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大导演- 第129部分

李小乐与宁皓为了配出适合配乐，一头就轧进了北影厂的录音室，录音室有着剪辑音乐的电脑剪音台，而且对于导演来说，最大的好处就是在中影制作电影可以使用中影拥有音乐版权的曲子，包括国外的一些世界名曲，配乐这块的钱就可以完全省下了。

配乐室里各类导演也非常多，大部分都是来为自己影视作品来挑选音乐的，不过除了那些请得起专业作曲师，或者香港配乐的大剧组之外，大家都不会去使用电脑剪音台，而是直接用现成的音乐。

而李小乐与宁皓这两位中影的新人，一进门就兴奋地坐到了电脑剪音台前，让大家都觉得哭笑不得，更夸张的是这个第二制片的新人主任兼导演，竟然在听了一上午的曲子之后，从中挑选了几十首曲子唱片进行编辑，这更加让人觉得啼笑皆非。

“导演，你想怎么弄？”宁皓是mv专业导演，对于音乐的理解远远超越普通电影导演，信心十足问道。

“我来描述，你按照我说的来改编音乐。”李小乐点了点头道，现在宁皓还没有拍《香火》那样的艺术电影，在电影理解上还不成熟，所以他还是需要自己拿主意比较好。

“您来描述？”宁皓脸色有些僵硬了，望了眼李小乐道：“您懂音乐吗？”

“懂一点，我在韩国出过唱片。”李小乐没心没肺地道，这确实也是事实。

“你还出过唱片……？”宁皓再度无言以对了，心想这小导演还真是什么都沾点，其实这更让他无奈，要是什么都不懂还行，起码会尊重自己的意见，最怕是这种半吊子，只怕自己话都听不进去了。

“第一首我们先确定影片的主色调旋律，我想用《四小天鹅》的改编，你要让节奏轻快一些，我不要原版那种天野圣湖边天鹅嬉戏的感觉，我需要喜剧的味道，就像是那些普通工场那些工人匆忙又充满乐趣的氛围，要有一点恶搞的感觉。”

李小乐说完之后，宁皓立马戴上耳机，然后开始修剪调试《四小天鹅》不到十分钟，就修剪出了第一版。

“不错，有点意思，节奏还要缓一些，再调整一下味道就对了。”李小乐听了之后，连连称赞，毕竟是原版制作人，随便一说他就心领神会了。

旁边那些导演们都觉得这两人在胡闹，这时候却们突然进来一个高大的中年男人，立刻吸引了大家的目光，众位导演都放下手中的活过去给那个人问好：“谭老师，你怎么来了。”“谭老师好。”

“楚主任，于导好久不见，我来改改配乐，有点小瑕疵。”谭老师举着手中的硬盘苦笑道。

“《英雄》试映时候，发现的问题吗？”负责管理配乐室的楚主任惊讶道。

“是，张导说那个剑劈竹的声音还应该柔和一些，我本来要去美国改的，可以时间实在来不及了，只能在北影这里救急一下了。”谭老师随和地笑着解释，眼神望向了剪音台，看到戴着耳机的李小乐与宁皓，微微有些惊讶。

“我让这两小子起来，谭老师你先用。”那个楚主任皱眉道。

“不合适。”谭老师一摆手笑道：“按规章我应该预约的，他们预约了时间就让他们用，我在旁边等。”

“也好，反正他们马上就弄完了，您先坐，我给您倒杯水。”楚主任恭敬给他搬了一张椅子，这位谭老师可是真真正正的大人物。

谭老师却温和地笑着坐到了剪音台的旁边，耐心地等待着，不经意地意间听到了李小乐与宁皓的对话。

“宁皓，你的音乐不能太有表现力，这不是mv，电影配乐是观众的一个直观感受，对于一个戏份不多的角色我们不能给观众去麻烦猜想他是什么性格，什么思想，要用外在去表现，我们音乐也完全表现这个人物的特点。”

“李导，你的意思是我们每个人物都要设计一段音乐。”

“当然，我一个个跟你说，我们的‘神探’包世宏的音乐，要用本土些，你要给我找一个琵琶段子，但不能十面埋伏，这个观众太熟悉，容易出戏，国际大盗麦克，你要凸显他的国际，要用西方的电子乐，节奏感强一些，道哥三人组，就要市井化一些，要用贝斯音乐风格要偏鬼祟感觉，每个人物你都要设计一段音乐……”

