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荒村归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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荒村归来- 第3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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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古老荒村的神秘星空下,在这末日审判的时刻降临前,我高举着手指上的玉指环,重新想起了宇宙的定义——宇宙是物质现象的总和,是时间与空间的总合。
假设宇宙就是一个“环”,那么我们身处的空间也是一个“环”,甚至亿万年来流逝的时间也是一个“环”。
“环”的形象是无限循环的,那么我们的空间和时间也是可以循环的,无所谓起点也无所谓终点,或者说起点即终点、终点即起点,我们可以从“环”上的任何一点到另一点。如果把时间也比做“环”,理论上说我们可以从五千年前来到现代,也可以从现代回到五千年前,只是在“环”上做着不同方向的运动而已。
突然,眼前浮现起了荒村公寓中的一幕幕场景,只要戴上这枚玉指环我就能看到——时间在“环”上做着往复运动,能在这固定空间里带我去发现某个时间的秘密。
玉指环就是实现这一往复运动的关键!
就在我苦思冥想的瞬间,夜空中掠过了几点星光,也许是什么星座的流星雨,于是一股冰凉彻骨的感觉,透过玉指环传遍了我全身。
这时我听到了春雨颤抖的声音——
子夜12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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易风书苑_荒村归来(蔡骏)




荒村归来·末日



凌晨








我相信。
子夜12点是末日审判的时刻。
谁会被宣判有罪?
也许是所有人。
荒村的子夜。
现在是归来后第八天的O点01分,我听到我的灵魂还在身体里问道:“我还在吗?”
我的身体回答:“是的,你还在。”
灵魂说:“我不愿离开你。”
身体说:“我也是。”
灵魂问:“审判结束了吗?”
身体回答:“审判永远不会结束。”
灵魂接着问:“审判开始了吗?”
身体回答:“审判早已经开始。”
灵魂继续问:“末日来临了吗?”
身体回答:“没有末日,因为没有初日。”
于是,灵魂拈着一朵花,放到唇边吻了吻说:“谢谢你,我会永远爱你的。”
今晚不是末日。
忽然,手指上传来异样的感觉,玉指环似乎自己活了起来,从我的无名指上缓缓滑落。
似乎荒村的大地对它有特殊的召唤力,使它轻轻地掉在了地上。
刹那间,暗红色的污渍在黑暗里闪了一下,我只感到手指上轻松了许多,立刻蹲下拾起了玉指环。
“它居然……居然自己掉下来了。”春雨也无比惊讶地喊了出来,忍不住用手摸了摸玉指环,然后她有些激动地问我,“你没事吧?”
我用充满感恩的语气轻声回答:“放心吧,我的灵魂还在呢。”
“你看,玉指环里侧是什么?”
春雨用手电对准了玉指环,正好照出了“环”里边的纹路——这是极其细微的纹理,看起来像是其他玉器上的刻画,也只有在黑暗处用电光才可以照出来。要是玉指环戴在人的手指上,是绝对看不到这些纹路的。
在子夜时分的“贞烈阴阳”牌坊下,我凝视着玉指环里的纹路,又抬头看了看天上的星空,不知道那是什么星座或星系,感觉就像是个巨大的“环”。
也许从更神秘的角度而言,“环”代表了某个未知的河外星系,而荒村欧阳家的祖先,也是创造良渚古玉国文明的王族,据说是最初登陆于这片海岸的“天外来客”,我想他们很可能就是来自那个“环”的世界,度过了漫长而艰辛的星际旅行,从遥远的河外星系“环”抵达了蛮荒的地球。
