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肯定不是个叫花子,如此有学识的人,怎么会当一个叫花子。”莫古翻了一个身,想起最后说道的潘仕权的笔记,潘老五只是略略的提及而不肯细说,感觉告诉莫古,潘老五知道的更多,只是不肯向自己道出来。
点燃烟吸了一口,脑海中极力的搜索着与潘仕权有关的信息。
潘仕权,曾经的乾隆帝师,精通八卦奇门,易术命理,天文地理,乾隆得位后,明智的选择隐退,这完全和历史上那些真正的明智贤达完全一样,看上去,他好像是个有如刘伯温、诸葛亮一般的人,那么,潘老五装成乞丐,是不是和潘仕权的笔记有关?或者说是与那潘仕权的某个东西有关系呢?
白天潘四爷曾说,潘老五神出鬼没,晚上要不在伏波庙,要不就是在潘家老宅过夜,如果在人们的眼里果真把他当成乞丐看待,那么,又还会有谁去理会一个乞丐呢?
莫古越想越觉得离谱,这个潘老五,竟然让他觉得有些害怕。
“看来,日后我得提防着他,以他对荆坪的了解,如果三江口真有名堂存在,他定然会知道一些。”莫古在心中暗想道。
三点半,莫古被闹钟吵醒,老卫和范医生也已经起床,才睡了这么短的时间,三人都有些困倦。
屋外月光皎洁,半夜的古村出奇的安静,老卫打了一个呵欠,略微的寒意让他忍不住紧了紧衣服。
刚出村子,范医生突然停下脚步回头往后看去。
“怎么了?”老卫低声问道。
范医生没有答话,竖起手指示意老卫噤声,知道肯定有异常情况,莫古睁大眼睛四处搜寻了一番,却什么也没看到,但他明白范医生此举肯定不是空穴来风,他的听觉和视觉俱是超出常人,在没有一定把握的情况下,他是不会随便做出反应的。
“走。”范医生轻声说,却是指了指另外一条路。
莫古和老卫明白,当下错开道路,往河边的方向走去。
三人绕了一圈重新回归正路后,范医生说:“刚才出村的时候,我好像听到有细微的脚步声从我们身后传来。而且那脚步声还尾随我们走了一段,为了不惊扰尾巴,我故意装作不知道,可是,我猛然回望的时候,身后却并没有人影,真是奇怪了。”
“确定没听错吗?”老卫担心的问。
“应该没听错。”范医生答道。
莫古默默的跟在老卫身后,他对范医生很了解,如果他说有尾巴,虽然刚才没有被他们逮到,但这种可能性绝对会超出百分之九十。
自从上次秘密出城,莫古敢肯定没有被人跟踪,那么,今晚的这个尾巴又会是谁呢?是乔巴,还是那些黑衣人?从这两天来看,村子里好像再没有什么陌生人来过,那这尾巴到底会是谁呢?
“有一种可能性,那就是这个人的反应能力很敏捷,当我回头的那一刹那,他已经藏了起来。”范医生猜测道,“若果真如此,此人定是个厉害人物,日后我们的行动,要多加注意了。”
莫古点了点头,三人又走了十多分钟,伏波庙到了。
潘老五没有点灯,莫古很佩服他的胆量,一个人在这种荒郊野地,而且还是在阴森的伏波庙中,竟是如在家一般。
“走吧,我们先去找四爷拿船。”潘老五出了庙,带着他们往潘四爷那赶去。
或许是因为村中的古意所致,凌晨的古村竟然有种掩饰不住的萧索和凄凉,即便路旁全是屋舍,穿行于此,心中仍然免不了有种莫名的压抑。
潘四爷家中已经亮灯,这个撑船几十年的老人,每天都会赶在任何一个村民的前头早起到达渡口,摆渡,就像是他的生命和职责,而他作为摆渡人,职责就是确保每个村民都能按时渡河。
轻轻的敲门声响过,潘老五的到来让潘四爷感到很意外,及至看到他身后的莫古几人,潘四爷便明白了他们的来意,当下也没说什么,披上衣服带着他们往河边方向走去。
板船停靠在河边的一处浅水湾内,虽然已经三四年没有派上用场,但潘四爷一直像对待儿女一般的精心保养着它。
“上去吧,这船就交给你了,老五。它闲了这么几年,肯定也憋慌了。”潘四爷轻轻的抚摸着船身,解开绳子,转身看向潘老五。
“放心,我会完璧归赵的。”潘老五谢道。
这是一艘很大的板船,往年渡人的时候,要靠河面上的一条铁制缆索固定,现在没了固定的绳索,一切都得靠人驾驶,潘老五俨然是个驾船的行家,他熟悉的长着船舵,开始驾着板船往下游的三江口划去。
潘四爷默默的站在河边,一直望着心爱的船消失在了视野中,方才折身往村子里赶去。
往前划去了两三里,水势渐渐的开始平缓起来,潘老五望了望天,说道:“快五点了,天亮前,我们要找好下水点,并测出水中的深度,到了今晚,便好下水。”
“这个自然。”范医生站在船头,天还没亮,可见度不远,河面笼罩在一层浓浓的雾气中,水势渐渐的开始趋于平稳,让他奇怪的是,越是接近三江口,河面越是安静之极,就连那些蹦跶的鱼儿水鸟,仿佛也失去了踪迹。
