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设计的事件很简单,就是要污蔑吃了孙守义一碗凉粉老六,吃两碗粉只给了一碗的钱,而胡万要用言语冤枉他激怒他,让老六做出失去理智的事情,然后在巨大的压力之下,老六为了证明自己的清白,剥开了自己的肚子。
这场戏是一场群戏,光是群众演员就有30多人,又要协调群众演员的走位,还要做好消除杂音的工作,灯光的打光都被限定在很小的角度,只能抬着灯跟着演员走位才不至于被曝光在镜头里。
这场戏主要角色只有两个,李小乐扮演的胡万,与张抹扮演的老六,李小乐虽然是第一次演戏,但是他对角色与剧情的理解几乎可以说无人可比,之前与周闰发对戏的时候就得到了不少好评。
可这场戏,无论李小乐多么用力表现,这个场景都显得有些不合逻辑,导致张抹时常表现的很想掏刀子捅自己,却是找不到机会的感觉。
几次都都到最后一拔起刀子,就听到坐在镜头后面的姜闻喊出了“停!”姜闻喊了一上午了,原本中气十足的声音也显得有些虚弱,甚至可以听到他隐约的焦虑情绪。
面对姜闻失望的样子,张抹也是一脸茫然,除了不断地说:“抱歉,我再来一次”之外,他也不知道能做什么了,其实他自己也能感觉到,刚才他演的真的是糟糕透顶了,他自己心里很纳闷,之前跟姜闻有一场独戏的时候,他还是很有感觉的,大家都觉得很有悟性,怎么这场戏就上不来劲呢?
“张抹,胡万逼你,你要发怒你懂吗,不发怒你怎么能拿刀捅自己?你要想嚣张一些跟他对着来,不能怂。”不仅是姜闻,连黄建星都看不下去了,亲自下去跟张抹解说这场戏,这场戏拍了三个小时,一点进展都没有。
最让人郁闷的是,张抹演技其实没什么问题,就是纯粹情绪上不来,他拼命想把自己心中的火点出来,都是就是点不起来。
姜闻站在旁边,一脸阴沉,他原本是想让李小乐难堪的,但是他没想到张抹确脱离后腿,只能跟他不断地解释:“你试试把气憋到头上,你要感到委屈,情绪要把情绪炸出来懂吗?”姜闻平时对剧组的人都非常客气,就算遇到什么困难也是不厌其烦的教导,这次他可是真有些烦躁了,因为他心里也不知道该从哪里下手。
姜闻起先是认为这场戏,李小乐的胡万肯定难演的好,可万万没料到,李小乐的胡万演的不仅是及格,而且还出乎他意料好的,既阴沉又嚣张,让人觉得极有气势,情绪都到位了,可对手戏的张抹就是差那一口气提不起来,这不是他演技的问题,而是剧情天然的设置缺陷。
张抹面对姜闻与黄建星的狂轰乱炸,心里也很委屈,他真的尽力了,可就是不得要领,这种被导演“喊停”的次数越多,心理压力就越大,张抹越来越感觉到没自信,内心的紧张堆积的越来越多,此刻已经濒临崩溃了,一个人蹲在角落里面抓头发,姜闻与黄建星都看出来了,不能再逼他了,再逼他张末心理就会垮了。
要成为一个演员不难,但要成为一个好演员就很辛苦了,这是一个漫长而艰难的过程,很显然初出茅庐的张抹并没有做好准备……
此刻工作人员或多或少都露出不满的表情,这么辛苦的群戏每一次准备都要花大量的时间精力,而张抹却无数次浪费他们心血,要不他爸是著名演员而且是姜闻的至交,大家早就骂出声来了。
没有戏的林芝玲在旁边默默地观察着一切,看情况不对刚想起身过来缓解一下情绪,却看到李小乐远远地狠瞪了她一眼,吓得心里一跳,连忙坐回来板凳。
那群站了一天的群众演员不由士气低落,一个个都在小声抱怨:“唉,看来这戏今天是拍不好了,这120快钱好真不好赚啊。”“我看这张抹就是走后门上来的,要是普通人李导演早就把他换了。”“听说是是李导演中戏的朋友,才把他弄进来的。”
“真他妈的烦,一直看他在那边瞎演,老子都急死了,还不如我演的好呢~我去喝杯水~”
“我也去”、“还有我”……
群众演员们嘀咕与离开的脚步声传到姜闻的耳朵里,让他很不舒服,张抹进剧组其实是他指定的,现在出问题了大家都骂李小乐,又让小李导演替他背了黑锅,再看李小乐一脸平静,根本没有对其他人解释的意思,心里就更内疚了。
姜闻慢慢开始觉得自己是个小人,这么想设计跟自己下台阶,却让一个后辈给他背黑锅,这事情他简直做的太不地道了,想到这里心里忍不住一阵纠结,唉声叹气了半天,最终理智战胜了他的自尊心,朝李小乐走了过去,低头望了坐在版本上休息的李小乐一眼。
“我坐这里吗?”