以下纯属我的推理——“环”星系的人本来就具有高度的文明,自然也拥有了在地球人看来是神力的某些力量。他们依靠这些力量在六千年前的江南,创造了辉煌灿烂的古玉国文明,而地球上的玉石矿藏,则被他们选为文明的信息载体。但他们毕竟是流落地球的难民,期待着有朝一日能回归故乡,于是他们选用了最最神奇的一块玉石,雕琢成这枚玉指环的形状,再在指环内侧刻上星系图的路径和数据,或者表示那遥远的“环”星系的位置。通过这枚神秘的玉指环,可以指导“环”的后代们穿越茫茫宇宙,找到亿万光年的归家之路。
难道“环”是一种星座图?所以它才会在古老的良渚文明中,占有极其崇高而神秘的地位,也正因为如此玉指环才会戴在最神圣的女王手上,后来又成为了他们家族的祖传圣物。在经历了数千年的时光流逝之后,“环”如今来到了我的手中,也回到了荒村的贞节牌坊底下。
于是,我又一次高高地举起了“环”,将它对准了那片星空,在地球上流浪了几千个春秋,它的归宿究竟在何方?
0点30分。
七日期限已过,复活的女王还活着吗?
我将玉指环紧紧攥在手心,向村外一处山坡走去。
春雨跟着我问:“你去哪儿?”
“送它回家。”
“你说谁?”
漆黑的夜色中,我缓缓回过头来:“环。”
我举着手电向前照去,依稀可辨一条上山的小路,春雨也只能硬着头皮跟我上山了。
天空中星光灿烂,但荒村的大地依然凄凉荒芜。当我们艰难地爬上一处高坡时,几乎看不清山脚下的村庄了,只剩下四周黑茫茫的一片,再远处就是无边无际的大海。
照着半年前的记忆,我向一处更偏僻的山坡走去,手心里的玉指环几乎被我捏热了,寒冷的夜风从耳边掠过,发出阴森的恐吓声。
但此刻我已毫无畏惧了,就连春雨似乎也受到了我的感染,随同我加快了脚步。
终于,我摸到那处高耸的悬崖绝壁上,再往前一步就是万丈深渊,大海在垂直的几十米下咆哮,黑夜里的海浪发出骇人的声音。
“你到这儿干什么?”
春雨紧紧拉住我的衣角,她担心我会舍身跃下吧。
我的嘴角却露出了微笑:“别害怕,我会好好地待自己,你也要好好地待自己。”
然后,我直起身子面对黑暗的大海,亘古不变的“环”星河在我头顶闪烁,似乎在星空打出了一组密码,带着咸味的海风直冲我眼睛,几乎使我的泪腺开始分泌了。
我深呼吸了几下,仿佛有种飞起来的感觉。我高高举起左手,玉指环就紧紧地攥在手心里。
“回家吧,环。”
在轻声说完这句话后,我将手心里的玉指环,用力地扔到了悬崖外的大海中。
黑暗的夜空中掠过一颗流星。
悬崖下的大海泛起一点星光。
永别了,环。
汹涌的大海张开巨大的胸怀,瞬间吞没了这枚小小的玉指环。
它将沉没于荒村边的海底,还是被海浪冲到岩石上撞得粉身碎骨,抑或被洋流带到太平洋的另一端?
谁都不知道玉指环的归宿,但我相信毁灭就是它的愿望。
是的,我看到玉指环在海水中冷笑,我听到它在黑暗里歌唱着——
生多少次,便死多少次。生一次不多,死一次不少。死即是生灭,生即是死灭。
暗夜里我看不清春雨的脸庞,只感到她紧紧地抓住我,似乎被这一幕惊呆了。但春雨很快又恢复了镇定,在我耳边轻声说:“你做得对。”
正当我点头看着星空时,遥远的山峦上似乎传来了悠悠的笛声……
我回头望着那荒凉的群山,全都被夜幕笼罩着厚厚的面纱,但我确信那个笛声的存在,我也知道是哪个幽灵在呼唤着这个结局。
它一定已经看到了。
笛声继续在荒村的夜空飘荡着,不过还没有到曲终人散的时候。
回头面对着大海,最后一次向玉指环告别。
接着,我和春雨小心地走下山坡,手电照着来路,感觉比上来时轻松了许多。
凌晨1点钟。
终于回到村口的贞节牌坊底下,心里却感到一阵茫然和失落,春雨捅了捅我说:“喂,总不见得在荒野里过夜吧?”
对了,村长不是关照我们到他家去吗?果然,我看到了荒村惟一亮着的灯光,那就是村长的家了吧?
我们匆匆地跑进了荒村,循着那线黑夜里的光找到了一处院落。村长果然给我们留了门,进院以后我们敲开了这栋小楼的房门,村长披着衣服把我们带进了屋,他把我安排在底楼一间房里,村长的妻子把春雨带到了楼上的房间。 

在村长那带着泥土味的房间里,我一碰枕头就睡着了,恍惚中似乎仍有笛声回荡。
晚安,朋友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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荒村归来·末日












