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倚剑立云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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倚剑立云沙- 第9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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篱笆映入眼帘,豆角、黄瓜挂着藤上,硕果累累,翠意盎然。牵牛花娇艳绽放,粉、红、蓝、紫,色彩缤纷,挂着莹透的露珠美不胜收。身着长天之蓝锦袍的峻拔男子立在篱笆旁,背对着她,眺望着远方。

泪,忽如雨下,心,疼到无法呼吸。她缓缓上前,想伸手触摸那宽阔的双肩,可手停在了半空,无论如何也落不下去。她想喊——

风!风!风!

可嘴张了又张,却发不出半点声音。

回过头来,求你,让我看看你,哪怕只有一眼。

风!风!风!

思念从没有停止,你可知道?你可明白?你可怨我怪我?

忽然间朝日隐退,浓雾涌起,转瞬间湮灭了一切,那个高大伟岸的身影也消失不见。

风!风!风!她茫然四顾,也被团团迷雾裹挟在其中,不见归途。

“兰心?兰心?”有人轻轻摇着她,她艰难又痛苦地哼出一声,睁开了双眼。

“昀。”她扑进他怀中。

“做梦了么?刚刚双手在空中乱抓,脚也乱踢,怎么这样?梦见什么了?”

“嗯。”玉心哽咽着,将头深深埋进他的胸膛,再也不肯言语。

此时,东岭下云波亭,红衣将军与身着长天之蓝锦袍的男子四目相接,道不尽心中慨叹。




、东风销尽龙沙雪 四

南方的夏夜闷热潮湿,玉心本就有些不适应这里的气候,一梦之后,就再也睡不着了。她平躺在柔滑沁凉的象牙席上,大睁着双眼望着穹窿顶子上的天窗露出的一方星空,发起呆来。

贺兰昀侧卧在她身边,阖着眼睛,气息平缓均匀,若不是他手中一把羽扇始终不停地在女子身前轻轻摇着,送来阵阵轻风,玉心真以为他已经安睡了呢。

她瞪大了眼睛,盯着那一方星空,璀璨绚丽的星光令她想起了他那双黑曜石般的眼睛。她想着他,想着他们一起度过的每一个日日夜夜,想着雾隐谷中的烂漫飞花、淙淙清泉、终年不化的山头积雪,如潮水般涌起的重重迷雾……。雾隐谷,今生她再难涉足,谷中的美景唯在记忆中长存,也因此,那里仿若仙境,五采争胜流漫陆离人间难寻。她曾对他说,他们回去了,她要养鸡、养鸭、养兔子、养猪,可她再也回不去了。春华宫秋实园,成了她寄托思念的场所。他跳下观风台,就再也不肯入她的梦来,她想他想得发狂,却悲哀地发觉,他的音容笑貌日渐模糊。夜深人静,她阖上眼睛,在脑中勾画着他的容颜,可画出来的人儿,像风,又像昀。她难过得想哭,却怕惊动了枕边的人。一日日、一月月、一岁岁,他在她心中,成了一个影子。她走到哪,他就跟到哪,可她怎么也看不清他的脸。谁知,今夜,他入梦来,那么真切地出现在她的眼前。拔俗的英姿一如既往,伟岸若玉山,岩岩凌青霄。可为什么,他不转过身来,让她看看他,抱抱他,告诉他,她有多想他?她想告诉他——风,我们还有来生呢。

来生,只有我和风。可好?

可好?她在问谁?

那昀呢?昀会怎样?他会不会来找她?会不会?

一阵阵轻风袭面,为她驱散夏夜的燥热,为她送来一片清凉。她扭过头去,看着侧卧在她身边神情沉静的男人。这个男人太执着,太痴心,他一定会来找她的,一定会。她有什么好,竟得了两个如此不凡的男人的真心?今世注定要亏欠一个,难得来生还要再辜负一个?

