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风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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鬼风吹- 第9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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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个兀自说犹未了,只见风吹起门前布帘儿来,一个人从门首过去。王婆道:“教授,你见过去的那人么?便是你有分取他做浑家,……”王婆出门赶上,那人不是别人,便是李乐娘在他家住的,姓陈,唤做陈干娘。王婆厮赶着入来,与吴教授相揖罢。王婆道:“干娘,宅里小娘子说亲成也未?”干娘道:“说不得,又不是没好亲来说他,只是吃他执拗的苦,口口声声,只要嫁个读书官人,却又没这般巧。”王婆道:“我却有个好亲在这里,未知干娘与小娘子肯也不?”干娘道:“却教孩儿嫁兀谁?”王婆指着吴教授道:“我教小娘子嫁这个官人,却是好也不好?”干娘道:“休取笑,若嫁得这个官人,可知好哩!”吴教授当日一日教不得学,把那小男女早放了,都唱了喏,先归去。教授却把一把锁锁了门,同着两个婆子上街,免不得买些酒相待他们。三杯之后,王婆起身道:“教授既是要这头亲事,却问干娘觅一个帖子。”干娘道:“老媳妇有在这里。”侧手从抹胸里取出一个帖子来。王婆道:“干娘,真人面前说不得假话,旱地上打不得拍浮。你便约了一日,带了小娘子和从嫁锦儿来梅家桥下酒店里,等我便同教授来过眼则个。”干娘应允,和王婆谢了吴教授,自去。教授还了酒钱归家,把闲话提过。
到那日,吴教授换了几件新衣裳,放了学生,一程走将来梅家桥下酒店里时,远远地王婆早接见了,两个同入酒店里来。到得楼上,陈干娘接着,教授便问道:“小娘子在那里?”干娘道:“孩儿和锦儿在东惸儿里坐地。”教授把三寸舌尖舐破窗眼儿,张一张,喝声采不知高低,道:“两个都不是人!”如何不是人?原来见他生得好了,只道那妇人是南海观音,见锦儿是玉皇殿下侍香玉女。恁地道他不是人?看那李乐娘时:水剪双眸,花生丹脸;云鬓轻梳蝉翼,蛾眉淡拂春山;朱唇缀一颗夭桃,皓齿排两行碎玉。意态自然,迥出伦辈,有如织女下瑶台,浑似嫦娥离月殿。看那从嫁锦儿时:眸清可爱,鬓耸堪观,新月笼眉,春桃拂脸;意态幽花未艳,肌肤嫩玉生香。金莲着弓弓扣绣鞋儿,螺鬓插短短紫金钗子。如捻青梅窥小俊,似骑红杏出墙头。自从当日插了钗,离不得下财纳礼,奠雁传书。不则一日,吴教授取过那妇女来,夫妻两个好说得着:云淡淡天边鸾凤,水沉沉交颈鸳鸯,写成今世不休书,结下来生双绾带。
却说一日是月半,学生子弟都来得早,要拜孔夫子。吴教授道:“姐姐,我先起去。”来那灶前过,看那从嫁锦儿时,脊背后披着一带头发,一双眼插将上去,蜺项上血污着。教授看见,大叫一声,匹然倒地。即时浑家来救得苏醒,锦儿也来扶起。浑家道:“丈夫,你见甚么来?”吴教授是个养家人,不成说道我见锦儿恁地来?自己也认做眼花了,只得使个脱空,瞒过道:“姐姐,我起来时少着了件衣裳,被冷风一吹,忽然头晕倒了。”锦儿慌忙安排些个安魂定魄汤与他吃罢,自没事了。只是吴教授肚里有些疑惑。