“当然,姜老师,你请座。”李小乐连忙一副受宠若惊的样子站起来,心里却在偷笑,他终于把这位聪明绝顶的电影艺术家给框到手了。
“李导演,这戏不好,其实不怪张抹。”姜闻低着头显得有些窘迫地道。
“是,怪我,怪我这个胡万力度不够。”李小乐理所当然点点头,及时制止了姜闻后面自责认错的话。
“胡万的力度不够?”姜闻原本想说是自己剧本改的不够踏实,但是他其实不知道改怎么改好,李小乐这个角度倒是他没想到,胡万有什么问题?
“是的,不光是胡万,黄四郎的力度都不够。”李小乐缓缓地道,看姜闻一脸疑惑的样子,就把身子凑过去了点,开始解释道:
“整个《让子弹飞》一开始重心就有些倾斜了,一出场张麻子七兄弟气势太足,让黄四郎这边只有三个跟班胡万,武智冲,胡千,给观众造成的感觉是张麻子一只手就可以捏死黄四郎,这整个故事的压迫感都不够。”
“这跟这场戏有什么关系?”姜闻奇怪地望着他,觉得李小乐是在故弄玄虚。
“当然有关系,老六自己捅自己?为什么要给胡万证明自己自己的清白,如果只是被冤枉,而如果胡万只是一个小反派,老六大可不必这么激动,就像我们在街上遇到一个小孩子说我们偷了他钱包,我们会动怒吗?”李小乐望着姜闻的眼睛问道,这道理很简单,就像是学校里高年级的混混欺负懦弱学生,某些懦弱学生被逼到绝境会突然发狂,而如果把两个角色地位调反过来,这个是绝对没有道理的,畏惧才是失控的关键。
“你是说……”姜闻愣了一下,突然狠狠地拍了一下自己的脑门,站起来来回走了两步,然后激动地摆着手瞪圆眼睛望着李小乐,兴奋地指着指他道:
“好小子~你个好小子~!你脑子怎么就这么好使~!我明白了~我明白了~!六子要剖腹证明清白,不光是因为他委屈,更是因为他更恐惧,因为恐惧感到窝囊,这才气急败坏地要证明自己的清白,他的怒里带着惧~~黄四郎不可怕,胡万不可怕,所有张抹这刀就扎不下去,我们现在要做的是,要让黄四郎可怕起来……
第340章第340场什么叫恶霸
“对罗~”李小乐咧着嘴兴致高涨一拍手,姜闻果然是姜闻,一点就透,原版因为人物实在是做的太过精彩,所以导致他忽略了这个结构上的问题,现在他被自己引导,终于想通了这个问题。
“我们要捕拍一场,补怕一场塑造黄四郎胡万可怕的戏。”姜闻眼神里闪着光彩,一拍大腿道:“就这么定了,我马上要述老回去写一场。”
“不用,我已经写好了。”看姜闻急匆匆地准备往编剧组帐篷那边走,李小乐一把就拽住了他。
“你已经写好了?”姜闻转头瞪着眼睛难以置信望着他。
“恩写好了,现在就可以拍,我人都准备好了。”李小乐平静地道。
“你……这……”姜闻愣了几秒,突然有些感动了,他终于明白了,这李小乐是早就发觉剧本里的不合理了,但是顾忌他老姜的面子,一直都藏着掖着在,不想狠心拿出来让他颜面扫地,这是等着他自己悟出来才点出来,一直就想着怎么让他好下台。
“姜老师,我现在就拍怎么样,您帮我把把关。”李小乐用尊敬地语气请求道。
“那有什么问题,拍,你把本子给我。”姜闻上下重新打量了一遍李小乐,心里一阵感动,这时候再没有顾虑,招呼着众人大声吼道:“都过来了,要加戏~”
说完他就与黄建星一起站到了旁边,想看看李小乐如何让黄四郎更加可怕,让他们意外的是,这场戏里并没有周闰发的戏,只是多加了个几个动作组的演员,几个动作演员,就想让恶霸变得比土匪还恶?这该怎么做呢?
剧组的众人都赶紧各就各位,在这个剧组加戏已经是家常便饭了,大家都习惯了,等李小乐跟群演们讲完了要求,这时候动作组的几个人已经把4条高度到人腰那么高的狼狗牵了过来,看着那四双充满野性的绿眼睛,嘴巴不时里滴下涎液的长毛狼狗,大家都不由吓得往后退了一部。
“张抹,你的老六就走进来,就在这里看没有台词,做自然反应就好了,然后直接加上你那场戏,我们先过用一个镜头,过一遍试试看效果。”
这时候还是讲茶大堂,还是这些群演,只是加了4条狗以及一个扮演一个被打的“鼻青脸肿”的瘦弱老男人,刚才已经接近崩溃边缘的张抹,根本不知道这场加戏的剧情,在按照李小乐要求作出高傲的样子踏进讲茶大堂。
“开始!”随着姜闻的一声高喊,摄影机开始运作,就看4条狼狗低吼着对着角落的那个可怜的男人狂吠着,那个老男人坐在角落的青砖地上用脚蹬踏着地面,惊慌失措的靠着墙,失声哀嚎着。
“他做了什么事情。”穿着青色马褂的李小乐扮演着胡万一手拿着茶壶,坐在板凳上打了个响指,语气平淡问旁边的姜伍佰演的武智冲。
“武智冲,你告诉各位乡绅,我们为什么要把他带到这里来?”
