样被你料中,真的独自一人去那间屋子里祭奠你,我还想着把你所有的东西都搬到我身旁,这样就好像你还陪在我身边一样……”
她的声音渐渐哽咽了起来。
无边的后悔撕扯着袁骥的心,他紧紧地抓着沐奕言的手,好像抓住了一块浮木:“不对陛下,你忘了吗?你不是说你不想当皇帝吗?你不是让我把你带走浪迹江湖吗?我从来都没有忘记你说的话,等这里战事一了,我就陪着你四处……”
沐奕言静静地看着他,眼中隐隐闪动着泪花,良久,她低声问道:“你叫什么?”
袁骥楞了一下,困难地道:“我姓袁,名霁祺。”
“袁霁祺,好名字。”沐奕言在舌尖咀嚼了一下这三个字,一字一句地道,“你弄错了,这些话我的确说过,不过不是和你。”
袁骥愕然看着她,一时不明白她想要说什么。
“那是我和阿骥说的,他是我的御前侍卫,他对我又忠心又体贴,他武艺高强,他嫉恶如仇,他果敢决断,他是天底下最好的男人,”沐奕言缓缓地道。
“我……我就是阿骥啊,”袁骥惶恐了起来,抓着她的手用力地晃了晃,“陛下你怎么了?”
沐奕言仔细地看着他,绝然摇了摇头:“不,你不是阿骥,阿骥已经死了,他为了救我从悬崖上掉下去摔死了,你是袁霁祺,不是我的阿骥!”
袁骥呆若木鸡,忽然低吼一声,逃一样地离开了卧房。
自那句话后,沐奕言再也不肯和袁霁祺多说一句话,也没有胃口吃东西,一吃就下意识地干呕,吃进去的药全都吐了出来。
平时的她安静柔顺,只是那眼中没有了神采,时常在院子的石凳上一坐就是半天,呆呆地看着天空中的流云。
她惦念着梧州城,惦念着大齐,惦念着沐恒衍,惦念着即将兴冲冲赶来相见的俞镛之,可她也没脸再想起他们,是她引狼入室,她愧怍他们的天子。
钟大夫每日都来把脉问诊,每日都只会摇头:“郁结在心,只怕天皇老子来了都没法子啊。”
仅两天功夫,沐奕言便迅速地瘦了下来,整个人轻飘飘的,好像一阵狂风就能吹走。
抚剑费尽心机和她聊家常、说笑话,她也只是淡淡地应上几声,好像一棵即将腐朽枯萎的老树。
袁霁祺一筹莫展,他不敢再多见沐奕言,生怕刺激到她,每天只是偷偷地在外面看上几眼,可是,再这样下去,沐奕言的身子就垮了。
这天中午,他实在忍耐不住,便让厨房准备了一些从前沐奕言爱吃的点心,亲自端着往沐奕言的房里送去。
一进门,他的脚下一滑,差点摔倒,他低头一看,顿时愣了,只见地上滚着十来颗木珠,正是那日在庆渊寺中他亲手为沐奕言套上的手珠。
“你……你这是干什么!”袁霁祺怒吼了一声,把手中的盘子往地上一丢,发出了哐啷一声巨响。
沐奕言半靠在床上,木然看着他,旋即便闭上了眼睛。
一旁的抚剑吓了一跳,飞快地把珠子一颗颗地捡了起来,冲到沐奕言身旁生气地道:“公子,你怎么能这样?这是敬仁皇太后生前留给王爷的沉香佛珠,个个都价值连城,一串留给王爷,另一串是给未来的王妃的,你这样扯断了,太糟蹋王爷的一番心意了!”
说着说着,抚剑的眼圈都红了,低声抽噎了起来。
沐奕言冷冷地道:“断了就断了,你重新再串串留给你未来的王妃就是了,我消受不起。”
袁霁祺大步走到她身旁,脸色狰狞:“你到底想怎么样?你就这么恨我?好,你过来……”
他的手指如钩,一下子抓在沐奕言的肩上,沐奕言负痛,睁开了眼睛。
抚剑惊呼一声,扑上去想要劝阻:“王爷息怒,公子这是气糊涂了。”
袁霁祺一甩手,冲着她厉声道:“你给我出去,守在门口,不许任何人进来!”
