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烟雨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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烟雨楼- 第2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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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慕容举拜别之后,大家纷纷上了马。我跟着仁轩,正想上他的马,段容谦却说:“小长,过来坐我的马。”
“怎么突然要换马?”我不解地问道。
他笑笑,说:“仁轩那马太瘦了,我这一路看他担得很辛苦,你快过来吧,我这马可是照夜狮子头。”
我看看仁轩,他朝我点了点头。经过师哥大人的同意,我于是不亦乐乎地跑过去,倒真想坐坐这马到底什么感觉。段容谦把我抱上去,然后自己跳上来,在胸前揽着我。我往前靠了靠,他却笑了,说:”你坐那么靠前干嘛?往后点。”
段容谦纵马奔到李承汜的车队前面,仁轩随后跟上来。我回头看去,只见李承汜正在我们后面骑着马,领着车队慢慢走着。两眼目视前方,虽然扫了我们这边一眼,脸上却一丝表情也无。
段容谦在我耳边悄悄问道:“咱们是要跟着你的李公子么?”
我脸一红,道:“什么叫跟着?你不是本来就要回南诏么?”
段容谦哈哈一笑,然后勒紧缰绳,将马停住,等李承汜从后面慢慢赶上来,于是转头对他笑着说:“世子大人,只怕我们又要同路了,这还真是人生何处不相逢啊。”
李承汜微微一笑,道:“哪里,段公子好眼力,竟然知道我的身份。”
“堂堂北国太子殿下的皇子,北国的皇孙,在下岂能不知呢?皆因在北国住过几年,对那里略懂一点而已。”
李承汜也客气道:“段公子亦是南诏至尊之人,不需在下多说。段公子足迹踏遍南北,游历四海,也着实令在下羡慕。”
原来李承汜连段容谦的身份都知道,我都不知道。什么叫至尊之人?难不成是皇上?我想了想,很快就知道这猜测着实不靠谱。南诏的皇帝听说女儿都跟我一般大了,哪有这么年轻?
段容谦只是微微一笑,又说:“世子和小长是如何认识的?想来交情不浅吧!”
李承汜却只说:“言重了。”
我愤愤不平地看着他,这人怎么老是跟我装冷漠,他竟然说得这样轻描淡写!
段容谦说:“世子莫要欺我了。我看你们举止相对的神色就看得出来,小长对你可喜欢得紧啊!”
我皱了皱眉头,捅了他一下,正捅在他胸前,又赶紧转头注意观察了下李承汜,他两眼丝毫没往这边看,仍自顾自地骑马,也没有什么话。段容谦却“哎哟”一声,很痛苦的样子,皱着眉头,苦着脸对我说:“你也太不知轻重了,痛死我了!”
我当然不相信,哼了一声,说:“你武功那么好,我又没有用多大劲,怎么就痛了?”这家伙越发学得贫嘴油舌了。
段容谦却捂着自己的胸口,道:“你有所不知,咱们练武的,身上都有一处薄弱所在,叫做‘命门’,千万碰不得的,方才你那一下虽然力道小,却是戳在了我命门上,现在我痛得很哪!”说完,又像模像样的“哎哟”了几声。
我见他表情痛苦,心中犹豫,想他说的好像不是假的:“你说的是真的?”
他点点头,身子不自禁地往我这边倾过来,手也撑在旁边。
“那怎么办?”
“你帮我揉揉就好了。”他抬起头对我笑嘻嘻地道。
我于是伸手,刚要碰到他胸口,抬头却看见他促狭的表情。我立即知道上当了。我就捣了他前胸一拳。他抚着那里,笑道:“连玩笑也开不得!我不过说说,你竟然真信!”
“就知道你是最能装的!你几时学得这么讨人厌的?”我啐道。
正在和段容谦理论,只听旁边李承汜忽然道:“二位慢聊,在下先行一步了。”他说着,朝我们一拱手,然后就纵马往前面去了。
我又一次眼睁睁看着他从我面前经过,心里真恨不得爬到他马上去。可惜他不会愿意。
行了半日,到了一个小镇,问地方说是诸暨。段容谦便说要在这里停一下,买点吃的。不想李承汜根本不管我们,径自往前走着。段容谦也不理会他,自己牵着马领着我们走着。
我有点着急,跑过去,一边跑一边喊他。李承汜在前面,起初似是没听到我似的,我连叫好几声,他终于放缓了马行进的脚步。慢慢走着等我过去。
我跟过去,喘着气问他:“你……你不停一会儿……再走么?”
他看我一眼,道:“不了,我们有差在身,耽误不得。”
“你等等我们啊,还要一块儿走呢。”
他停了一停,方淡淡地说:“你们……好自为之吧。”然后又催马向前。
我跟着马跑,一边跑一边急着问:“臭小子!我跟了你这么多天,你怎么这样儿,就等一下都不肯!”
他没说话,略犹豫了一下,说了句“回去”,就挥鞭往前面走去。
我跑着跑着,就被人从后面拦腰抱起,原来是段容谦。
他脸色不大好看,气势汹汹地说:“小傻瓜!人家不待见你,你还这么上赶着追在人家后面?”
