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的韩俊,还没有意识到,自从翻开了那本笔记之后,他的一生,将从此改变。
第二章信,还是不信?
下午六点,一个高大的身影推门进屋,正是韩俊的父亲韩世鹏下班回家。精神的短发,国字脸,浓眉大眼的韩世鹏显得有些彪悍,但一身橄榄绿的警服却让整个儿人透着一股正气。
韩世鹏在市中区公安局刑警队中队工作,担任副中队长。
此时金芳已经下好了饺子,见丈夫下班回来,便招呼着一家人吃饭。
“世鹏,今天怎么回来的这么早啊。”接过丈夫递过来的警服衬衫,金芳边布菜便问道。刑警队的工作她这么多年来已经习惯了,这两年全国严打,向天没黑就回家来的,还真不太多见。
“恩,也就今天了。市里有个案子,拟定成立专案组了,明天省里也会派人下来协助。明天就开始执行任务,恐怕得半个多月了。”韩世鹏边换衣服边叹了口气,似是不太情愿地说道,眼睛却不断往老婆脸上喵去,显然在观察她的神色。
金芳横了他一眼,讽刺道:“你就装吧,又兴奋了吧?要我说,那唯恐天下不乱的人就是你们这些警察!”自己丈夫什么脾性她当然了解,不过她并不太喜欢丈夫的职业,刑警,可是有危险的行业。有哪个女人希望自己整天担惊受怕的呢?“又出什么大案要案了?”金芳随口问道。
韩世鹏堆了一个笑脸,虽然他看起来很凶悍,那也是在外边,在家里,他甚至有些惧内,而对韩鹏更是个标准的慈父,从来都舍不得动他一指头,而在家举起大棒的往往也是韩俊的母亲金芳。只是他显然不想就这个话题继续下去“还是老婆最了解我,案子你就别管了,对了,小俊呢?还没放学?”
“有你这么当爹的吗?儿子放假了你不知道?”埋怨了一句,金芳扭头冲韩俊屋喊道:“死小子,你爸回来了也不出来叫一声,看看看,就知道看,也没见你考试及格过几次。”
“来了来了。”听到母亲“火爆”的呼唤,韩俊合上笔记,走了出来“爸回来啦。”跟老爹打了个招呼,便坐到餐桌旁,刚想动手拿个饺子手背却挨了老娘一筷子。
“洗手了吗?”
“就去,就去。”
韩世鹏在一边嘿嘿地笑着,他就喜欢金芳这泼辣的性子。
饭桌上,韩世鹏边吃边跟韩俊说道:“小俊,明天单位有任务,恐怕半个月不能回来了。反正放假了,你去你奶奶家住一阵,金芳,你去他姥姥那几天吧。”
韩世鹏说的轻描淡写,可金芳一听脸色微微一变,转而默然不语。这么多年夫妻的默契,她知道这种情况下只能说明一个问题,这次韩世鹏所执行的任务,恐怕有危险。
不明就里的韩俊则立刻反驳:“爸,不行啊,奶奶家可在仰口,假期里我的去学校训练,你不总是跟我说一日练,一日功,一日不练十日空吗?”仰口是滨海市的市郊,韩俊的奶奶家就住在海滩附近,家里种了五亩樱桃树,每到五月前后收樱桃的时候,韩俊都喜欢去那大饱口福,丝毫不逊色于北宅的樱桃。以往暑假的时候他也常去,毕竟离着海近,夏天洗海澡(游泳)可是滨海市人的一种享受,但上了高中加入体育队,训练任务很重,没怎么有时间去郊外的奶奶家。
