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自你昨日离去就一直不吃不喝，如皓，你也知道，自上次你在方府与至寒争斗，嫣儿就接二连三的病重，这身子一直没有恢复过来。如今再这样折腾下去，怕也坚持不了几日。”方明雄说着。
林如皓闻言只低头不语。方明雄轻叹一声然后问道：“这屋里也没外人，如皓，我有几句心理话想说与你听，不知你可愿听？”林如皓抬起头看着方明雄，终点点头。
“孩子，十五年前，至寒上门提亲，我当时千难万难。嫣儿不惜以死相拼，拼命求我成全她，以此来保全你的性命。哎……，我和至寒在书房谈了很久，双方一直争执不下。后来至寒说了几句话，如今想来，也不无道理。”方明雄缓缓说道。
林如皓不说话只看着方明雄，等着他说下去。“当日至寒跟我说，那个柳园是你首先发现的，后来才带着嫣儿去那园子里看梅花。那是陆至寒的园子，也是在那里，至寒遇到了嫣儿。你其实是他们姻缘的牵引人啊。”
林如皓闻言脸色煞白，他猛得站起身看着方明雄不断的摇着头，他的嘴唇颤抖着却始终没说出一句话来。
方明雄见状也难过万分，良久他方继续说道：“孩子，老夫这些年一直在寺中参禅礼佛，更笃定世间万物自有定数，不可强求。还记得那天在梅园我跟嫣儿讲的那个千年古树的故事吗？你、嫣儿、至寒就好比是那古树、小草、树叶或者清风，现实生活中不是每一次微风都能将树叶再次带走。”林如皓不语，双手不自主的握拳。
“你和嫣儿自幼相识，情深意重。你万般辛苦熬至今日，个中滋味我想除了你自己没有人能够完全体会。如今难得至寒肯放手，难得灵儿也不再纠缠，可是偏偏嫣儿会再次受惊，不论是装神弄鬼也好，命中注定也罢，嫣儿确实是被那个誓言给吓住了。她不敢赌，不敢拿你的身家性命去赌，这是事实。也许在你看来，不求天长地久，只要曾经拥有。可是嫣儿却无法这样想，她自知你为他受尽苦难，磋砣青春，如果可以，她宁愿自己十倍百倍的来补偿于你，可是她不能，她不敢。孩子，嫣儿对你的爱，就象你对她的爱一样的深一样的重啊。如果当初不是为了救你，她也不会发下那个重誓，如皓，你还记得那日你在我面前说的话吗？你说‘只要嫣儿平安喜乐，一切但凭嫣儿吩咐，如皓无不从命。’老夫深信你那日在我面前承诺之时，心中确实是这样想的，只要嫣儿好起来，其他一切你都不计较的。不是老夫今日要拿话来堵你的嘴，只是，孩子，人生不如意十之八九，至寒得到了嫣儿的人却得不到她的心，你拥有嫣儿完整的爱，却无法与她厮守终身。此生……你和嫣儿真的是无缘牵手。你要看开一些，有些东西虽然珍贵，但当我们不能拥有的时候，是否可以跳出来以一种超然的心态去面对呢？得之是幸，失之乃命。你认为呢？”方明雄一口气说完，眼睛直盯着林如皓。
林如皓闻言跌坐在凳子上，昨日那种不顾一切想要拼命的劲头已经没有了。方明雄看着他那个样子，心理也难过极了。良久良久，他方继续说道：“嫣儿或许不该强逼你去娶那个姑娘，但我想嫣儿之所以这样安排，一定有她的道理。而这道理我相信你心理也一定十分清楚。不是我要拿嫣儿的身子来强逼你，只是……如皓，也许放手之后你会发现自己另有一番天空，或许此生你无法再有这样深的感情投入，但人生还有很多事情可以去做啊。你正当盛年，就算为了一直跟在你身边的这几个亲人，你也要振作起来啊。我要说的就是这么多，如今——幸与不幸只在你一念之间。”方明雄说完即向赵妈拱拱手，然后转身离去。
