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只剩下惊牛的嘶叫声与奔跑声。
“辱我义父者,死!”
声音冰冷到了极点,让荆州士林和兵将如坠冰窖,几乎每一个荆州军民士族都双腿打颤,忍不住想撒腿逃离。而吕布又看了一眼全身伤痕累累的义父,右手执戟收在身后,左手向前,虎躯微倾,大步冲进敌群,方天画戟以开山破石之势挥动,带起地上的大片尘土,惨叫声立即响起,鲜艳的血花与数具荆州士族的尸体一起飞上天空,四散而落。
“去死!”吕布虎吼一声,方天画戟横挥开去,两丈以内的荆州士兵士族全部命丧黄泉,向前一步再吼一声,吕布身前那名曾经用鸡蛋投掷康鹏的荆州士族,便被画戟月牙从头到腰齐齐分为两截,仿佛是用尺子量着砍的一样。
“死!死!死死死!”吕布在敌人阵中几乎陷入癫狂状态,脑中只剩下初次与貂蝉相遇的画面,洛阳百姓为义父供奉长生牌的画面,初平二年粮食无比紧张时义父将粮食送到他家中的场景,义父手把手教他使用沙盘鹅毛笔的画面,义父饿得奄奄一息却把最后几个煮熟的鸟蛋亲手递与他的画面,将入川首功颁发于他的画面,最后是义父遍体鳞伤的画面,将心比心。
方天画戟几乎化为一团光球,戟戟夺命,却又偏偏漏过近在咫尺的穷苦百姓,倒下的是穿金戴玉的青衫士族,或者是身穿军衣的荆州士兵,吕布经过的地方,尸横遍野,血浸黄沙,片刻之间,不知已经有多少荆州士族与士兵死在他方天画戟之下。
正杀得兴起,吕布忽然感觉身前压力增大,敌人阵形不仅密集整齐了许多,方天画戟还打下数支半空中的箭矢,又听到前方有人大喊,“吕布就是一个人,谁取得他的首级,赏田万亩!”
原来,荆州军师马良刚才见势不妙,混在人群中逃离了黄家庄,奔到襄江边去搬救兵,恰逢张允率一部水军赶来,蔡瑁与张允在襄阳接到黄祖急报,得知董卓军永安驻军倾巢出动突袭当阳防线,黄祖担心抵敌不住,未战便向襄阳求援,沔阳与当阳相隔不远,蔡张二人不敢怠慢,张允即领八千水军先行,蔡瑁自领水军大部随后,到沔阳来接刘表还返襄阳,战船顺水而下速度迅捷,正好赶上黄家庄大变,已经逃到战船上的刘表便命令张允领军来救庄中士林,刘表自己却在王威的保护下先行逃回襄阳。马良见张允及时赶来大喜,立即将庄中情形向张允介绍,并献计让张允包围黄家庄,想把康鹏和吕布等人一网打尽。
“包围这个村子,点火把房屋全烧了,不要给董卓乘乱逃跑的机会。”因为离吕布甚远,中间还有大批士兵组阵拦阻,张允便威风凛凛的指手画脚道:“村子里的人,除了我们士族可以放出去,剩下的人,全杀了!看他们以后还敢不敢抗租抗税!”
吕布用眼角余光扫到张允在荆州军后阵叫嚷,心知他是主将,画戟挥洒开去,拦在面前的五、六名荆州军士兵不是腾云驾雾般飞上半空、就是腹开肚裂,将包围吕布的其余荆州军士兵吓得屁滚尿流,连滚带爬的散开。吕布大喊道:“逆贼,受死!”乘势冲向张允,张允面前的军队数量虽多,无奈都被吕布近乎鬼神的威猛吓傻了,拿着武器的手都在颤抖,连稍微阻拦的作用都没起到。
“顶住,顶住!”张允吓得魂飞魄散,口中威吓士兵拦住士兵阻拦吕布,可包括他自己都在连连后退。倒是最后方的马良比较镇静,指挥后方的弓箭手对吕布乱箭齐发,也不管吕布的身边还有上百名荆州士兵,更不管他们是否会死在自己手里。
敌人不分敌我的乱箭齐射,吕布一时间倒也束手无策,必须挥戟拨打射来的箭矢,冲向张允的速度被迫放缓,而张允也看到弓箭对吕布有效,他更是从不顾普通士卒死活的,只是不停调遣弓箭手对吕布与自家士兵放箭,吕布无奈,只得退出弓箭手的射程,暂时退回康鹏身边。
此刻庄中已经火头四起,哭喊声不绝于耳,荆州军已经在庄中四处放火,杀害逃窜的穷苦百姓,不给康鹏等人乘乱逃脱的机会,而康鹏身边也聚拢了数十名青壮百姓,康鹏急问吕布道:“奉先,你带来多少人?怎么没见他们出来?”
