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薄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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薄媚- 第2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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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霩不待她说完就抽回腿,给了她一个窝心脚,并啐道:“贱人,你还有什么是不能出卖的?!她沦落风尘已够惨,你还……”
阿媚被他踢得摔在地上狠狠吐了口血,随即失魂落魄地爬起,盯着地面喃喃道:“是啊,她沦落风尘已够惨,而我……我就活该被人作贱……”
秦霩听罢怒不可遏地瞪着她。

阿媚却毫无意识,只是继续喃喃自语,“与其没有尊严地活,不如死了干净……若非咽不下那口气……若非为了一口气……”
她说着说着忽然就拔下头上的簪子指向自己,秦霩见状马上扑上前阻止她,谁知她饿了两天力气还忒大,争执间还将他的手划了道口子,他猛一发力才将簪子抢了过来扔到廊下。
随即他扣住她的肩膀威胁道:“你再寻死腻活我就让你姐姐陪你!”
阿媚马上安分下来,面如死灰地盯着他,身体一直抖个不停,嘴唇嗡动着却发不出任何声音,只有眼泪如断了线的珠子没完没了地往下掉。
秦霩烦厌地将她推开,才走出几步便听见她的咳嗽声与丫头的惊叫声,于是遏制不住回了头,却见她伏在地上咯血,衣襟和裙角是一片触目惊心的红,马上就管不住自己的腿奔了回去。
他将她从地上扶起,有些吃惊地问:“怎么回事?”

“没……没事……”阿媚咳得话不成调。
秦霩见状狠狠瞪了一直愣着看戏的几个丫头一眼,叱道:“还不去请大夫!”
几个丫头被他唬得打了个哆嗦,然后马上屁股颠颠地奔去找大夫。
秦霩见她们跑没影后才把目光移到阿媚身上,一面抚摸她的背帮她顺气,一面拿帕子帮她擦嘴,脸上的戾气已在不知不觉中隐匿,只有眉头依旧嫌恶地拧紧。
待她渐渐止了咳,他才嘲讽地问:“你这身子是琉璃做的么?”
阿媚只是恹恹一笑,无力地靠在他怀中。
“你……”
秦霩还想说她,却见她忽然闭了眼,脸上的表情顿时僵住,而后抖着手去探她的鼻息……

与此同时,归家一个月的薛碧玉忽地上门造访,见不着秦霩,心里不禁纳闷。
水秀出去打听了一下,她才知道阿媚已归并被他囚禁在静之轩,而佳容这段日子不但掌了家还颇受宠爱,可谓混得风生水起。
薛碧玉对比起自己心中就有些涩然,却见佳容从里头走出来,连忙掩住情绪起身相迎。
佳容的气色明显比一月前好了许多,满面桃花不说,顾盼间媚态横生,仿若一颗吸足了水的蜜桃。
她见了薛碧玉便要屈膝见礼,薛碧玉连忙拦住她,打趣道:“容姐姐现在是表哥身边的红人了,玉儿可不敢受你的礼。”
佳容笑了笑,道:“还是表小姐给的福气。”
薛碧玉也跟着笑了笑,拉着她入了座才问起秦晓雪的情况,“姨母现在可好些了?”
“还是那样,就认得将军。”佳容答了,随即道:“重阳节那天媚夫人就回来了,先在书房跟将军吵了一架,然后在静之轩又跟将军吵了一场,将军一气之下就不再管她,而今她待在静之轩也快一个月了。”
“那知道姨母的病是受了什么刺激么?”薛碧玉马上关心地问。
“应该没问出来,不然将军也不会生那么大的气,自打她回来后,将军虽说日日歇在我那却不大理我,可见她的分量还是挺重。”佳容讪讪道。
“容姐姐担心什么?表哥将她孤零零扔在静之轩,想来存心要逼疯她,可见恨她也恨得紧。”薛碧玉不以为然地笑,而后站起身道:“我想去看看姨母。”
佳容连忙颔首,然后起身领她入内。

