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里追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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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里追兄- 第2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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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然而这场诡异的对话还是这样进行着。

    “宝宝,娘一直叫我宝宝。她说,大名要让父亲来取。”

    “行,爹爹给宝宝取个好名字,就叫——临,温临怎么样,临儿喜欢么?”

    “零……?”男孩念了一遍,低声问,“是没有的那个意思么?”

    温于斯嘴角抽了抽,打着哈哈说到,“怎么会呢,人小鬼大,是玉树临风的临,玉树临风,知道是什么意思么?”他随口敷衍过去,也不等对方回答,随即略显迫切地说:“临儿,你从前生过病没有?平常吃不吃药?”

    “没有。”温临抿了抿唇,没有再多说什么,只是抱紧了温于斯的脖子,依赖地靠着他。

    然后就感觉到自己的一只手被扯下了温于斯的脖子,只见温于斯拿两指在他手腕上按了好一会儿,渐渐舒展了眉头,欣喜地说:“倒是很健康,就是看着太瘦了。”

    说话间两人已经回到了温府,温府一干人等看见家主抱着早上那个来捣乱的小孩进门,目光中都隐约透着好奇,温于斯却视而不见,匆匆抱着小孩往里行去。

    温临抱着昔年曾无数次出现在自己梦里的父亲的脖子,一路看着温府中的景色,亭台楼阁,曲廊花池,都深深地印在他的脑海中。

    随着温于斯的越走越深,温临渐渐地闻到了某种与花香有别的味道,那是药的味道。

    他记得很清楚,在娘亲卧病在床直至去世的那一年里,家里满满的都是这种味道。

    “爹爹,有人生病了吗?”他迟疑了一下,还是把“父亲”换成了“爹爹”,父亲尽管尊敬,却也透着疏离,他想要更多的亲密。

    温于斯漫不经心地“嗯”了一声,注意力完全不在这个半路冒出来的儿子身上,急急地来到一间房间外,黄鸾云的声音从里面传出来。

    “弦儿,弦儿你醒醒,起来喝口药,弦儿……”

    房门半掩着,一大群人着急忙慌地进进出出,端盆递水,都是一脸小心翼翼之色。

    把怀中的孩子放下来让他自己站好,丝毫没有注意到温临的依依不舍,温于斯随口叮嘱了两句不要乱跑,就独自匆匆进了房间。

    温临一个人站在房外,来来往往没有人注意到他,所有人都一脸焦灼之色,那担忧即便是浮在面上的惺惺作态,因为主家的真挚,也不得不打点起十二万分的真挚来。

    透过并没有关上的房门,温临看到那个刚刚和颜悦色的爹爹正在低声跟一个美貌妇人说着什么话,两个人的表情却并不愉快。

    而温于斯与美貌妇人身后是一张床,锦被隆起一团,好像有个小团子正缩在里面。

    是个比他还要小的小孩,温临想,好奇地想要多看几眼,却蓦地感觉到一阵令人害怕的气息——那时的他还不懂得什么叫杀气,只知道房中那个美貌的妇人忽然柳眉倒竖,一道冷冷的目光抛过来,把温临看得毛骨悚然。

    他回望过去,却听那妇人忽然清叱一声,从袖中抽出一对精致的袖里双刀来,猛地纵身向他扑来。

    那迎面而来的慑人气势让房间里的丫鬟仆妇们都惊叫起来,然而她还没杀到温临面前,温于斯也随之出手,腰间的长笛在空中舞成一片残影,将袖里刀一挑,低声道:“鸾云!你先听我说!”

    美妇不答,双刀划出两道惊人美丽的弧线,绕了个弯子依然向温临气势汹汹而去,温于斯忙于招架,两人颤抖间大概又怕惊了屋里人,边打边往外退去。

    温临眨了眨眼睛,看着四周,刚刚还人声鼎沸的地方,一会儿就冷了下来,他迟疑了一下,慢慢地、吃力地跨过门槛,走进那间溢满药香的屋子。

    眼前一片金碧辉煌。

    温于斯夫妇大概把他们所有的最尊贵的东西都堆在这里了,而富贵乡的锦绣堆里,睡着他们万千宠爱于一身的小儿子。

    温临摇摇晃晃地走到床边,扒着床沿探头往里看,只见一个比他还要小的小孩皱着眉头躺在那儿,好像睡得极不舒服,明明阖着双眼却还嘟着嘴,一脸不情不愿的模样,两颊殷红,不知是热的还是怎么的。

    光看着,倒没什么病容,反倒十分讨喜。

    这么一小团,看着就香香软软的,虽然温临不喜欢药味,却对这个小孩儿没什么恶感,他趴在床沿,歪头看了床上人半天,忍不住伸出手,戳了戳那小孩的脸。

    那小孩睫毛颤了颤,像是被吵醒了,嘟嘟囔囔地小声呜咽,“呜……不、不吃药,娘,不要吃药。”

    “不吃药,会死的。”

    清澈陌生的声音在床边响起,迷迷糊糊的温弦在被窝里艰难地转头,就看见床头站在一个陌生的男孩,正认真地望着他。

    “死是……什么?”四岁的温弦完全不能理解死亡的含义。

    温临的声音清清的、凉凉的,像小溪流,把温弦因为卧病而满身的燥热仿佛都压了下去。

    “就是,嗯,再也不能说话,不能睁眼,不能吃好吃的东西,也不能跟别人玩儿了,要一个人孤零零地躺到地底下去,连太阳都看不见。”

    “真的?”温弦睁大了眼睛,被对方描述的有关死亡的概念吓得不轻,“你、你是谁?”