作者有话要说:肥肥的一章,求表扬~~让我们为小袁掬一把同情之泪~~放弃吧,你们没有好下场的┭┮﹏┭┮
谢谢梦幻银水晶扔了一个地雷、yubido扔了二个地雷,扑倒么么哒~~
、第54章
屋内幽暗而静谧;只听到两个人的呼吸声;一轻一重;一深一浅。
袁霁祺的指尖一用劲;沉声道:“你起来,你不是恨我吗?这样半死不活地躺在床上做什么?你有本事来杀我报仇啊!”
沐奕言只觉得肩膀剧痛;本能地伸手去掰他的手指。
“你一心求死又有什么用?你们齐国马上要被我邠国铁蹄践踏,你的臣民要被我们杀戮;你身旁的人即将无一幸免,你和俞镛之搞的什么新政即将化为泡影。”袁霁祺凑到她耳旁,一字一句地道。
沐奕言抬起眼睛,恶狠狠地盯着他,眼中跳动着愤怒的火苗。
“只可惜;他们的天子却只能这样躺在我的床上;等着悄无声息地死去,原来,女子到底是女子,就算当了天子,也没有那保家卫国的豪情万丈,也没有报仇雪恨的心思,沐奕言,我瞧不起你!”
沐奕言急剧地喘息了起来,抓住了他的手一用力,居然从床上走了下来,一掌推在他的胸膛上,只可惜她浑身无力,这一掌软绵绵的倒好像在*。
“你……一派胡言!我们大齐必定会和你们血战到底!”沐奕言嘶声道。
“他们现在群龙无首,还谈什么抵抗?”袁霁祺的语声轻蔑,“你要是死了正好,我把你的尸体抬到两军阵前,他们不用打就败了!”
沐奕言的眼中血红一片,她打了一个踉跄,扑倒在袁霁祺的身上,伸手往他的靴子里一探,果不其然,和从前一样,靴子里插着一把匕首:袁骥曾经说过,这是他最后的防身武器。
她不假思索地拔出了匕首,随手往前一插,“扑”的一声,那匕首扎进了肉中,鲜血溅在她的身上,顿时,她整个人都呆住了。
匕首刚好扎在袁霁祺的左上臂,一股剧痛袭来,他忍不住闷哼了一声,自嘲地笑了笑:“多谢陛下手下留情。”
沐奕言握着匕首的手有些发抖,那刺目的鲜血让她有点晕眩,她的双唇微翕,喃喃地道:“我……我刺偏了……”
袁霁祺扬了扬眉,抬手握住了她的手,用力把那匕首拔了出来,顿时,那鲜血喷涌出来,把沐奕言的手都染红了。
“陛下,没关系,刺偏了就再来一次,”他比划着自己的胸口,面不改色地按着沐奕言的手,一点点地往下戳去,“心口在这里,你用力来一下就好,你不是恨死我了吗?你杀了我吧,杀了我就一了百了了!”
沐奕言的手剧烈地颤抖了起来,刀尖不住地乱晃,她无力地抬起头来,仰视着眼前的这张熟悉的脸,往事无法抑制地涌上脑海,曾经,这个人是让她最信任最倍感温暖的男人……她抑制不住地泪如泉涌:“你疯了,你这个疯子!”
