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反正送钱来我就来者不拒,捐赠了给皇上用于赈灾,白得个好名声。”我担心:“你这样人家送钱的就不追究你啦?”“谁敢追究?原就是见不得人的事儿,我又没答应过一定给办,谁叫他们钻营不走正道儿的?”我对永璘道:“皇上管管吧,这事做的大不妥当。”永璘笑道:“朕管不了,也不想管,反正他们钱多,朕不嫌少就是。”三哥道:“你还叫他管?他派的人坐在我家里做帐房先生,进出的帐目清清楚楚的,哪个月不递进宫档备皇上查核啊?”永璘斜了他一眼,笑:“你怎么知道他是朕的人?”“这事儿天知地知,你知我知,这会儿加了小妹知,”三哥懒洋洋地笑道:“你就别问了吧,说出来反没意思。”永璘笑笑,便不说了。我暗暗皱眉,三哥固然做法欠妥,永璘这事儿也做的忒不地道,怎么能往人家家里塞探子呢?“稚奴又要嫌朕的小人之行了。”永璘瞅了我一眼,笑道:“她最见不得这种事儿。”三哥却道:“王道行于天下,也要清明在心。这样两下省事,多方便。我都不在意她计较些什么?女人多事!”我啐了他一口。
三哥喝了一口茶,看看外头,道:“出去走走吧,老待在宫中,闷得慌。”永璘道:“这雪怕是要下大呢,天黑,道儿不好走,替朕省点儿事吧,稚奴也不宜出行。”三哥便对我道:“你也够烦的,有个公主还不知足,非得生什么皇子……”“是朕要的,”永璘打断他,白眼:“不关你的事,你少过问。”三哥笑笑,不说了。永璘其实也心痒,看看窗子,道:“今儿下了雪,明天该睛了,明天若是朝中没什么大事,便出去走走,朕也困得久了,闷得很。”我劝道:“白龙鱼服,你这爱微服的性儿总是让臣妾提心吊胆的,生怕再钻出个把刺客来……”“多虑!”他斥:“别说三郎在,就他不在,朕也没那么不济事儿。”我笑:“皇上神力,百步穿杨,百发百中,战无不胜,攻无不克……”没说完,已惹得他们大笑。永璘喜得直敲我的头。
永璘叫人去拿了紫金醇,与三哥在奉乾殿喝酒赏雪批折子,两个人兴致很高,联诗作对,饮到很晚,我撑不住自己先睡了。
79.珩珍弥贵胜黄金(上)
第二日早起去慈宁宫请安,太皇太后怕道儿上有雪扫不干净走了滑倒,叫平姑姑盯着我一步不能走动,出屋就坐轿,生怕我这粗心大意的性子摔坏了她的重双孙。宫人更是不敢大意了去。我本有心走走赏赏雪景的。这会儿也只好老老实实待在轿子里了。
走到半道儿上,小顺子急急跑来,道:“娘娘快回去吧,皇上都等好久了。”我以为出了什么事儿,急急叫人回宫。
永璘和三哥好好地在宫里说笑,见了我,三哥便避到外间,永璘叫人给我更衣。我边给宫人折腾着换衣边纳闷儿,问;“皇上这么着急要干什么?”“朕带你出宫去转转。”他诡秘地笑,颇象个逃学的顽童。我迟疑:“臣妾倒不怕,只皇上带什么人保驾?三哥一个人可不行。”他笑道:“朕知道你会担心这个,所以还带了邱行恭并几个羽林去,都是精选的好手,一个内监宫女不带,这可放心了吧?”我笑:“皇上想得周到。”换了衣出屋,大约三哥已同平姑姑说过,故平姑姑道:“路上有雪水,皇上多照应点儿娘娘,摔了不是玩的,道儿上若是人多,别带娘娘去挤,皇上早点回来,奴婢捏着干系,时间长了就怕惊动了太皇太后。”唠唠叨叨一大堆,永璘耐着性子听完,笑道:“姑姑放心,那是朕的龙子,朕不比谁更宝贝着?姑姑要再说下去,朕也别出去了,擎等着用午膳吧。”平姑姑方笑着住了口,又叫人去拿手炉,永璘道:“不用了,朕的手热,给稚奴焐着便是,有了那个反而累赘,走吧。”扶我上了轿,不再理平姑姑好心的罗嗦,径自带了我和三哥悄悄离开奉乾殿。