屋里，众人不语，代柔在门外将李老爷的话听得一字不漏。眼下大家都看着如皓，时也？命也？万般皆是命，半点不由人，佛语是这样说的吗？哎……
雨柔发现站在门外的代柔，有些紧张又有些期盼的问道：“姐，你回来了？怎样？嫣儿她……？”雨柔不敢问下去，屋里的气氛有些压抑。因着雨柔的问话，赵妈也不自主的走向代柔，眼神迫切的看着她。
而代柔并没有接话，只抬眼望向公子，林如皓仍然呆坐在凳子上一动不动。代柔不说话，只这样一直看着林如皓，泪不自主的流下。“姐。”雨柔见状也难过极了，她哽咽的唤了一声，也跟着哭起来。赵妈站在一旁手足无措，劝也不是，不劝也不是。
终于林如皓站起身向屋内走去，他走的很慢很慢，只看他的身形和步伐都能让人感受到他的内心一定是极苦极苦的。赵妈看着他的背影不住的摇头，那眼中的心疼和担忧是那样深那样深。
屋内林如皓一人站在窗下，脑中回想着他第一次带嫣儿去柳园的情景……
“嫣儿你看，就是这里。”林如皓指着门前的牌匾。“柳园。”方怀嫣出声念道，还未进门梅花的香气就扑鼻而来。“好香的梅花，如皓，这园子里是不是种了梅树？”方怀嫣一脸欣喜的问道。
“是啊，这是一个空园子，只有一位老伯伯住着。昨儿我路过这里被梅花的香气吸引，正巧园门没关，那老伯见我站在门口就攀谈了几句。”林如皓轻快的解释，一脸的开心。
“公子，那我们能进去看看吗？”语蝶好奇的问道。“嗯，我昨天跟老伯提过了，他很欢迎我带朋友过来赏梅呢。我们敲门试试看。”林如皓说道。语蝶闻言则上前敲响门环。
吱呀一声，张管家探出头来，“林公子。”老人家笑着跟林如皓打招呼。“张老伯，这两位就是我昨天跟您提到的朋友，两位姑娘都很喜欢梅花，我们可以进去看看吗？”林如皓问道，一脸的诚恳。
“当然可以，当然可以。二位姑娘请进。”张管家笑着招呼着，已在前面带路。“这园子里的梅树有二十来株，是老朽的先主人特别钟爱的。她要是知道有这么漂亮的两位姑娘过来观赏，一定会很开心的。”张管家边走边解释。
“老伯，我们这样冒昧前来，不会打扰您吧？”方怀嫣柔声问道。
“不会不会，这园子除了花匠定期过来打理，平日就我一个人住。二位姑娘若是喜欢，可以随时过来赏梅。老朽欢迎之至啊。”张管家爽朗的接话，然后带着众人向花园走去。
半个时辰后，林如皓一行三人向老人告辞离开柳园。“嫣儿，开心吗？”林如皓问道。“嗯，这园子里的梅树打理的真好，这梅花开得好极了。如皓，以后我们常常过来好不好？我好喜欢这园子里的梅花。”方怀嫣说道，脸上的神情欢喜极了。
“嗯，好，只要嫣儿喜欢，以后我常陪你过来，老伯一个人住，我们也可以陪他说说话。”林如皓开心的回答，拥着方怀嫣一脸满足的向前走去。
哎……，林如皓轻叹声气，自怀中拿出玉兔俯月呆看着，无奈、无助、无力，三个无字就这样吞噬着他。嫣儿的恐惧他了解；嫣儿的心意他懂得；嫣儿的选择他明白；嫣儿对他的爱他不必怀疑。他什么都知道什么都明白，可是真的要放手吗？真的只有放手才能救嫣儿吗？他痛苦的想着，虽然那答案已如此明显，可他仍不愿面对。