“回禀父亲。”吕布老实答道:“孩儿只是孤身一人骑赤兔马先行,大队还在后面与黄祖军交战。”
“只有你一人?”康鹏奇怪了,指着村中仍然在四处奔跑的惊牛问道:“那这些牛是怎么回事?难道不是你驱赶来让敌军混乱的吗?”刚才要不是有这些惊牛冲乱荆州军的队伍,吕布再勇猛,也不可能及时杀到康鹏面前营救,所以康鹏几乎认为这些尾巴上拴着鞭炮的惊牛是自己军队的杰作。
“不是孩儿做的。”吕布也很奇怪,“难道除了孩儿,还有人也想救父亲?”
“是我做的。”一个怀抱婴儿的粗衣少女忽然从人群中溜进来,黄发黑肤,正是化装以后的黄月英了。黄月英将婴儿递与文鹭,“姐姐,太师,你们的女儿,我安全救出来了。”
文鹭大喜,含泪将爱女接过,正要问黄月英究竟,黄月英却摆手道:“其他话以后再说,先跟我来,我知道村子里有个地方可以暂避,可以撑到太师的军队赶来救援。”
吕布在旁边纳闷,义父的好色脾气他最清楚,可看黄月英的丑陋外表,不太像会变成自己义母的人,难道义父换口味了?
第五卷 第一十六章 血洗黄家庄(下)
时间回到初平四年十月初一的清晨,当阳长坂坡的平原上,旭日初升,薄雾未散,枝头的鸟儿快乐的欢唱,晶莹的露水还在草叶上缓缓流淌,辛勤百姓的刚下到田间地头劳作,军营中正进行每天例行的点卯操练,这个汉末之前默默无闻的小地方,笼罩在一片平静祥和之中。
“夷陵那边还没消息吗?”荆州驻军军营中,黄祖忧心忡忡的问部将苏飞道:“陈生张虎还没送些消息来吗?”早在九月二十九的凌晨,黄祖就接到细作报告永安董卓军全军集结,有倾巢出动的迹像,黄祖不敢怠慢,一边派人快马报知襄阳,一面命令驻扎在夷陵的陈生、张虎二将加紧防守,谨防董卓军突然袭击,可一天一夜过去了,夷陵还没有回音,身为荆州头号大将的黄祖不免有些心虚。
苏飞摇头,抱拳答道:“回禀将军,陈、张二位将军还没有来书。”黄祖默然,失落的坐在帅椅上,长叹了一口气,黄祖的驻地一向是在夏口,可这次刘表忽然把他的驻地改到当阳,黄祖就明白荆州与董卓军的大战迫在眉睫,董卓军占领益州,下一个目标不用说就是荆州,就算董卓军想休养生息暂时不进攻荆州,荆州那帮士子儒生也会鼓动刘表主动袭击董卓军,只是没想到这一天会来得这么快。
“将军不必焦急。”苏飞为了安慰黄祖,分析形势道:“依末将所见,董卓军中派系甚多,李催郭汜的老凉州派系,马超庞德等人的新凉州派系,吕布张辽等人的并州派和徐晃魏延等人为首的新军派,如今还有益州派,董卓在的时候,他们之间的矛盾都被董卓压住,所以能团结在一起,现在董卓生死不明,以马朝为首的永安驻军虽然全军集结,未必是来攻打荆州,很可能是调转枪头回去与其他派系争权斗利。”
苏飞的分析很有道理,其实康鹏自己也明白董卓军中派系林立的情况,所以在调兵遣将时,故意打乱编制,用张绣这个老西凉监视马超,用赵云牵制吕布这个并州派首领,樊稠张济等人监视甘宁,各大派系之间的将领互相牵制,总之一句话,不给各大派系抱成一团的机会。黄祖也觉得苏飞说得有理,便问道:“依你这么说,永安驻军不可能来单独进攻我军?”
