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留个口信,”他对恩丁吼道,“今晚7 点打电话给他。”
恩丁留了个口信,两个人都挂断了电话。
“我想尽快得到他的报告,”曼森说,“他应该在明天中午完成这份报告。你先和他碰头,读一遍报告,要查对里面所包括的我对你说过的我要问的一切细节,然后把报告交给我。这两天把香农撇在一边,给我时间去消化这份报告。”
下午5 点刚过,香农就得到了恩丁的口信,7 点他在房间里接到打来的电话。晚饭后到上床睡觉这一段时间里,他把从赞格罗带回来的笔记和备忘录整理一番。这是一组草稿,是在一叠巴黎机场上买的蹩脚画纸上随手写了消磨时间的,其中有些是他在克拉伦斯散步时,取固定两点用脚步量出的比例尺图。他带回一本《旅游画删,内有各处“名胜风景”,惟一使人发生兴趣的是一页题为《殖民地总督阁下的官邸》的图,标的日期是1959年。此外,他还有一张经过百般美化的金巴标准像,这是那个国家不短缺的少数几种东酉之一。
第二天他漫步到骑士桥时,店门才开,他就进去买了一台打字机和一叠纸,花了一早晨的时间写他的报告。报告里包括三个题目:简述访问经过,首都的详细描绘(一幢建筑物一幢建筑物地作了说明,并且附了图),对军事情况同样详细的描绘。他提到他没有见过空军和海军的影子,戈梅斯证实了这两个军种是不存在的。他不提他溜达到半岛上的土人贫民窟里去过。他在那儿见过穷困的卡耶族人挤在一起的小木屋,对面则是移民工人家庭居住的许许多多简陋的小屋,那些移民用从遥远的地方带来的家乡话聊天。最后他在报告上作了小结:推翻金巴的根本问题被金巴本人简化了。无论从哪一点看,该国大部分内陆、河东的文杜族地区。,在政治上和经济上都毫无价值可言。由于该国少数几项资源多半产自海岸平原地区,故一旦金巴失去对平原地区的控制,就必然失去这个国家。更进一步说,一旦他失去半岛,他和党徒就无法控制平原,因为整个卡耶族人都敌视他们。卡耶人虽然敢怒不敢言,心里却埋藏着仇恨。而一旦丢失克拉伦斯,则依靠文壮族军队断难守住半岛。最后,一旦他丢失总统府,他在克拉伦斯城里就丝毫没有力量了。简言之,他的龟缩政策使目标减少到只剩一个——总统府大院,包括他本人、卫队、武器、财产和电台,而这是夺取政权者所需要的。
至于攻打和夺取总统府和大院,必须用猛攻的方法,这是因为总统府和大院已经减少为惟一目标,整个大院是用高墙围住的。
大门也许可以用重型卡车或推土机撞开,这样,开车的人必须准备一死。我看不出那儿的老百姓和军队有这样一种精神,再说也没有合适的卡车。或者由几百名勇于自我牺牲的人爬云梯翻过高墙,占领总统府,但我也看不到有这样的精神。说得更实际一点,如要攻下总统府和大院,同时伤亡又很小,就必须一打起来就用迫击炮轰击。围墙是不能防御这种武器的,相反倒成了墙内人丧命的陷阱。那道门可以用反坦克火箭筒炸开。这两种武器那儿都没有,也看不出有人会使用这些武器。上述诸项的必然结论是:该国各党各派,凡是想推翻金巴取而代之者,都必须杀死金巴,歼灭总统府大院内的卫队。欲达此目的,他们亟须专家协助,这些专家具有当地人尚未达到的技术水准,这种协助就是必须完全由国外运进的一切必备武器来装备。如果这些条件都具备,那么不出一小时,就能在炮火中推翻金巴,杀死金巴。
“香农知道在赞格罗内部没有一个党派表示要推翻金巴吗?”詹姆斯·曼森爵士在第二天读到这份报告后问。
“这个我没有告诉过他,”恩丁说,“遵照您的吩咐我给他作了简况介绍。我只说在那个国家里有一个军人集团,我把它说得就像一个有利害关系的商人,准备付钱让人作一个对当地军事形势的估计,看看他们是否有成功的希望。不过,香农可不是傻瓜。无论如何,他一定亲眼看到在那儿谁也胜任不了这种任务。”
“我很喜欢香农写的报告,”曼森说,合上了这份军事报告,“他显然很有胆量,用和士兵打交道的方式来作判断。他写得相当好,报告虽短却击中要害。问题是,他本人能完成这全部任务吗?”
“他提到了一些很有意义的东西,”恩丁插嘴说,“我提出了问题,他就说赞格罗军队的水平很低,因而任何一个军事技术援助部队实际上都必须完成全部任务。任务完成之后就让新人当政。”
“他现在这样说?他这样说过?”曼森沉思地说,“那么他已经怀疑让他去那儿的原因不是事先说好的那个?”