两人才靠近秦晓雪的院子便听见里头有些嘈杂,一进门就吓了一大跳,只见院子里的盆栽都被砸了精光,花泥、花木倒了满地,蓬头垢面的秦晓雪正拿着一截花木追打院子里的下人,边追边嚷着:“打鬼……霩儿,打鬼……霩儿……”
……
薛碧玉看着眼前的一幕目瞪口呆地问一旁的佳容,“怎么严重成这样了?”
佳容见怪不怪道:“平日里还好,只在想见将军时闹腾。”
薛碧玉这才点了点头,稍敛心神问:“那表哥去了哪?”
“好像今日不用去校场练兵,却不知跑哪去了。”佳容皱眉道,随即招来一名丫头让她去打听。
薛碧玉于是又将注意力移到秦晓雪身上,才刚迈开腿就被佳容拽住,“表小姐可别过去,只有将军才能让她停下。”
她急得直跺脚,“那怎么办?”
佳容瞅了眼前头的情形,才淡定道:“咱们就站在这里等将军来。”

她正欲点头,却见秦晓雪忽然朝这边扑来,马上惊叫了一声,“啊!”
佳容连忙拉着她走,不过正常人的速度哪里比得上疯子,她后脚才踏过门槛背上就挨了一记,顿时火烧火燎地疼。
佳容觉察之后拽着她就跑,秦晓雪却一路穷追不舍,没完没了地叫嚷着打鬼……

薛碧玉回头见了她张牙舞爪的模样吓得面白如纸,前头的佳容忽地一个跄踉,她还来不及反应,一截花木就朝她劈了过来。
“啊!”
尖叫间,佳容猛地拽了她一把,当头而来的花木马上偏离了轨道,却未能让她幸免于难,还是擦到了她的耳朵。
薛碧玉耳朵一热,随即便摸到一手黏稠,她颤颤惊惊地将手伸到面前,看见那触目惊心的红时就翻了白眼。
失去意识前,她听见佳容在焦急地呼喊自己,而秦晓雪还在叫嚷着打鬼……




、情虽深却叹缘浅(补完)

阿媚醒来时依旧身在静之轩,除了她的心口还在隐隐作痛和桌上多了一碗药外,其余都是原样。
她感到前所未有地疲倦,连抬个手都费力,不过还是慢慢趿了鞋下床,只是刚一站起腿肚子忽地一软又跌了回去。
她伏在床上禁不住笑出声,暗叹秦霩那一脚果然厉害,把她半条命都要了。
她正要爬起,门忽然就开了,秦霩不紧不慢从外头走进来,身后不见有随从。

秦霩瞥见桌上那碗未动的药当即便蹙了眉,走到她面前问:“怎么不喝药?”
阿媚只是将脸撇开,不作言语。
秦霩沉默了一会儿才劝道:“吃药吧,你的身体可经不起折腾。”
阿媚闻声好笑道:“反正活着比死还难受,不如……”
“死了干净”四字仍未说出口,秦霩便打断她的话,“我会放了你姐姐。”
她马上转过头,不敢相信地盯着他,“你说真的?”
“真的。”秦霩认真道。
阿媚见他表情不似有假,顿时欣喜若狂,而后又不安地问:“没有条件?”
“没有。你病好后就跟姐姐一起离开吧。”秦霩别过身缓步朝桌子边走去,语气平静道。
阿媚顿时身子一软,倚着床榻震惊地问:“你在说什么?”

“我说,我会放了你!”秦霩端起桌上的药缓步走回来,唇角的弧度有些冷硬,深邃的目光胶着在她身上,却没看出不舍。
阿媚犹自怀疑,“你确定?”
“我几时骗过你?”
秦霩垂眼盯着手中的药碗,语气已多了分怅然,却很快抬起头勾起唇角,将药递给她。
阿媚颤着手接住,却没往嘴里送,只是表情复杂地看着他,隔了近一个月,他的皮肤已恢复麦色,丰神俊逸的五官依旧刚毅分明,只是少年人的意气风发早已不见,只余内敛的威严。

