痛一下就完事了,好是好,可是还是不想死。
想想自己的大好年华,好多好玩的,有趣的都没有经历过呢,没娶亲,也没生娃,还有双亲要孝顺,兄长要诚恭。
司空离仿佛又看出了陆意秋的犹疑,直将将瓶里的药丸塞进他嘴里,又放了一颗在自己嘴里。
很快二人七孔流血,死得惨惨烈烈,陆意秋连哼一声都没来得及,便断气了。
人生大好年华与他再无任何干系。
余下的人拖伤带残看二人死得惨烈,也带了一丝怜惜。
尤其是不会武功的陆意秋。
可谁也没想过,血屠堂的杀手会是毫不会武功之人吗?
也许有想到,不过用一句与魔鬼在一起的必是妖类盖过去了。
所以,陆意秋算是冤死了。
紫衫人从司空离身上翻出一个乌亮的盒子,对目光灼灼的众人道:“此物,不属任何门派,谁得到都不会服气,所以我建议暂交由武林盟主保管。众位意下如何?”
江湖中人很重脸面,即使很想要,此刻也不会表现出来,纷纷表示此举甚善。于是商议,共同送至四海盟总司。
至于陆意秋与司空离的尸身,紫衫人向捕头建议,“既然二人已七窍流血身亡,就不要带回城里污糟百姓了,直接扔到乱葬岗,回衙交差,让官府呈报刑部结案。
捕头踢了几脚本地上二人变得僵硬的尸体,叫了差人,将尸身扔到了乱葬岗。
陆意秋感觉自己像做了一场梦,自司空离将药拍到自己嘴里后,他就见到满山遍野的杜鹃花开了,开得涂涂靡靡,没过多久,海水铺天盖地袭卷而来,将遍野的杜鹃卷了个尽。海水铺打在身上,脸上,耳朵,轰响不停,伸舌舔了舔,海水不是咸的。
海水怎么会是咸的呢?
陆意秋费力睁看双眼,看到自己躺在一个不知名的山岗里,瓢泼一样的大雨自头顶涮涮而下。
陆意秋动了动手脚,活络了思维,蓦然醒悟,自己没死。临死前,七窍里流的血,全被雨水冲洗得干干净净。
陆意秋咧着嘴爬坐起,看到司空离就躺在不远处,一动不动。
他这是真死还是假死?
陆意秋凑近了过去,探了探鼻息,发现雨水太猛根本察觉不出什么。
俯□,在司空离胸腔听了一会儿,还是只有哗哗的雨声。
这到底是死的还是活的。
若是死了,念在相识一场,他就挖个坑将埋了他。
若是不没死,就将人拖到医馆去救治。
可是这漫天大雨,这一动不动的人,他还真不知道他是死的还是活的。
陆意秋思忖了一阵,转看到司空离的螭纹面具,心中一动,伸了手便去摘。
“住手。”司空离突然出声了。
陆意秋吓了一跳,缩回手,“你没死。”
“你很失望?”司空离睁开眼。
“你没死,做什么躺在地上装死。”
“顺气。”
为了省下日后的麻烦,他要装出敌不过几个不入流的门派而被他们杀死扬正道。这口气堵在胸口,的确意难平。
☆、杀手老大的江湖(三)
庄家没有多余的房子了,二人便住到了酿酒的酒房里。
酒房里堆摆着数十坛高粮酒,都是农家自酿的。
陆意秋注意到司空离一入酒房便深吸了一口气,仿佛鱼见了水,很舒服一样。
到了夜里,陆意秋就见司空离一掌拍开酒坛上的封泥,便举坛豪饮起来。
司空离见陆意秋睁着圆滚滚的眼睛望着他,顺了坛扔到陆意秋面前。
陆意秋喝了一口,喉咙呛得有些不适,不过酒香纯浓,劲感十足,便又喝了一口。
“你当时给我吃的药丸到底是什么?”陆意秋问道。
司空离仰头喝下一大口酒,陡然起身。
“怎么了?”陆意秋被他弄出一自紧张。
“寡淡了些。”司空离放下酒坛,走了出去。
一会端了个瓷碗进来,里面装了一碗花生米。
陆意秋讶然道:“大半夜的,你从哪里找出来的?”
司空离捡了一颗扔进嘴里,回道:“耳房缸瓮里。”
陆意秋看了他一眼。
“我找吃的很厉害。”司空离对自己毫不吝啬地赞了一句。
陆意秋点头,深以为然。
“我们吃下去的药丸就是鬼手当时给的?”