“学校那边我去帮你说,你奶奶家那边好啊,山光海色的还能去洗海澡,又能爬崂山。顺便忙你奶奶干点活儿不一样是锻炼嘛。”
“可……”
“可什么可,听你爸的。”金芳瞪了韩俊一眼,这小子立刻蔫儿了。低头嘟囔道“干农活儿怎么能跟训练比啊。”
天色擦黑,华灯初上,被父亲决定了的韩俊有些不满,没有跟往常一样去院里跟一般大的孩子们打扑克,把自己锁在屋里继续看起了那本笔记,而金芳似是有了心事,叫着韩世鹏到屋里也不知道讨论着什么。
“老爹也真是的。胡乱替人家做决定。”也没有了继续看那些故事的心情,韩俊百无聊赖地翻看着笔记,随意一番,却是“致富篇”。
91年,国家的政策已经比较明朗了,“让一部分人先富起来”已经深入人心,就连韩俊身边的人也有下海试潮水的,自己的二舅金孝国就办了停薪留职,自己经营一个小印刷厂。“致富篇”里记载了许许多多看似商机的东西,可那些已经经过时代验证过的商机,以韩俊的见识还根本看不出来,只是觉得有些扯。
不过,很快的,他就被其中记载的一段文字所吸引。
“崂山绿石,又名崂山绿玉,产于崂山东麓仰口海滩,宋、元时已有人将其用于案头清供及制作文房用具,明、清两代始即成为名贵观赏石。但目前为止,她的价值还没有得到大众公认,直到92年参加全国名石展大获好评,才在接下来的几年里价值大幅飙升。”接着,下面还有小段如何鉴别崂山绿石的方法和心得,只是语焉不详让韩俊云里雾里的。
仰口海滩?不就是我奶奶家附近吗?看到这里,韩俊心里一动,虽然不太相信笔记里所记载的这些东西,可既然被父亲决定了要去奶奶家住上一段日子,索性就去看看也好,更何况,笔记里所记载的崂山绿石他也多多少少的有所了解,那种东西在海滩上随处可见,海里有些礁石也是这种带着绿色的石头,很是坚固,奶奶家院子的围墙就是用从海里挖来的这种石头砌的。
“如果这些石头真的这么值钱,那我奶奶家的房子不就是围在钱堆里了吗?”想到此处,韩俊心中有些意动。“那么,趁着去奶奶家的功夫,多挖点石头,就算不是真的,也能练力量啊。那要是真的,靠,那不就发财啦?”
这么一想,被父亲决定的那种郁闷感随之消失的无影无踪了。
又看了一会儿,韩俊感到有些尿急,他家是个二居室七十年代建的筒子楼,厕所是全楼公用,出门方便回来的韩俊路过父母的门口,似乎听到里面有压抑的争吵声。
“世鹏,你不去不行吗?”
“组织上安排的任务,怎么能不去?”
“可万一……”
“哪有什么万一,你想多了,小任务而已。”
“你别骗我,小任务你能让小俊去他奶奶家?你老实告诉我,到底是什么任务?这么多年了,你还怕我给你泄露了?”
“小芳,这个是纪律。”
“不行,韩世鹏,你今天要不给我说清楚,你明天就别想去上班了!”
“你……”短暂的沉默,或许是韩世鹏抵不住金芳的逼问,无奈开口“一个打黑的行动,布控已经完成,就差抓捕了,我们今天早回来就是让他们放松警惕。都准备好了,你不用担心。”
“我怎么能不担心?那些人……那你要注意安全,让别人冲锋在前,你可别傻乎乎的,你跟那些小青年不一样,你有老婆孩子!”
