芸常在道:“定是如此,她嫉妒皇上喜欢纯贵人,所以才这样,也不知此刻她怎么样了——我定要为她报仇。”我心道:“你倒挺义气的,也不知是真是假。”“所以啊,”欣嫔道:“你一定要怀龙子才可以有资格与她争,你又年轻又美貌,只要皇上去你那儿,一定会召幸你的。”芸常在叹了口气:“可是皇上怎么会去我那儿?他已经好久没召幸宫人了。”“我有法子。”欣嫔兴致勃勃地道:“宁寿公主要过生日了,皇上是不会不宴请的,只要一摆宴席,那就有机会了,到时你打扮得好看一点,皇上爱音律,叫祥贵人教你一些好的词藻,皇上一定会被你吸引的,想那贱人虽美,终究大着肚子,再装扮也美不到哪里去,哪及得上你国色天姿啊。”我最恨人提我怀孕后貌丑,不由恼恨。永璘也知我心思,把我往怀时搂了搂,在我腹上写:朕不嫌弃你!我微微心安,不由冲他一笑。他又亲了亲我的鬓角,笑了。
芸常在道:“只要皇上去我那儿,我就有办法留住皇上,我早为皇上备了一壶欢合酒,皇上好饮,只要喝下去,不怕来年不生个龙种!”她居然也春酒也备好了,我想笑又不敢,只好生生忍着,看永璘却是一脸气恼之色。我在他手掌中写:好饮之祸!他不由地笑了。欣嫔道:“也不需等到来年,只要你怀了身孕,就是这宫里最大的。到时装个头疼脑热的引皇上天天来陪你,那贱人自然就失了恩宠了。她性子高傲,必不肯去委屈自己屈奉皇上的。你只消在皇上那儿点拨几句她与浏阳王的私情,以皇上的性子,是不会放过她的,那时就不愁她不倒了。”就算此前我没生气,此时也不由得大怒了,本来没影子的事儿,给她说的象真的一样,永璘才刚好些,她又要去勾他的忌讳,这个女人,死不足惜!心里生着气,也不去管永璘心情如何,只希望她被永璘好好惩治一番才好。
“这个主意好,”芸常在高兴地道:“皇上最恨这个事儿,当初气得好几个月都不理他,虽说是没影子的事,只要皇上信那便是真的。你当初那个荷包计使得真不错。”欣嫔道:“那不是我的主意,是祥贵人的。她也恨那个贱人生生从她的观月楼里抢走了皇上。我们先联起手来弄倒了她,以后还愁皇上不广施雨露么?”芸常在道:“姐姐说的是,只要我怀上了龙种,一定让皇上多去两位姐姐那里,让两位姐姐也均沾雨露……”
话未说完,永璘冷哼一声:“就凭你这样卑鄙无耻之人,也配怀朕的龙种?做梦!”我一听他开口便知要糟,死死拉住他的手压在腹上,不让他起身叫人传旨,那两个人一听他的声音,估计魂都吓没了,叫了一声“皇上”,停了片刻,便哭了起来,叫:“求皇上饶命!”我对永璘直使眼色,指指我的腹,他瞪着眼,象铜铃似的,脸青得吓人,神色更是可怖,望着我,意即:少拿朕的皇儿威胁朕,不然朕连你一起处置!我忙指指地,又指指天,意思是:这儿不能处置,有娘娘的在天之灵。他方压下火气,忍了半天,从牙缝里狠狠挤出一个字“滚”,那两人哭着谢了恩,听脚步声是去远了。
55.千秋为计巧说情(上)
