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似钩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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爱似钩沉- 第1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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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他嘴上哪肯承认,仰头看天花板把眼泪逼了回去,淡淡地说:“你就往我身上推好了。明明是你自己嘴谗,老爱吃油炸的。”
  幸好孟爸的程度不算非常严重,加上救治及时,除了腿脚不便,暂时没有太大的风险。孟良和医生交换了意见,中西医双管齐下,明姐再加上特护,几乎是用最快的速度定下了治疗方案。
  晚上陪床的时候,电话响了几声,孟良看了看号码,没等反应过来,手已经直觉地关机了。
  可即使这样,孟爸还是睁开了眼睛。
  “是。。。。。。谁啊?”
  “。。。。。。打错的。”
  父子俩默默无语地在同一个房间里躺着,不由自主地同时意识到,这样的情形在他们之间已经很多年没有出现过了。一时间,往事上心,穿流不息。
  孟爸长长地叹了口气。
  “你小的时候,驴脾气。也是下大雪,你妈要跟你,手拉手,怕你摔,你非不,就要自己走。后来,我说,来,爸爸怕摔,你能不能,拉着我,一起走啊?你呀,就肯了。”
  为了说清楚,他强迫自己说得很慢,听起来份外凝滞,拖词拽句地蹦着话,孟良听着不由自主得就鼻子酸涨起来。
  “那时候,是哄你。现在,不能哄了。要说实话了。”
  “Lion,爸爸怕摔,你能不能,拉着我,一起走啊?”
  时间在亲情面前仿佛停止了摆动。不管过去多久,不管发生什么,有些话说出来,答案始终只有一个。
  孟良心里的最后一道防线,终于溃不成军。
  长久的沉默之后,他坐起来,在黑暗中走过去,握着父亲失去大半知觉的一只手,使劲握了握。
  “我知道你担心什么。”
  “公司里,还有,家里,你放心。有我呢。”
  象是承诺一样,孟良把头抵在双手合握的地方,直到对方安心地睡着。
  那天晚上,孟良看着手机黑屏,一夜未眠。内心深处一直以来的不安似乎荡然无存,他咬着牙,把手机当假想敌发狠。看着吧,要象个男子汉一样,为了家人而燃烧!
  半个月后出院的时候,孟爸只剩下左边的手脚有些无力,使不上力气,面部的歪斜程度已经基本恢复了正常。
  孟良用轮椅推着孟爸去了趟公司,一路上受到夹道相迎的鼓掌慰问,嘘寒问暖的人们笑意盈盈,表情自然,倒象是完全发自真心。
  孟爸跟别人一一握手,进了电梯,才对孟良不无得意地动了动手指。
  “看见没有?待人,要以诚换诚。”
  孟良哼了一声:“得了吧,你糊弄谁啊?到了你这种程度,大奸若贤也是有的。”
  孟爸也不反驳,嘿嘿不语。
  这段时间孟良已经在老爸的指点和授意下承办了一些日常事务。作为行业内最早实现MBO的国企控股上市公司,持有30%股权的孟爸奋斗到今天,这已然是他的王国。大家对空降来的职能不明的“助理”都心知肚明,办起事来一路绿灯畅通无阻,孟良在“聚能”临时抱佛脚的那点应酬皮毛都没机会现学现卖,心里别提多郁闷了。但也多亏如此,小伙子年纪轻轻,发挥长项,在实现超前项目商品化,突破跨国技术壁垒方面连打了几个漂亮仗。老头看在眼里,嘴上不说什么,外界反馈回来的信息却一点不落地都储存在心上了。
  这小子虽然在家跟自己从不服软,放出去谈判倒真是一把好手,就是可惜。。。。。。
  孟爸这辈子最大的遗憾,一度在濒危的父子关系中放弃了争取,可自从知道儿子带回来的只是朋友,残存的希望又死灰复燃,时不时地活动起来。家长就是这么一种奇怪的生物,对孩子要是彻底失望了,也就无所强求。可下一代越满足他们的自我投射,就越想要让他按自己的希望塑形,仿佛只有这样,才是生命真正的延续和承继。
  这么一想,孟爸又有点庆幸自己病了一场,没有比这再好的时机了。
  孟良出了门才发现手机没带,到公司忙起来就忘了这个茬儿,只是没有了手机殊多不便。等停下来再打自己的号码,却完全是占线的声音。他担心手机掉了赶紧返家去找,一进门就看见孟爸正举着自己电话,表情慈祥,语带客套。
  孟良才听了一句就气炸了肺:“你乱接我电话干吗?!”
  孟爸轮椅已经用得娴熟,转来转去地完全挡住了孟良的抢夺,结束了通话,看着孟良一把夺过手机,摇头叹息。
  “要说你朋友里面,还就属小焦懂事。还知道打个电话来问问我的情况,还说要给我送个锻炼器材。”
  孟良气愤得不知道反驳哪一句好了,胸口起伏了半天才吼:“我没有朋友好吧?”
  “那你还真是寂寞啊。”
  “我没有他那样的朋友!”孟良赌气一样大声说,这么长时间强自忍耐着不接对方电话,一番努力全部前功尽弃了。
  “这种话说出来有什么意思,你们都认识那么多年了。你这个家伙就是口是心非。”孟爸脸上露出一个了然的微笑:“难怪上次他暗示我,你是为了跟我怄气才故意说自己喜欢男的,是吧?刚才他打过来我还特意又问了一下,lion,你跟爸爸说实话吧,你其实,还是可以结婚的吧?”
  孟良有一瞬间忘记了呼吸,过了一会儿才不敢置信地看着老爸。
  “他跟你说的?”
  “他这么跟你说的?”
  第二句已经是愤怒得不能自已的质问。
  孟爸点了点头:“小焦说他不知道,这分明就是帮你打马虎眼嘛。上次他可不是这么说的,他说也不排除你是为了跟我怄气的可能性。。。。。。”
  王八蛋!
  我他妈是弯是直,应该没有人比你更清楚了吧?
  可攘外必须先安内,老头虎视眈眈,两眼冒光的表情一看就知道他在琢磨什么心思,抢在前面飞快地说:“你死了这份心吧。你是不是以前拿钱试过小岳?然后还试过焦赞?是不是我带谁回来你都要试一遍?我告诉你,我回来,是看在你半身不遂的份上,这家业也有我一份,我这也是帮我自己。你别以为我是为了你。怄气?笑话!我要是按你说的去找个女的结婚,那才是怄气呢。你说过,我存在,是为了让我接受现有的一切,包括,你这样的爸爸!那你呢?我接受你,你能接受我吗?”
  被全世界背叛的感觉大概就是这样吧。
  孟良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是受谁的伤更多更深一点,只是有种想出去跑个3千米的冲动。
  重重关上家门之前,他对着孟爸掷地有声地砸出一句。
  “你爱接受不接受,接受不了,就当没生过我这个儿子吧!”
  