“哐啷”一声,匕首掉在了地上。
卧房里重新归于寂静,只有那鲜血滴在地上的声音,“嘀嗒”、“嘀嗒”,让人心慌意乱。
“陛下,你不舍得杀了我是吗?”袁霁祺的声音低柔。
沐奕言茫然望着他,良久,她终于冷静了下来,面无表情地道:“杀了你我还能活命?我还要活着看你如何被我大齐将士千刀万剐,你骗了我,骗了这么多人,不会有好下场。”
袁霁祺的心中一凉,苦笑了一声:“好,你活的好好的,才能有这么一天。”
沐奕言开始进食用药,她依然胃口全无,却强迫着自己一定要吃,只有好起来,才能有希望逃出这地方,才能再见到她心里惦念着的那些人。
她开始使劲地折腾身旁的那些人,琢磨着如何弄出点动静,今天说这菜太粗糙不够精致,明天说这衣衫不够柔软,磨得她皮肤生疼。
她盼望着那个袁霆祺快过来杀她,这样的话,她就能好好挑拨挑拨两兄弟的关系,说不定可以让沐恒衍的反间计更快地奏效。
抚剑却以为她终于被袁霁祺感动,十分高兴,除了尽力满足她那些刁钻古怪的要求以外,还一个劲儿地在她耳旁说袁霁祺有多好。
“我家王爷在京城最受姑娘们的欢迎了,每次赛马比武都能拔得头筹。”
“好多人替王爷做媒,陛下都招架不住了。”
“公子打扮起来一定是最美的美人,等到打完仗回京城,王爷娶公子做王妃,生几个……”
沐奕言面无表情地站在院门口,看着外面巡视的侍卫,讥讽地道:“原来你们邠国的王妃就是这样被关在屋子里的?这样的话,还不如做我大齐一个普通的农妇来得自在。”
抚剑的脸一红,嗫嚅道:“王爷这是担心公子的安全,我们回房吧,该喝药了。”
沐奕言摇了摇头,目光眷恋地落在了院外的一株苍翠的樟树上,神情落寞,那树上停了两只鸟儿,唧唧啾啾地叫着,追逐了一番便飞走了。抚剑看得胸口一热,脱口而出:“公子你想出去?奴婢和王爷说说,反正陛下也知道了,应该不打紧吧?”
沐奕言的眼睛一亮,冲着抚剑微微笑了笑:“真的?那可太谢谢你了,我就是……心里闷,想散散心。”
下午的时候,袁霁祺回到了慕言轩,他被刺伤的左手上绑着绷带,身着盔甲,一身煞气,显然刚从战场上回来。
沐奕言正在看书,一见他这幅模样,心里猛地一抽,直勾勾地看着他,欲言又止。
袁霁祺被她看得心头一热,旋即便明白了过来,苦笑了一声,把帽盔一脱:“你想知道什么?”
沐奕言倔犟地咬着嘴唇,一声不吭。
袁霁祺接过抚剑递过来的水,匆匆地擦了一把脸,这才觉得身上的那股血腥味淡了些。他笑了笑道:“那沐恒衍果然是个角色,攻城战打得像模像样的,还去偷袭了旁边的小城,差点被他得手了。”
沐奕言心中振奋,忍不住咧开嘴角笑了。
“不过,看来你在那厮心中的地位也不怎样,”袁霁祺看她的表情,心里郁闷,忍不住想打击她一下,“把你丢了居然还能这样稳如泰山,要我早就急疯了。”
沐奕言冷哼了一声,自顾自地拿起书来,耳朵却一直支棱着,盼着他再说点大齐的事情。
“他那连发弩的弩箭应该用光了,短时间也筹不出这么多弩箭,这连发弩算是废了,可惜了我皇兄那几百黑甲军,可把我皇兄心疼了好几天,”袁霁祺嘲弄地笑笑,“还有,那天他击败我们的叫什么东西?是不是也是你折腾出来的?这两天也没见他用,是不是没了你就不行了?”
沐奕言冷冷地瞥了他一眼,对着抚剑道:“怎么这么吵?帮我把这嗡嗡叫的苍蝇赶出去。”
抚剑掩着嘴笑了,软语央求道:“公子,你别和王爷置气了,王爷说要带你去外面散心。”
沐奕言一下子站了起来,兴冲冲地就往外走去,袁霁祺把手里的帕子一丢,顺手抓了一件大氅,忙不迭地跟了上去:“等一下,外面风大,披件衣服!”
