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落只想在社区医院里当一个不好不坏的小医生,每月节省出来的钱用来交网费,一年四套衣服两双鞋,到了该结婚的时候就去相个亲谈个恋爱,结了婚再生个孩子,然后再吵架离婚。
桑落从不怀疑自己结了婚就会离婚。他实在是一个人惯了,不懂得甜言蜜语也不会关怀别人,以至于自己前世的死党桓焕一口咬定桑落一定只有他一个朋友。
“你还有朋友?”桓焕当初以一种无法置信以及看神经病一样的眼神看着桑落问道。当时桑落十分想把桓焕正在抄的作业扔到他脸上,然后再给他一个白眼。
但是桑落什么都没有做,连表情都没怎么变。所有的感情都被他用来在脑内幻想了。
所以桑落大概是一个脑补能力很强的人。
不咸不淡,云淡风轻,高冷地要命,其实内心是个神经病。这是桓焕用来形容桑落的二十二字真言。
“你真的很二。”桓焕真正地给了桑落一个白眼。
此刻桑落来到了另一个世界,没有机会再问桓焕那个“二”到底是傻二的二还是中二的二,也没有机会去反驳一下他“桑落怎么可能会有第二个朋友呢”的理论。但是桑落还是桑落,他决心做一个追求平凡幸福的普通人,就不会借着桑落酒的名头扬名万里。
“刘兄,在此别过,谢谢你的好酒。”
就此,桑落开始正式踏入天下旅途。
……
“所以,兄弟你是要去旅行啊?”
桑落苦笑不得地看着眼前衣冠不整啃着鸡腿的人,憋了许久才挤出一个音调怪异的“嗯”,算是肯定了对方的说法。
“我看你年纪不大,该不会是离家出走吧?看你衣冠楚楚,面容清秀,想必是大户人家的少爷,莫不是不满世家的纷争,嫉恶权力之争,借游学的名头跑出来的?”
还“年纪不大”,说的跟你年纪很大了似的,桑落看着对面的人又抓起一个鸡腿,内心无比凌乱。不过仔细想想,他猜的还真是有几分沾边。桑落就是不想卷入世家的权力之争,也不稀罕名门的富贵名位,所以才表明失忆,离开余家,而不是继续假装那个余立人。“兄弟乃真人。”桑落装模作样地感叹了一声。
“真人兄弟”啃下一大块肉,上下打量了桑落一番,直看得桑落浑身发冷。
“你当然不会认为我是真人。”他含含糊糊但不容置疑地说道,“哪有真人从风俗场所被衣冠不整地赶出来,还抱住路人的腿痛苦流涕的?”
桑落尴尬地笑了笑,他就是这么想的。当时他正往浦城外走,结果还没走到城门就被一个乞丐一样的人抱住了大腿。他一瞧,原来是个在窑子里花光了钱被人家踢出来的,原本锦缎面的衣服也被扯开了,灰头土脸地就往桑落腿上蹭。对方哭天抹泪以头抢地求桑落借给他银子,那声势真是惊天地泣鬼神。桑落想要是此人用这个架势去求刘白堕一杯酒喝,那刘白堕也是无可奈何的。
结果就是对方因为接连几天都省下饭钱在窑子里喝酒,饿昏在了桑落腿上。桑落试着把腿抽出来,失败了,只得以极其诡异的姿势钻进了附近一家店,向店家讨了一壶水浇在腿上那人的脸上,又拿出身上一半的钱买了一只烧鸡。在凉意和肉香的双重刺激下,对方这才从昏迷中醒来,开始大啃肉鸡。
“兄弟,这一只炸鸡的恩情兄弟我记下了,现在我没钱,若是有缘再见,柳某双倍谢你!”
桑落这才得知对方的姓氏,心想你欠了我的钱,以后不躲我才怪,话说他姓刘,会不会和刘白堕有什么关系?
桑落没听清楚,以为柳氏姓刘。
但柳氏却似乎看穿了桑落的想法,拱手解释道:“在下木卯柳,名为致远。敢问兄弟名讳?”
“桑落。”原来姓柳,看来和刘白堕没什么关系。桑落是真心不想把眼前这个人和刘白堕联系在一起。如果在门口蹲坑啃大饼是毁形象的话,那柳致远可谓是没有形象能够让他毁了。
柳致远眉峰一挑,笑道:“可是那桑落酒的桑落?”
桑落苦笑道:“算是。”
柳致远把满手的油在衣服上蹭了蹭,一边蹭一遍目光灼灼地盯着桑落的眼睛看。
“刘白堕大概是弄错了。”桑落轻轻解释道,“又或许我是太过普通,普通到令人讶异,或者是因为我的短发……”
“为什么要解释?”柳致远微微一笑,端起茶来轻抿一口,“你又在解释什么?”