  


28、28 。。。 
 
 
  夹着公事包一身正装,在跳舞机上杀声震天地蹦达了几局,孟良无视周围暗示他格格不入的眼神。但是偶尔的议论还是飘进耳朵里。
  “阿乍洗?你才阿乍洗,你们全家都是阿乍洗!”
  体力可以发泄掉,心里的愤怒发泄不掉。
  从游戏厅出来,他买了包烟,坐在一个啤酒屋门口的长椅上,跟一个仿真塑像勾肩搭背忧郁地思考了半天,还是没有忍耐住。
  手机一接通,焦赞在那边刚“喂”了一声,孟良就深吸一口气,破口大骂的话源源不断地扔了过去。
  焦赞措手不防,人都懵了,试了好几次,都无法打断对方,直到孟良恶狠狠地开始诅咒才彻底放弃了。
  “。。。。。。你能不能当上中国最伟大的车手,我不知道,可我告诉你,你这辈子也别想搞最快乐的基!你敢跟我爸说不知道我是不是gay?你怎么不告诉他你还跟我419过呢?你怎么不告诉他,你不光跟我419过,而且还爽得狠呢?行啊,现在我被逼婚了,你满意了吧?你满意了没有?!你没出过柜吧?你知不知道我争取到今天,要付出什么代价?!好,就因为你,我做了一个艰难的决定。从现在开始,我每天都去找人419,凑足100个就结婚,这他妈才是搞最快乐的基!至于你,你就吃完回家玩‘老婆’吧!”
  焦赞在对方激流直下的语速中目瞪口呆,还没反应过来,就被不由分说地挂断了,再想打回去反驳,解释一下自己只是想询问孟爸的状况,却传来“您所拨打的用户已关机”。
  他不肯承认自己被夜御百男,419,还有结婚神马的词语深深刺激了,明知有什么地方出了岔子,却在孟良强大的愤怒中只捕捉到几个让人抓狂的痛点。
  你在恐吓谁啊?凑足100个就结婚,这叫搞最快乐的基吗?又不是集邮。
  上次是不忍看到孟爸一颗拳拳爱子之心被辜负,一时冲动把小岳的怀疑暗示给了老头,算是不得力的安慰也好,算是在试探中直觉地替自己开脱也罢,可这次孟爸再在电话里提起,就算心里清楚地知道又能怎样?难道可以把自己的心情直接传递给家长吗?你儿子就是个基,我已经亲身帮你测试过了,这凭谁都说不出口吧?
  快一个月了,要不是这家伙,自己怎么会伤到腿错过比赛,可这罪魁祸首还口气轻蔑地质疑自己。
  焦赞越想越气,恨不得冲到那人面前抽醒对方。
  车手要当,基也要搞,‘老婆’更要矢志不渝地玩下去,只有你,只有你。。。。。。
  他豁然站起:“丁峰,拿喷漆来。”
  丁峰纳闷地找出漆罐递过来,睁大眼睛看着焦赞夹着拐杖,一步步走到大门前。
  焦赞保持着平衡,把大门拉下了一半,举起漆罐对准那上面的两句话。
  “ZAP哥,你。。。。。。”丁峰伸出手想拦阻,这一段时间,焦赞练不了车又行动不便,每天无所事事,干得最多的就是在看店之余望着大门发呆。
  当局者或者尚迷,旁观者却早已心知肚明。
  看吧,笨蛋店长手都举起来了,却又被点了穴一样凝结在那,好像重若千斤。
  焦赞没发现自己的嘴不自觉地咬在了一起,一个月前,那人在相同的位置上对着听筒说出的话言犹在耳。让当时的自己的确有些心跳加速的告白,现在看起来果然就是在脆弱时为了抓住救命稻草的一时冲动吧。这么长时间坚持不接听,就已经是很好的证明了。只是大概自己潜意识里还心存幻想,甚至担心是因为孟爸出了什么危急的状况而为此坐立难安。时间可以解构一切神马的都是自欺欺人的浮云啊。
  。。。。。。只有你,应该完全覆盖掉。
  把写错的,做错的,发生的,不该发生的,都彻底清除吧,象删掉学长留下的照片一样。
  大拇指使劲弯曲,终于按了下去。
  没。。。。。。没漆了,焦赞心里闪了一下,怎么会?
  摇了摇继续喷,还是没有。心情起伏演化成对丁峰的迁怒,焦赞把帽子狠狠一转,帽檐搭在后脑勺上,目露凶光地大吼:“还有给力的吗?”
  丁峰手忙脚乱地伸出手摆动:“ZAP哥,我去找,我这就去找。”
  焦赞等了一会,不见丁峰出来,敲着门郁闷不已。他不知道丁峰在库房对着喷罐也用同样的表情叹着气。
  “唉,怎么办?算了,有也不给你。”丁峰把存货小心藏好,然后手伸到嘴边:“没了,下面也没了。”
  “靠!”
  焦赞直觉地把拐杖使劲一推,加硬塑料和铝合金混合体在铁制大门上撞击出不甘心的声响。
  