到了街上,轿子不方便,永璘方扶我下轿。
街上三三两两都是出来赏雪的人,有的三五朋友,有的夫妻同游,大夏风气开放,男女间原没那么多忌讳。永璘看着有这么多人出来游乐,自是高兴,那说明京城人人安居乐业,温饱不愁。
正缓缓在街面上走着,忽然冲出一队官兵,匆匆穿过街道,一时惊得行人四下闪避。永璘微微皱眉,展目一瞧,见是一个穿从三品的大员,便提了名字叫:“庄士达!”庄士达一怔,四下环顾了片刻,发现了我们,忙小跑过来,看清是永璘后,吓得忙要行礼,永璘一把拉住,低低道:“朕是王公子。”庄士达在朝中久了,知道永璘爱微服,一怔之下登时明白,便改拱手道:“王公子今儿也有兴致出来赏雪?”永璘点点头,看了看周围,见人多,便低低道:“随朕来!”
扶我走进一条僻静无人的小巷,方站住了道:“你这么匆匆忙忙地是去哪里?还带了那么多人?”语气中已微有责备之意。庄士达看看四周无陌生人,到底跪下叩了一个头才站起来回永璘的话:“臣是工部出身,象这种天,一夜的雪定会压塌民房,故早朝前就叫手下去访查,现正带人往西郊去帮着修房子,不想惊动了圣驾,臣有罪。”
“嗯。”永璘脸色放松下来,打量了他几眼道:“这个事你还亲自去?京兆尹呢?”庄士达赔笑道:“京兆尹范大人一早就让衙门的人上街扫雪去了,还要去查探商市行情,防止因雪断粮断菜,他事儿多,臣这做的也是份内之事,臣习惯了亲力亲为,那是当小吏时养成的毛病,叫皇上见笑了。”说着整理衣衫。永璘笑道:“你也是职责所在么,难得你还心系百姓。”“臣是本份,”他笑了笑,瞅了我一眼,道:“其实萧子庭大人一早就想到了,臣刚出门要上朝,他的家人已持书候着臣小半个时辰了,说的就是这档子事儿。”“噢?”永璘也看我:“他为什么托你做?”“他是吏部的,不是直接衙门,伸手这档子事易遭人议论。”庄士达道:“臣修撰图志时在淮阳待过两个月,那是萧大人还是淮阳的父母官,白日里理完衙内事务后,每每亲自陪了臣一处处勘察,又把历任的县图志找出来一一比对,供臣参考,萧大人虽是世家出身,却很务实,这点与臣气味相投,因此有了交情,回京后也时有往来,皇上恕罪则个。娘娘,臣说的是实话,并不在拍娘娘的马屁。”我忍不住捂嘴笑,这个人实在有意思。“好,那你去吧,修完屋子后递牌子进宫,告诉朕损失情况。”永璘道。“是。”庄士达躬身答应,正要走。三哥叫住了他,道:“东南郊的民舍也压倒了几间,那里都是些今年新迁来的外地人,官府怕是一时还没顾得上,你一起帮忙修整一下。”庄士达应:“是,臣忽略了,谢三公子提醒。”看永璘再无别的话方匆匆走了。
永璘扶住我,斜了一眼三哥,问:“昨晚自宫中出去后你又去逛了一圈儿?”三哥笑道:“茫茫天地,踏雪而行,亦人生一大快事也。”我想象着三哥身着鹤氅,御雪而行的情形不由神往。永璘笑着问:“你大哥的信该不会与你有关吧?”三哥横了他一眼,没好气地道:“大哥庄敬有余,二哥勇武过人,我一向与他们不大合的得,自小见了面说话多不过三句,我才犯不着去提醒他呢。他做他的朝官,我做我的散人,井水不犯河水,你就疑也不该疑到这上头。”永璘有些欠疚地笑笑:“朕不过问问而已。没别的意思。”我岔开话题,道:“庄士达倒是个爱民重民的好官。”这一下,两个人不约而同地点头:“他的确不错!”说完之后,互相怔了一下,笑容浮上脸,再无人介意刚才的话了。