我看了看他,没有说话,只低着头。我有什么办法,李承汜何曾对我有过好脸,不管我说什么他都待理不理的。
段容谦把我放在马上,骑着马,我说:“不是要在这儿歇一歇么?”
“还歇什么?看你一门心思扑到李承汜身上,只怕就要跟在他后面跑了,我还怎么往回走?”段容谦没好气地道。
我讪讪的没有说话。仁轩从后面跟上来,抛过来一包裹食物。我一边吃着饼一边出神。段容谦放缓脚步,在李承汜后面徐徐跟着。
“丫头,饼渣滓掉到我袖子上啦!”段容谦喊道。
我赶忙回过神来,拍拍他的袖子。
“你是怎么跟李承汜认识的?”段容谦突然漫不经心地问道。
我吃着饼,嗫嚅了几句,一时却不知道怎么回答。
他又问:“你到底是什么人?怎么会认识上李承汜?——你知道么,他现在是南晋的质子,你们寻常是碰不到他的。”
他见我支支吾吾,为难的样子,便忽然一笑:“好了,别想了。你说你是谁,我就信你是谁,身份什么的不重要,关键是……你便是你。”
我疑惑地看着他,不知他话中何意。
前方李承汜的车队已经走出去老远,于是我不耐烦地催促道:“你骑快点,咱们别落下了。”
“那么快做什么?我又不是不认得路,指望那小子?”段容谦沉下脸,不悦地道。其实他生起气来,也挺怕人的。
我红了红脸,没有做声。
“就知道你一刻也离不了他!”他见我如此,愤愤地道,“你说,你怎么会看上那小子的?”
我撇了撇嘴,颇为幽怨地望了他一眼:我自己心里,也不知道怎么回事。
爱一个人,需要理由吗?
段容谦看我那表情,忽然又转怒为喜,摇头笑道:“——好啦,莫伤心了;这回如你的意,咱们去看看你那心上人去!”他说着纵马扬鞭,往前追上去。
终于赶上了李承汜,他的马已经没有方才骑得那样快了,只是在慢慢地走着。听见马蹄声近,他回头看过来,于是见到我们。
“又见面了,世子。”段容谦谈笑自若地上去跟他打招呼。
李承汜只是微微一笑,不说话。谁也不知道他心里想的什么。
我和段容谦、仁轩紧紧地跟在他们后面,段容谦一路和李承汜差不多并排走,或前或后,但是两个人从不说话,段容谦只跟我胡乱开玩笑闹腾,讲笑话。我渐渐地也被他讲的趣闻轶事吸引,专心听着。李承汜在旁边一声不吭,唯有仁轩有时候还插一两句,说这件事他还知道,如何如何。
如此行了一日,直到太阳西斜,终于来到了松阳。李承汜一声不响地举起只胳膊,后面的车队便一应停了下来。于是我们也便停下来。
李承汜回头对随从说:“咱们今日在此歇一晚再走。”
段容谦嘻嘻笑道:“得了,这回咱总算可以跟着沾沾光了。”
于是我们跟着李承汜在后面走。
“‘少爷’,敢问咱还和他们住一家客栈么?”段容谦忽然又装起我的小厮来,这会儿故意问我道。
我想了想,说:“我怕万一找不到他们……”
“罢了罢了,既然主子如此说,咱还是跟着吧。这么着倒真成了他的随从了。”
我们跟着李承汜他们一同进了家客栈。店家见这么多人一同进来,忙着招呼。阿莫喊一句“给我们这一干人来点酒菜”,然后他们各自找了位置坐下。我见李承汜又坐在窗边的一座位上,阿莫就坐在他对面。
于是在我的坚持下,我们也随便找了个靠窗的额座位坐着。
对面隔了两张桌子的距离就是李承汜。段容谦这时候问我道:“怎的偏偏要拣靠窗的位子?”
“习惯了。”我简单答道。
看着段容谦那一副仍是不解的表情,我心中却想起了在嘉兴第一次碰见李承汜的情景。这其中的事情,他们自然不知道。
我们吃饭完,说了一回话,便也各自回房间。仁轩在地上打了一个铺守着我,我在床边和他有一句没一句地说着。心中却免不了有点失落。李承汜到如今还是那个样子,总是那个样子。
“唉,我真是一片丹心向明月,奈何明月照沟渠呀。”我枕着胳膊,最后满脸苦恼,喃喃地道。
仁轩在床下,帘子那边,这时候已经快要被我喋喋不休的诉苦搅得睡迷糊了。只听他含糊不清地笑了笑,道:“公主你……几时也学得跟段公子一样……文绉绉的了。”
我笑了几声,心想没想到跟着酸书生,这么些日子以来我竟也不知不觉地传上了他的习气。
仁轩很快就梦周公去了,我却横竖睡不着觉。一闭眼,眼前还是李承汜那张冷冰冰的脸,真是快要烦死了。人家都说,精诚所至,金石为开。我自觉都一片丹心了,他怎的还是不为所动呢?