原来我以为自己会梦见“环”的,但我没有梦见她(它),甚至连我期望梦见的小枝都没有出现。
这是我最近几个月来,头一回整夜都没有做梦。
清晨7点,我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好像闻到了一股咸咸的湿气,这是海边经常能闻到的气味。
我这才意识到自己正在荒村,躺在村长的屋子里,昨夜的经历又清晰地涌上了眼前。
忽然,我紧张地摸了摸了自己的左手,无名指上什么都没有,玉指环确实已经离开我了。
起床后才发现村长早已为我们准备好了早饭,热腾腾的稀饭配着荒村人自己腌的菜,让饿了一整夜的我狼吞虎咽起来。
春雨的脸色看起来也好多了,似乎她已经对荒村改变了看法。
吃完早饭后我们别过了村长夫妇,匆匆地跑出了这个古老的村子。在走出村口的时候,我轻声地问春雨:“晚上你做梦了吗?”
她先是怔了一下,然后淡淡地回答:“做了。”
该不是又梦见“环”了吧?但我还是试着问道:“你梦见了谁?”
“高玄。”
这个回答既出乎我的意料,但又在情理之中,我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只能点了点头。
走出荒村的贞节牌坊,东边就是茫茫的黑色大海了。清晨的海边飘着浓浓的雾,西边的山坡上布满了墓地。昨晚黑夜里根本看不出那些墓碑,现在却异常清晰了起来,子夜时分山上的笛声,大概也是从这些墓地传出的吧。
早上不会有车来荒村的,我们只能靠两条腿走出去。踏上寸草不生的山道,回头再看看荒村,左手空空如也的无名指上忽然生了几分凉意,心底更是几番惆怅。
别了荒村,别了“环”,别了小枝。
在清晨弥漫的雾气中,我和春雨艰难地走了一个多小时,几乎把我们的腿走断了,终于搭上了一辆去西冷镇的车子,载着我们一路颠簸着到了镇子上。
终于回到了西冷镇,这个富有诗意的名字,与荒村只隔着一座山梁,却仿佛从地狱回到了人间。
有读者猜测“西冷镇”的名字来自斯蒂芬·金的小说《撒冷镇》(Salem's 
Lot),事实上我从未看过这本书(包括电影)。“西冷”本是个极中国化的名字,其原型就来自浙江省本土,大家有兴趣可以猜一猜。
玉指环已被我“Game 
over”到海里去了。现在对于我来说,最大的悬念就是阿环(林幽)——七天的期限已过,她究竟是生还是死?我能否再找到她的行踪?所有这一切究竟是为什么?
我必须快点赶回上海,在这个故事的第八天发现真相。
可早上没有回上海的车,我们只能在西冷镇等到中午。
现在是上午9点,我和春雨在镇上随便转了转,不想刚在街上拐了一个弯,就看到了完全不同的景象。
这是条青石板铺成的老街,两边全是粉墙黛瓦的老房子,有古老的茶馆、酒家、米店,大概是西冷镇一百年前的样子吧。
我们走进一家老茶馆,要了两杯热茶暖和一下。刚坐下不久,茶馆里的人就越来越多了,多数都是头发花白的老头老太,他们围拢在几张桌子边,似乎在等待什么出现。
忽然,茶馆帷幕里传出一声轻脆的娇咤,接着闪出一个穿着古装的女子,那是件昆曲中常见的绣花女褶,下半身是条青色的裙子,手上还甩着飘逸的水袖。原来是唱地方戏的,虽然她脸上化着淡淡的戏妆,头发做成
了簪花的样式,但我还是看出她的年龄不小,大概有三十多岁了。
旁边的老人们开始鼓掌,这让茶馆里仅有的两个年轻人——我和春雨感到有些尴尬。
接着那女子开始唱了,但头一句就使我呆若木鸡。
我听到了阿环(林幽)的歌声。
没错,她嘴里唱出来的就是这种歌声,更确切地说是某种地方戏曲,她身后还有几个老人拿着丝竹乐器伴奏,笛与箫悠扬地响了起来。衬托着她口中飘出的旋律。
这就是阿环(林幽)那致命的歌声。从我第一次从苏天平的DV里听到,它就深深地铭刻在我脑海中了。第二次在苏天平的房间里听到这歌声,几乎让我魂飞魄散。我是绝对不会听错的。
脑子里一边想着阿环(林幽)的歌声,耳边又回响着西冷镇的古老戏曲。女子一边唱戏一边迈着碎花步,手上做着兰花指的优雅动作,还有那眉眼那表情都是如此古典。虽然我听不懂她的唱词,但我相信她正唱着某个古老的传说……
这出戏大概唱了一个钟头,唱戏的女子就匆匆退场了,茶馆里的老人们似乎还意犹未尽,也许这就是他们最重要的娱乐了吧。
我忍不住问了旁边一个老人:“老伯伯,这到底是什么戏啊?”
“子夜歌。”
老人用浓重的浙江口音回答,说话的样子神采奕奕,似乎还陶醉在古老的唱词中。
这名字对我来说似曾相识,我低头喃喃地说: “子夜歌——对了,我记得李白好像也写过子夜歌的。”
“其实,《子夜歌》并不是诗,而是一个女子的情歌。”
春雨突然插话了,眼神有些怅然。
“你怎么知道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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