脑中回想着自脱困之后所发生的一系列事件，他的嫣儿已经惊吓了二次，病倒了三次。‘她自你昨日离去就一直不吃不喝’方明雄的话还言犹在耳，要他怎么忍心，要他怎么忍心。嫣儿，嫣儿，你不能有事，不能有事，他在心理疯狂的说着。
戌时林如皓自房中走出来。“公子。”代柔上前，专注的看着如皓，她知道公子一定做出决定了。“我要出去一趟，你们不要等我。”如皓说着，向外走去。“姐，公子他决定了吗？你说公子是怎么决定的？”雨柔问道。代柔摇头，看着门口发呆。
第一百零七章 曲未终，人已散（十三）
更新时间2012124 20：00：40 字数：2362
“雨梅。”林如皓来到布庄。“如皓。”雨梅尴尬的看着他，一时无语。“你现在有空吗？我想跟你谈谈。”林如皓轻声问道。“嗯。”雨梅点点头。
稍后他们来到后院。十年了，这是林如皓离开布庄后第一次踏进这个住了五年的院子。看着眼前的这一切，他久久不语。
终于，终于如皓开口说道：“雨梅，你愿意嫁给我吗？”如皓背对着雨梅，这让雨梅看不清他此刻的表情。雨梅紧张极了，如皓在说什么？
如皓见雨梅不答话，遂转过身来看着她。“雨梅，十年前你在这里跟我说的话还记得吗？还有五年前你在境园说的话？”林如皓轻声问道。雨梅闻言觉得非常难堪，点头不是摇头也不是。
林如皓见状继续说道：“雨梅，如果你还愿意承认当初你说过的话，如果你还愿意接受我，我……我愿意娶你为妻。请你相信我的诚意，我做出这个决定并不是一时冲动，我是真心实意的想要跟你相守一生。虽然我不敢保证我可以给你想要的那种幸福，但我保证，只要你愿意嫁给我，我定当尽我所能的爱护你、照顾你。这十几年的情份，我的故事你都知道，我承认直到此刻我心理仍然放不下嫣儿，我也不敢保证在以后的日子里，我是否能够放下，但我可以跟你承诺，如果我们成亲，我会努力的做一个好丈夫，只要你愿意。”
雨梅看着如皓无声的流泪，好久好久都只这样看着他。
“雨梅，让我来照顾你，让我来陪伴你。我知道我不是一个好男人，这些年我除了带给你无尽的痛苦和失望之外，再没有其他什么了。可是，请你给我一个弥补的机会，让我用后半生的岁月来爱护你，好不好？”林如皓说着，轻抚雨梅的面颊。
雨梅见状亦无限深情的抚摸着如皓的脸颊，她的手在他眉宇间久久停留，那道深深的皱痕让她那样痛那样痛。良久良久，雨梅说道：“只要你答应我一个要求，我就嫁给你。”
“你说。”如皓轻声说道。
“成亲以后，你想做什么就做什么，想说什么就说什么。不喜欢的事情不要勉强，你多年来一直随身带着的玉笛和那个玉兔俯月，不要刻意为我拿下来。你想吹笛子的时候就去吹，你想看那块玉的时候就拿出来看，你想夫人的时候，如果你愿意，我可以陪你一起想她。我不要你弥补我，我知道此生你心理都只有方怀嫣一人，我不敢妄想能得到你的心。只是，如皓，你要答应我，随着你的心去做任何你喜欢的事情，好不好？我还是那句话，除了名份，一切不变。我不要你为我改变什么，你能做到吗？”雨梅一字一句的说着，看着林如皓的神情非常的专注。
“梅儿。”林如皓无限感动的唤了一声，这是他第二次这样唤她，与第一次的平淡和勉强相比，这一次是那样饱含着深情和感动。“你真是个傻丫头。是我对不起你，是我对不起你。”
