床上,道:“朕就不信暖不了你的心!”我闭上了眼。
他松开了手,我要起身,他按住我,道:“别动。”我笑看着他,他在我耳边道:“朕要让朕的龙种在那儿待的时间长一点,只有皇儿能拴住你的心。”我脸红,他的手指在我脸上轻轻来回划着,道:“你是个冰雪做的,心也是冰的,容易暖不过来。朕广有天下,却如此害怕得不到一个女人的心,你知为什么么?”我道:“那是因为皇上在乎臣妾,所以一心想要臣妾的心。”他点点头:“你聪明,象你这么聪明的人,为什么又常常要做傻事?一次又一次地惹朕生气,当真不怕朕杀你?”我道:“臣妾怕,可是有时性子上来,就顾不了那么多了。”他笑起来:“你的性子大,有时比朕还大,朕还总当你是个好性子的人呢。”“好性子不等于无性子。”我道:“皇上的龙性可也不小啊,又打又踢的。”他道:“你的小心眼儿里就记得这些……”未说完已咳了起来。
我忙起身帮他捶着背,问:“怎么总是咳?”他摇手道:“朕不要紧——”我道:“皇上——应多休息,听说还常常整夜不睡地批折子?”他道:“事情多,做不完。”我靠在他怀中,道:“该睡的时候就睡吧,臣妾陪着您睡。”“你可是今儿自己说的,朕可没逼你。”他笑。我道:“臣妾是自愿的,只要皇上肯多睡几个时辰,臣妾愿意陪着皇上。”他搂着我,叹:“朕的稚奴又回来啦,朕真的开心。”“臣妾的皇上也回来了,”我道:“可是臣妾并不开心。”“噢?”他笑问:“为什么?”我道:“皇上瘦了,憔悴了。皇上也不怎么笑了,有时皇上的样子让臣妾好怕。”“只要稚奴回来,朕自然也就回来了。别担心,朕知道你胆儿小,不会吓你的。”搂着我缓缓躺下,道:“睡吧。”我合眼,很安心地在他怀里睡了。
第二天起来侍奉太皇太后早膳,太皇太后问:“昨儿皇上来了?”我点点头,红了脸。“你们……”她迟疑下问:“没再吵嘴?”我摇摇头。安姑姑笑道:“皇上今儿一早出去时可高兴呢,还赏了奴婢两个小金裸子。”太皇太后放了心,道:“这样才好,这才是过日子的样子。这么说,昨儿那几口水没白喝。”宫里人都笑了。我红了脸,低下头。
永璘下午过来请安,太皇太后道:“上元宫也闲置了很久了,皇上今儿叫人去收拾收拾,把贵妃母女搬过去吧。”我道:“太皇太后,允臣妾住这儿吧。”她笑道:“你同皇上好了,就该回去陪着皇上,没事儿陪我一个老太婆做什么?”我跪下道:“臣妾母女多蒙太皇太后福庇,在太后这儿待长了,臣妾习惯了太皇太后,太皇太后也习惯了臣妾,我跟公主一走,太皇太后宫里该清冷了。臣妾不舍得离开这里,求太皇太后恩典,让臣妾跟公主陪着太皇太后,替皇上承欢膝下吧。”“这……”太皇太后迟疑:“皇上看……”永璘道:“孙儿听太皇太后的,稚奴说的也有理。”太皇太后想了一会儿,道:“既是这样,把东配殿那儿全都收拾出来,做个隔墙,皇上喜欢替人盖房子,这会儿也替自己盖栋房子吧。留一个角门儿通这里,后头自有进出的门。这样皇上进出也方便。”永璘笑应:“是。”安姑姑笑道:“我正为这个不自在呢,想着娘娘母女回去,这儿又该冷清了,没想到娘娘这么体贴人,真是个菩萨!”我脸红。
44.金绡红帐羞为妇