我到底不惯走路,他们边走边说高兴得很,我可支持不住了,停了下来,叫:“公子。”永璘回过头,笑问:“做什么?”我道:“我累了,走不动了,我要歇歇。”“这才多远?”他笑:“再走一会儿,再找地方歇歇。”我死活不肯,再走下去,我可不敢保证不出事儿。便道:“要走你们走吧,我就在这儿歇着,你们逛完了再回来接我。”永璘习惯了微服,出来时已不把“朕”字挂在嘴边。三哥道:“罢了,找个地方歇会儿吧,我也有点口渴了。”四下一顾,指着不远处的酒楼道:“去那儿坐坐吧。”永璘便回身扶了我,走进酒楼。
店小二马上迎上来,一见我们的服饰立即笑容更灿烂了,道:“几位老客楼上雅座请。”老客?我问永璘:“你常来吗?”他暗捏一下我的手,我才醒悟那是店家的招呼惯常话,忙闭上嘴,跟他们上了楼,三哥挑了顶后头一个靠窗的位置坐了下来。小二哥报了菜名,三哥也不在意,只问:“罢了,拣精致干净的上几样便是,有无好酒?”小二忙道:“有,有,小店有正宗的山西汾酒,老板就是杏花村的嫡派传人,不瞒几位老客,就连皇上也未必尝到这么正宗的杏花醪呢。”永璘听了便笑:“那便先上两斤这皇帝也尝不到的好汾酒,再——拿一斤茅台吧。”知道三哥不爱喝汾酒,是以多说了一句。三哥笑看他一眼,道:“好汾酒我也喝的。”“左右这么些个大男人,还担心喝不完三斤酒?”永璘心情甚好,道:“除了稚奴不会喝以外,其他人放开了喝,别醉就成了。”
小二一时布上菜,又拿了酒,当着我们的面,打开封口,立时酒香四溢,我轻轻喝采:“那酒!”虽不会饮,好酒却是闻得多了。永璘和三哥颇好杯中之物,大内秘藏的酒都是上等的贡品,两人常对饮小酌,我在一边侍候着,也听了不少酒的故事。小二给每人都斟上了,三哥挥挥手,令他退下,好让我们自得其乐,小二便告了罪,退了下去招呼别的客人。
80.珩珍弥贵胜黄金(下)
永璘跟三哥开始对酒,不一会儿已嫌杯小,要伙计换了碗来,继续豪饮。我素来不大会喝,自有身孕后,更是滴酒不沾,永璘也怕伤了他的龙子龙孙,严禁我饮酒。此时受了他们感染,忍不住偷偷拿了杯子,刚要喝,永璘便扫过目光,叫:“稚奴——”我吓得忙放下杯子,心想怪了,他不是在跟三哥说话么,也没见注意到我啊?他哼了一声,道:“就知道你不老实,公度(邱行恭的字),收了她的杯子。”邱将军冲我歉意地笑笑,伸手将我面前的杯子放过一边。
我嘟了嘴,吃菜,过了一会儿,实在忍不住了,拉拉他的衣袖,他问:“又干什么?”我低低道:“臣妾只喝一口成么?”他转眼打量我,又看三哥,三哥笑道:“少饮无妨。”永璘方把他的碗递到我口边,我喝了一小口,他便收回了碗,目光炯炯盯着我,似在看我的反应,我冲他笑笑,道:“挺香的!”他微露诧异之色,三哥笑道:“幼奴好饮矣!”扫一眼我的腹。永璘闪过恍然之色,再次将碗放在我口边,我又喝了一口,转过头冲他笑。他似想亲我,当着人又不大好意思,生生忍住了,将目光缓缓转到窗外,唇角含笑,将碗举到嘴角,一饮而尽,开怀地笑了。我轻轻拍着腹,低低道:“行了,不能再要了,不然爹爹生气了。”引的几人不住莞尔。永璘悄悄搂住我腰,在我耳边道:“类朕!”我笑着点头,他的儿子,不象他象谁呢?