“呵呵,我知道,我知道……”
“讨厌,小俊在呢。”
听到这里,接下来的事情就有些少儿不宜了,韩俊也不再听墙根儿,溜溜地跑回了自己的房间,捂着嘴吃吃地笑。
对于父亲和母亲之间的事,他可不敢觉和,老娘的笤帚疙瘩可不是吃素的。既然决定了要去奶奶家,韩俊的心里也是一阵轻松,随意的翻看着那本古怪的笔记。当翻到“改变历史篇”的时候,第一页的一段记录,就让韩俊心跳加速……这本笔记今天给韩俊带来的震撼,越来越多了……
“91年7月,滨海市一次打黑行动中,因为情报错误,对涉黑人员武力估计不足,对方有四名持枪歹徒负隅顽抗,让警方损失了五名干警,多人受伤。最终只抓到了部分小喽啰,让首脑逃脱。直到92年8月才在滨海市市北区抓住了首脑。让人佩服的是,在所有人都以为这名首脑逃亡外地的时候,他实际上一直躲在滨海市市北区的鑫日宾馆里,找个机会将这个消息报告警方,让这些罪犯祸害的时间减至最短……借此搭上警方这条线,为以后的各项行动提供方便。”
如果说“赚钱篇”有些扯淡的话,那这个“改写历史篇”实在是有些耸人听闻了,对于别的事情他并不关心,可是刚刚听到父亲所说的话,貌似也是一场抓捕行动。
万一……韩俊有些不敢想象了,虽然三伏天,可额角流出的却是一滴冷汗!
信!还是不信?
韩俊心里矛盾重重,韩世鹏职列副中队长,好像不是普通干警,可谁知道这个语焉不详的“干警”包不包括副中队长?以往老爹给自己讲的那些他亲身经历过的故事,那次不是冲锋在前?否则也不会积功升职到副中队长,想到老爹的性格,韩俊忐忑不已。
如果跟自己老爹说,那伙儿匪徒有枪,老爹问起来,自己该怎么解释?说我从笔记上看来的?可如果不说,万一这个“干警”包括了副中队长,又去哪买后悔药去?
想到这里,韩俊咬咬牙,走向父母的房间。
第三章宁可信其有!
“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在门口站了一会儿,韩俊终于下定决心将“自己的”考虑跟韩世鹏说说。就算老爸不相信也要引起他的重视,将灾难的火星摁灭在还冒烟的时候。
“梆梆梆”敲了敲门,韩俊贴着门边喊着“爸,我有点儿事跟你说说。”
“等会儿”屋里一阵悉悉索索之后“进来吧”韩世鹏说道。
韩俊推门进去,看到父亲和母亲正襟危坐,只是脸上的表情不太自然,不过韩俊却没有心思考虑那些事情。跟母亲说道:“妈,我有点儿事跟我爸说。”
金芳眼一瞪“你个臭小子,有什么事还要背着你妈?”不过边说边起身朝外走去,路过韩俊身边的是,提留着韩俊一缕头发说:“你看看你这头发,大夏天的留这么长跟个小混混似的,也不怕长虱子?”
“好好好,我明天就去剪,妈,那个邻居张阿姨不是约您今天晚上去广场吗?您赶快去把。”说着就把金芳让出了房间。
“那我去了啊。”金芳就坡下驴,整了整衣服出门去了。
韩世鹏有些意外韩俊今天忽然要找自己单独谈谈,拍拍床示意韩俊坐到自己身边“小俊,什么事这么神秘要跟老子单独谈谈?哟,对了,你妈还说你今天见义勇为来着?行啊小子,有点乃父的风采,不过话又说话来了,你现在年纪还小,遇事儿别乱出头。”
“爸,你是不是要参加一个打黑行动?”韩俊神色凝重,对于父亲的顾左右而言他毫不理会,开门见山地说道。
韩世鹏一怔,他不知道韩俊怎么会知道这件事,转念一想,给了韩俊一记暴栗“臭小子,学人听墙根儿了?”
韩俊揉揉脑袋不依不饶地问:“爸,别打岔,是不是?”
“是。”
“你别去行吗?”
“哟,小子,你怎么跟你妈一个口气?这可不像你啊。”
“你们情报做的怎么样?详细吗?”
韩俊的表现实在让韩世鹏疑惑,既然他知道了也就不再隐瞒:“韩俊同学,请不要对我们的工作提出质疑,我们有经验丰富的侦查员。”
“那……他们要是有枪呢?”