静坐了片刻,永璘一跺脚,站起来就走。我忙站起,跟着,屋中没灯又不熟,刚走了几步便磕碰到了椅子,一阵巨响后跟着就是脚上一阵剧痛,永璘回过身,抱起我,三下两下便出了宫室,在门口放下我,回身关上门锁好。我刚要开口,他狠瞪我一眼,道:“你敢多说一句,就给朕去冷宫待几天!”我只好乖乖闭上嘴,跟在他身后,眼见他朝奉乾殿方向走去,便知他要处置人了,这当儿浑没了主意,只好先拖一下再想法子,便停了下来,他回头:“干什么?”我指指肚子,他正没好气:“什么事?说!”我连做几个手势,他更气:“有话就说,瞎比划什么?”我装着委委屈屈的样子道:“皇上不让臣妾说话的,臣妾要……要……”“要什么?”他恨道:“你再这么吞吞吐吐的,朕杀了你!”当然是气话,我道:“臣妾要小解!”月光下,看他瞬忽一笑,又绷上了脸,道:“刚才在屋里怎么不说?”叫来两个宫女,让她们陪我回紫云宫小解,我道:“臣妾身子重,能不能叫平姑姑扶着臣妾一点?”他恨:“你事儿真多!”终于还是叫人去请平姑姑来。
我一直等到平姑姑来才起身,她笑道:“又跟皇上去哪儿玩啦?也不言语一声儿,叫人担心。”我道:“姑姑,怎生引皇上去太皇太后那儿?”她方看出我神色不对,收住了笑,问:“怎么了?”这当儿也没空解释,永璘还在外头等着呢,我道:“皇上要杀人!得太皇太后来劝。”她吓了一跳,瞅了一眼窗外,道:“怪道他冷着脸呢。”想了一下,扶住我,道:“你装着不舒服,我来应付。”我点点头,扶了她出门。
装不舒服那可易办,我本来就不舒服,坐久了腰酸腿麻,见了永璘伸手来扶,故意痛哼了一声,他果然上当,问:“你怎么了?”平姑姑见机便道:“娘娘刚才如厕,站了几下都没站起来,怕是有了什么不对的地方。”他便问我:“你觉着哪里不舒服?”我道:“头晕,肚子有点痛,许是坐久了。”欠身作势要吐,他忙扶住我,我当然是吐不出来的,压住了胸口顺势往他怀中一倒,他想不搂都不行,一把就抱起了我,叫平姑姑:“传萧子风!”平姑姑道:“这么晚了,宫禁都下了,再说还不定他在哪个宅子里呢,不如先去太皇太后那儿,让她老人家看看,若是不行,再去传人。”永璘也不及细想,听了便大步走出去,将我抱上龙辇,吩咐:“去慈宁宫。”我暗暗松口气,却怕他半途变卦,紧紧拉着他衣裳伏在他胸口,他轻轻抚摸我,虽不说话,我也知他的杀气为这件事分散了不少。
到了太皇太后宫中,他直接将我抱进去放在榻上,太皇太后正在逗公主玩,见了吓一跳,忙叫人抱走公主,过来瞧。平姑姑说了经过,太皇太后看了一会儿,道:“瞧上去倒不大相干的,不过还是叫御医过来个人值守吧,反正他们也要值夜的。贵妃这身子,唉——”我一个劲儿冲她使眼色,叫她去看永璘,她不明所以,回头看了看永璘,方道:“我倒瞧着皇上怎么有点和谁呕气的样子?你们是不是又吵架了?”她居然怀疑到这上头,我急得要命,永璘哼了一声,道:“朕不高兴提这等肮脏事儿,叫贵妃跟您说吧。”太皇太后便看向我,我趁机把事情前后经过说了,永璘在跟前,当然不好隐瞒,所幸隔得不久,对话倒还记得。
太皇太后默默听完,坐回炕上,静了好一会儿,缓缓问:“皇上预备怎么办?”永璘咬牙冷笑,道:“这种狼心狗肺的东西还有什么好怜惜的?朕正要派人去告诉敬事房,杖毙!”我一抖,原料他要杀人,却没想到是这个法子,那是一点体面都不留了。太皇太后也没说什么,看了一会儿他,问:“诚贵妃说呢?”
