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倚剑立云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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倚剑立云沙- 第1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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片刻功夫,阿甲阿乙躺在地上再也爬不起来了。那还是玉心没有歹意,根本没用内力揍他们,不然他们真就断手断脚了。这哥俩被打翻在地,疼得满地打滚,最初还不住地讨饶,到后来疼得叫不出声来了。

“你们,”玉心指着墙根站着的几个小乞丐,“他们抢了你们的钱没有?抢了就拿回去呀。”

那几个小孩子先是怔愣着,随即一哄而上,在阿甲阿乙身上摸索着,有的还不忘踹上两脚。

玉心看着,本想就此罢手,却担心这两个无赖事后报复这几个孩子。她歪头想了想,又上前各断了他们一条胳膊,才算放心。她出够了气,回身就走。

拐过一个巷口,忽地一声低笑传进了她的耳:“小瞎子字写得好,功夫居然也不错,更难得的是人也蛮侠义的。”

四周漆黑阴森不见人影,冷不丁这一声入耳,再胆大的人也会被吓住。

“妈呀!”玉心腿一软差点来一个倒栽葱。




、感时心绪杳难平 二

玉心冷汗涔涔,接着放足飞奔。

她只想找个地方躲起来。可是,这里人生地不熟的,她能躲到哪里?她慌乱地跑过几个幽暗的巷子,藏身在一排行道树的暗影里。屏住呼吸,但一颗心兀自突突突狂跳不已。

谁知又有人轻声浅笑:“嗯,真看不出你小小年纪轻功也这么了得。”

玉心一下子坐在了地上。这回,她不想跑了。她明白,对方的功夫远在她之上,跑只是徒劳,她还是省省力气吧。就在她想着对策的当儿,眼前人影一晃,有人掐着她的腰把她提起来。她被甩到那人的肩上,紧接着云里雾里一般,那人带着她飞檐走壁。

哦,这瑶川大地真是奇人当道啊。只是她招谁惹谁了,这人干嘛跟她过不去?他说“小瞎子字写得好”,难道说在城门前她就被他注意上了?她一个孤苦无依的瞎子乞丐,有什么值得别人探究的?莫非这人是贺兰昀派来的?这可就不妙了。

玉心正胡思乱想,那人却笑:“你挺聪明的嘛。”

玉心懒得理他,就因为自己不挣扎不反抗,他就夸她聪明?哼,她的本事不及他,否则她会像打那两个无赖般痛扁他一顿。

那人又笑:“是不是想狠狠揍我,可惜又怕打不过我?”

唉,玉心叹了口气:“本来就是打不过的。”打得过的话,早打了。

“呵呵,你还真实在。”

他们有一搭无一搭地说着,很快就到了一处院落。这人懒得走大门直接从飞檐上跳下,推门进了一间厢房。随即他放下了人。

屋中没有人,但火烛早就点上了,照得亮堂堂的。玉心明白这人一定看出她不是瞎子了,她也的确很想看看这人的相貌。但她不敢抬眼从那道缝儿里看他,她不确定此时她瞳仁的颜色是怎样的。她不想又引起无端的好奇。

那人就笑:“怎么,做瞎子做上瘾了么?都不想看看抓你来的人什么样貌?”

“不是,麻烦你打些水来,我也好把眼睛洗一洗。”玉心不是不怕的,但,怕有用吗?如此她倒是坦然了。

这人双掌相击,就有仆人来伺候。少顷,有奴婢端来了铜盆要为她洗漱。玉心摇摇头,她有手有脚不喜欢被人服侍。接过汗巾轻轻擦拭,洗去了眼睛上的糊糊,也洗去了满面的风尘,顿觉神清气爽。她深吸一口气,回首看向坐在软榻上将她掳来的那个人。

他此时也饶有兴致地打量着她。

“你是谁?”两人同时发问。

这人随即呵呵笑了。玉心可没有他从容,只是静静地看着他。这人三十岁左右,相貌可以用风雅二字来形容,衣着装扮举止气度也配得上高贵二字。他呵呵地笑着,眼角眉梢都透着和善。若不是他像扛包裹那样强把她背来,玉心会觉得这个人根本无害。不过现在,她只能告诫自己不要被这人的表面迷惑。

“咦?”这人贴近了她,“你眼睛的颜色实在是不同常人。是不是受过伤啊?”