    他还没有听到回答,就听门口数道脚步声响,温于斯和黄鸾云一前一后地进来,两人的脸色并没有好多少,只比刚才稍微好看了一些。

    不过在目光落向病床上的儿子的一瞬间,两个人都极有默契地双双缓和了容颜,甚至挤出一丝笑意来。

    然而在看到趴在床沿的温临时,温于斯的笑容差点没绷住,面对对面两双好奇的眼睛,他勉强上前摸了摸那个捡来的便宜儿子的头,笑道:“临儿,你怎么自己进来了。”

    温临没有回答,指了指病床上的小人儿,“爹爹,他是我弟弟吗?”

    在听到“爹爹”、“弟弟”两个字眼的时候,黄鸾云脸色更沉,怒容难平。

    “嗯。”温于斯扯了扯嘴角,“喜欢弟弟吗?”

    望了望床上那双天真明亮的眼睛,温临点点头,露出完全没有防备的笑容,“喜欢。”

    “喜欢就好,弟弟也会喜欢哥哥的,是不是。”为示公平,他也随口向床上的爱子问了一句,却明显不想得到答案,已经开始哄温临道:“我先让人带你去你的房间休息一下,爹爹这里,嗯,还有点事。”

    在听到有了自己的房间时,温临的眼睛一亮,点点头,就有人进来牵了他要走,出门前他回头看,那个刚刚变成了他弟弟的小男孩正眼巴巴地望着他,“哥哥、来玩——”

    于是他挥挥手,脸上露出正常的六岁孩子应有的笑容。

    直到温临的身影再也看不见,温于斯才长出了一口,看着黄鸾云给弦儿掖好了被角,又哄了哄,才慢慢往外面踱去。

    “鸾云,现在不是置气的时候,我也不知道那个女人会……真的是个意外。”

    黄鸾云剜了他一眼,“那办法真的可行么?能救弦儿?”

    “要是李神医的方子行不通,还有……天命……”

    “这种东西你也信?”黄鸾云斥了一句,回头望了望屋中又陷入了沉睡的幺儿,不由地叹了口气,这孩子,也太命途多舛了些,才几岁就——

    温于斯按上她的肩膀,小心翼翼的语气,“鸾云,你也别生气了。那时候不是还没遇见你么……你看,那野小子也不是没用,要不是……今天弦儿的病还不知道该怎么办呢,说不定是命中注定。”

    “得了。”黄鸾云挥手拍掉温于斯的手,“既然要做,就尽早准备一下,那个孩子看着瘦弱得很,先遣大夫看看有病没病。”

    作者有话要说:哪、哪里虐了/(ㄒoㄒ)/~~ 嘤嘤嘤,圆润夜这么善良可爱!【捶胸顿足TAT嚎啕大哭

 第39章 如冰似火两重天

    ……………

    “李神医觉得如何?”温于斯与黄鸾云站在床头;低声问正在把脉的老头儿,床上;被温于斯“捡”回来的儿子睡得极沉,一脸安然。

    床头放着一盏残茶;已被喝去了一半,茶色有些浑浊。

    这屋子明显不如温弦的金碧辉煌,只匆匆打扫了下;边边角角的地方到处留着敷衍的痕迹。

    被称作李神医的老者收回给温临把脉的手,眉深深皱着;好像被什么困扰,干脆整个人起身,将被子掀开,用十指一点一点在熟睡的温临身上摸了起来。

    好一会儿;他微微摇头,将被子给温临重新盖上,才转头看向温家夫妇,捋着胡子沉吟道:“终究不是同父同母的嫡亲兄弟,床上这位不算最合适的药人人选,老夫行医这数十年,还是觉得把握不大。”