“因为他偷了黄老爷丫鬟的钱,足足一块大洋。”武智冲低眼看着那人高声喝道。
“求求胡老爷了~我再也不敢了~求你们了~!”缩在角落那个老男人哭喊着求饶,听着都觉得可怜。
“别别别~别求了,我这人耳根子软,听不得别人求饶。”李小乐皱眉吹来吹手里茶壶上的灰,慢慢走过去,武智冲一作手势,四条狼狗立刻就安静了下来。
“你让我很头疼知道吗?”李小乐蹲下去,在那个泪流满面的可怜老男人面前,面无表情地望着他,用手捏住他的下巴道:
“一块大洋,不算多……可是后果很严重,黄老爷的丫鬟因为你连饭都吃不上了你知道吗?”
“我知道错了~求各位乡绅大人饶我一次~~那块大洋在我家里,我这就去拿来~”老男人哭嚎着道,望着李小乐那双阴冷的眼眸全身都在发抖。
“你难道不知道吗,昨天有个人打翻了一碗凉粉,县长就让他给人磕了两百个响头吗?”李小乐用阴沉冷漠的眼神望着他,语气平淡地说完后松开他的下巴,对着身后的乡绅鞠手懒洋洋地道:“各位,县长,要给我们鹅城一个公平,我今天讨的就是一个公平,摔一碗凉粉,要磕两百个响头,偷一块大洋怎么办?”
“杀!”“杀!”“杀!”身后的乡绅都群情激愤地嚷道,整个现场都弥漫着一股阴森森地氛围,旁边的张抹看着这些丧心病狂的人,再看着旁边那四条低吼的恶犬,只感觉到自己仿佛随时也会被这些人撕碎,脚底板有一股凉气串起,全身都打了一个哆嗦,本能地向后退了两步……
“武智冲,给他一个公平……”李小乐拿着那铜茶壶缓缓往杯子里倒着茶,就看武智冲吹了声口哨,四条滴着涎液狼狗咆哮着狂吠冲了上去,张着尖牙血口,狠狠地咬住了那人的“四肢”,边撕扯着,一点点撕碎他的“四肢”,尖叫声中,血肉碎末撒地遍地都是。
看着李小乐气定神闲地倒着茶,听着那惨叫声越越弱,轻轻拉起自己的长袍马褂衣角,以免自己衣服沾到了血迹,目睹这血腥的场面,刚才已经精神压迫达到极限的张抹脑袋已经发懵了,他明知道这些狗是经过严格训练过的,那个“乡民”四肢上都绑着充满棉花的血袋道具,明知道一切都是演戏,可当他再望向正在摸那个铜茶壶眼神阴冷而平静的李小乐,再看着他们后面那一排阴森森的“乡绅”,全身都不禁有些发冷。
此时只有一个词能形容他现在的感觉——“身临其境”
“六爷,现在该谈你的事情了,你吃两碗的粉,为什么只给了一碗的钱。”李小乐转头用那双平静而残忍的眼神望着张末,拿起茶壶轻轻地叹了一口气。
“放屁,我就吃了一碗,给了他一碗的钱。”张抹只是被他目光扫过心里就在发颤了,声音有些颤抖地道,完全没有了刚进讲茶大厅时候的镇定。
“他吃了几碗?”李小乐转头轻轻问孙守义道。
“两碗……”孙守义低头嗫嚅轻声道。
“不可能!”武智冲狠狠地一脚踹跪孙守义吼道。
孙守义惨叫一声趴在地上,完全被打蒙了,愣在那里不知道说什么,张抹恐慌中也是一愣,这跟剧本安排的不一样,他不懂武智冲的意思。
“六爷是县长的儿子,怎么能欠你的粉钱?”武智冲仗义地道。
“到底吃了几碗?”李小乐拿起杯子喝了口茶轻声细语地望着孙守义问道。
“就是吃了两碗只给了一碗的钱。”孙守义咬牙大声道。
“县长要给鹅城一个公平,好,我今天讨的就是一个公平,你们说六爷这么做公平吗?”李小乐突然台头望着天,声音提高了一些,就听后面乡绅都嚷道:“不公平,不公平~!”
“既然县长儿子带头不公平,那刚才县长说的话是不是就变成个屁呢?”李小乐抬眼望着轻声张抹问。
“你他妈的!”张抹涨红着脸暴怒地想向一只暴怒的猛兽一般向李小乐扑过去,仿佛只有这样才能让他不再恐惧似的。
“六爷……”武智冲如铁塔一般上前拦住他双手按住他的肩膀,转头对李小乐怪声质问道:“胡万,六爷是县长的儿子,怎么会欠他的粉钱?你亲眼看见了?”转头对张抹鞠手道:“一碗就是一碗,两碗就是两碗,不能含糊,六爷,汉子!佩服~!”
张抹就感觉到胸中那股被激荡的豪气让他血气上涌,冲道李小乐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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