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后脚退出了门槛,前脚还在他屋里,急道:“李承汜,你……”
正说着,前脚却被门槛绊了一下,一下子往后仰去。
我还没叫出来,幸好李承汜已经扶住了我,几乎把我拦在怀里,我一头撞在他胸膛上。
他把我从怀里扶起来站好,低头看看我,皱着眉道:“我快要被你折磨疯了……”
说完,他往后一退,那门就哗啦一下子关上了,把我撇在外面。
我这才省觉,于是使劲推门,他却已经在里面上了锁。我正着急着,用力晃着门。这时候夜正深,我也不能大声叫骂,于是只得小声骂了起来。
“开门!”
连叫几声,门里都好像没有人,一丝动静也没有。
“你不开门我就在这儿守一宿,不走了。”
我说着,竟然真的赌气倚着门坐了下来。
我正坐着,却听旁边有人叫我。仁轩来了。
原来我们弄的动静太大,他早已被惊醒,发现我久出不归,于是出来寻我。我只得跟着他回房间里去,脸还在这夜里兀自发烫,睁着眼躺了好半天,才慢慢犯起困来。
第二日段容谦老早就把我叫起来,我还想睡,他却把脸一沉:“你心上人马上就要出发了,你还睡?愿意的话就睡到下午好了。”我赶紧爬起来,匆匆洗洗脸,换好衣服吃了几口饭就跟着上路。李承汜却早已经立在马上,像身后的阿莫低声交代着什么,脸上慢慢都是倦意。显然也是一夜无眠。
我们三人还是跟着车队走,李承汜经过我那一夜的闹腾,变得更加沉默。我们跟着他走,他停我们就停,他找了客栈我们就跟着进去。段容谦一路载着我,倒也配合,只是少不得间或埋怨挖苦几句。
作者有话要说:
、拟把疏狂图一醉【1】
如此行了六七日,到了南越州地界。在路上,有人议论南诏国公主的事情,一打听,原来是南诏国也有一个公主,叫玉龙,最近突然得了病,遍请天下的名医,都没有用。我们听了这消息,都觉得有些可惜。可是段容谦却不发一言,而且整个人表情都凝重了。
这个公主肯定跟他有关系,我猜道。李承汜说,他是南诏国身份“极尊贵”的人。我知道南诏国的皇帝是个老头,定然不会是他。那么他还跟公主有关系,那就不是皇亲就是国戚。没准还是个太子!
我在心里这样想,面上却没有表现出来。不过果然不出我所料,得知这消息第二天,段容谦就突然不辞而别,只留下一张字条,写着“有事先行,南诏再见”云云。
我想,他肯定是心急去南诏探望玉龙公主的病情了。只是他人虽走了,却把那匹“照夜狮子头”留下了。我和仁轩商量,我不会骑马,两匹马用不上,所以就把那匹路上买的马卖掉了,只留下段容谦这匹白马。仁轩又载了我跟着他们走。
马骑得多了,当然也会烦,即使是像“照夜狮子头”这样万里挑一的良驹也是如此。坐得多了,每天在马上,感觉身子都要散了。
李承汜当然也不是傻子,而且他还明明有马车。果然没有多久,他就弃了马,自己钻到了马车里。我正好也坐厌了,可以换一换,而且还可以跟他同处,何乐不为?就赶快下了马,自己钻到他马车里去。
他正在那里倚着车厢,悠闲地闭目养神,睁开眼看见我,当即皱着眉头道:“你怎么进来了?”
我一笑,心安理得地走进去,坐下来,就挨在他旁边。
他像猫碰到了耗子似的,很紧张地站起来,道:“你去别的马车,这间……这间太挤了。”
我说:“这是我们南晋的马车,我爱去哪儿就去哪儿,你管不着!”
他并未坐下,站在那里,倚住车厢一侧,悠悠地道:“你现在可是青城山仁轩少侠的小师妹,可不是什么公主,由不得你。你如果不想这整个出使队伍都知道,那最好乖乖地听我的话。”
“我没有跟别人说,”我得意洋洋地看着他,“他们谁都不知道,我一路上装得可像呢,就是段大哥,我也没跟他说实话……”
他皱一皱眉,点点头,似笑非笑地嘲讽道:“不错,果然是小心多了,居然连你段大哥都被你瞒住了。”
“段大哥好像不在乎我是什么人——不过他那么聪明,八成也猜得出;他竟然都知道你的身份!真是神了,我都不晓得他是怎么看出来的!真是个厉害人物!”
“哦?是么?你怎的知道他聪明?”
“他一眼就认出我是女扮男装,寻常人哪有这眼力?”
他冷笑道:“认出你是女扮男装就是聪明么?我也第一眼认出你女扮男装,怎的没听你说我聪明?”
“我……你老是跟他比做什么?我是说……”
我想反驳什么,但是想不出什么话来,看他时,他却脸上微微一红,起身往车厢外走去:“不跟你在这儿罗嗦了,你不走我走。”
我站起身,有些无奈地笑道:“哎!你怎么老是这样子?人家大老远跑来了,你就连跟人家坐一会儿的功夫都不愿意?”