桑落有些口干舌燥:“我不是奇人。”
“你当然是奇人。一个发自内心地拒绝别人说他是奇人的人,怎么不是奇人?”柳致远放下茶杯,居然没有发出任何声响,“刘白堕看人还没有错过,我也没有。”
柳致远饶有趣味地凝视着桑落的眼睛,而桑落这才发现柳致远的双眸竟是这样有神。他的眼中仿佛容有浩瀚星空,而他本人像是整个星辰的主宰。
非淡泊无以明志,非宁静无以致远。柳致远,此人并不简单。
“我知道柳兄确实是真人。”桑落严肃起来,目光澄澈,“但是我依旧觉得我不是奇人。”还有一句话他没说出来,他想劝柳致远不要再逛窑子了。
柳致远看着严肃起来的桑落,突然笑了。“桑落兄是不是想劝我不要再去逛窑子了?”
桑落不好意思地点了点头。
柳致远大笑。
“兄弟,你可知这世间最难看透的是什么?”
桑落想了想,没敢回答。柳致远也没在意,大手一挥扬声道:“是女人心啊哈哈哈哈哈哈哈!”
桑落无法理解。女人心固然难以看透,可也不至于成为柳致远痴迷于窑子的理由。这是因为桑落不了解柳致远,他若是了解柳致远……也还是会劝,但不至于不理解了。对于柳致远来说,看穿阴谋诡计不是难事,看穿日月星辰不是难事,看穿历史规律也不是难事。能称得上是难事的,对于他来说,或许就只有看透女人心了。
桑落看着大笑的柳致远,用低不可闻的声音问道:“为什么要看透女人心?”
柳致远身形一僵。他怎么也想不到桑落会是这个反应。所以他索性继续大笑,装作没听到。
但是笑了一会儿柳致远就不笑了,他认真地思索着桑落的话:为什么要看透女人心?
为什么要看穿世间万物?为什么要揭穿天下谎言?为什么要悲叹历史轮回?
我为什么要为了一个看透而如此纠结?为什么要钻了牛角尖?
柳致远回头望向桑落,慨叹了一句:“你确实是奇人。”
桑落莫名其妙。他怎么也想不到自己的一句无心之言竟让这个窑子少年思考了这么多。
“还记得我是谁吗?”柳致远突然问了一句。桑落虽然迷惑但也老老实实地回答道:“记得,柳兄柳致远。”
柳致远点点头:“那么就记住了,记一辈子。不要忘了,我还欠你两只烧鸡。”
你这是一辈子都不打算还了的节奏?桑落内心抽搐着吐槽到,表面上还是认认真真地应下。
桑落不知道,在几年后,他大难临头,遭右派世家追杀时,柳致远来还他的债了。但他还的不是两只烧鸡,是一坛桑落酒,一纸卖身契。
那天阴雨密布,柳致远却笑着对桑落说,桑落兄,我没钱还你两只烧鸡啦,只能带着酒来赔罪了,你看我能不能卖身抵债啊?
帝国神算柳致远,就那样一纸空文把自己卖给了桑落,然后以一人之力谋划天下,将桑落的处境一举逆转!
当然,此时的柳致远虽有大才却也不至于能预测到那么遥远的将来。但是有一点却是他如今所能确定的:桑落绝非凡人,这是柳致远的预感,也是他的推断。
柳致远能够看到桑落身上那种异于常人的气质,他总觉得,桑落不像是这个世界的人。
“白堕那小子又有新酒了?不行,我得去坑他几杯。”柳致远突然想起了那未知的酒香,当下就与桑落告别,冲向文刀庄。
而桑落则是背起包裹继续上路,丝毫没有注意到他的银钱已经被小偷顺走,而包里却多了一张腰牌和一封信。
信是拿包烧鸡的油纸写的,柳致远愣是在无人察觉的情况下用牙签在油纸上扎洞完成了一封信:
“桑落兄,有个小偷顺走了你的盘缠,我也不好指明,可惜我身上没有钱,这腰牌送你,路上自由大用。”
桑落浑然不知福祸的降临,一步一步平稳地走出了蒲城。
第五章 杀神墨羽
更新时间2016…2…11 0:14:28 字数:3162
“……”桑落看着包裹里的信和腰牌久久无语。
帝国的领土并未全都有人家落户,城与城之间通常隔着很长的野地荒林。知道了这一点后桑落就放弃了徒步天下的伟大愿望,在繁华的街上漫步和在野地里赶路可是完全不同的两种心境。尽管身为前练武之人的余立人的身体要比普通人强上许多,徒步几十里是没什么问题的,但缺乏耐性的桑落还是果断选择乘轿度过这几十里的路途。
但是,他没钱了。
他怎么能没钱了呢?!
桑落仰望苍天,内心泪流不止:柳致远啊柳致远,既然你都看见贼了你就暗示我一下啊,什么叫不好指明?你就是想让我后悔请了你一只烧鸡是吧?