东配殿很快就改建好了,完工的那日,安姑姑拉了我,非叫我穿喜妆。我说不用,公主都有了,还穿什么喜妆啊?她硬是不肯,叫了平姑姑和大小宫女按着我给我装扮。屋中也全布置成新房的样子。单等永璘晚上来。
我坐在床边等,头上盖着盖头,看不见外头的情形。只听永璘边笑边道:“你们到底要做什么?还蒙着朕的眼睛,喂,这是哪儿啊?行了,姑姑们别闹了,朕一会儿还有事儿要去承庆殿呢。”“皇上站好了。”安姑姑的笑声:“一会儿见了什么,可不许皇上怪罪。”“不罪不罪,快点儿给朕解开。”永璘无奈地笑道,然后是一片寂静。
过了好久,永璘不能置信的声音:“这是……你们布置的?”“皇上只说喜不喜欢?”平姑姑的声音。“朕——不相信这是真的。”永璘道。“皇上不想揭新人的盖头么?”安姑姑笑。永璘走近我,我心中忽然很紧张。“揭啊,皇上。”平姑姑笑:“皇上楞着做什么?”旁边人纷纷催促,蓦地眼前一亮,永璘跟一众宫人站在眼前,我低下头。听得宫人啧啧称赞的声音,永璘却一无声息。
“皇上,该吃汤圆儿啦——”平姑姑笑。永璘似乎吃了一个。立即问:“怎么是生的?”宫人轰笑。我的脸一下子烧到了耳根。“那皇上是要生的喽?”安姑姑故意问。永璘方才恍然:“朕当然要!”“娘娘呢?”她们递上汤圆。我扭过头,咬住牙关就是不上当。“皇上,娘娘似乎不肯呢。”平姑姑笑道。永璘坐到我身边,接过碗,舀了一勺汤圆放到我嘴边,道:“来吧。”我吃了一口,她们叫:“生不生,娘娘?”我笑而不答。“你好歹说个字吧。”永璘笑:“朕一会儿真的得去批折子,别叫他们跟朕耗时间吧。”我只好低低应:“生!”“行了,”永璘立即道:“娘娘开口了,你们快走吧。”“没听见,”安姑姑笑:“你们谁听见了?”“没有——”他们全跟着起哄。我闭上眼,永璘低低道:“快叫他们放了咱们吧。”我只得道:“生!”他们大笑,不知扔了什么样,我忙低头躲,永璘护住我,道:“行了,行了,让朕跟娘娘安生说会儿话吧。”“先说好了,”安姑姑道:“床上的花生核桃仁儿不准撤,得明天早上我们撤,若是明早来了看不到这些,就得重来一次。”“是!”宫人们又笑又闹。“行,行,”永璘推他们出去:“姑姑们侍候太皇太后去吧。”关上门,回进屋来,低低道:“稚奴,你真美!”搂我压下,我叫了一声,这床上全是东西,可怎么睡啊?“朕有法子。”他笑,起身,将那些东西全扔到被褥下面,才帮我除了凤冠霞帔,慢慢解开我的衣衫。
他起身,我要起来,他道:“告诉你别动的,等朕回来。”我笑问:“皇上要金蝉脱壳?”他想起往事,不由笑了:“这次是真的,两个时辰后朕回来,等着朕,不许动。若是朕回来见你动了,可是要罚的。”我问:“转个身也不行么?”“不行!”他笑。我道:“皇上真霸道。”一句话触动了他的心事,他眼睛红了,走过来,低下身,道:“霸道么?朕的霸道还在后头呢。”我的泪水流了下来。他轻轻吻去我的泪,道:“等着朕。朕就回来。”我点点头,他方走了。
永璘上次的教训让宫妃们老实了许多,她们开始对我恭敬。永璘长宿我的宫中也没人再传流言。永璘对待这些妃子跟对待大臣一样毫不手软,甚至有时她们还比不上大臣,大臣要为皇上做事,妃子只供皇上取乐。永璘既在我的宫中找到了乐子,自也不在乎其他的娱乐。他不打她们,骂她们,对她们也温存,不过他却让她们感到距离。那是皇上与臣子的距离,他不允许她们靠近他的心,猜透他的心。所以她们喜爱他,想他又惧怕他,尊敬他,他此很满意,他喜欢看着她们成为他爪下的耗子。