他头都不回,硬声硬气地说:“跟我有什么关系?我又没有叫你跟我来。”
我气得踢了他起来,口中乱骂“没良心”,他闪身躲了几脚,终于不耐烦地伸腿把我的脚轻轻别住,大声说:“你就不能出手轻点?”
我气得只顾踢,肯定是用了很大的力气,但是我哪儿能想到这么多呢?
我哼了一声:“活该!你乐意出去就出去吧!没人请你!”
他也没说话,一掀帘子就下了马车。
我气得火冒三丈,凑到车门口掀开帘子瞧着他,却见他并没有再进马车,而是又上了马在前面行着,旁边还有阿莫,仁轩在他们后面,我赶快招手,在门口喊仁轩:“来来!这儿可自在呢!”
仁轩却笑了笑,只是摇着头。
我叹口气,自己坐回来,心道如今真是太可怜,所谓虎落平阳被犬欺,想我堂堂晋国公主,居然都没有人肯跟我在一处说话!李承汜也就罢了,那是个见了我就逃命的主,连仁轩居然也对我客气起来,死活不肯进来跟我一处。
不过这车里又宽敞又舒坦,我这一路都是在马上都快要散架了。正好这一会儿在此消受一下。一面又想,李承汜这几日跟我说的话,真是加起来都没有方才多,虽然说了那么多,最后也只是又吵一架,有些可怜,不过相比于这些天来说,最起码还是有些进步。
坐了一会儿,便听见外面哗哗地下起雨来。江南的天气,到了越州以南,也还是这样,晴晴雨雨的。我坐着不动,心里转了转,偷偷乐了:我就不信你下了雨也不进来。李承汜方才说的那别辆马车,估计不是随便能坐的,所以湿着身子肯定不能进去。
果然,不一会儿,门口帘子高高掀起来,李承汜慌慌张张地进来了,身上头上满满都是雨水。我哈哈大笑起来:“怎么样,总算还是得回来我这里吧?”
他正站在门边,低头忙着拭着身上的雨水,见我笑得如此开心,抬起头没好气地瞪了我一眼。
我更加春风得意,见他那狼狈样,于是拍拍身边的座位:“来,做过这来呀,兄台;这里好,门口潲雨!”
他也不答。窗外的雨也有些潲进来,我伸手把窗口遮上,突然想起我那不苟言笑的仁轩少侠还在外面,就起身走到车门口。掀开帘子,头刚探出去,雨就打下来,我看见前面赶车的车夫已经换上了斗笠。
雨下得并不算小,我在朦胧雨帘中望了望,看不分明仁轩在哪里,于是又往外探探身子。用手遮着额前望着。
“你干嘛?”李承汜突然在旁边问道,他已经把外衣脱了,一边甩着衣服上的水。
我看着外面说:“仁轩还在外面,我们都没有带斗笠,我要叫他进来,可别淋坏了。”说着,往外看看:“可是人跑哪儿去了呢?这雨下得……”
他二话没说,忽然一把拽住我胳膊,把我拖回到里面,用命令地语气道:“里面呆着去。”
我愣愣的看着他。他回头看我一眼,然后一挑帘子,自己却踏出去了,在外面叫了一个随从说了几句,然后就自己回来,坐到我旁边。
不过这下子他身上又都湿透了,雨水在车里流了一地。
他见我目不转睛地盯着他,有些不自在,板着脸道:“怎么了,你?离我这么近干嘛?坐回去。”
“你怎的不穿斗笠,淋成这个样子。刚刚把身上弄干……”我颇不以为然地道。
“还不坐回去?你想被沾湿么?”他一边擦头上的水,一边又命令我道。
我转过头,居然偷偷地笑了笑,便坐回去。心想刚才的吵架这算是结束了吧。原先一贯都是我高高在上,趾高气扬地命令他,如今出门在外,又乔装改扮,身份不得暴露,我失却了公主的身份,却反而被他命令了。
不过这被颐指气使的滋味也挺不错的。我心里暗道。
一会儿,仁轩便从门口进来,见了李承汜微微点头行了一礼。李承汜也没说什么,让开座位让他坐。仁轩看我没有淋湿,方放了心。我就让仁轩坐在我旁边。他身上湿的更厉害。李承汜道:“不要再往里了,先在门口把衣服拧干再说。”
仁轩就坐在李承汜对面,但是上身全然湿透了,拧也是徒劳。我道:“李承汜,你这儿还有没有干衣服?快找出来让我师哥换上。”
仁轩连忙推说不用,我已经从马车里面拿出来,递给仁轩,仁轩接了之后,却一动不动的。
“快点呀!愣着做什么!”我催促道。
他却看着我,脸又红了,道:“还是算了,没得弄脏了世子的衣服。”说着就要放一边。
我道:‘都找到了怎么又不换了?”
仁轩还没答,李承汜却在旁边优哉游哉地道:“你一个女孩子在这里,人家怎么换?”