说到“枪”,韩世鹏哈哈一笑:“你这脑袋都想什么呢?哪那么多枪?你这都从哪听来的?”
“爸,我没从哪听来,我就说万一,万一他们有枪呢?”见父亲根本不在意,韩俊有些着急道。
“小俊,这些事情不是你应该考虑的。不过你能替你老子着想,我很高兴。”韩世鹏哈哈大笑,大力的拍着韩俊的肩膀,不过这样的事情,在他看来离韩俊实在太远,不应该是他这么大的孩子应该想的问题。
“爸,我说认真的,万一,咱说万一,你们的情报做的不足,他们有枪,而且有很多枪,会有什么样的后果,你想过没有?”韩俊不接茬,紧接着说。
“你到底从哪听来的这些事?”韩世鹏对韩俊的反常举动终于有了异样的感觉,眉头微皱反问了他一句。韩俊多次提到歹徒又枪,几番暗示之下,他自己心里也有些松动,或许,自己真的是有些大意了?
“我真的什么都没听到,就是刚才你跟我妈说的,我承认我听老爹老娘的墙根儿不对,但我刚才回去一想,歹徒啊,您不是从来都教导我,小心驶得万年船吗?我就想,万一他们有枪呢?你可是我老爹,万一有个闪失叫我和我妈怎么办?”
“唔……”听韩俊这么说,韩世鹏有些感动,心道儿子没白养,知道疼他爹了。而且韩俊说的也确实在理,小心使得万年船,不由的沉吟了起来。
韩俊见有门儿,想了一下继续问道:“爸,你们那有防弹衣吗?”阻止父亲参加这次任务显然已经不可能,但要是有防弹衣的话就算有什么危险也不会造成太坏的后果,韩俊就是这么想的。在他的印象里,那防弹衣就是万能的。
韩世鹏点点头,展颜微笑道:“好个小心驶得万年船,不愧是我儿子。小心谨慎的是对的,毛主席说过,战略上蔑视对手,战术上要重视对手,我记下了,这次我去申请几套防弹衣去。”揉了揉韩俊的脑袋,将他的大分头揉成了一坨鸟窝。
“嘿,爸你轻点儿,我的头型都乱了。”见父亲上心了,韩俊也感到一阵轻松,此时跟父亲闹做一团大声抗议着。
“有了头型就有了爱情,老实跟党交代,有没有给你老子玩早恋?”韩世鹏瞪着眼睛“逼问”韩俊。
韩俊撇撇嘴道:“爸您说啥呢,那些庸脂俗粉,怎么可能?看我嘴型,庸……脂……俗……粉。”
韩世鹏哈哈大笑,对于儿子的私事他是根本不会管的,他认为男孩子就要有个男孩子的样,至于别的家长谈虎变色的早恋,韩世鹏觉得那根本不值一哂,别人是怕影响学习成绩,而对于韩俊这个体育特长生来说,学习成绩反而成了次要的了。这么说说也只是跟韩俊开玩笑而已。
“还说没早恋,那个李由美是怎么回事?”韩世鹏揶揄道。
韩俊一听立刻急了:“爸,你偷看我信?”
“谁希的看你的信,信封上写着名呐。”
“那个鼻涕妞你又不是不认识,我们写信好多年了。”韩俊嘟囔道,说起李由美,还要从五年前说起,当时六年级的韩俊因为离学校近,常住他姥姥家,那个大院里搬来一户人家,一个外地的单身女子带着一个小女孩,就是李由美,一个经常托着两条清鼻涕的朝鲜族小姑娘。
只是在那个年代,一个单身女子,带着个女儿,又不见她有什么正经的工作,难免风言风语,合着五岁的李由美都受到“牵连”,经常受到院里孩子的欺负。
韩俊那会儿跟别的孩子可不一样,他从来不会欺负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