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末世闺中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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末世闺中秀- 第3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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坐在李绩的身后,随着身下骏马一起一落,宦娘终是无法自控地回头看去。火舌依旧疯狂地肆虐着,徐平的居所几乎已经看不出完整的形状,被熊熊大火吞噬了个一干二净。然而,大火虽然能将一切有形之物化为灰烬,可却烧不去她心中那段肮脏而又屈辱的记忆。

她不得不承认,自己到底是受了徐平的影响。从前在乎的许多事情,如今也变得并不重要了。从前尚还有余力操心些别的事情,然而如今,她只盼着自己与娘亲衣食无忧。燕王也好,石碧也罢,贾念学也可以,谁是天下之主都无妨,她只望能在这动乱灾年里,求得一隅安身。

在南陀苑里,她四处寻找,终于在佛像之后找到了自己的娘亲。沈晚已然慌乱得不成样子,她在屋子里喊了许多声,沈晚都不敢应答,直到她绕到佛像后边后,她娘亲才泣涕涟涟地握住她的手腕。

在娘亲面前,宦娘不敢显露一丝惶急。她佯作镇定,拉了娘亲就往外走,往等在门口的李绩处跑去。沈晚一直哭着,口中含混地说着些什么,宦娘也无暇分神去听,只是一味地往门口走去。

四下灰暗,她忽觉脚步踉跄,似是被什么物件绊住了似的,低头一看,不由得大惊失色——躺倒在院中的人,正是覃婆!弯腰一探,她早已没了呼吸!

宦娘这才知道沈晚在说些什么。却原来身属石碧名下的姚钰出去执勤,屋中独留她与覃婆两人。覃婆忽地说要出去看看,且还面色平静地对她交待了些事情,让她一会儿不管听到什么响动都不要出来,随即便去了院子里去。如今看来,却是她早已预见到了自己的死亡。

宦娘跪倒在地,向着覃婆的尸身郑重地磕了个头,随着抿着唇,拉着沈晚离去。

随着李绩等人逃离宫城时,宦娘回头,向着城门上悬挂的尸体看去。

贾念学手下的人倒是行事利落,已经挂了许多尸体上去。似是生怕看的人不知被悬挂的人是谁似的,那些人各个赤露着上身,胸腹上被用匕首刺着血字,一一写着各自的出身。

距离愈来愈远,宦娘只一眼看见了徐平。他的身上写着的是“羽林卫副统领徐平”八个大字,再观那身形与伤处,果然是徐平无误。

他死了啊。

哪怕生前有着俊美容貌,显赫出身,死后也只能被扒去外衣,赤露着身子悬挂在这城门之上,任来往之人或叫好,或慨叹。

宦娘决绝地收回了目光。

从此将永远都是深重夜色,再也不会有人勾勾手指,令红日悬空。

宦娘自噩梦中惊醒之后,再难生出睡意,便缓缓披衣起身,为自己到杯水喝。她尽量放轻脚步,生怕惊扰到与自己同住一屋的娘亲沈晚。

那一日,她们母女随燕王逃离京城。燕王一行日夜兼程,最终抵达了燕地,也就是燕王的大本营。他素有贤名,在当地颇有人望,深受爱戴,听闻燕王归来,城中百姓特意打开城门,夹道相迎。

这里受灾的情况不算严重,比起京都来好上许多,不曾经历过地裂及前几日的大雨,活死人等怪物也被留守城中的燕王部下清理了个干干净净。城中井然有序,虽衣食紧缺,可城中百姓却不失礼仪之道,颇有其主之风。

宦娘与沈晚一同借住在民居里,说起来也是有缘,同她们住一个院子的,正是李家人。李老太太在贾念学引起的动乱中不知所踪,李凌昌及李采芸倒是无碍,李凌昌更是因着金盘之事而得了“凌空”的异能,小小年纪便可以自保。