我方才领悟,于是说:“哎,真麻烦,又不是没见过。我不看好了。”于是用手遮住脸回过头去。
仁轩把上衣脱了,然后换上了干衣服。我方才回过头来,却见李承汜又正看着我,脸上表情很是充满兴味,似是颇为高兴。我心里就不舒服。他见我看过来,又转头望向外面。这一场雨,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会停。
如此过了几天,我在马车里呆着,仁轩和李承汜在外面骑着马。但是在马车里时日长了,比起在马上还不如。马上还能遍览四面风光,在马车里就只能看着窗外那一小片天。于是没有几天,我那新鲜劲儿一国,又从马车里钻了出来,重新跑回到“照夜狮子头”上。
不过那马车也真怪,我刚回到马上的第二天,进到山路上。坑坑洼洼颠簸不平,那马车居然坏了。车轴不知怎么断掉了,这样全车队的人都只能骑马了。另外一辆空的马车,是进大理城的时候才能正式坐的,连车身都是用毛毡保护起来的,不可以随便乱用。
作者有话要说:
、拟把疏狂图一醉【2】
一路上高山渐起,路也渐渐崎岖不平,村镇也少了。这一日,一直等到太阳西斜,还是在山路上走,两旁都是青翠的山脉,逶迤绵延。看样子只能在这里扎营了。
找不到镇子,睡觉就只能在外面,吃饭也只能将就了。还好仁轩随身带着备用的食物,能勉强果腹。大队人马停了下来,仁轩载着我找了个人少的地方,然后我们拿出带着的食物吃起来。这一路不少时候吃饭都是在路边随便就和的,所以我还能适应。不过睡觉就另说了,我还没有在野外过夜的经历。我们两个坐在一块大石头上,下面是就是深深地峡谷。我们倚在一块大石头上吃了起来。
正吃着,彼此无话,那边就过来一个人,是李承汜车队里的一人,我们并不认识。只见他朝我们喊了一声,然后隔空扔过来一个什么东西。
仁轩接住了,打开来看,竟然是一只烧鸡。我大喜,于是赶紧和仁轩分了鸡。
“师兄,这人真好,还给我们送烧鸡吃!”在荒郊野外,吃到这样一只烧鸡竟然是一件这么幸福的事,要知道以前在宫中的时候,这些可都是我吃腻的,平常连看都不看一眼。
仁轩只是笑着,没有说什么。他把好的倒是都留给了我,自己只拣了一小部分,很快地吃完就把水递上来让我喝。
太阳慢慢的下到了山的那一边,远处天边那一片火红渐渐地转淡,很快就成了一片漆黑。我们吃完饭,就倚着大石头聊天。仁轩也没什么好说的,只是我在不停地说,而他只把衣服脱下来,垫在我身后,说:“晚上石头凉,仔细别受寒。”
山间的夜空真好看,漆黑的天幕上,洒满了星星。一颗一颗挂着,有的亮闪闪的,有的不那么亮,围成一群,好像羞涩地躲在天的一角。当空一轮明月照着,四周一片清华。我们这里离得车队有些距离,听他们那里也安安静静地,不过都打好了帐篷,灯火通明的。深黑的夜幕之下,远远望去,曲折山路上这大大小小的帐篷,顶顶亮着灯光,真有种“夜深千帐灯”的壮观味道。
不过壮观是他们的,我们这边什么都没有。仁轩生了一堆火,我们面火而坐。此时吃过聊过,都没什么话了。晚上凉气上来,山上有点凉,便就着火焰烤手。火光金黄金黄的,映的人脸上却是红彤彤的,我烤着火,静静地想:李承汜这会儿干嘛呢?肯定是在自己的帐子里喝大酒吃大肉吧?
我想着,就一下子站起来。
“怎么了?”仁轩坐在地上问我。
我嘿嘿笑着,拉着他站起来,边走边说:“咱们到那边‘打秋风’去。”
我们两个一直走到那边车队的帐篷堆里,他们都在帐篷里坐着,帐子里透出温暖的光。大多数人都不在外面,只有几个小厮奴仆在那儿生火,烤着什么东西。
我见他们手持一根木棍,上面插着个什么东西。然后笑嘻嘻地聊着,说说笑笑。也不知道在吃什么。其中一个好像是烤好了,他仔细地从那圆滚滚的东西上往下拨,下来的都是些泥土,然后就窜出来一股浓浓的又甜又香的气味,我不禁肚子又咕咕叫了,我竟从来不曾闻到这样香的气味,不禁蹲下身来,好奇地悄悄看。
“看什么呢?”仁轩俯下身来问我。
我指着他们,说:“你看那是什么吃食?还真有意思……”
仁轩哧的一笑,道:“我还以为是什么,原来是那个!——那是烤番薯啊!”
“烤番薯是什么东西?我怎的没听过?”
仁轩笑着说:“老百姓吃的东西,你怎么会知道呢?”
我于是走到他们那边去,问他们要那个烤番薯。谁知那小厮瞪我一眼,然后连连摆手让我走开。“你这小子,老子费劲了半天劲烤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