潘老五显然对这段水域很是熟悉,他开始改变船的行进方向,并吩咐老卫和莫古加速划桨的力度,一时间,板船竟是如飞一般的往前面穿行而去。
“感觉到了什么吗?范医生。”潘老五问道。
“死气。”范医生答道。
“不错。越是接近三江口,这种感觉越是浓烈,这段河面是村里人的禁区,其实水下有很多鱼,我当年只需用灯光引诱,就能轻松的捕捞很多,但是,这里不管是鱼,还是水虫水鸟,都显得格外的安静,好像暗地里有什么让它们震慑的东西。”潘老五很是不解的说,指着前方道,“那前面五六十米的地方,就是暗流漩涡,以我的猜测,这三股水流相互交织缠绕,肯定是因为河底有什么东西在暗暗的牵引着,否则是不可能形成暗流的。”
“应该是这样,河底八成有股暗力存在。”莫古点头应道。
潘老五又将船往前驾行了二三十米,此处已经能够听到漩涡‘吱吱’的尖叫声,但水面却平稳如镜,抛锚停船后,莫古望着河面,心中不禁暗暗的惊叹自然的造化,自从开始调查大爹的死因后,一路过来,他已经经历了不少奇迹,现在,他又站在一处诡异的河面上。河中明明有暗流涌动,但河面却依然平静,这真的很难解释,或许,是因为那股牵引暗流的力量,其中心点就是在漩涡那里,而这股力量的大小,到了离水面十米左右的地方,便渐渐的减弱了。
“现在停船的地方,就像一个临界点,如果再往河中心去几米,水下涌动的暗流会很剧烈,所以,这里是最适合测量水深的地方。”潘老五正色道,一边吩咐老卫放下绳子。
老卫早有准备,绳子的一端绑着铁铅,当下提着绳子,从船舷处将其放进了水中。
三人静静的望着老卫,数秒过后,老卫说道:“到底了。我感觉到铁铅砸在了河底上。”
潘老五点了点头,大家一起动手把绳子拉出水面,丈量过后才发现,这里的河水竟然有将近三十五米左右的深度。
“当然,这么测量肯定不是非常精准,但至少能弄出一个大概。”老卫将绳子捆好,分析道,“这样的深度,要想潜入水底,关键之处就是要克服水中压力,但我们现在只有一些基本装备,缺少深潜的东西。”
“抱着一块石头,耳朵堵上棉花团就行。有气瓶就好办,至少不怕憋气。”潘老五笑道。
“这倒是个不错的办法。”莫古点头赞成,顿了顿,问道,“那我们从什么地方下水?”
“如果要下水的话,还得往前。”潘老五解释道,“河中奇异之处,差不多也就是暗流涌动的地方,我们要找一处能让人承受的河段下水,这三江口平时只有一个漩涡,如果发大水,漩涡会增多,水越大,漩涡越多,曾听老人说最多的时候看到过七八个大漩涡。”
潘老五说罢,收起船锚把板船往前划行了几米,示意老卫继续放绳子。
绳子入水十多米后,果然开始被暗流拖动,慢慢的往前移靠。
见状,潘老五示意老卫收起绳子,继续把船往前划进,然后用同样的方法测试暗流吸引的力度。
每次往漩涡接近几米,绳子在水下被吸引的力度越大,如此测试了几次,潘老五说道:“就选这里,再往前,人在水下就扛不住了。”
说罢,开始将船往岸边划去。
“不做个记号吗?在刚才那?”范医生不解的问道。
“不用,我这老头子很清楚。”潘老五笑了笑。
船被靠在一处水草很是茂密隐蔽的地方,就算有人从岸边经过,如果不走近,根本就看不到。
藏好了船,潘老五吩咐莫古三人回去休息,晚上九点带好东西到这里集合。
每次周末到来,荆坪古村都会热闹不少,虽然来这里的游客不是很多,但观光客的到来,却极大的活跃了村子的气氛,潘家祠堂、关圣殿、通天都府前到处都能看到三三两两的游客,或驻足品查古迹,或拍照留恋合影,更有很多善男信女,在那活了几千年的亲娘树前许愿烧香,希冀获得神树的庇佑。
这时候,也是荆坪人忙碌的时候,路旁的小吃店、粉面馆,生意一时大好,而村中这家唯一的客栈内,自然也不列外。
莫易一大早便起了床,刚到八点,他竟然意外的看到有人来住店,店老板见状,自然撇下他们笑着招呼客人去了。
见他低着头在偷偷的打量着住店的客人,小水笑道:“怎么,疑神疑鬼的?今天可是周末,有人住店很正常的。”
“是么?看我这记性。”莫易拍了拍脑袋,懊恼的说。
“那个。”猴头向他打了打眼色,轻声道,“就算有什么可疑的人到来,光凭你的一双肉眼,怎么看的出来?别人肯定会掩藏的很好。”
“话是这么说,不过我们还是小心点好。”莫易点了点头,走到柜台前让伙计泡了一壶茶,已经住店好几天,到现在早已和店里的人混的烂熟。
那伙计是个愣头青,平日里有些害怕范医生和莫古,却独独的和莫易很要好,当下对莫易说:“今天你们打算去哪里玩?”