  到了快关店的时候,焦赞手机叮咚一声。孟良发来的自拍照明显是在夜店里,跟一个穿V字领黑T恤的非主流脸贴脸,在屏幕上示威一样鼓着眼睛。
  跟着手机就被几连拍连续轰炸起来,焦赞有好几年没怎么看过分格动画了,视觉上简直应接不暇。
  照片最后停留在非主流用牙咬住裤裆拉链的俯角特写,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不言而喻,再发就涉嫌非法传播不河蟹内容,焦赞被这嘎然而止留下的想像空间弄得脑海一片空白。
  这已经不仅止于挑衅了,这就是赶尽杀绝。
  焦赞暗自握紧拳头,有一瞬间的心灰意冷,一个人仰起头来看着天花板。快期末了,他不想耽误丁峰应考,早早地就把唯一的伙计撵回了家。
  现在环顾店里,单车一架架默然排开,此时无声胜有声。
  原来有些事,真的会还没开始就已经结束了。
  焦赞逻辑能力不强,挠了挠头皮,也没搞清这段感情的来龙去脉,跟着感觉走又完全死路一条,想来想去,反而自己把自己绕糊涂了。
  要说在意,你干吗还专门发照片呢?
  要说不在意,你。。。。。。你又何必发照片呢?
  自己之于对方,到底是个怎样的存在,他歪着头失魂落魄地站着,颠来倒去,还是不明白。也不知道过了多久,猛地失笑起来。
  搞得这么认真,好像真有其事一样。不过就是一个陌生又熟悉的炮友。
  世界上最远的距离,不是你去买苹果四代我去买四袋苹果,而是一不小心撞上一个富二代,他还他妈不靠谱。
  焦赞有冲动要打给张千,喊他一起去夜店疯上一晚,号码按了一半还是算了。一来今时今日张千不可能再陪着他象两年前那么胡闹,二来这么针锋相对的,自己岂非沦落到跟傻B富二代一个层次,又有什么意义呢。
  他长长出了口气,背好包,顺手抄起桌上一卷四指宽的包装用胶带。少了丁峰监督,他也懒得用拐杖,踮起伤脚的脚尖,小心翼翼地走出去关店。
  拉下卷闸门的时候,手机又响了起来。焦赞看着来电显示,忍无可忍地花了5分钟时间等它平息,可那铃声却毫不气馁地在灯浅夜深的小巷里坚持着。
  你这是要死啊,芭蕉桑!
  焦赞头爆青筋地按下绿键,还没来得及恐吓“糊你熊脸”,对面有陌生的男声抢先问到:“你朋友醉了,你能来接他吗?”
  
  


29、29 。。。 
 
 
  焦赞大概能猜出这是谁在说话,登时一脸黑线:“你瞎啊?看不见我这是外地手机吗?”
  非主流笑了一下:“大哥,那我怎么知道,也许你是在漫游呢。”
  “坐火箭我也过不来,你把他扔大街上吧。”焦赞没好气。
  “别呀,大家都是同行,看在他把我当成你缠了一晚上的份上,我帮人帮到底,你给我地址,我帮你把他送回去吧。”
  焦赞愣了一下:“什么同行?什么把我当成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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