着我的头发,一只手把钗从我头上轻轻拔下来。我的头发就散了,长头发都从后面往下落,一直吹到后背和肩膀。因为我这次临时换装,所以用的都是那侍女的东西,她就这么一支钗挽着所有头发,所以李承汜将这钗一拔,我的头发自然全都开了。
我睁大眼睛看着他,月光正亮,我的脸被月亮照着,李承汜背对月亮,我见他看我不动,于是怪道:“你……你这是做什么?”我问他。
李承汜扬起那钗,对我神秘一笑:“你看看就知道了。”
我走过去,见他蹲在那里,用钗柄插进那锁眼里,转过来转过去。正在莫名其妙,那锁就一下子开了。
我惊奇不已:“哎,你这是什么本事啊?连锁都能开?”
他得意地笑笑,道:“你不知道的还多着呢。”说着就跳上船,然后喊我上去。
我们坐在船上,李承汜把钗递给我,道:“把头发绾上。”然后就自己划起桨来。
小船慢悠悠的开了,我胡乱的扎了扎头发,就开始欣赏着湖上的月色。
粼粼的微波从近处的湖面一直延伸到远方,波纹之中卧着一片白白的月亮,天上也有一轮白白的月亮。李承汜划着桨,水声一阵阵,有节奏的起伏着,清脆好听。
我往四下里看,这船很小,勉强能装下我们两个,我扶着船舷,船就是一晃。
“你老实点,别乱动。”李承汜说。我们两个之间也没什么距离,他在那一头,我在这一头,稍微伸一伸脚就能碰到他的腿。
“你快点划船,别多话。”我对他说。
“这还不快?”李承汜边划边说,“你上哪儿找这么好的船夫去?”
这副情景,不禁让我想起了在圆明园,他给我划过船,如今在这里又划起了船。我撇了撇嘴:“让你划船是看得起你,往后你想让人坐你的船,恐怕都难。”
李承汜道:“想坐我船的人多了,你不要不知足。”
我们渐渐地接近了湖中心的荷花,李承汜把桨划得慢了,小船慢慢地游进了荷花丛里。我看到一朵荷花,红的,月光下掩映在一片荷叶之下,正开得艳丽,美极了。于是喊着李承汜朝那儿去。
李承汜看了看那花,也说:“这朵不错,把它摘下来!”
“哎,船偏了!你再往这边一点!”
我一边指挥者李承汜划船,一边探出身子去够那荷花。那朵荷花被一大丛荷叶环抱着,就好像被士兵护卫的美人一样,伸手过去,还要先拨开那一支支的荷叶。荷叶茎子碰在手上,怪扎人的。
李承汜见我那样子,不耐烦地道:“算了,你坐下,我来!”
他把船又换个方向,自己站起来去摘那荷花,倒是很容易。
“你小心点!”我不放心地说,怕他那个样子太危险,万一掉下去,这洱海的水可不知深浅,弄不好不像福海那样掉下去就差不多见底。
他很快地摘了荷花下来,拿在手里,对我摇了摇,然后就坐下来把花扔给我。我拿着花端详着,粉红的花瓣在月光下闪着银白的光彩,上面一道道深红的条纹,像是用手一蹭蹭出来的伤痕。小小的莲蓬四周簇生着绒绒的花蕊,像是温暖的小屋,等着谁去居住。凑到鼻子上闻一闻,还有阵阵的芬芳。
我把荷花往头上簪了簪,当然是戴不上去的,李承汜一个劲的让我把它拿下来,脸上的表情哭笑不得:“难看死了!”
李承汜忽然道:“你唱个歌吧。”
我想了想,我根本不会唱什么歌。但是这样子飘在湖上也没什么意思,就又唱了一首我从前跟着宫女们学的那支江南小调:
“打支山歌过横排,横排有路哥哥在;妹有山歌一条河,哥想听歌划船来……”
没唱几句,李承汜就喊着让我停下来:“真难听。”他摆了摆手,无奈地问:“这支歌你从前不是唱过么?再换一个,挑个好听的……”
“其他的没有了……不会……”我尴尬地道。
他仿佛早料到似的,笑道:“一个女孩子不会唱歌,难得啊难得……”
忽然想起那天在太湖上,听到的那首曲子,后来段容谦那天晚上吹箫的时候吹了好几遍,还教我唱过,于是模模糊糊地唱了起来。
“太湖美,太湖美,美就美在太湖水……”
李承汜听了一会儿,又摇摇头,道:“你还是莫唱了。看来……不是歌的问题。”
我气结:“我本来就不会唱歌!”
“你怎么会唱这首歌?这是《太湖美》啊,从何处学来的?”
我就把那日在太湖上听歌,然后和段容谦晚上一起听箫声唱歌喝酒的事情说了。
“……那天晚上可真是美啊,月亮比这现在还大还亮,太湖又宽又阔,一眼望不到边。段大哥吹起箫来,那声音美妙极了。把我都吹得像喝了酒一样,我就倚在他身边,索性一面喝酒一面听着……后来我们两个都醉了,就不知道躺在哪儿了……”
李承汜一直默默地听我说着,等我说完了,只听到桨声一阵一阵的起伏。我还以为他又想起什么了,神游起来。于是看看他,他头微微低着,脸庞埋在黑影里,看不清什么表情。
“你听我说了么?又在想什么?”我问。
李承汜抬头看看我,道:“你们倒挺有雅兴的,逍遥自在。”
我点点头道:“我也觉得那晚上很痛快……”说着,伸手遥指那一轮明月,高声吟道:“明月如霜,好风如水,清景无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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