与李绩先前行燕好之事的三名女子之中,一名投靠石赦,随他逃走,一名投靠石碧,明言不需李绩对她负责,而最后剩下的代珠儿,是唯一一个愿意嫁给李绩的人。代珠儿也知李绩心里到底有些不大舒坦,便自请做妾,李绩也默然允之。

宦娘缓缓出了屋子,来到院子里头,手捧瓷杯,仰头望向夜空中的凉月。眼下的日子实在安稳,安稳到令她心中总是惶恐,生怕突然来一场大雨或是地裂,将当下安宁的燕地变成如京都一般的炼狱。

身边忽地传来了脚步之声,不多时,便有一人沉默着在她身边坐下。

宦娘回神一看,却见身边人有着棱角分明的侧脸,肤色稍深,薄唇微抿,正是李绩。

“也睡不着么?”她微微一笑,转头向他问道。

李绩并未回头,低眸望着地面,道:“是。心事颇多,接连数日都难以入眠。”

宦娘知道李绩在愁些什么,却不想开口。这人,心怀家国天下,也重情重义,愁的多半是李老太太的生死、凌昌兄妹的教导问题,以及燕王该如何与如今各占一地的贾念学、石碧、石赦、南方的陈炎愈抗衡。

孤男寡女,夜半时分,在此同坐赏月,若是被谁看到了,难保不会惹出麻烦了。宦娘态度生疏地笑着说道:“不管有多少事儿,该吃还得吃,该睡还得睡。我知此时提起李老太太只会勾起你的伤心事儿,可是你可别忘了李老太太说过,‘吃饭睡觉比天大’,还请李将军早些歇息罢。”这般说着,她站起身子来,步上凉阶。

李绩却忽地开口,沉声说道:“敢问沈女郎以后是何打算?”

宦娘微微一愣,随即低声答道:“谈不上什么打算,过日子便是。我只图娘亲能过得安稳,我娘俩衣食不缺。”

李绩却还是不转头看她,径自垂着脑袋,沉默半晌,方才说道:“家里边总要有个男人,这日子才说得上是安稳。”

李绩不是不介意宦娘与徐平的事,然而宦娘到底是被迫的,心里也有苦楚,从她亲手杀死徐平便能看出来。从前李绩并不能感同身受,然而自从被迫与代珠儿等人燕好,还多了代珠儿这么个妾室后,李绩便深深地理解了宦娘的难处。

毕竟都是可怜人。

他说出这话时,心中也忐忑至极,甚至连看一眼宦娘都不敢。宦娘是否对他有意,又是否介意代珠儿的存在,他并不清楚。他只清楚,眼下世事无常,若是此时不说,以后怕是都没什么机会问出口了。

然而,他最终等来的,却是宦娘轻描淡写的声音——

“是啊,李将军说的对。只是这种事情到底还要看缘分,我还不急,再等等看罢。”

李绩的心重重一沉,但他并不气馁,反而因着这一句话,刹那间神智清明。稳了稳心绪后,他缓缓起身,对着宦娘的背影,说道:“我李绩说这样的话,并非是一时兴起。我虽粗通文墨,可到底算是个粗人,并不懂什么日日思君之类的儿女情长。我只知道,我一看见沈女郎,便想着要照顾沈女郎,想要让沈女郎过上安稳的日子。”

李绩的话让宦娘心上一震,瞬地回首,蹙着眉头,羞恼道:“你说这么大声,若是吵醒了屋子里的人怎么办?”