话休絮烦,时遇清明节假,学生子却都不来。教授分付了浑家,换了衣服,出去闲走一遭。取路过万松岭,出今时净慈寺里,看了一会。却待出来,只见一个人看着吴教授唱个喏,教授还礼不迭,却不是别人,是净慈寺对门酒店里量酒,说道:“店中一个官人,教男女来请官人!”吴教授同量酒入酒店来时,不是别人,是王七府判儿,唤做王七三官人。两个叙礼罢,王七三官人道:“适来见教授,又不敢相叫,特地教量酒来相请。”教授道:“七三官人如今那里去?”王七三官人口里不说,肚里思量:“吴教授新娶一个老婆在家不多时,你看我消遣他则个。”道:“我如今要同教授去家里坟头走一遭。早间看坟的人来说道:‘桃花发,杜酝又熟。’我们去那里吃三杯。”教授道:“也好。”两个出那酒店,取路来苏公堤上,看那游春的人,真个是:人烟辐辏,车马骈阗。只见和风扇景,丽日增明,流莺旟绿柳阴中,粉蝶戏奇花枝上。管弦动处,是谁家舞榭歌台?语笑喧时,斜侧傍春楼夏阁。香车竞逐,玉勒争驰。白面郎敲金毚响,红妆人揭绣帘看。
南新路口讨一只船,直到毛家步上岸,迤逦过玉泉龙井。王七三官人家里坟,直在西山垞献岭下。好高座岭!下那岭去,行过一里,到了坟头,看坟的张安接见了。王七三官人即时叫张安安排些点心酒来。侧首一个小小花园内,两个入去坐地。又是自做的杜酝,吃得大醉。看那天色时,早已红轮西坠,玉兔东生,佳人秉烛归房,江上渔人罢钓。渔父卖鱼归竹径,牧童骑犊入花村。天色却晚,吴教授要起身,王七三官人道:“再吃一杯,我和你同去。我们过垞献岭,九里松路上,妓弟人家睡一夜。”吴教授口里不说,肚里思量:“我新娶一个老婆在家里,干颡我一夜不归去,我老婆须在家等,如何是好?便是这时候去赶钱塘门,走到那里,也关了。”只得与王七三官人手厮挽着,上垞献岭来。你道事有凑巧,物有故然,就那岭上,云生东北,雾长西南,下一阵大雨。果然是银河倒泻,沧海盆倾,好阵大雨!且是没躲处,冒着雨又行了数十步,见一个小小竹门楼,王七三官人道:“且在这里躲一躲。”不是来门楼下躲雨,却是:猪羊走入屠宰家,一脚脚来寻死路。
两个奔来躲雨时,看来却是一个野墓园。只那门前一个门楼儿,里面都没甚么屋宇。石坡上两个坐着,等雨住了行。正大雨下,内见一个人貌类狱子院家打扮,从隔竹篱笆里跳入墓园,走将去墓堆子上叫道:“朱小四,你这厮有人请唤,今日须当你这厮出头。”墓堆子里谩应道:“阿公,小四来也。”不多时,墓上土开,跳出一个人来,狱子厮赶着了自去。吴教授和王七三官人见了,背膝展展,两股不摇而自颤。看那雨却住了,两个又走。地下又滑,肚里又怕,心头一似小鹿儿跳,一双脚一似斗败公鸡,后面一似千军万马赶来,再也不敢回头。行到山顶上,侧着耳朵听时,空谷传声,听得林子里面断棒响。不多时,则见狱子驱将墓堆子里跳出那个人来。两个见了又走,岭侧首却有一个败落山神庙,入去庙里,慌忙把两庙扇门关了。两个把身躯抵着庙门,真个气也不敢喘,屁也不敢放。听那外边时,只听得一个人声唤过去,道:“打死我也!”一个人道:“打脊魍魉,你这厮许了我人情,又不还我,怎的不打你?”王七三官人低低说与吴教授道:“你听得外面过去的,便是那狱子和墓堆里跳出来的人。”两个在里面颤做一团。吴教授却埋怨王七三官人道:“你没事教我在这里受惊受怕,我家中浑家却不知怎地盼望?”