来生?今世她尚且没有好好把握,何谈来生?多可笑。

玉心愣愣地看着男人,而后转过身来,伸手环住他的腰,将脸贴在他宽阔的胸膛上,不动了。立刻,男人紧紧搂住了她,轻拍着她的背。他胸腔里的那颗心是那么有力、急速地跳动着。他什么都知道,他什么都不说破,他陪在她身边,他给她做依靠,他让她靠一辈子,他心甘情愿做一个傻瓜。

“昀。”玉心低唤一声,沉沉睡去。她不知,男人一夜未眠。

云波亭上,一盏红灯摇曳,祁风和长云在石案边对坐,长风卫隐没在暗处,方彪、方霁、白炎、白浩分列两旁,小心警惕着四周的动静。祁风送上了更为详尽的醴郡枫岭地势图,两人细细商议着最佳的攻夺路线和时机以及如何联络如何接应如何辨识敌我等诸多事宜。之后,祁风便起身离去。

“师兄?”长云看着他挺拔的身姿,奇怪地发问,“你怎么不问问她好不好?”

祁风止住了脚步,却并没有回头,只听他沉声道:“我知道。”

“你,你知道?你知道什么?”长云脱口而出,而后又觉得自己犯傻,“呃,我真是多嘴。那个,你知道大皇子也随军来了么?他叫我干爹,可讨人喜欢了。”

“长云,别太苦了自己。”

什么呀?秦长云一愣神的工夫,男人的身影已消失在茫茫夜色中。

别太苦了自己?别太苦了自己!难道他想开了?他放下了?呵呵,想开了,放下了,还要为她日夜操劳,还要披星戴月为她制定攻伐谋略……。师兄啊,师兄,我们都是一样的。什么苦不苦的,习惯了,就成了家常便饭。

次日,天光大好,晨曦从穹窿顶子的天窗中洒进一缕岚光,五彩绚烂。玉心睁开眼睛,就见贺兰昀在一旁支着头深深看着她。她觉得心里安稳极了,微微一笑:“昀,你早醒了?怎么不叫我?我越来越懒散了,这些年功夫一点没有长进,比你差得远了。以后我还要日日五更起床,和你一起习武。”

“好,我们还像在安澜院时那样,五更习武,雨雪不辍。”

“像在安澜院时那样?”玉心偏着脑袋看着男人,撇撇嘴,“我服侍了你七年,你总是吓唬我、欺负我。”

“哪有?我几时吓唬过你、欺负过你?我怎么不记得了?你说出个事来,我也好反省思过。”

玉心呆呆地看着他,随即眼睛眨啊眨,是啊,他怎么吓唬她欺负她了?她怎么都想不起了?

“看,你自己都不记得了,还要不断地冤枉我。”

男人咕哝着,把头埋在她的高耸的双峰间蹭着,一阵麻酥袭遍她全身,她缴械投降,口中发出低低地吟哦。他抱起了她,将她放进木桶中。原来他早备好了泉水,等着她醒来,为了洗去一夜的汗渍。她看着他,忽然发觉,她是多么的依恋他,多么的难以割舍他。

他伸手刮了刮她的鼻子:“怎么这几天老是一脸呆样,眼睛直勾勾地看人?”

她横他一眼:“哼,哪有?”

他宠溺地摇摇头:“长云拟好了攻打南天关的方案,稍后我们要议一议。”

“哦?怎么不早说?赶紧的。”

“遵命,陛下。”

两人相视而笑。

中军大帐中红衣将军神情严肃,指着案上的羊皮地图将夺关策略细细道来,所有的细枝末节都被他一一罗列出来,真是思虑严密滴水不漏。

“我说完了。陛下,哥哥,贺兰将军,你们可有异议?”

“长云,”玉心上下打量着这小子,心中奇怪,真可谓一日不见当刮目相看啊,“这么详尽的作战方案你是怎么单凭一夜就想出来的?”