玉心没有回答,颇为镇静地看着男人。从他的神情看,自己眼中的色彩应该和平日无异。她稍稍放下心来。

“你是谁?”她又问。

“叶凤奇。你呢?”

“玉心。”

“哦?你姓玉?你是墨羯族人?”

玉心有些迟疑,而后轻轻摇了摇头:“不是。”

“不是?”

叶凤奇立在玉心面前凝神思索,高大的身躯挡住了案头的烛光,玉心被笼罩在他的暗影中。

“前朝高贵的玉氏族人早就灭绝了。这瑶川大地如今除了墨羯部,还有谁会姓玉?莫非你是哪家的逃奴,因为没有户籍凭证才信口胡说自己姓玉?”

这就是他抓自己来的原因?因为她的姓氏?

玉心偏着头看他,想着该怎样回答。一路上她早就想好,若是被官府的人问起,她就以玉姓回话,免去麻烦。她不在意别人的耻笑,什么是低贱?什么又是高贵?她本就是玉心,她从不低贱,她比那些畜生行径的贵族王孙高贵多了。可如今,有人怀疑到她的姓氏,她心中起了担忧。

正如叶凤奇所说,玉氏在瑶川大地已经灭绝了。她不想和这个姓氏沾上任何关系。那个美丽的女人说得对,有些事遗忘未必不好,有些事记起注定伤心。她能活到今天实在不易,还是忘记最好。

想到此,玉心点了点头:“对,我的确是逃奴身份,所以才谎称自己姓玉。”

叶凤奇微微一笑,平和地看着她。明明他的眼神很和善,丝毫不带锐利的气息。但玉心就是觉得,他看穿了她,他根本不信她。

当然不信。这个女孩子面色犹疑权衡了半晌之后干脆地承认自己是逃奴。她若始终不开口,他倒是有七成会信她就是个逃奴。可现在,他不信了。

她若说自己是墨羯族人,他多问几句就会知道她是不是说谎。所以她聪明地直接告知他,不是。

他问起她的姓氏,提到前朝的玉氏,她神情态度就不那么自然了。

逃奴?大桓朝律法苛严,奴隶逃跑就是叛主之罪,任何一地对这种人都可以随意拘拿。之后遣送回主人家按律定罪,刑罚残忍之极。这个女孩子就这么轻易地承认了。她宁可承认自己逃奴的身份,也不愿再提玉氏姓氏,她想遮掩的是什么?

叶凤奇温和开口:“那你是哪家的逃奴?为何要逃?打算去哪?你这一身的功夫又是从哪学来的?你又为何要装成瞎子?”

玉心有些泄气,她暗暗埋怨自己太莽撞了。干嘛要和那两个无赖起冲突,如果她一直隐忍下去,也许就不会招来这许多麻烦。

“不肯说?我若是把你送到官府,用刑之下,恐怕你连半个时辰也撑不住。”

女孩子忽然以攻为守:“我和你无冤无仇,你为何要害我?”

“原来你没听说过我的名头。我官列当朝廷尉右监,此番奉命巡视西北鞫狱,偏巧在此地遇见了你。”

哦,还真是巧啊,自己的运气最近不是一般地差呀。玉心仰着头看他,心里暗暗感叹着,却不再言语。叶凤奇淡笑着看她,等着她答话。可少女一直静立着,根本不打算再开口的样子。诶?有点意思。

“怎么?看来你是打算到了未央城大狱里再说实话了。”

“那你打算什么时候把我送到未央城大狱里去呢?”