兀自说言未了,只听得外面有人敲门,道:“开门则个!”两个问道:“你是谁?”仔细听时,却是妇女声音,道:“王七三官人好也!你却将我丈夫在这里一夜,直教我寻到这里!锦儿,我和你推开门儿,叫你爹爹。”吴教授听得外面声音:“不是别人,是我浑家和锦儿,怎知道我和王七三官人在这里?莫教也是鬼?”两个都不敢则声。只听得外面说道:“你不开庙门,我却从庙门缝里钻入来!”两个听得恁地说,日里吃的酒,都变做冷汗出来。只听得外面又道:“告妈妈,不是锦儿多口,不如妈妈且归,明日爹爹自归来。”浑家道:“锦儿,你也说得是,我且归去了,却理会。”却叫道:“王七三官人,我且归去,你明朝却送我丈夫归来则个。”两个那里敢应他。妇女和锦儿说了自去。
王七三官人说:“吴教授,你家里老婆和从嫁锦儿,都是鬼。这里也不是人去处,我们走休。”拔开庙门看时,约莫是五更天气,兀自未有人行。两个下得岭来,尚有一里多路,见一所林子里,走出两个人来,上手的是陈干娘,下手的是王婆,道:“吴教授,我们等你多时,你和王七三官人却从那里来?”吴教授和王七三官人看见道:“这两个婆子也是鬼了,我们走休!”真个便是獐奔鹿跳,猿跃鹘飞,下那岭来。后面两个婆子,兀自慢慢地赶来。“一夜热乱,不曾吃一些物事,肚里又饥,一夜见这许多不祥,怎地得个生人来冲一冲!”正恁地说,则见岭下一家人家,门前挂着一枝松柯儿,王七三官人道:“这里多则是卖茅柴酒,我们就这里买些酒吃了助威,一道躲那两个婆子。”恰待奔入这店里来,见个男女:头上裹一顶牛胆青头巾,身上裹一条猪肝赤肚带,旧瞒裆裤,脚下草鞋。王七三官人道:“你这酒怎地卖?”只见那汉道:“未有汤哩。”吴教授道:“且把一碗冷的来!”只见那人也不则声,也不则气。王七三官人道:“这个开酒店的汉子又尴尬,也是鬼了!我们走休。……”兀自说未了,就店里起一阵风:非干虎啸,不是龙吟,明不能谢柳开花,暗藏着山妖水怪。吹开地狱门前土,惹引酆都山下尘。风过处,看时,也不见了酒保,也不见有酒店,两个立在墓堆子上。唬得两个魂不附体,急急取路到九里松巉院前讨了一只船,直到钱塘门。上了岸,王七三官人自取路归家。
吴教授一径先来钱塘门城下王婆家里看时,见一把锁锁着门。问那邻舍时,道:“王婆自死五个月有零了。”唬得吴教授目睁口呆,罔知所措。一程离了钱塘门,取今时景灵宫贡院前,过梅家桥,到白雁池边来,问到陈干娘门首时,十字儿竹竿封着门,一碗官灯在门前。上面写着八个字道:“人心似铁,官法如炉。”问那里时,陈干娘也死一年有馀了。离了白雁池,取路归到州桥下,见自己屋里,一把锁锁着门,问邻舍家里:“拙妻和粗婢那里去了?”邻舍道:“教授昨日一出门,小娘子分付我们,自和锦儿往干娘家里去了,直到如今不归。”吴教授正在那里面面厮觑,做声不得,只见一个癞道人,看着吴教授道:“观公妖气太重,我与你早早断除,免致后患。”吴教授即时请那道人入去,安排香烛符水。那个道人作起法来,念念有词,喝声道:“疾!”只见一员神将出现:黄罗抹额,锦带缠腰,皂罗袍袖绣团花,金甲束身微窄地。剑横秋水,靴踏狻猊。上通碧落之间,下彻九幽之地。业龙作崇,向海波水底擒来;邪惯为妖,入山洞穴中捉出。六丁坛畔,权为符吏之名;上帝阶前,次有天丁之号。神将声喏道:“真君遣何方使令?”真人道:“在吴洪家里兴妖,并垞献岭上为怪的,都与我捉来!”神将领旨,就吴教授家里起一阵风:无形无影透人怀,二月桃花被绰开。就地撮将黄叶去,入山推出白云来。风过处,捉将几个为怪的来。吴教授的浑家李乐娘,是秦太师府三通判位乐娘,因与通判怀身,产亡的鬼。