“只能说可能性不大,毕竟董卓军在永安仅有三万铁骑。”苏飞不敢把话说绝,继续分析道:“就算永远安驻军真是来攻打我军,他们从永安出发,西凉铁骑杀到夷陵固然只需要一夜时间,但他们的后勤辎重队可没这么快的速度,辎重队起码要把西凉铁骑的速度拖慢一半,假如董卓军是全面攻打我军,按脚程估计,他们现在最多刚赶到夷陵。”
“有道理。”黄祖点头道,表示赞成苏飞的分析,可黄祖想想还是不放心,起身命令道:“陈就,邓龙听令,命你二人各率一万兵马增援夷陵,一有动静,立即火速报我,不得有误。”
陈就、邓龙二人出列抱拳道:“末将领命。”答比,二人出帐去集结士卒,不料人还未出帐,就听得西面隐隐传来闷雷般的声音,仿佛是万马奔腾的声音,帐中黄祖等人脸色顿时变得铁青,荆州军以水军为主,缺乏骑兵,当阳附近能有这么多骑兵的,除了董卓军还能有谁?
“报……!”一名身上还插着一支羽箭的斥侯大喊着,跌跌撞撞的冲进大帐,带着哭腔禀告道:“禀报将军,西面三十里出现大批骑兵,是董卓军的西凉铁骑,数量大概在三万左右,速度极快,他们还挑着陈生、张虎二位将军的首级。”
“你说什么?陈生张虎已经死了?”黄祖吃惊得从帅椅上跳将起来,铁青的脸又变得比死人还要苍白,失声道:“夷陵有两万军队,西凉铁骑一天时间就把他们全灭了?”大帐中没有人能回答黄祖的问题,苏飞已经在悄悄往后闪躲,而西面的声音越来越大,几如天崩地裂一般,黄祖一言不发,黑着脸抢上去先给苏飞两记耳光,这才大吼道:“全军迎敌。”
当阳驻扎得有八万荆州军,数量虽然远比董卓军为多,可黄祖非常清楚,荆州军多是步兵,当阳一带都是平地,加之荆州军布防当阳时间不长,拒马鹿角等防御工事都未筑起,平地上交锋,就是再有一倍的兵力,也挡不住三万西凉铁骑。唯今之计,只有寄希望于士卒用命,努力挡住远来的董卓军,等待援军到来再作计议。
“呜——!”号角吹响,惊慌失措的荆州士卒开始跌跌撞撞寻找自己的队伍,很多士兵甚至来不及回帐去拿起兵器,更多士兵在没头苍蝇一般乱蹿,互相拥挤,军法规定的一炷香集结时间快到了,组成编制的军队还不到一半,而在此刻,西凉铁骑已经距离荆州军大营不到三里了。
尘土飞扬,蹄声震天,黑压压的铁骑排着整齐的横队席卷而至,马蹄带起的漫天灰尘将铁骑队伍笼罩,三万铁骑在尘雾中若隐若现,这次突袭,董卓军没有带速度缓慢的辎重队,每一名战士只是随身带有三天的干粮,今天不突破敌人的大营,那西凉铁骑就没有退路!