吃完了饭,再度上街逛。永璘什么铺子都要问上几句,但并不买,我知道他在问民生,这是他御下的百姓,他们生活得好坏便是他政绩的好坏,他自是关心,我可不管这些,我要买胭脂水粉跟琴棋书画,三哥在一边道:“少买些,拿着累赘——家里又不是没有,比这好的多呢。”宫中自然有,也的确比这个好。只是买不是为了这些东西,是为了买的那份乐趣。他们哪里会懂?永璘只是笑看,也不管我,反正羽林们带多着银票,他不缺钱花,自是乐得让我高兴。
正买得开心,忽然一辆马车飞奔而来,永璘忙拉我靠边,用身子护住我,把我搂在胸前,三哥一探手,已牢牢牵住了马辔,生生拉住了马,才没让它冲出伤人,行人叫了声“好!”那马立定了,大力喷气,马上乘客也顾不上车,冲三哥一揖算是答谢,跳下车来,冲进街边一家门面很大的古董店,说话声便传了出来。
永璘先问我:“碰着没?”我摇摇头,他方扶了我走近那家店铺。我抬头,店额上金光闪闪的三个大字“博雅轩”,原来这便是三哥说的京城最大的商家崔氏的商铺,三哥常在这儿买东西。我担心被人认出,便拉拉三哥跟永璘,道:“走吧。”两人都没动。三哥道:“无妨!”我只好靠着永璘,听那店伙什与刚才那坐马车的客人理论。
那客人道:“你说这是真的假的?”柜上一人身着长衫,看样子象是掌柜的,此时手上拿着一个荷包翻来覆去地看,边看边道:“虽不能说十成,也有个六七分象真的,这款式,这花色倒是象,可是这质地,这针脚……说不好……”摇摇头,一转眼正看见三哥,忙道:“哎,三公子,您来了?正好,您给看看,这是不是赝品?”三哥含笑上前,问:“怎么回事儿?”掌柜的先叫人给三哥上了杯茶,方道:“这位客官刚才急急冲进小店,拿着这个荷包,让小的给看看,是不是‘珩珍’,小的也判不准,您是大行家,您给看看呢?”递上荷包儿。三哥接过看。我奇怪,忍不住插问:“什么叫珩珍?”周围的伙计都笑了,显是觉得我问的太过外行。
掌柜的是个有见识的,忙问三哥:“这位贵人是……”三哥道:“噢,这是我远房表妹,刚从外地来京里玩儿的。真儿,见过刘掌柜。”我笑着致意:“刘掌柜的好。”掌柜的忙还礼,连称不敢当,又转向打量永璘。
三哥介绍道:“这是我表妹夫王天授。”永璘笑着冲刘掌柜点点头算是答礼,扶我走进店铺中,也问刘掌柜:“你刚才提到的珩珍是什么东西?”刘掌柜想是阅人无数,自是猜测得我们非富即贵,并未怠慢,先抱拳一揖为礼,然后方恭恭敬敬地道:“珩珍是当今贵妃娘娘亲手绣的绣品,因是娘娘所制,所以用珍字讳了绣字,不过也确是珍品。”我与永璘对望了一眼,均觉诧异。
听他道;“当今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