“如皓。”雨梅靠在他怀里，紧紧的抱着他，泪不断涌出。十年前就渴望得到的一切，却在十年后，却在她放手以后竟这样意外的得到了。老天还是厚待她的，老天还是厚待她的。
稍后如皓柔声说道：“时间不早了，我要走了。等过几日，我准备好聘礼就去向你哥哥提亲。”
“嗯。”雨梅深情的回望着他，满脸的笑容。
就这样林如皓走出布庄，一步一步的向陆家庄方向走去。别了，嫣儿。此生我们再也无法相依相守。嫣儿，这十几年来，我因为你而走进这布庄，走进雨梅的世界。如今想来，是我成就了你和陆至寒的缘份，而你却成就了我和雨梅的缘份。这真的是命吗？即便我再怎样不舍，即便我再怎样不甘，我终究无法眼看着你为我受苦，十几年的折磨够了，真的够了。如今我只能放手，只能放手。只愿我的成亲能换你一个心安，我只要你幸福，只要你平安。嫣儿，嫣儿。
戌时刚过，林如皓已来到陆家庄。
“师父。”凌方瑶在外面轻唤一声。“何事？”陆至寒在房中问道。“启禀师父，林如皓求见夫人。”凌方瑶一字一句的说着。
方怀嫣闻言立即坐起来，“嫣儿。”陆至寒轻唤一声，看着妻子有些担忧。林如皓这个时候过来。
方怀嫣不做声，只拼命的伸长脖子，似等着凌方瑶继续说下去。稍后，方怀嫣来到房外，隔着门唤了一声“如皓”，那声音饱含着深情与痛苦。
“嫣儿。”林如皓亦深情的唤了一声，他站在门外看着方怀嫣和陆至寒的身影，只一道门，只要稍一用力就能推开，他却觉得似有千斤重万斤沉，让他感到这样无力。他就这样看了好一会儿方才说道：“嫣儿，你听清楚了，我已向雨梅求亲，她也答应我了。过几日我就会去方家提亲。”
陆至寒隔着丝绢看着林如皓，神色极为复杂。而方怀嫣闻言亦不自主的微颤一下。“你要我做的事我都做到了，我希望在我提亲以前，能再见你一面。”林如皓说着。
“如皓，谢谢你。”良久，方怀嫣轻声说道。“你愿意见我一面吗？”林如皓在门外紧追着问道。“好，明日巳时我在梅园等你。”方怀嫣一口答应。
“你休息吧，我走了。”林如皓落寞的转过身，缓步离去。方怀嫣紧紧的抓着门框，无声的落泪。陆至寒见状亦无法劝说，稍后他一把将妻子横抱起来走向内室。
“嫣儿，你真的想好了吗？这一步踏出去，可就再难回头了。”陆至寒看着妻子。“嗯，我想好了，我要留在你身边，如皓有雨梅照顾，我很放心。”方怀嫣轻声说道。
陆至寒一把将妻子拥入怀中，情绪极为复杂。林如皓竟然这样快就答应了，他真是有些意外。不知道岳父到底跟他谈了些什么？如果他真跟雨梅成亲，妻子会怎样？妻子真的能象现在说的这样，安心的留在自己身边吗？如皓和雨梅成亲，他们的日子该要怎么过？梅儿会有幸福吗？陆至寒拥着妻子想着这一连串的问题，心理犹如一团乱麻。
“嫣儿，你饿不饿，吃点儿东西再睡，好不好？”他摇摇头，不让自己去想这些问题。眼下妻子的身体才是最要紧的，不管怎样这林如皓已经答应了妻子的条件，她总该同意进食了吧。
方怀嫣摇摇头。“嫣儿，少吃一点儿好不好？不然明日你哪有力气跟如皓说话呢？”陆至寒劝着。方怀嫣抬头看着丈夫，“那……我……我少吃一点儿。”
“好。”陆至寒一击掌吩咐下人送了稀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