这样想着,眼前忽然又闪过了靳青的脸。那个好像天上下来的,画里走出来似的人物。
他心里一定喜欢她。但是这可怎么办呢?我这样想着,忽然一下子从床上立了起来,也不敢点灯,摸索着伸手到了桌上,拿过镜子来,拉开帘子。
月光照下来,我对着镜子,看到镜子里出现了一张脸。
那样平凡的一张脸孔。充其量,只能算是清秀。一双眼睛倒是还比较精神。
可是……
我垂头丧气地叹了口气,将镜子放在一边,趴在床头自叹自哀起来。
可是我拿什么跟人家比。
书上说,爱美之心,人皆有之也。又说:窈窕淑女,君子好逑。这两样我都不怎么沾,那我有什么地方可以让他喜欢呢?
我在那里胡思乱想着,明知自己是没什么希望的。但是总不愿朝那上面去想。这样心里一闹,更加精神地难以成眠。于是索性悄悄溜下床,从仁轩的旁边蹑手蹑脚地走过,打开门走了出去。
这客栈住宿的地方在后院,有一个小院子,这时候正是深夜,灯全熄灭了,只有院子当中白亮亮的一片,是晚上的月光照着。我沿着游廊走了一段,一拐弯,却发现那边不远处竟然杵着一个人,坐在那儿,望着庭中空明的月色一动不动。
我唬了一跳,心道:三更半夜,居然有人在这儿,他究竟是人是鬼?不然,怎么会在这个时辰,出来坐着?悄悄走过去,那个人真的就像鬼一样的守在那儿,一动不动。我心里越发地爬起来,生怕他一转身,再是个什么鬼,张牙舞爪,青面獠牙的扑过来。
再走几步,只听那“鬼”猛地转过头,还起身问:“谁在那儿?”
他刚一动弹,我就吓出了一身冷汗,叫了一声:“鬼爷饶命!”然后立即蹲下身,一动不动。但是听他这一说话,立即就是一愣。
原来这“鬼”不是别人,竟然是李承汜。
我正好在黑暗里,这时候松了一口气,晃晃悠悠站起来,没好气地道:“吓死我了,还以为鬼。没想到是你!三更半夜不睡觉,跑到这儿来杵着。——你脑袋没病吧?”
他隔着黑漆漆的夜色,听到我说话,便立即把手上的什么东西袖起来,站在那儿冷冷地问:“你来做什么?”那声音就跟这庭院中的月色一样,清冷清冷的。
我哼了一声,瞪着他,心里暗骂无情。走过去挨着他坐下,这时候月光把我全照了出来,面前的天井里,空空荡荡,如一个池塘,盛满了清水一般的月光。
我也也没好气地反问:“你在这儿干嘛呢?”
他冷冷地说:“横竖与你无关。”
我一急,指着他道:“李承汜!你欺人太甚!”
他说:“这话从何说起?”
我恨恨地看着他:“你自己心里清楚!你……你莫非真是石头里蹦出来的么?”
他不答,袖手望着外面的月色。月光静静地泻下来,穿过屋檐照着我的足尖。阵阵的凉风吹着,我不禁觉得有点冷,于是抱着胳膊。
他忽然声音一软,道:“回去,别在这儿傻坐着。”
我气还没下来,说:“你怎么不回去?你不也傻坐着么?我爱在这儿坐,——横竖与你无关。”
他却冷笑一声,说:“你说得不错,确实与我无关。你若着了凉,如今自有人关心,哪里还用得到我?”说完就起身,从我旁边走过去。
我没想到他竟然真的说走就走,口中喊了一声“你站住”,他也不听,走了几步就拐进旁边的小门里去了,看来是回房间了。我情急之下,也跟着起来走进去。刚到门口,就听见他在里面喝问道:“你进来干嘛?”
我哼了一声,说:“脚长在我身上,你管不着。”
“这是我的房间,你……你一个姑娘家进男人房间臊不臊?”
“不!,今天晚上我就住这儿了。”我走进去,倚着墙,掐着腰,丝毫不觉得这姿势有何不妥。
“你……”李承汜站在我对面,月光从门口照过来,照到他脸上。他又是一副着急的表情,皱着两道眉。他已经对我没什么辙了。
“回你的房间去!”他对我说。
“就不!”我耍赖。
李承汜朝我走过来,我见他走过来,一副来者不善的样子,于是不自禁地也往回退。他忽然走上几步,脸对脸,他比我高很多,下巴几乎已经贴到我的额头了,然后弯下腰看着我,一直逼着我走到门口,边走边说:“你若是不走,今晚别怪我不客气。”
我心里有些发慌,一边向外面退,一边颤声道:“你……你别乱来啊,我……”
他边走边问:“你怎么样?想要打我五十大板吗?”他忽然一笑,声音中居然有了戏谑的语气。
我一句话堵在嘴边说不上来,他又道:“那就太晚了……这里没有行刑工具,只有我一个大男人和你一个弱女子……”
我后脚退出了门槛,前脚还在他屋里,急道:“李承汜,你……”
正说着,前脚却被门槛绊了一下,一下子往后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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