“什么单凭一夜?”长云白了玉心一眼,“早在三年前,如何攻打南天关小爷我就日日挂心。哥哥更是夜不成寐,时刻想着攻克这四郡,瑶川真正一统,好让你彻底安心。若非哥哥谋略在胸未雨绸缪,你说御驾亲征,就能即刻动身?你当兵马调动那么轻而易举?粮草贮存、辎重补给、四方支援这几年一直都在筹划准备当中。这作战方案我和哥哥早就议过,只不过昨夜,呃,我的朋友到了,送来这南天关所踞枫岭的详细地形图。这三年来,他将这岭上所有的路径亲自摸遍,哪处无人问津,哪处布了暗垒机关都一清二楚了然于心。如此,我们才可放心大胆的摸到关下。届时信炮一响,里应外合,南天关就是我们的了。陛下可开心?”

玉心微微蹙起眉头不再言语,贺兰昀淡淡道:“长云,你真啰唆。”

“哼。”长云不服气地一梗脖子,坐到案前端起今春的新茶咕嘟咕嘟灌了下去。谁知玉心忽地开口问了一句话,他被一口茶呛到,噗地,喷了对面的修衍一脸一身。

玉心问:“他是谁?”

修衍气恼地低声骂他,长云呵呵傻笑着用袍袖帮修衍擦着身上的茶水,借以俺饰自己的慌乱,谁知男人霍地起身出帐去了。

“他是谁?三年来竟将这岭上所有的路径亲自摸遍?”玉心又追问了一句。她狐疑地看着长云,谁,会这么有心?

“谁,我朋友呗。你,你又不认得,管他是谁干嘛?”

“我是想攻克南天关,拿下这四郡,他功不可没。我理当论功行赏,只是这样的人一定是看不上的。不如你请他来,我当面敬英雄一杯薄酒,聊表谢意。”

请他来?他来了,岂不乱套?长云依旧傻笑:“他不希罕你谢。”

“那他希罕什么?”

女人固执起来真是拉扯不清啊,长云心里嘀咕着,笑得更媚:“我不知,下次见了他,我问问。”

玉心忽地沉默了,低头沉思着。

修衍已换了身干爽的袍子回来,问道:“陛下,秦将军的谋划句句切中要害,臣以为甚妥,不知陛下圣意如何?”

“……嗯,就依长云之计而行吧。”

大曦王师趁着夜色进入枫岭。兵不在多而在精,三千名悍卒兵分五路,每一路都有数名神秘的黑衣人在前指引。白天,他们潜伏在浓密葱郁的密林中,夜晚则沿着枫岭东西山峦沟壑涧谷的幽邃山路行走,于约定的日期摸到了南天关各个关隘下。

七月初一,夜,阴云密布隐去星辉,地处枫岭最高峰的第三关望日亭上忽然火光冲天,信炮震耳,即刻南天关各个隘口喊杀声直冲霄汉。女帝披挂着黄金麒麟甲率大曦王师从天而将,斩将夺关,先后冲过五道隘口,杀两万戍卒,直抵雄关下。

玉融本在关内行辕安卧,却有守关大将葛诚派人来禀,古道隘口皆现敌兵,南天关恐难据守,请王火速离开。

玉融不能相信,这南天关,一夫当关万夫莫开,怎么会守不住?然而当他登上箭楼,向北眺望,只见千年古道刀光剑影火光闪闪直连到天际,大曦王师如潮汛般漫了上来。天,要亡他么?

他错了,错在哪儿呢?