    他越说,温于斯的脸色越沉,幼子身体太弱,病势却太猛,要彻底根治温弦的病,就要下药性凶猛的虎狼之药,一气儿除根;可那样霸道的药,温弦根本承受不住。

    真真是两难之局。

    然而温于斯不肯就此罢手,于是在他和黄鸾云的百般恳请之下,李神医才说了一个折中之法。

    这方法说简单也简单,说难也难。

    简单在于做起来不算麻烦,难在于先要找到药引。

    药引是人。

    要寻一个与他们小儿子血缘相近的人,让那人将李神医开的凶药每日里按时服下,等到血液中带了药性,再取血给温弦喂服,人血缓和了药性,可以让温弦的病慢慢好起来。

    虽然慢一点,胜在稳妥。

    但相对的,痛苦自然都由那个药人承受,若是做药人的人身体不好,又要服用完全不对症的药,后果可想而知,病痛还是小事,要是药人反而先死了,那真是功亏一篑。

    所以温于斯才会在带温临回来的时候,一再问他身体健康不健康。

    自然,温弦还有个嫡亲的兄长,温无衣。实际上李神医倒是觉得温无衣的体质更适合做这个药引。

    不过再怎么他也是温于斯和黄鸾云亲生的,两人只要还有办法,自然不会拿自己的儿子往里面填。

    因而温临的出现实在是太及时了,温于斯在门口见到他的时候,就预见到了黄鸾云的大发雷霆,原本还有犹豫想让他一走了之,却回头就遇上了温弦的发病。

    于是他再不犹豫将那小孩抱了回来,黄鸾云果然不快,一再逼问他跟另外的女人究竟有过什么过往,却在他提及李神医的药方时沉默了下去。

    可以说,两人此刻对温临的期待比谁的都多,谁知李神医检查完那孩子却说,他不是最适合的。

    他怎么可以不适合?他如何可以不适合?!他如果不适合,出现又有什么意义!

    李神医没有注意到夫妇俩难看的脸色,若有所思地望着床上因为被下了助眠的药睡得格外沉的孩子,忍不住叹道:“虽说做药引不合适,不过温家主,这孩子骨骼清奇,任督二脉天生自通,奇经八脉宽度远胜常人,实实在在是个武学奇才,假以时日,必然名震江湖。”

    温于斯闻言眉心一动,看向温临的目光也有了几分变化,黄鸾云却是脸色更差,忍不住打断道:“李神医,真的没有方法救弦儿了么——这个孩子,真的不能用?”

    “哎,倒也不是完全不能用,说不合适,只是这个孩子做药引时更痛苦凶险些。”

    “于斯,你看呢。”黄鸾云心头一松,随即目光灼灼地去看自己的夫君,刚才李神医说那个不知哪个女人生的野种是个武学奇才,她心知温于斯是一定会动心的,这一动心,难保不动摇。

    温于斯果然踌躇了一下,回望了黄鸾云一眼,沉默半晌,才说:“李神医,请开药吧。”他看着那老者提笔去写药方,又忍不住加了一句,“神医能不能给临儿也开几副调理身体的方子,至少……别让他死了。”

    “老夫尽量吧,哎,这种方法还是太残忍了,医者父母心,老夫……温家主有此吩咐,可见心中亦是有愧,为了救人而害人,终究不是正道——开完这方子,老夫打算金盆洗手,从此安度晚年也罢。”

    他叹息着,仔细斟酌着怎么给温临调理方子,只希望两人都能平平安安,那是最好不过了。

    黄鸾云抿了抿唇,李神医不了解温于斯,她这些年来枕席相伴,却是对身边人清楚得很。

    温于斯要李神医尽量保住温临的命,绝不是为了什么内心有愧,只怕还是对那句“武学奇才”上了心。

    物尽其用,人尽其能,温家若非如此,又怎能在这个江湖上屹立经年而不倒……

    温临再一次醒来的时候,已经睡了一天一夜,躺在从未感受过的柔软的被褥里,他静静地望着这个陌生的屋子。

    从此以后,这里,就是家了。

    有父亲,还有弟弟,可惜,却没有娘。

    他好好活着,娘大概会开心的吧。

    “醒了?”

    温临还在胡思乱想,耳畔传来熟悉又陌生的男声,他眼珠子一转,便看到温于斯笑容满面地坐在床边,温柔地看着他。

    他还记得温于斯忽冷忽热的态度,他直觉这个男人并不是那么可靠,却又被突如其来的无微不至给迷惑,那么地温柔,那么让人安心。

    “爹爹……”他小小声地叫了声,眨眨眼。

    温于斯笑起来,伸手在他额头上一探,却蹙起了眉,“临儿有点发烧,是不是这些天在外面冻着了?刚刚我让大夫来给你把脉,大夫说你身体弱,要吃些固本培元的药,好好调理一下。来,张嘴。”

    他说着,端起一碗药,大概刚刚煎好,药碗上热气升腾,模糊了温临的眼,让雾气之后温于斯的那张脸那种笑容显得有些不那么逼真。

    温临这才注意到,自己的屋子里,不知道什么时候,也有了那种扑面而来的浓郁的药香,比他在弟弟房间闻到的那些更冲、更苦、更涩。

    他生病了?爹爹说他发烧了……温临有些疑惑,他并不觉得很热,只是刚刚睡醒,有点晕晕乎乎。

    可温于斯已经舀了一小匙汤药,放到唇边吹了吹,小心翼翼地递到他唇边,“你看,爹爹刚刚吹过,不烫了。”

    犹豫了一下,温临慢慢张开嘴,药汁迫不及待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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