“嗯,那是假死药。”
“那药叫软金丸”
“没错,是药圣木百草炼制的,花了十年仅炼了六颗,耗珍贵药材无数,故名软金。”司空离一边说,一边拍开另外一坛。
十年炼六颗,啧啧,果然大本钱。
“那本《天罗七巧局》是什么武功秘笈吗?”陆意秋发现司空离在喝酒时与人对话正常了许多。
果然,司空离接口回道:“棋谱,古夏留下来,一直未能解的棋局,局就摆在天娒山赤霄峰上。”
一千年前夏国棋痴曾与仙人对弈于天娒山赤霄峰,原来就是天罗七巧局。
“那这本《天罗七巧局》你何得来?”
“偷的。”
“……你怎么知道鬼手在找它?”
“绑了江湖百晓生问的。”
司空离冷笑两声,“那个破书生,还想立立文人气节,一扔到粪坑里,什么都说了,连武林盟主与门下女弟子暗通款曲也说了出来。”
陆意秋有些哭笑不得,“那个钨钢盒里装的到底是什么?”
“一张地图。”
“还说是是藏宝图。”陆意秋想狠瞪一眼,不过圆滚滚的眼睛将他的狠戾完全化去了。
“机关岛的地图。”
陆意秋虽不是江湖中人,但也知道机关岛,出东海行船十天便可到,只是仅仅可到而已,若想登岛,却是不可能的。因为岛上机关遍布,像地狱之门一般,无论去多少人,它都能张口吞下,数年来,前赴后继丧命的人有数千人。
陆意秋撇嘴道:“岛上到底有什么,使得这些人明知会死,还要去。”
“就是因为不知道有什么,却惊险无比,才能引得人人想像,财宝、武学、仙果什么都可以想像。”
“那地图是可以避开岛上机关的吗?”
“谁知道呢。”
“你不知道,怎么会在你这里,还用那样一个刁钻的盒子装起来。难道说又是偷来的?”
“我爹给的。”
陆意秋狐疑道:“你爹?这是你们血屠堂的东西吗?你们血屠堂怎么会有机关岛的地图?”
“我也不清楚,要不你去问问他。”
陆意秋瞪了他一眼,“我向哪去问,你爹都死了。”
司空离恍若未见,拍开酒坛封泥,“所以我就问你想不想去问,要想去问,我就给你一刀,送你下去问。”
“……这么烈的酒,你喝这么多,不怕醉吗?”陆意秋感觉自己有些在云中飘了。
“你有见过喝水喝醉的么?”司空离莫名奇妙地看了陆意秋一眼。
这是水那井里的是什么?带着湿度的空气?
司空离见陆意秋脸颊上的两砣红晕和不断加圈的迷离眼神,伸指戳中那团红晕道:“你这是醉了?”
“没有。”陆意秋挥手打开,就算是醉了,我也要趁机将最后一个问题问了,要不然过了这村就没这店了。
“那个穿紫衫衣服的门派是你的人?”
司空离意外地看了陆意秋一眼,“你倒不笨。”
“我当然不笨。”陆意秋扯直脖子吼道:“我不会武功,不代表我没有脑子。”
如果不是借着那把紫色的迷烟倒下来的台阶而服假死药,那他二人岂不是要活活战死
“可是你知不知道,知道的越多,死得越快。”
“就因为我知道一个江湖门派听命与血屠堂,你就要杀我?”
“别忘了,我就是这个血屠堂的堂主,有威胁我血屠堂的该当清除。”
“算了吧,你血屠堂都剿没了,连你这个堂主都被江湖杀死,刑部销案了的人,还有什么威胁好清的。”
“醉成这样了,脑子倒还好使。”司空离伸指戳了戳那两团很有喜彩的红晕。
陆意秋自得地哼哼唧唧了两声,彻底醉过去。
待到头痛欲裂醒过来时,发现自己躺在一颗树下,脸上还盖着几片树叶。
“这是哪,我们怎么在这里?”陆意秋问靠在树身上打盹的司空离。
司空离闭着眼,回了一句:“城郊。”
“好好的房子不睡,睡到野外做什么”陆意秋拍打身上的落叶,衣服都被昨天未干的雨水给弄潮了。
“白喝了酒,不走,等着付酒资吗?”
“付就付,又不是没钱。”
“你有钱吗?”司空离睁眼扫了他一眼。
昨天把他们扔到乱葬岗的两个公差,趁机将二人身上的财物搜刮得干干净净了,哪里来的钱付酒资?