56.千秋为计巧说情(下)
永璘咬牙冷笑,道:“这种狼心狗肺的东西还有什么好怜惜的?朕正要派人去告诉敬事房,杖毙!”我一抖,原料他要杀人,却没想到是这个法子,那是一点体面都不留了。太皇太后也没说什么,看了一会儿他,问:“诚贵妃说呢?”我还没开口,永璘已道:“她只是贵妃,没权处置,一切听朕的。”我看着太皇太后,她淡淡地道:“没权处置,总有权说话吧?我想听听她意见。”永璘道:“皇祖母还不知她的为人?蚂蚁都踩不死,她要是不开口求情那反倒是奇事了。”太皇太后没理他,只看着我,问:“你怎么说?”我道:“此事若为臣妾,臣妾同意皇上说的法子,若为目下,臣妾也赞成皇上的做法。若为了皇上,为了万世基业,臣妾还求皇上和太皇太后慎重从事。”太皇太后问:“这话是怎么说的?你倒细说来听听。”我道:“若为臣妾,后宫妃嫔诽谤贵妃,阴谋构陷,嗣机争宠,私藏禁药,已是犯了宫规;为目下,后宫各逞机谋,手段阴毒,已到了无法无天的地步,不杀不足以平息后宫平息后宫纷争,警醒宫人,维护宫纪,皇上做的没错儿。”永璘脸上松了松。太皇太后道:“那为了皇上,为了万世基业又是怎么说?”我道:“为了皇上,是因为皇上正励精图治,文治武功渐成根基,国家大治指日可待,皇上眼见得要成为一代雄主。若为了杀妃一事,被史官记上一笔,无疑是个抹不去的污点,后世子孙仿效起来,宫妃动辄被杀,不免有违后宫祥和之气,也易使后宫为怨气所集,一旦有动,便成红丸绞杀之案,昔日太宗英明,太祖伟业,尚不免弑兄屠弟,斧声烛影,而后来子孙受害,亦多为此阴影而来。”“那你的主张是……”太皇太后盯着我问。我鼓起勇气道:“不杀!不入冷宫!叫其闭门思过,过几年再放出来,只要皇上圣心明鉴,她们自是已知末路,再无起复之日!”太皇太后目光一闪,沉默下来。
宫中静静的,过了好久,太皇太后道:“你们说的都有道理,皇帝已成人,你又素有贤德之名,我不偏向哪一个。皇上要杀,那我老太婆来担这个名份,不能让皇上为这两个不成器的东西毁了名声;若要放,成全了诚贵妃的仁善之心,也为她跟皇上的皇儿积积荫福,是杀是放,皇上自个儿看着办!”永璘是个好强的人,不怕杀人,但怕自己十全武功受损,史笔如钩,落个爱杀妃的名声就不好了。
他咬牙想了半天,道:“但凭太皇太后处置!”太皇太后反倒说:“这天下是皇上的,后宫也是皇上的,皇上如今已是乾纲独断,还是皇上自己个儿做主吧,无论是杀是放,皇上都不要后悔!”永璘倒下不来台了,目光转过来,我轻轻道:“皇上,史笔如钩,皇上何苦为了两个女人坏了自己的名声?臣妾为皇上——不值啊!”他低头沉吟半晌,终于下了决心:“孙儿听皇祖母的,不杀!”“这才是圣君!”太皇太后立即敲定了他,道:“我早知道皇上会想过来的,这两个人放在那儿,只要皇上不去幸他们,不囚也是囚了,不废也是废了,两个女人又能生什么事儿?不过是两个可怜的蠢人罢了。皇上,天下或许有时要用重典,但后宫祥和还是第一位的。”“是,”永璘也展开了眉头:“皇祖母说的是,孙皇受教。”太皇太后满意地点点头,道:“但活罪却不可不受,回头你告诉敬事房,罚她们去冷宫待几日,等她们受够了那滋味,再叫诚贵妃求皇上恩旨放出来。”“是。”永璘应。她送了那么一个大人情给我,我自是感激,至此才彻底放下心来,脚上便觉大痛,低头看看,脚趾碰破了,流了血,瘀青了好大一块。遂低低叫:“平姑姑!”示意她,她马上去拿伤药。