当恩丁发问时,他依然在沉思。
“我可以提问题吗,詹姆斯爵士?”
“什么问题?”曼森问。
“他上那儿去干吗?您干嘛需要一份研究如何才能推翻金巴,杀死金巴的军事报告呢?就这些。”
詹姆斯·曼森爵士两眼盯着窗外,隔了好一会儿才说:“请让马丁·索普上这儿来。”在恩丁去叫索普的当儿,曼森踱到窗前,凝视着楼下,当他苦思冥想时,通常都这样。
他明白,恩丁和索普年轻时就由他一手破格提拔加薪,不只是因为他们聪明能干,尽管他们相当聪明能干,还因为他们俩寡廉鲜耻,和自己珠联壁合,在追求成功的目标时,对所谓的道德原则都不予理睬。他们和香农一样,也和他自己一样,都是雇佣兵。只是四个人成功的程度和受人尊敬的社会地位不同而已。他已经把他们组成了他的小队、他的随从,由公司付钱,却一切都为他个人服务。问题是:他能信任他们于这件事?干这件大事?当索普走进办公室时,他已经拿定主意必须信任他们。他认为他懂得如何去保证他们对他的忠心。
他招呼他们坐下,自己却仍然背对着窗子站着,他对他们说:“如果保证你们每人在瑞士银行里有500 万英镑的私人财产,那么你们能干些什么呢?我需要你们认真考虑一下这个问题再回答我。”
11层楼下的车辆行人发出蜜蜂似的嗡嗡声,这使房间里更显得寂静。恩丁盯着上司的两眼,缓缓地点点头。
“干什么都行。”他轻声说。
索普没有回答。他知道,他来到伦敦中心商业区,加入曼森公司,专心研究百科全书般的公司业务,就是为了这个。这可是个好机会,是千载难逢的大满贯呀!他点头同意。
“那么怎么干?”恩丁问。
曼森答应着踱到墙边的保险柜,从里面抽出两份报告,然后坐回桌旁,桌上放着香农的报告。
曼森不停地说了一个钟头。他从头说起,很快就读到查默斯博士的水晶山样品分析报告里最后的六段。索普轻轻地吹了声口哨,嘴里还咕哝着:“我的天!”
恩丁请求对白金的问题再讲10分钟以便弄懂,他听罢也长长地叹了口气。
接着,曼森又说到把马尔罗尼放逐到北肯尼亚,收买查默斯,布赖恩特第二次到克拉伦斯,以及金巴的部长接受那份假报告。他强调了俄国人对金巴的影响,博比上校最近的流亡,还说到如果让博比上校有一个合适的环境,就能使他回国去,说不定能去掌权。
为了使索普产生预期的反应,他读了许多恩丁写的赞格罗概况,最后以香农的报告结尾。
“如果要真干,就必须双管齐下,要绝对保密,”曼森最后说,“一方面,香农自始至终由西蒙领导,攻下总统府,消灭总统府的人,博比也由西蒙陪同在次日清晨接受政权,成为新总统;另一方面,马丁将去买下一个‘空壳公司’,不能泄露是谁控制了它,以及干嘛要控制它。”
恩丁蹙紧了眉头。
“我能懂得第一个任务,可是干嘛要有第二个?”他问。
“马丁,你告诉他吧。”曼森说。索普咧开嘴笑了,因为他机灵的脑袋瓜已经理解了曼森的意图。
“西蒙,所谓‘空壳公司’,是一种通常很老,而又不值一提的公司,事实上它已经停止了贸易,股票是十分便宜的,比方说,每股1 先令。”
“那么干嘛要买一个这样的公司?”恩丁问,仍然迷惑不解。
“比方说,詹姆斯爵士控制了一家公司,是秘密地通过一个不知名的股东买下来的,藏在一家瑞士银行里,一切都合理合法。这家公司有100 万每股1 先令的股票。董事会的其他股东对此一无所知,证券交易所也不知道。詹姆斯爵士通过瑞士银行,在这100 万股票里占了60万。然后上校——哦,对不起——博比总统把赞格罗腹地的10年采矿特许卖给那家公司。一家有很高声誉的专营矿业的公司又派出一个勘探队,发现了水晶山。当这个消息传到股票市场,那家未知的‘空壳公司’的股票会如何呢?”
恩丁领会了。“股票就会上涨。”他咧开嘴笑着说。
“会大大上涨,”索音说,“稍出一点力就能使那些股票从每股1 先令涨到每股100 英镑还要多。你自己算一算,60万股,每股1 先令,要花3 万英镑。把这60万股按每股100 英镑抛出——那是至少能得到的——你能赚回多少?在瑞士银行里净得6000万英镑。对吧,詹姆斯爵士?”