院子外面很大,沐奕言信步而走,身后跟着足足十多个侍卫和婢女,袁霁祺走在她身旁,不时地和她聊天。
“这人工湖挖得很精致,听说是主人特意从京城请了工匠做的,过两天天气好一些,我带你来湖边烹茶。”
沐奕言冷笑一声,对抚剑说:“你听说过有种鸟儿吗?占了人家的窝还把主人的孩子挤到窝外摔死了。”
“奴婢知道,那叫鸠占鹊巢!”抚剑脱口而出。
袁霁祺的脸一沉,抚剑立刻捂住了嘴。
路边有一簇簇小花开得正艳,沐奕言不由得停住了脚步,还没等她说话,袁霁祺便一弯腰,采下了一朵,往她的发髻旁一插,痴痴地盯着她瞧:“这是秋海棠,你戴着真好看。”
沐奕言一把把它撸了下来摔在地上,狠狠地拿脚踩了两下,碾成了一摊花泥:“抚剑,你瞧,强人所难的后果是什么?”
抚剑的脸色都变了,惊恐地看了一眼袁霁祺,摇头不敢吭声。
“玉石俱焚,香消玉殒。”沐奕言从齿缝里吐出了八个字,一拂袖,朝着前方大步而去。
袁霁祺呆在原地,忽然怒吼了一声,一拳砸在了身旁的树干上,粗大的樟树干被砸得晃了晃,树叶簌簌而下。
“王爷!”几个侍卫抢身而上,看着他拳头上的血痕,又惊又怒。
袁霁祺深吸了一口气,漠然地掸了掸自己的衣衫,紧走几步,又跟在了沐奕言的身后。
沐奕言负着手,神情淡然,一路上,不管袁霁祺说了什么,她总是能对着抚剑把袁霁祺嘲讽得体无完肤。袁霁祺也真是好耐心,不管沐奕言的冷眼冷语,一路轻言细语,只可惜了路上那些花花草草,无一例外都成了他发泄怒火的东西。
大门就在眼前,半开半掩的铜门中依稀可以看到来往的行人和军士,沐奕言的心忍不住怦怦乱跳了起来,迫不及待地加快了步伐……
“等一等。”袁霁祺的声音缓缓地响起。
沐奕言整个人一僵,倏地一下扭过头来,不敢置信地看着他。
袁霁祺几乎不敢迎视她的目光,平生第一次,他在一个人的目光下心跳气促:“今天就在府里走走吧,改日再带你出去。”
“我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人,在你的地盘,你居然连带我出府都不敢?”沐奕言讥讽地道,“我看错了吗?你真的是邠国的秦王吗?这样胆小窝囊的人也配让人称你一声王爷?”
袁霁祺盯着她看了好一会儿,牵了牵嘴角道:“你终于肯和我说话了?”
沐奕言这才回过味来,冷冷地道:“就当我和一个畜生说话了。”
“大胆!”
“放肆!”
袁霁祺身旁的侍卫终于按捺不住,“铮”的一声抽出刀来。
袁霁祺摆了摆手,神情黯然:“是,我的确不敢,我好不容易把你偷出来,你不用激我。”
沐奕言咬了咬牙,忽然放低了声音,定定地看着他,眼神中带着几分恳求:“你让我出去散散心,就一会儿,一会儿就回来,行不行?”
她的语声低柔,声调上扬,仿佛小钩子一下下地挠在袁霁祺的心上,他有多久没听到这样的声音了?无数次午夜梦回,他只能怅然地回味着从前沐奕言对他全心信任时的笑脸。
他恍惚着往前走了一步,好像入魔一般,几乎要点头同意了……
“砰”的一声,门被撞开来,一个人直冲了进来,一只手抓着两只鸡,另一只手拎着两个木桶,脖子上还挂着一个袋子……他冲得太猛,一个收势不及,朝着沐奕言撞了过去。
作者有话要说:作死啊,,小袁子你要是皇帝一定是那种烽火戏诸侯的那种!陛下你尽管虐她,醋哥负责点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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