仔细一算,她与他重见连半年光景都不到,却似经历了半生之多。阿媚想,她必然到死都忘不了与他相处的点滴。正欲再细看他,他却不给她机会转过了身去。
看着他缓步走向门口,阿媚的心情便说不出沉重。明明这样的结果就是她想要的,她却感觉不到快乐,反而满心酸楚。
她忽然想起他在出征前曾跟她说发现了她的秘密,说她反复强调他们的身份与年龄是不是早就设想过与他发展下去的结局,是不是早就对他动了心……?
是了,她在六年前就受了他的勾引。风月场上最难求的就是真心,她完全抗拒不了他的赤诚,所以只能用仇恨、身份与年龄来提醒自己不要动妄念。可六年后再见他,她的心就乱了,被他糖衣炮弹一轰炸就半推半就跟了他回来,乃至如今换得情殇一场。

阿媚缓过神时,秦霩已走到门外准备下台阶,她的手忽然一抖便跌了药碗。
“咣啷——”一声,药碗落地开了花,乌沉沉的药汁溅了满地。 
紧接着一阵急促的“咚咚”声响过,她人已奔到门口,扶着门框嘶声唤他,“秦霩……”
秦霩顿住脚步,却极是冷淡地问:“何事?”
“何事?”二字马上如一盆冷水将阿媚的冲动浇熄,她杵在门边有气无力地答他:“没事。”
秦霩一阵沉默,在她转身之后才冒出一句:“药我会命人重煎,你好好休养吧。”

“哦。”
阿媚轻轻应了声,然后自顾自地走,没走几步心口却忽地一抽,“哇”一声又喷了口血,随即双膝一软扑在了地上。
而后,她一动作胸口就是一阵撕疼,抽了几口粗气准备撑起身,耳畔便响起了脚步声。
秦霩板着一张脸折回来,有些怒气腾腾地瞪着她,“你怎这般好强?”
阿媚不理他,只是伏低头,动也不动地坐在地上。
秦霩见状怒了,堪堪伸出手又缩回去,沉着脸骂道:“似你这般还能活几年?二十余年的卑贱生活也能熬过,而今自由在即为何不惜命?!”
阿媚只是不理,微微侧身用背对着他。
秦霩于是怒不可止,道了句:“是我管太宽了。”便甩袖而去。
阿媚直到脚步声止才一手按住胸口,一手捂着嘴轻咳起来,不一会儿指缝间便溢出了血……

秦霩刚踏出静之轩,侍立在门口的侍卫便禀告道:“将军,薛都尉来了。”
秦霩闻言皱了下眉,心想薛子胥来得还真快,不过两个时辰就杀了上门。
二个时辰前,他才安置好晕迷的阿媚,秦晓雪院落的丫头便奔来报说秦晓雪突然发狂将登门造访的薛碧玉弄伤了。他于是领着还没来得及告退的大夫赶去看她,并把躁动不安的秦晓雪安抚了才倒回来看阿媚。
如今薛子胥必是为兴师问罪而来。秦霩想到薛碧玉醒来的第一件事不是担心自己的耳朵,而是询问他娘的情况心中就涌出一片怜惜,已然决定等下见了薛子胥一定极力安抚……

果不其然,秦霩才走到院门口便见薛子胥一脸冷峻地立在阶前。
他正欲上前见礼,却见水秀搀着戴了斗笠的薛碧玉从里边走出来,于是滞了滞脚步,待他三人拾级而下后才风风火火走过去。
秦霩率先朝薛子胥见了一礼,随即赔罪道:“家母犯病误伤了表妹乃是外甥的疏忽,还请姨父责罚。”
薛子胥只是冷淡道:“秦将军严重了,伤玉儿的又不是你。”
秦霩听他这般说,心中更是忐忑,连忙道:“母债子偿本就应当,表妹容颜若有折损,外甥必负全责。”
薛子胥并不见动容,犹是冷淡道:“将军过虑了,我并未想过让将军负责。”说罢意味深长地瞥了他一眼,便携了薛碧玉的手继续向前。