永璘对我是不同的,我对他也已与以前不同。有一次,他若有所失的问:“稚奴,为什么朕总觉得抓不住你的心了呢?”我笑着回他:“臣妾不是陪着皇上么?”他便不言语了。
我指点宫女绣花,自己从来不动针,永璘有次问:“给朕绣个荷包吧?”我答他:“臣妾有誓在先,不动针线的,皇上忘了么?”“朕现在让你破了誓言。”“誓言如能破,便不是誓言了。”他再度缄默。
有一次,他问:“稚奴似乎不再说朕的好话了。”我笑回:“该说的都说了呀,皇上要听什么呢?”他登时给噎住。
终于,他发了火:“把以前的稚奴给朕还回来!”我冷眼瞅着地上的碎瓷片,道:“皇上醉了!”抱了女儿去园子。他也许没长大,我却长大了,我要主宰自己的感情,自己的行为,不再为他所制。
他没有办法,一个人存在,总有人会克制住他。
45.身育龙胤难为情
春光明媚,永璘听完大臣们的争论,来到后宫,见到衣着鲜丽的女人,总是愉悦的。
我逗着公主玩儿,公主咦咦啊啊地开始学说话,也能在人扶着时迈步子了。永璘就这么走进院子,看着女儿,我直起身,捋捋头发:“皇上今儿忙完了么?”他看看我:“为什么你总是穿的与别人不一样?别人艳你就素,别人素你就雅,别人雅你又艳了,这是为什么?”我淡淡告诉他:“那是为了吸引皇上呗。”他笑:“这借口你自己都不信,朕还会相信么?这宫里头,唯一不想讨好朕吸引朕的就是你。”我笑起来。他轻轻亲我一口,低下身去逗女儿玩。然后道:“带公主陪朕走走吧。”我让人抱起公主,陪他逛园子。
“朕打算调你大哥回来了。”他道。我答:“似乎任期未满。”“他政绩卓著,国家又正在用人之际。”他道。我道:“这是朝廷的事儿,臣妾不管。”“你管过什么呢?”他无奈地笑:“除了孝敬太皇太后,照顾公主,侍候朕,你似乎什么都不管,也不关心,甚至对朕也是这样。朕来,你泰然处之,朕不来,你也处之泰然,似乎朕对你并不重要,有没有朕都影响不到你过日子。”我微笑:“这样不好么?”“至少对朕,是不好的。”他叹:“朕说过要以前的稚奴,那个会笑会恼,会使性子会吃醋的稚奴。眼前的稚奴,太冷了些,冷的朕有时抱着你时心里都发寒,冷到了朕的骨子里。”我笑着伸手摘了朵花儿,将花瓣拆下,放入口中嚼。他看看我,欲言又止。我问:“皇上想说什么?”他道:“朕本想说:你又这样儿啦,可是现在的你不会撒娇,不会恼,只会给朕一个淡淡的笑,朕说了还有什么意思?”我抱住他笑问:“你是要臣妾这样么?”他笑,正要开口,我已放开他,道:“以前的稚奴在这里(我指指心),全在这里,皇上可以要,只要皇上要的着。”他失笑:“朕当然知道她在里面,可是朕现在压根儿就不知道怎么要了。你倒是提点一二呢。”我笑笑。我咬着花枝儿笑道:“皇上问王公子吧,他一准儿知道。”永璘再度无语了,他烦恼的也正是他越来越离王公子远而离皇上太近了。