从嫁锦儿,因通判夫人妒色,吃打了一顿,因恁地自割杀,他自是割杀的鬼。王婆是害水蛊病死的鬼。保亲陈干娘,因在白雁池边洗衣裳,落在池里死的鬼。在垞献岭上被狱子叫开墓堆,跳出来的朱小四,在日看坟,害痨病死的鬼。那个岭下开酒店的,是害伤寒死的鬼。道人一一审问明白,去腰边取出一个葫芦来,人见时,便道是葫芦,鬼见时,便是酆都狱。作起法来,那些鬼个个抱头鼠窜,捉入葫芦中,分付吴教授:“把来埋在垞献岭下。”癞道人将拐杖望空一撇,变做一只仙鹤,道人乘鹤而去。吴教授直下拜道:“吴洪肉眼不识神仙,情愿相随出家,望真仙救度弟子则个!”只见道人道:“我乃上界甘真人,你原是我旧日采药的弟子。因你凡心不净,中道有退悔之意,因此堕落今生,罚为贫儒,教你备尝鬼趣,消遣色情。你今既已看破,便可离尘办道,直待一纪之年,吾当度汝。”说罢,化阵清风不见了。吴教授从此舍俗出家,云游天下。十二年后,遇甘真人于终南山中,从之而去。诗曰:一心办道绝凡尘,众魅如何敢触人?邪正尽从心剖判,西山鬼窟早翻身。
鬼怪之说,古来有之,身边人遇鬼的事也偶有发生,但撞了邪被鬼上身了却实属罕见。
而胖子目前的情况就是这么回事。
他的行为举止太不正常了。
这不免让人心生疑虑。
就在这时,胖子突然发出一阵邪魅的尖笑,听在耳里,让人毛骨悚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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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一章 舌头

胖子之前伸手摸索掉在地上的冷烟火后,他的话似乎就少了一些,而且还伴随着一些怪异的动作,我和阿英两人都看在眼里,心里直打突突。似是有意的,他将身体都躲进黑暗的地方,更是将手中的强光手电给一声不响的关闭了,这时诡笑声传来,我心中大惊。
他的脸也荫蔽在黑暗里,我看不见他的脸。
我见他这一反常态的出奇表现,心中便先凉了半截,急忙向他所在的位置蹿了过去,口中问道:“你怎么把手电给灭了?躲在黑处想做什么?要吓唬人吗?”
不等胖子答话,我已经扑到了他的身前,我手中的灯光,正好照在胖子的大脸上,只见他脸色惨白,青黑之色密布,哪里还像是一个健康的正常人。胖子只是冲我嘿嘿一阵阴笑,背在身后的手突然抬了起来,手中拿着明晃晃的匕首。
他阴笑连连,那笑声令人肤肤起栗,我心中大骇,胖子怎么笑得像个女人!这个人究竟是谁?
我的思绪急转,这一瞬间我才意识到,好像自从我做了那个黄金人头和自己尸体葬在棺中的诡梦醒来发现胖子也摔倒在尸骸中之后,胖子的话就不是太多了,也不怎么跟阿英吵嘴了,而且还总是有意无意的往黑暗里躲,好像还在鼓捣着些什么,似乎有了专属于他的小秘密。
八成是撞邪了。我的口袋里还有些糯米,我抓了些扔在胖子的身上,他也没有躲避,糯米沾到他的身上却并没有发生任何异状,见此情形,我也是摸不着头脑,若是真有厉鬼附体的话,那么怎么糯米对其竟然无效?胖子手中匕首的刀刃,被我和阿英手中的灯光映照着,好似一泓秋水,裹着一道银光,从上划了下来。
这一切只发生在短短一瞬间,阿英也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吓得不轻,惊声叫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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