“很对,”曼森冷酷地说,“当然,如果你把半数股票卖给各种各样的人,那么拥有采矿特许的那家公司仍然控制在你手里。不过,一家大一点的公司可能会出价一次买下这60万股。”
索普深思地点点头。
“对,买下这样一个值6000万英镑的公司倒是一笔大交易。不过您会接受谁的出价呢?”
“我自己的。”曼森说。
索普张大了嘴。“你自己的?”
“曼森公司的出价将是惟一能被接受的。那样,采矿特许就将稳定地留在英国人手里,而曼森公司将得到大笔财产。”
“可是,”恩丁问,“您一定是付给您自己6000万英镑?”
“不,”索普平静地说,“是曼森公司的股东付给詹姆斯爵士6000万英镑,可他们一点儿也不知道。”
“这叫什么?当然是金融术语?”恩丁问。
“有这么个词儿,在证券交易所里有,我记不起来了。”索普承认。
詹姆斯·曼森爵士给他们每人递过一杯威士忌,然后又回头拿起自己的一杯。
“先生们,同意吗?”他语气温和地问。两个比较年轻的人互相对看了一眼,点点头。
“那么为水晶山干杯。”
他们饮了酒。
“明天早晨9 点整到这儿向我汇报。”曼森对他们说。他们起身走了。索普在通往后楼梯的门边转过身来,说:“你知道,詹姆斯爵士,如果泄露了机密将十分危险。”
詹姆斯·曼森又背对窗口站着,西沉的太阳斜射在他身边的地毯上。他两腿叉开,两手搁在屁股上,他说:“抢劫一家银行或者一辆满载的卡车只是一种粗鲁的行为,但抢劫一个国家,我觉得倒挺有点儿风度哩!”
七
“你不是说过,据你所知,军队里有人想推翻金巴总统?可实际上,你现在又说那儿没有不满分子。”
恩丁如约在9 点钟打电话给“猫儿”香农,让他等着第二个电话。他在接到詹姆斯·曼森爵士的命令后,又打电话给香农,约定11点见面。这会儿,两个人正坐在香农的房间里,喝着上午休息时间的咖啡。
恩丁点点头。“对。有一个细节的情报变更了。我看不出会有什么差别。你自己说那儿的军队水平很低,因此,军事技术援助人员无论如何必须自己完成全部任务。”
“会有很大的差别,”香农说,“攻打和夺取总统府是一回事,守住它又是一回事。摧毁总统府,杀死金巴只是造成权力宝座上的空白,必须有人进去接管权力才行,雇佣军甚至天一亮就不能露面,因此谁去接管呢?”
恩丁又点了点头。他压根儿就没有想到一个雇佣兵会有政治头脑。
“我们正在考虑一个人。”他谨慎地说。
“他在国内,还是流亡在外?”
“流亡在外。”
“哦,攻打总统府是在夜里,到第二天中午就必须把他安置在总统府里,让他在电台上广播说是他领导了宫廷政变,接管了这个国家。”
“这个好安排。”
“还有一件事。”
“什么事?”恩丁问。
“必须有忠于新集团的军队,假装是他们发动了夜间的政变。在攻下总统府后,太阳一出来他们就得露面,并且担任警卫。如果他们不露面,我们就会很尴尬——一群白人雇佣军藏在总统府里。这样,也就不能表示他们自己是为了政治原因而打的,并且在遭到反击时没有退路。那么,你们的人,那个流亡者,在政变发生后他能带领这样一个支援部队进去吗?或者说,他能立即在首都集合起他们吗?”
“我想,这是我们要考虑的事情,”恩丁执拗地说,“我们问你要的是一份用军事术语写的发动和完成攻打总统府的计划。”
“这我可以办到,”香农毫不迟疑地说,“不过,准备工作,制订计划、招兵、武器弹药,这些事情怎么办?”
“你也必须把这些事情考虑在内,白手起家,然后去夺取总统府,杀死金巴。”
“必须杀死金巴吗?”
“那自然,”恩丁说,“幸亏他早就把能成为对手的人都除掉了,那些人有足够的独创精神,或者很有头脑。因此,现在他是惟一能重新集结军队,组织反攻的人了。他一死,就再不能向老百姓施催眠术,使他们屈服了。”
“对,他一死,那个符咒也就一块儿完了。”
“那个什么?”
“没什么,你听不懂的。”
“我听听看。”恩丁冷冷地说。
“这个人有一种符咒,”香农说,“或者至少老百姓相信他有。那是一种强有力的防身术,是神灵赋予他的,使他免受敌人的伤害,保证他战无不胜,保护他不受攻击,确保他长生不死。刚果的西姆巴人相信他们的头人皮埃尔·穆雷雷也有这种符咒。他对他们说能把符咒传给他的支持者,也使他们长生不死。他们相信他,认为子弹会像水一样从他们身边流过。他们成群地向我们拥来,那些对大麻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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