秦霩只好直起身目送他,却见薛碧玉脚步有些迟疑,一直欲言又止地望着他,连忙堵住薛子胥的路,再次躬身道:“姨父这般领着表妹离开外甥实在惶恐,请您跟外甥谈谈吧。”
他话音一落,薛子胥便注意了薛碧玉的异常。他当即就沉了脸,却在她耳边叮咛了句:“爹在院外等你。”便松开手径自朝院外走。
水秀见状连忙跟上他。
眨眼功夫两人便出了去,只剩秦霩和薛碧玉大眼瞪小眼、相对无言。

沉默了一会儿,薛碧玉才嗫嚅道:“表哥,玉儿要走了,请您保重。”
秦霩没想到她的开场白会是这样,忽然不知作何回复,只是低低唤了声:“玉儿。”
薛碧玉闻声马上掀开斗笠望着他,水灵灵的杏眸还带着来不及掩去的衰败,却展颜应道:“是。”
“若是……”
秦霩本想说若是她折损了容颜寻不到归宿他愿意负责,话到嘴边又哽住。
薛碧玉似是没发觉他的异常,忽然笑道:“表哥,我爹爹升职了。”
秦霩一怔,“什么?”
许是他的表情有点呆愕,薛碧玉一扫伤感,眉飞色舞道:“我爹爹现在是三品中领军了,他还替玉儿寻了一门亲,正准备让玉儿见见呢。”
秦霩这才恍悟,连忙道:“恭喜表妹了。”
薛碧玉咯咯一笑,却忽然拖住他的手娇憨地问:“表哥,若是对方嫌弃玉儿破了相怎么办?表哥会对玉儿负责么?”
秦霩愣了下,随即才垂下眼帘应道:“会的。若是人人都嫌你,表哥一定负责到底。”
薛碧玉闻言又是一笑,忽然抱住他将没受伤的耳朵贴在他胸膛上,聆听了一会儿才满足道:“知道表哥会记挂玉儿,玉儿便知足了。”说罢便松了手,退到适当距离。

秦霩见她神色还算平静,不由怔住。她的心思他一直都是知道的,他完全没想到她会放了自己,还放得这么洒脱。
薛碧玉似是看出他的疑惑,转身望着天际,忽地叹道:“玉儿其实动过小心思的,只是爹爹说得对,不得求者求不得……就像姨父穷极一生都得不到夏国皇后,姨母耗尽心血都得不到姨父的青睐一样……世事往往不完满,表哥情系阿媚不也不能与她相守,玉儿又有什么舍不得的?”

她说罢回头朝他笑了笑,眼眸虽有掩饰不住的惆怅,笑容却如融化冰雪的暖阳。
看来这个表妹比自己还要拿得起放得下,秦霩望着她阔达的笑脸忽地笑了。不得求者求不得,说的不正是他么?阿媚便是那不得求者,也是他求不得者。这个表妹真有一颗七窍玲珑心,竟能猜出他与她不能相守。

惆怅间,薛碧玉又道:“爹爹说执着有时是愚。譬如姨父,他本来可以安安稳稳地做自己的大将军,却为了那个夏国皇后丢了性命;而姨母,她本来可以安安乐乐地嫁人生子,却为了姨父害了自己的亲娘和妹妹,一生都挣扎在苦海;而我娘,她本来可以不给姐姐代嫁,却为了成全姨母落得被休弃的下场,若没遇见我爹说不定一生就完了……”

这番话实在耐人寻味,秦霩未听完胸口便被苦涩胀满,露出了个比哭还难看的笑。
“所以玉儿觉得爹爹的话还是该听的,”话已至尾,薛碧玉便福身告退,“表哥请保重。”
秦霩并无留她的心思,目送她离开便垂眸叹了口气。他从未觉得自己孤独,而今他娘疯了,阿媚留不住了,这个对自己一片赤诚的表妹也要走了,他才发觉自己身边竟已无人做伴。

“媚娘,媚娘……”
恍恍惚惚间似听见有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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