李绩也反应过来,方才自己急于展露真心,竟忘了此时夜深人静,而屋子里睡着的除了屋主一家外,还有宦娘的娘亲,自己的妾室及弟妹。他也不由有些羞赧,面上却强撑着,抿着唇,一派平整,又低声说道:“什么时候觉得缘分到了,来找有缘人便是。”说罢,利落地转身回屋,足上木屐一下下轻轻拍打着地面。

宦娘怔怔地看着那木屐,脑中一闪而过的,竟是徐平踏着木屐,笑容散漫的模样。霎时间,因李绩的话而生出的震惊与动容消散不见,宦娘面色微沉,咬了咬牙,竟觉得背脊上生出了一阵彻骨寒意。

作者有话要说:_(:з」∠)_

 第53章 病疫

第五十三章

或许是天气愈发变化无常;时暖时寒的缘故,城中许多人都患上了风寒病;便连许多异能者都不能幸免。最开始的时候,许多人都不当回事;以为熬一熬便能将病熬过去;可谁知这病却接连拖了十数天也不见好转,反而愈发严重。

宦娘粗通药理,便也应着李绩的请求;前去城中的医馆里帮着抓药。生病的人愈来愈多;药材紧缺,诊病的郎中连合眼的时间也无,宦娘也来不及回暂时的家里;只能在医馆里趴在柜台上小憩。

周边喧闹;煎药的味道又甚是浓重,她睡得本就极浅,不一会儿便醒来一次。

朦朦胧胧之间,她感觉似是有人触碰着自己的头发,勉强眯眸一看,竟是低着头,缓缓笑着的徐平!宦娘登时愕然惊醒,呼吸断续,再定睛一看,却是李绩,这才松了口气,心绪渐趋平复。

“外头又刮风了,我看你衣着单薄,便想着给你披件外衣,不曾想竟将你惊醒了。”李绩抿着唇,很是歉疚地说道。

果然,外面朔风凛凛,药铺外写着燕王名号的旗子被吹得猎猎作响。宦娘连忙起身,拿着墨砚等重物镇住桌子上的纸张,随即才迟钝地察觉到身上披着的正是李绩的黑色披风。她对着李绩笑笑,伸手紧了紧披风,却蓦然又想起徐平身披红色披风,于夜色中握着她的手,亲身教她剑道时的模样。

“如今药材都没了,我看你做的活计,也不过是整理药方罢了。我看沈夫人这几日似乎精神不大好,不若你回去家里看看罢,适逢我无事,替你一会儿。”李绩竭力将音调放得温柔些,缓缓说道。

宦娘一听沈晚身体似乎有碍,立刻站起身子来,神情十分紧张。她认真向着李绩道谢,随即开始收拾些杂物,又细心交待李绩该注意的事项。

李绩一一记在心中,忽地被里屋里的几个病人引去了目光。但见那几人不住地苦苦哀吟,浑身是血,看上去煞是恐怖。他心上一惊,对着宦娘问道:“那几人是得了什么病?”

宦娘侧头一看,叹了口气,低声道:“你不用惊惶,这病不会传染的。这些人是大夫说要特意观察的,他们开始时的症状与普通的伤寒病无异,过个四五天后,伤寒病的征兆没了,病仿佛好了,但身上却开始一个接一个地起小血泡,密密麻麻地,奇痒无比。病患伸手去抓挠,血泡破了后并不结痂,血仍源源不断地流着,已经有病患因为失血过多而死了。”

李绩背脊上生出一阵凉意,不敢再多看,连连慨叹。宦娘也收回目光,复又叮嘱了李绩一些事情,这才起身离去。因着接连四五天都好好睡觉的缘故,宦娘直觉得脑中嗡嗡作响,难以集中精神,走的甚是缓慢。

好不容易走到了家里头,但见院子里头只有李绩的妹妹李采芸和代珠儿在。采芸的性子像男孩儿一样,一刻也不能消停,此时不知从哪里捡了柴火来,拿在手里,当做刀枪剑戟一般胡乱地戳。代珠儿和她姐姐代玉儿一样,被凤大娘细心培养,是极为标准的小家碧玉,见了采芸这幅模样,忍不住便要教导她几句。

代珠儿觉醒的异能乃是“贮藏”,无论多大的物件,她都可将其收入无形的囊中,待到需要时候再取出来。只可惜她精神力并不算强,且似乎也无心升级,所以如今她所能贮藏的东西并不算多,一个壮实男人手提也能提得起来。

采芸听了代珠儿的训话,很是不高兴地撅着嘴,当即把柴火往正在刺绣的代珠儿脚下一扔。代珠儿吓了一跳,抬眸向她看去,正要再训,余光却恰好瞥见宦娘,连忙起身,向着宦娘道:“宦姐姐,你回来了。你还饿么?厨房里还剩着些细面条,我给你热热可好?”