唷嗬,这丫头可真倔啊,真是不见棺材不落泪呃。叶凤奇收了笑,冷眼睨着人,不再答话。

玉心并没想惹恼他,她得罪不起他,她知道。她只是在心中估量,逃跑的可能性是零,到了大狱受刑正如这人说的,她恐怕连半个时辰也坚持不住。但这人既然猜到她是逃奴,直接绑了送官不就结了,问东问西地做什么?他对什么感兴趣?

两个人对峙着,谁也不再说话。

叶凤奇不是不惊讶的。一个十三四岁的女孩子竟有这样的定力,在他这个大桓朝恶名当头的酷吏面前如此从容淡定。即使她没听说过他的名头,她也应知道廷尉掌管天下刑狱、握有生杀大权。是初生牛犊不怕虎么?

怕,当然怕。她若是说了实话,是不是会被送回原主那里。重新落到了贺兰昀手中会怎样?她可是当面羞辱了他,跟着祁风毅然决然地离开他的。他说过,兰心,别想离开我。那后果,你承担不起。什么后果?她想想就怕。她心里对贺兰昀一直有着七分敬畏,真若被他抓回去,她简直不敢想象。

她不声不响地立着,挺直了瘦削的脊背,下巴也微微扬起,显得高傲不屈。只是眼睛低垂着,不再看谁,等待着她的命运。

“呵呵呵。”叶凤奇忍不住又笑了,真有意思。

他换了话题:“你饿不饿?”

嗯?玉心一愣,瞥了他一眼。

这人又是双掌相击,就有仆从鱼贯而入,摆上了酒馔。嗯,这人的谱也蛮大的嘛,玉心冷眼看着,一个廷尉右监最多不过二品,可这气度,不下王侯啊。

男人一指桌案:“饿了就吃饭吧。”

玉心当然饿了,这一个月来她就算吃饱肚子,也都是些野果山泉残羹冷饭。如今眼前尽是美味珍馐,刺激着她的感官,她真想过去大吃一顿。不过,饭里会不会有毒?

“怎么,你怕我药死你么?”这个男人又看穿了她。他贴近了她,笑意更浓。眼神中传达的意思是——你的确有点本事,可在我眼中不过雕虫小技。我想怎么整治你,用的着使毒么?笨哦。

玉心咬了咬下唇,乖乖地走到案前坐下。男人笑着潇洒转身出屋去了。玉心看着他的背影,思索着,他到底是什么人?她是笨,可没笨到真的相信他仅仅是一个廷尉右监的地步。这个人的身份绝没有这么简单。

不过当下,她想好好享用一番。她真的饿坏了。

屋中有两个婢女侍立,看样子是要服侍她用饭。她告诉她们,她不用人伺候。那两个婢女对望一眼,就恭顺地退了出去。玉心坐在案前看着,案上摆着一盏茶、一只盅、一副碗筷、一笼面点、八碟冷荤、四盘热菜。如此丰盛,都是给她这个逃奴吃的?这人到底怎么回事?

她坐在蒲团上,端起茶盏啜了一口,却并没有咽下,只是轻轻漱着而后吐到了那只盅里。接着她拿起筷子,每一样都夹起尝尝慢慢吃着。她是饿极了,但习惯使然并没有狼吞虎咽。贺兰昀院子里的规矩极多,尤其对他的大丫鬟管束极严。玉心在家时,和哥哥姐姐吃饭随便惯了,进了安澜院被约束了七年,养成了诸多习惯。尤其是被贺兰昀收进了房,成了半个主子,那规矩就更多了。行止从容早成了自然。

她慢慢地吃着,不知怎么又想起了贺兰昀。心中郁闷,面前的珍馐也没了滋味,到最后索性放下了筷子,走到窗边,望着满天星斗出神。

她不知道,她的一举一动都落进别人的眼中。

叶凤奇和族弟正站在隔壁,从墙上的暗格看着她呢。

“修衍,这个女孩子哪里像个逃奴?”