太皇太后转向我道:“以前见你才思敏捷,能逗皇上开心,那不过是小巧,你行事谨慎,仁厚善良,也不过贤慧,如今看来,你是有大见识的,肯为皇上想到后世之名,皇上有了你,我也可以真正颐养了,来,把公主抱来,叫皇上贵妃娘娘见见,看看会说什么话了?”安姑姑抱了公主过来,小丫头瞪着一双漆黑的眼睛,看见永璘就伸出小手直笑,就算永璘再有气,见了女儿也不能不乐。他伸手接过,公主在他胸口揉搓,安姑姑逗她:“叫啊,叫啊,公主平时怎么叫的?”公主张了几下口,终于迸出一声:“爹……爹!”我大惊,怎么叫这个?永璘却是大喜,怔了片刻,忍不住一把搂住女儿,狠狠亲了一口,道:“再叫一声!”公主咯咯地笑,又叫出了“爹爹”,这一次清清楚楚,所有人都听得真切,我忙道:“臣妾死罪!”“什么死罪?”永璘不以为然,看着女儿道:“这不叫得挺好么?来,朕的宝贝,再叫朕一声爹爹!”公主又笑又蹦达着小腿,我忙道:“公主,该叫父皇了!”“行了,”永璘不耐烦地斥我:“她还小呢,叫爹爹不也是一样么?来,宁寿,看爹爹举你!”一下举了老高又放下来,再举再放,逗公主笑个不停。我转头去看太皇太后,她也浑没在意,看着永璘父女二人,一脸慈爱的笑容。我放下了心。永璘逗了一会儿公主,太皇太后道:“行了,别逗的她兴过了头,睡不着觉,让她去吧。”永璘才将公主交给乳娘,公主一见自己要被抱走,哇地哭了,永璘一脸不忍之色,但太皇太后发了话,他自然不便说什么,眼睁睁看着女儿哭着被抱走了,不禁轻轻叹口气,带着我向太皇太后告辞。
我服侍永璘睡下时,见他有点闷闷不乐的,便劝道:“皇上,太皇太后是对的,小孩儿闹的狠了睡不安,皇上若是真舍不下公主,过两日我求求太皇太后,把公主接过来陪皇上几天,好吗?”他“嗯”了一声,我道:“皇上睡吧。”他听话地合上眼,我给他打扇,直到他睡着了,才去榻上睡下。
57.唯有牡丹真国色(上)
这件事便这么平平静静地压下了,除了当事人,没人知道发生了什么。
然后是太皇太后生病,永璘十分惦记,但他国事繁忙,我便从奉乾殿搬到慈宁宫亲奉汤药,以便他放心。在这宫中,他根本信不过别人了。
太皇太后病好后是公主的生日,因是第一个,永璘要办得热闹,只得依了他,大宴那天,他一直让我坐在他身边,仿佛就是想告诉那些后宫嫔妃,在这后宫中,依然是诚贵妃萧珩荣宠,不管她成什么样儿。后宫有无人妒忌我不知道,但那天我累得够呛,穿宫服已经很重了,加上还要端坐一天,到宴会结束时我在更衣时忍不住吐了口血,也没敢让永璘知道,以免他又担心。公主生日后,过了几天才缓过点儿劲儿来,因此永璘叫我陪他去与将军们宴庆时我便死活不肯去。他拗不过我才放弃了。
今年秋猎,太皇太后亲下懿旨叫我陪了永璘一起去,后宫谁也不带,连公主也留在了太皇太后宫中,单为让我散散心。领了旨后,平姑姑们便开始准备出行的东西,三哥自然是随行的。
永璘的车辇很大,原是预备着带后妃同行时一起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