西凉铁骑越来越近,可荆州军半部还处于混乱状态,黄祖已经没有时间,只得命令勉强集结完毕的荆州军先行出战,企图争取时间。陈就与邓龙二将各领一军出营,还未布好阵势,呛鼻的灰尘已经笼罩到他们的头上,日月无光。
“扎好阵形!”陈就急得跺脚大吼,可他的声音立即淹没在自军撕心裂肺的惨叫声中,密密麻麻的荆州军成片倒下,一层层就像割麦子般向后伏倒,片刻之间,三个荆州军千人方阵已经变成三大块血肉铺就的暗红地毯,而西凉铁骑没有丝毫阻滞,马蹄带着血肉粉末继续奔袭向荆州军大营。
“放箭!竖拒马枪!快给老子竖起拒马枪!”陈就见自军最前沿已经没有一个自军方阵,自己所处的中军已经暴露在敌前,急得破口大骂,而他撕破喉咙的大喊在西凉铁骑惊天动地的喊杀声面前,比之蚊子哼哼也强不了多少,已经目瞪口呆的荆州士兵也忘记了举枪迎敌,只顾着四散逃命,陈就又气又急,挥刀对逃命的士兵乱砍,企图能约束好部队。
闷雷般的蹄声震耳欲聋,尘雾中不时闪烁出钢铁冰凉的光芒,转瞬间,灰尘就已经将陈就所率的中军完全笼罩,几乎是在同一时间,惨叫哀鸣声就从陈就部中军传出,包括大将陈就在内的众多荆州军士兵就被刀枪撕为碎片,变成血肉粉末。益州之战中,因为地形的缘故,西凉铁骑的光芒完全被步兵飞熊军掩盖,每一名西凉铁骑战士都在心中憋足了一口气,施放在倒霉的荆州军头上。
地处陈就军右后侧的邓龙部看到陈就部摧枯拉残般被西凉铁骑冲破,将领士卒被撕成碎片,邓龙部上到主将邓龙,下到普通士卒,无不心惊胆裂,全身打颤。“将军,去拦敌人吗?”邓龙的副将心惊胆战的问邓龙道,心中却期盼邓龙下达撤军的命令。迎接他的是邓龙一记重重的耳光,“拦你老娘!给老子战术转移,保命要紧!”邓龙部上下如蒙大赦,连滚带爬的向右侧狂奔,远远逃开——当然,这只是战术转移。饶是如此,数百名逃之不及的邓龙部队士兵还是撞上西凉铁骑,立即化为碎片。
碗口粗的寨栏稍稍挡住西凉铁骑推进的步伐,但转息间,寨栏就被砍断撞断,连根拔起,西凉铁骑直接杀进荆州军大营,此刻荆州军营中的混乱远超集结之时,黄祖带头,在亲兵的护卫下战术转移出大营,丢下一片混乱的荆州大营于不顾,而荆州将士纷纷效仿,掀翻自军的营寨战术转移出去,只有少许昏头昏脑的士兵举起武器迎敌,但他们迅速被居高临下的钢刀砍倒、钢枪挑起刺穿,最后被战马踏成肉泥,血流成河。
初平四年十月初一清晨辰时二刻,三万西凉铁骑在一天之内第二次冲破荆州军大营,向东而去,黄祖军死伤无可计数,黄祖无奈,只得收拾败军返回麦城,准备迎接董卓军的全面反击。
午时正,西凉铁骑迅速突破葫芦谷口,势如破竹般席卷守军,绝尘而去。
申时初刻,西凉铁骑自南郡城北面十二里处掠过,南郡守将杨龄不敢出战,紧闭城门坐视西凉铁骑狂风般疾驰而过。
酉时二刻,西凉铁骑突破华容大道,两百名荆州守军命赴黄泉。
戌时正,太阳西垂,几乎筋疲力尽的西凉铁骑终于看到了黄家庄上空的火头,张绣第一个大喊,“敌人正在烧庄,加快速度去救太师!”三万西凉铁骑在奔跑中纷纷取出身上最后一只装着酒水的葫芦,仰脖喝下,奋力扔开,大吼道:“杀!”
大地在颤抖,正将黄家庄包围得严严实实、正在士族指挥下屠杀刚才帮助康鹏逃离柴火堆的穷苦百姓的荆州士兵身体也在颤抖,在陆地上,荆州水军最恨也最怕的就是骑兵,而没有战争经验的大士子们却不知道地面为什么颤抖,至少江夏八骏之一的范滂就问张允道:“将军,敢问远方来者是为何物?居然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