叶修衍摇头:“哪里都不像。你看她虽然瘦弱却态度沉稳,举止雍容,哪里是个忍饥挨饿的小乞丐样?”

“是哦。”叶凤奇轻声道,“你再看看她仰望苍穹的神情。”

少女的侧影袅袅独立,举头凝视着青色的夜空。她神情凝重,目光空蒙,淡淡地无奈、无助、寂寥和苍凉弥漫周身。

“凤奇,这个女孩子周身都是谜。不过,这就是你抓她回来的原因?”不会这么简单吧?

“修衍,白天你的一句话,才让我想要探究探究她?”

“哦?我说了什么?”

“你说,她的黄脸,乍一看上去,是病怏怏的黄,但细看不是,倒像是用了什么染料漂染了一般。”

“哦,不错,很像是一种伪装。”

叶凤齐不答,又道:“她的眼也怪,如一团白絮裹着一块青玉般,不似常人的褐色。”

“可惜羽瑶没有跟来,只要她看上一眼,就知道原委所在。”

“这样的眼色倒也不算古怪,古怪的是,她为什么要把眼睛藏起来?”

“她身上的秘密的确太多。”

三更鼓响,子时已到。丹田气息凝聚,玉心缓步坐到蒲团上,吐纳调息。

“凤奇还是早些休息吧,明日还有公务。”

修衍劝着,而叶凤奇凝神不动。他们兄弟彼此知之颇深,凤奇不会平白无故地抓个小女娃回来,这里面的玄机很深。他也就陪着他看,这一看就是一个时辰。

玉心闭目静坐,任真气沿着奇经八脉游走。运行一周之后,她神清气爽,睁眼四顾。

而当她张开双目的一刹,隔壁的那两人不约而同,噔噔后退两步,神情大变。

玉心倦了,见没有人来,团身在矮榻上,就那么睡了。她不知,隔壁的那两人,彻夜未眠。




、感时心绪杳难平 三

次日一早,有婢女前来服侍,神情极其恭敬。

玉心不要她们伺候,她们战战兢兢回话:“小姐若是不让奴婢伺候,主人会怪罪我们。”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她等到正午,才又见到了叶凤奇。那时她正坐在榻上,思忖着叶凤齐究竟会拿她怎样?这人就如一阵风般到了眼前:“玉心?”

有多少年了,没有人再叫她这个名字?这声玉心,多像爸爸在叫她,恍惚如梦般让人心醉。玉心那么自然地答应了一声:“哎。”

然后她对上了叶凤奇关切的眼。于是玉心莫名地觉得,她不会有事了。

叶凤奇坐到她侧首,平和开口:“玉心这个名字很好,是谁给你起的?”

不过这种问话,也让她很难应对。她犹豫了一下才说:“我只记得自己叫玉心,不记得其他了。”

“那你可还有亲人在世?”

“……我还有养父母、还有哥哥。”

养父母?

“你今年多大了?”

她不想回答,可这人和善地看她,让她没办法拒绝:“十四岁。”

正该是这个年纪。

“可记得生辰八字?”

当然记得,她天生记性好,前世今生都如此。更何况她随身戴的玉牌上就镂刻着她的生辰八字。那玉牌被养母解下,或许已经卖掉了。卖掉最好,她并不想和过去有任何关系。不过,这个她不会对任何人说。养父母带着她和小武哥哥去官府登记户籍时,用的是小武哥哥的生辰。

“不记得了?”叶凤奇点头,不记得是正常的。

谁知女孩子又答:“三月初五亥时生人。”

嗯?她这样子分明是说谎。防人的心如此之强,难道她记得?叶凤奇沉思着:“是你养父母告诉你的?”

唉,这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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