他的确错了,只是不自知而已。叶凤奇去碧霞山皇陵前,曾反复强调,杀祁风!祁风若到碧霞山来,叶凤奇会亲自动手。他不来,女人去找他,要玉融将他们一起杀。即使女人不去,祁风也要杀。可是,叶凤奇死了,女人也没来找祁风,而那男人身边有云门的人、有不明势力在保护,玉融不想大动干戈。说到底,是他没把祁风放在眼里,丧家之犬杀他又有何用?这就是玉融和叶凤奇的不同之处。知己知彼方能百战不殆。叶凤奇为了断玉心的臂膀,在碧门师尊面前杀了断魂。若是他不死,他必要杀祁风,以绝后患。因为他深知,祁风的才华并不输给他。他深知,祁风对玉心的情有多深,这个男人即使不能和玉心厮守在一起,也会为玉心肝脑涂地。所以,祁风必死。只是,死的人是他叶凤奇。玉融不仅没杀祁风,也没把他放在心上,手下的人禀告说祁风向鹤山去了,他便不加理睬。

而祁风,既然知道是谁陷害了他祁家,是谁要置他和玉心于死地,他怎会躲在雾隐谷苟且度日?云门的易容术,天下一绝。他甩开了玉融的细作,即刻易容换装,往南方来。至此,玉融在明,有贺兰昀监视牵制,而他在暗,游走在南方四郡,将所有的情报收集在手。若没有祁风率领长风卫奔走三年,此次玉心征伐,恐怕真会拖上一年半载。但,如今,玉融不输,老天都不答应。

关城下,玉心金盔金甲,手持玄铁宝剑,如蛟龙舞动若灵猫扑食,无数敌兵死于剑下。内应已将关门打开,两方将士在幽深的隧洞中奋力厮杀。抬头望,女墙上火光冲天,剑光闪烁。玉心气运丹田纵身一跃,飞上城垣,直迎上守关大将葛诚,两人战成一团。刀剑齐舞寒气森森将两人裹挟在中央,不见人影,唯见白光烁烁。葛诚越战心越凉,他所听说的女帝根本没什么本事,不过是个靠男人坐上帝位的娇弱女子。可是,眼前,这个女人手中一把旷世奇兵,将他逼到了绝境。他大刀猛地一横,荡开女子夺命的宝剑,身形后撤,扭头向着箭楼的方向大喊:“王,快走!”

噗的一声,一剑,封喉。

玉融眼睁睁地看着他的内兄死在了自己眼前,却无力去为他报仇。他僵立在当地腿似灌了铅无法动弹,左右有副将过来拉扯着他下了箭楼,在心腹亲卫将领拼死护佑下,向醴郡腹地奔逃而去。

玉心站在城垣上,扫视四周,血色刀光中有红绡遮面的黑衣人协同作战奋勇杀敌。此情此景,似曾相识。心,似在荆棘中,猛地一缩。玉心持剑四顾,心茫然,寻找着,寻找着,那个她日思夜念的人。

火光映红了重重山峦,四围人影绰绰喧嚣冲天,玉心忘了身在何处,奔到一个个黑衣人身边,扯下他们面上的红绡一一看来。不是,不是,全不是。他在哪儿?他一定来了,他一定在。可是他不肯见她,他默默地为她做了一切,却再也不肯让她见他一面。

“风!”

“风!”

玉心放声大喊,泪,冲进眼眶。不,不能哭,模糊了视线,她怎么去找风?她大睁着双眼,极目四顾。忽然,箭楼下,操控千斤闸的绞盘柱前,玉心捕捉到一个伟岸的身影。他没有用红绡蒙面,那张面孔陌生、平淡,但她知道,那是风。

她不顾一切,向他奔了过去。

作者有话要说:下一章,就要见面了,可是,我感觉难写啊,真的难啊!



、东风销尽龙沙雪 五

作者有话要说:***
重重地呼出一口气,此章写完了,刚刚写完,还没有校稿,先发上来吧。2001010913:54
***
哦,若我没记错,今日是微微亲大喜的日子,献上祝福。
***

祁风早就看到了玉心,看着她金盔金甲威风凛凛杀到关城下,看着她剑走游龙将一个个敌将的人头砍落,看着她飞身跃上城垣将葛诚逼到绝地一剑封喉,看着她茫然四顾奔跑呼喊揭去一个个长风卫遮面的红绡……

好兰心,我一直都在,一直都在,无论我走到哪里,心,都在你身边。

她向他这边看过来了,即使他戴着面具,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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