公主哭了,我忙去抱她,跑的猛了头晕,幸好平姑姑及时扶住我。永璘忙过来扶我坐下,我闭上眼,眼前金星闪耀,好一会儿不见日光。睁开眼来,是永璘忧急的脸。不管怎样,他对我始终很好的。“你的手冰冷。”永璘握在掌中心中:“为了陪朕,你越来越苍白了。”我握着他的手,道:“坐一会儿——只坐一会儿,这儿好,这儿安静。”他强笑:“那去朕的奉乾殿吧,那儿也静。”我将他的手贴在脸上,轻轻摩擦,道:“皇上,若是臣妾告诉你臣妾有了,你会不会开心些?”他怔住,半晌方道:“真的?”我笑着点头:“三哥昨天已告诉臣妾了。”他笑了,很开心:“这个三郎,却没禀告朕。”站起来,道:“去奉乾殿,你好好休息。”我随他起身,上了辇,去了奉乾殿。
躺在龙榻上,看着永璘,我道:“臣妾依然怕。”“有朕,”他柔声道:“稚奴不怕。稚奴已经做过一回母亲了。”我伸手拉下他发上的一片树叶,道:“皇上答应保护臣妾的,是么?”“当然,”他顿了顿道:“朕要保护稚奴母子一辈子。”一辈子?我们能相伴一辈子么?以前的我信,现在的我不信,君心难测,随时我都会再度被他冤枉,冷落,抛弃。
犹豫了一下,我道:“皇上,伴君如伴虎!”他的笑一下子凝固在脸上,然后一分一分地收起。“原来——你一直怕的是这个。”他若有所失:“所以你远着朕,怕朕,不愿亲近朕?”脸上浮起一丝苦涩:“朕真的成了孤家寡人了,连稚奴也这样。”我轻轻道:“你不是孤家寡人,你还有三郎,三郎什么也不怕。”他笑了,有了一丝丝温暖:“有时朕都怀疑,朕这个三郎是不是就是你家的那个三郎。因为就是自己,所以不怕,所以他敢在朕面前拂袖而去,也敢对朕不理不睬,他的性子,有时真象朕。”所以他对三哥比对亲弟弟浏阳王还要亲。我道:“臣妾想为三哥讨一道恩旨,如果哪天他冒犯了龙颜,皇上不要杀他好么?”他无奈:“朕怎么会杀他?你把朕看的太可怕了。”他杀人从不手软的,上个月他还杀了一个贪贿的大臣。“皇上,”我恳求:“抱着臣妾,臣妾害怕。”他抱起我,轻拍我的背,笑道:“朕的稚奴总是那么胆小。”我搂住他的颈,道:“就这样,皇上,为臣妾再做一回王公子,只要这一回。”“朕是你的王公子,”他柔声道:“朕当然是,稚奴要的,朕一定给。”相拥相偎,我的心才渐渐安定下来。
46.我愿君心化明烛(上)
那天三哥匆匆走进我的宫中,我就知道出了大事。果然,他头一句就是:“你知道皇上要杀陆德宜么?”我摇头,这两个月我反应得厉害,永璘什么都不跟我说。这个陆德宜是什么人?他道:“陆德宜是江南道总督,总管江南钱粮和兵马。”我嗯了一声,这官儿可不小啊,我问:“他又犯了什么样儿的错啦?”他道:“被控贪贿。”难怪。
我笑:“皇上杀这种人是从不手软的。”靠回榻上。“可是他并未贪贿。”三哥脸色严肃。我道:“那人家也不会凭白冤枉他吧?”“因为确实库中帐上差了一百万两,”他道:“而且确无下落。”这不结了?我笑:“那怎么办?钱不见了又说不出原因,查不出下落,谁会信呢?”“你去说,他一定信!”他咬着唇道。我道:“这个陆德宜跟你什么关系?”他道:“诗友之交,我相信他不会做这种事。”我奇怪地道:“你不是那么糊涂吧?做不做这种事又不会在脸上写着的。没有证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