炎炎烈日预渐东沉。桑落这才发现这个世界的太阳竟是向东边落下的。想来前世的诸多科学理论在这里是行不通的。幸亏数字帐目还是那么算,一是一二是二,一加一也不会得了别的数字,不然自己怎么被坑的都不知道。
“马上天就要黑了,我这都走出蒲城了,总不能再回城去找人借宿吧?”桑落叹了口气,瞅了瞅城门边上的小树林,又想起了前世的一些野外生存节目,稍作犹豫便蹿进了树林,找了一颗粗壮的大树三下五除二爬了上去。“我想想……这里也没个藤蔓,我也做不成吊床啊,要不就直接睡树枝上得了;可我要掉下去咋办……妈呀还挺高……”
风从桑落的脸颊旁掠过,吹起被晒蔫了的树叶,却没有发出任何声响。只有那个被桑落系在了腰带上的腰牌磕在树干上发出沉闷的声音。桑落研究了半天也没搞明白这个腰牌是什么材质,感觉像铁一样重,质感却像是某种木头。腰牌上有一个方方正正的“柳”字,反面则是用尖锐的器物扎洞组成的一行小字:二十为限,遇则逆天。
“没想到,柳叶飞的机缘竟然是你!”树林中,一个黑影盯着远处桑落忙上忙下的身影眯起双眼,低声自语,“杀神墨羽,今日你必死!”
说完,黑影便消失在了斑驳树影之中。
而桑落此时已经用树枝搭了一个简单的围栏,打算就睡在这棵树上。明月当头,虫鸣微噪,很快就让他进入了梦乡。而此时一抹黑影则轻踏在桑落头顶的枝桠上,手腕一挽便握了一把飞刀在手,再一抹,飞刀便穿越层层树叶直飞向桑落的咽喉!
桑落没有护身法宝,也没遇到什么路过的高手,他自己更不是什么警惕性很高的人。然而幸运的是,飞刀飞到桑落上方时,恰好划断了桑落搭起的围栏上的一根固定的树枝,结果周围的围栏随之一松,紧接着桑落身子一沉就滚下了树……
“嗷——”一声沉闷的碰撞过后,便从树底传来了桑落杀猪般的惨叫。
黑影杀手沉默地扭过了头。墨羽怎么睡个觉都会摔下树去?他要是不摔下去我没准就得手了!这人到底是不是杀神?!
可能黑影自己都想不到,这么随口的一句吐槽抱怨却就是真相——他的确是认错了人。只怨桑落总是穿着一身黑,头发还是很不入流的短发遮住了眉眼,恰巧与传说中杀神墨羽的形象很是相像。
在杀手界流传着一个说法:杀神墨羽,黑衣短发,气质却与常人无异,手粘万人血,未出手时却毫无杀气。所以黑影一看到桑落黑衣短发,又如此平凡,便第一时间联想到了杀神墨羽。他内心觉得,那个被数十杀手暗杀失败的“柳叶飞”柳致远的机缘之人必定不会是个简单人物,但他偏偏表面上是平凡得掉渣,可见这人是多么深不可测。所以他才把桑落错认为是墨羽。
桑落不知道有人要暗杀他,而柳致远也没想到自己已经被人重视到了这种地步,只不过是给了一块腰牌,桑落就因为有“柳致远机缘之人”的嫌疑而被下令除掉。
但是更多人想不到的是,杀神墨羽,此时正藏在桑落和黑影不远处。
墨羽其实是来杀柳致远的。他已经跟踪了柳致远很长的时间,连他去窑子喝了几杯酒都记得清清楚楚。直到柳致远在窑子里花光了钱被踢出来,然后抱住了一个路人哭天抹泪时他才第一次觉得看到了有趣的东西。
那个少年背着包裹,俨然是一副出远门的样子。他固然带着草帽,但墨羽还是看出了少年的怪异短发。当时墨羽想的是,这小子的短发看着还挺帅,居然比我还帅,要不哪天我也剪成这样。他也看到了偷银子的小偷就是端茶倒水的店小二,同样觉察到了柳致远用牙签给油纸扎洞,还偷偷解下了自己的腰牌。
不过这只是柳致远生活中一段小小的插曲而已。当柳致远和少年分别时,他就该继续紧盯柳致远,彻底忘记那个平凡的路人少年。
然而令墨羽意外的是,在柳致远与路人少年分别时,他犹豫了。墨羽有一种直觉,觉得他不应该再跟踪柳致远了,他应该去看看那个平凡的路人少年。这种感觉虽然让他感到意外却也未加怀疑,因为他的直觉很准,从未出过错。
所以他又看到少年爬上树,用树枝围了一个围栏;他看到黑影飞出了刀;他也看到少年居然摔下树得以幸存。
也许桑落无法理解,为什么自己初来乍到这个世界便遇到了这么多不得了的奇人,而且这些奇人还无一例外没有成为他的敌人。可能他穿越之后唯一能称道的地方,就是这种宛如主角光环一般的幸运。
但是如果问刘白堕,问莫洛,问柳致远,问墨羽,他们会说这不是什么幸运使然。诚然他们的相遇有机缘存在,但那是因为本身余立人所在的蒲城便不是一个普通的地方。作为帝国第一大经济贸易区,蒲城汇聚了基本上全帝国一半以上的世家传奇,桑落遇到的不过是区区四个,还是正在成长中的少年传奇,真正的大人物还没有见到。
至于为什么没有成为敌人;大概是因为他们遇到的是桑落。
桑落看起来是那么普通,甚至有些自卑,没有朝气也没有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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