“那我们现在怎么办?”陆意秋脸皱成了包子。
不过他很快又放心下来,照司空离的禀性,定会入城偷窃银两,所以愁了一会,便放宽了心。
“你不担忧?”司空离看了一眼陆意秋。
陆意秋当然不会明言他猜到他会去偷窃,只道:“我相信你有办法。”
司空离明显对陆意秋的无赖很鄙视,却又有些自得。
果然,入了城后,司空离不但做得了杀手的老大,还做得了大盗,银票,银锭子,碎银包袱里齐全了。
司空离分了一大半银子给陆意秋,便要拆伙。
“你确定没有人要追杀我了?”陆意秋换了身行当,一身华服,一柄扇子,一张白白净净的脸。
“作为血屠堂的杀手,你已经死了,你还怕什么?”
“可我的样子还是一样啊,别人仍会将我当成杀手通辑的。”
“顺州刺史的儿子,谁敢说是血屠堂的杀手,再说血屠堂所有的人在昨天已全部死绝了。”
“你是说,有人质疑,我只要量出身份就成。”
“没错,如果有不信的,还会直接将你扭送到顺州与你爹对质,岂不是刚好送你回家。”
“没错。”陆意秋扇子一收,敲在手心,连连点头。
“那你去哪里?”
司空离道:“我自有我的去处。”
“好吧,就知道不会那么好说话了。”陆意秋在心中想道。
二人自洺州分开后,陆意秋用司空离给的银子租了马车,又请了个车把式,一路顺风顺水回到了顺州。
银子还剩下一大笔,想着私存了,在顺州斗鸡走马快活快活,结果陆暨接到了一纸调令………京兆尹。
顺州为上州,刺史为从三品。
京兆尹三辅之一,正四品。
这一调令明看虽降,实则为升。京兆乃辇毂之意,即天子车轮之下,近天子,亲皇戚,荣华可见。
可是,天子太近,各种矛盾错综复杂,人际关系盘根错节,钩心斗角自是难免,真正要治理也相当不易,至少比治理顺州要难得多。
皇帝正是知道不易,又知皇家弟子专横跋扈难教,这才调了素有清正廉直的陆暨任京兆尹,肃一肃京城风气,整一整皇亲子弟嚣横无忌。
☆、杀手老大的江湖(四)
陆府除了陆谷序因领了顺州司马一职无法跟迁外,其余众人都随陆暨来到京城,住进了固北大街的一座府院。
刚搬进府内,物什还未收拾妥当,陆暨便接到圣旨即刻面圣。
陆暨肃了肃形容,去了皇宫,直至入夜后才回府。
回府后也不用晚膳,直接进了书房。
书房的灯便亮了一整个晚上。
第二天,陆意秋见自己父亲,人虽显得疲乏,精神却不错。
请过安后,陆暨照例劝训陆意秋几句,带着连夜写出来的折子,入宫去了。
陆意秋草草用过早饭,避了陆夫人,也不带小厮,一人溜出了府。
天子脚下就是不一样,酒肆、客栈、茶楼、青楼、药堂、医馆、玉器铺、胭脂铺、制衣铺、首饰店、钱庄、绸庄、戏园子、擂台、镖局、赌坊……鳞次栉比,目接不睱。
人道京城好,朱户画楼欹斜见,锦绣银觞曲中流。真真便是如此。
陆意秋先摸去茶楼听了会说书,再入戏园看了出折子戏,出了戏园就见杏白旗上一个诺大的赌字,再转看那匾额,赫然几个烫金的大字…………金沙赌坊。
一进赌坊,黄金如沙砾,拳握再紧也难留住。
以名喻义,以名劝人,如此明目张胆设赌开局,真是有趣。
都说要看一个地方的城治如何,当入赌坊,看赌徒品性如何,此番入这赌坊就当是为父探查京中人情风貌,品性安良否。
正名之下,入九流之地步罚亦稳健了许多。
只不过,饶是陆意秋再稳的步伐也抵不住迎面直撞过来的大力。
还未看清来人,便被撞得直仰倒在地,呯得一声闷想,后脑勺一阵钻心的痛。
好不容易抱着头坐起来,还未出言相斥,一个不耐烦的声音率先响起,“你没长眼睛吗?看见本世子出来,还往里走!”
“你才没长眼睛,小爷好好地走着,哪知被你这赶着投胎的急命鬼给撞着了。”
“哪里来的……”
“快,人还没跑走,还有同伙呢。”高昂的声音响起。
“晦气!”那人骂了一句,拔腿便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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