“看看吧,天气这么好,总会出去走走。”莫易答道。
听罢,伙计偷偷的告诉莫易道:“听村里人说,今天要唱戏,晚上五六点就开始,这可是很难撞上的。”
“是么?”莫易大喜,暗想这老戏,在现代社会倒是很难碰到一次,“唱什么戏?花鼓还是黄梅?”
伙计捂着嘴笑了好一会,方才摇头说:“都不是,听说过傩戏没?我想应该会唱《龙王女》、《鲍三娘》,还会弄些傩戏杂耍什么的,你要去看的话,下午可要趁早,就在祠堂大院唱。”
莫易拍了拍伙计的肩膀,拿着茶壶回到小水身旁,便把唱戏的事情告诉给了她和猴头。
随着时间的推移,前来住店的人也开渐渐增多,从店老板那儿得知,往常住店的客人有住一晚就走的,也有从外地来村子而住三五日的,总之,他说不会怠慢了莫易他们。
整个早上,莫易都没有离开客栈,他静静的坐在厅里,打量着每一个前来住店的客人,让他庆幸的是,他并没有看到乔巴,或者那些黑衣人的身影。
村子里很热闹,中午猴头喊着麻吉出去走了一遭,回到客栈屁股还没坐热,便和莫易唠叨,说他去看了灵官树、龙眼井,在那龙眼井旁边,还有一尊奇怪的古老石鱼……
莫古起床没多久,此刻正在吃东西,听到猴头说石鱼,赶紧停止进食,问道:“你说你在村子里看到一尊古老的石鱼?什么样子的?”
“和鱼很像,看上去是个老东西。”猴头答道。
莫古总觉得石鱼这两个字很熟悉,一时间却又想不起在哪里看到过,在脑海中搜寻良久,总算记起潘老五的脖子上,也挂着一个石鱼。
当下匆忙的吃完东西,拉上猴头,和莫易小水往村里的石鱼走去。
石鱼就在龙眼井旁边,莫古看了良久,和潘老五脖子上的相比,除了大小的区别,好像并没有什么不同,这石鱼像看上去果然很古老,否则也不会作为村里的一个古迹而保护着。
在莫古的记忆中,这种石鱼像很少在古书、古籍中有过提及,而现在却出现在这么一个小村中,这东西,究竟代表了什么?它和潘老五脖子上挂着的那条石鱼项链,是不是有联系呢?
隐隐的,莫古仿佛感觉到了什么,却又无法用言语表达出来,他敢肯定,潘老五的石鱼,绝非他自己打造或者从什么地方买来的,说不定,那石鱼也是潘老五的秘密。
白天没事可干,莫古宅在客栈里休息,五点多吃完晚饭,莫易说要去看戏,莫古不好阻止,见时间还早,索性和大家一起前往祠堂看戏。
赶到祠堂,这里早已坐满了人,有村民,有游客,祠堂大院本来就很老,后厅摆放的是无数的潘家灵位,身在其中,总觉得有股清冷阴森的气息,在这种地方唱老戏,实在是一个很合适的地方。
据村民说,戏班是从辰州请来的,莫古知道他们口中的辰州就是今天的沅陵,而这傩戏,最早便是发源于湘西,在湘西,又以新晃和辰州的傩戏最为出名。
对于这种作为祭祀仪式用途而出现的巫歌傩舞,莫古自然有所了解,既然出现在湘西,当然少不了和巫蛊鬼怪文化有关系,存活到现在,倒是算得上一种珍贵的戏剧活化石。
一阵唢呐和锣鼓声中,戏子们戴着狰狞恐怖的面具纷纷登场,人群中猛的发出一阵呼喝声,便有戏子应着唢呐发出的奇怪音乐依依呀呀的开始唱起来。
莫古无心听戏,心里一直挂牵着今晚的事情,台上的戏子唱的欢,他却没有正儿八经的听一分钟,更别说知道戏子口里唱的是什么。
范医生眯着眼睛坐在一旁,也是没什么兴趣,眼睛滴溜溜的在人群里四处瞅,老卫倒是听得津津有味。
见状,莫易问道:“他们唱的什么词儿?”
“我也不知道,我听的是旋律和调调儿。”老卫笑道。
“真有你的。”猴头无奈的耸了耸肩膀。
“今晚演的是鬼戏,没看到他们戴的面具都是狰狞恐怖的么?”小水反问说。
莫易若有所悟的点了点头,那些戏子戴的面具,的确都是一些鬼怪形状的,即便是关公的面具,也格外的狰狞杀气。
莫古挪了挪坐痛的屁股,煎熬中,突听有人喊道:“变脸了,变脸了。”
叫喊声让他倏地清醒过来,抬头往戏台上看去,只见一个身形矮小的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