宦娘笑笑,连忙婉拒,却听得采芸忽地对着代珠儿发难,冷着脸喊道:“你又不是我们李家人,凭什么教训我!死乞白赖地跟着我大哥,没皮没脸!”

代珠儿紧咬下唇,泫然欲泣,看上去楚楚可怜。宦娘眉头微蹙,连忙快步上前,抚着采芸的肩膀,柔声道:“快向你小嫂子道声不对。她如今可是你大哥的侧室夫人,怎么不算是你的家里人?”

采芸很是不快,皱着眉,转头向着宦娘不解道:“才不是呢!他们连成亲礼都没有!而且我大哥一直和凌昌弟弟睡在一起,根本就没和她同房过,没同房就不算是夫妻!”

没有成亲礼,那是因为她是侧室。至于没有同房,多半是因为李绩心存芥蒂。宦娘睨了眼代珠儿哀戚的面色,连忙对着采芸说道:“谁说没同房就不算是夫妻?你从哪里听来的这些混账话?小心宦姐姐向你大哥告状。礼成了便是夫妻,你大哥认了她,那她就是李家人。你必须好生待她才是。退一万步讲,纵然她是个不相干的人,你也不能这样冲人家大呼小叫。”

采芸性子虽刁蛮了些,可到底是个知晓事理的,方才虽犯倔,此时却也肯低头,稍稍忸怩一阵后便向代珠儿认了错。代珠儿自然不能和小姑娘计较,摸了摸她的头,连说没事。

她们这动静不小,屋子里的人也听得清清楚楚。沈晚在屋子里听见了,当即下了床榻,跨过门槛,喜道:“宦娘回来了?”

宦娘连忙快步走过去,扶着娘亲,道:“是,回来了。不过一会儿还得回去,那边缺人手,离不开我,现在是李将军替我顶着呢。”说到李将军三个字时,她刻意压低了声音,以防代珠儿听见后多想多虑。

进了屋子,掩了门后,沈晚将装着点心的盘子递给宦娘,温柔地说道:“饿了吧?先吃些东西顶着。一会儿再睡会儿罢,到了时间,娘会叫你的。”

宦娘笑笑,单单望着娘亲的面容,心上便感到一阵暖意。沈晚如今才不过三十多岁,虽眼角眉梢已显出了些疲态,但却一点皱纹也无,正是女人最为妩媚天成的时候。宦娘并未完全继承美人娘亲的娇艳容颜,眉眼之间像徐世韦更多些,只能称作是清丽,实在是个不小的遗憾。

“娘亲如今年纪也不算大,若是遇上什么中意的人,不必太过在意我。”关了屋门,宦娘轻松许多,也开始开起娘亲的玩笑来。

“胡闹。娘已经老了。倒是你,遇上中意的人后,可不要顾虑重重。娘就怕拖了你的后腿。”沈晚柔声说着,“之前的伯平挺好的,可惜早早死了。如今的李将军也是个好人,你何不多多考虑一番?”说到这里,她偏头看着宦娘羞赧的模样,不由得笑了起来,然而笑着笑着,却忽地掩口轻咳。

宦娘见她咳嗽,蓦然想起李绩说过“沈夫人这几日精神不大好”,心上油然生出不大好的预感来。她连忙放下手中点心,担忧道:“娘这几日身子怎么样,该不是……染上风寒了吧?”

沈晚笑笑,安抚她道:“前几日确实发烧咳嗽来着,但好的很快,今天就几乎一点症状也没有了。由此可见,你娘亲的身子骨还算是不错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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