谭老师听着眉毛挑了挑，为每个人物设计音乐？这与张一谋给他要求是一样的？难道中国本土导演中还有对配乐如此用心的人？谭老师的惊讶是有原因的，内地电影长期受到苏联的影响，非常注重演员的表演与画面，对于音乐这块几乎很少重视，就连陈凯歌，冯晓刚这些导演都很看轻配乐的表现力，都是全权交给配乐师去执行。

他本以为中国影坛除了张一谋之外就没有导演懂配乐了，没想到这里会遇到一位，谭老师好奇地拿起了剪音台一副耳机，戴上去仔细聆听，没想到这一听就是整整两个小时，越听越是惊讶。

一般的内地电影所谓的配乐，通常就只会用钢琴这一种，你看十部内地电影，会发现九部里都只会钢琴曲，虽然优美但却死气沉沉，而眼前这整部电影配乐风格，只能拿一个词来形容——变化莫测！

除开了主旋律的《四小天鹅》这样的名著，竟然还有改编得异常新颖的京剧段子，整个乐曲用梆子，琵琶，古筝，甚至还加入京剧的四大件，京味小鼓敲打与反拍的电子乐组合，形成了一种非常具有现代感的风格。

那些极具风格的摇滚乐，还有佛经的吟唱，都让人听得耳前为之一震，而中间弦乐的唱线条拉奏，又把整个配乐点缀出了温暖的感觉。

他甚至不看电影，光听音乐就能听出这是一部用市井气息浓重，却用新潮手法表现的故事。

更让他惊讶的是，在最后有一处非常耐人寻味的配乐，让人匪夷所思的用的是西班牙式的弗拉明戈旋律，这段旋律精彩就精彩在于，他时而用大贝斯拉奏，时而用电贝斯弹奏，时而是点击图的拨弦，最后竟还有琵琶的拨奏加入其中……

这一段简直是绝了！

谭老师听着入神，突然问道：“李导演，你段弗拉门戈配乐是用在什么地方？男女跳舞的场景吗？”

这时候宁皓去上厕所了，李小乐正闷头听配乐呢，突然听到一个陌生的声音叫自己，抬头望去，却发现是名完全陌生的面孔，还以为是中影的混饭吃的导演之一呢，于是有些不耐烦地道：

“没什么，随便瞎用呗。”

那些偷偷瞄着这边，一直想跟谭老师搭话的导演们，听到李小乐的回答差点当场晕厥，这人是脑袋有毛病……他竟然对谭老师不耐烦……

他难道不知道，坐在他们面前的谭遁是中国当代最伟大的音乐家吗？谭遁是亚洲唯一的，同时获得“巴赫音乐奖”，“格莱美作曲大奖”，“奥斯卡最佳原创音乐奖”的音乐家，是中国艺术领域十位国宝级人物之一。

对谭遁出言不逊，只怕是张一谋也没这么大派头？

可被李小乐教训了，谭遁却一点都不生气，他太了解专心编辑音乐中被人打断的痛苦了，反而满脸温和笑了笑：

“你能告诉我吗，说不定我能帮你参考参考。”

“你？”李小乐满脑子都是工作，管是谁他都不想多理会，可如果不说，这人只怕死缠烂打更麻烦，只能无奈道：

“这个配乐对应的场景不是什么男女主人翁跳舞的，其实是两个男人生死互搏的场景，我用mv的手法让他们摆出符号化的姿势，就像是《黑客帝国》里的，你应该看过，这是一段最惊心动魄的剧情，不过我反过来用舞蹈化表现的弗拉明戈舞曲，映衬出情绪反调，会达到一种让人意想不到的冷幽默。”

第205章第205场空白的音节

谭遁听着一愣，在心里把默默念着：“一段最惊心动魄的剧情，却舞蹈化表现的弗拉明戈舞曲，映衬出情绪反调……会产生意想不到的冷幽默感”咀嚼着，然后才深深吸了口气望着李小乐道：

“李导演真是与众不同，竟然有这种奇思妙想，真的十分有趣。”

“奇思妙想有屁用，还是感觉不太完美。”李小乐鼓着眼睛道，心想这些内地混日子的导演就是不专业，人家韩国电视剧都已经都已经为了单独的人物配音了，他们应该看看《善德女王》，人家韩国的配音师，不但是为了主要角色配单独的音乐，连有些场景都单独编曲，这种制作精良的程度，是内地影视早该好好学习的。

要知道中国电视剧配乐的巅峰是《西游记》，那里面首首歌曲都是创世之作，可不知道为什么现在却完全忽略了这一块。

“我有个意见。”谭遁温和地笑道。

“说。”李小乐随口道。

“你的音乐太完整了，很多时候要空一个节拍的‘安静’”谭盾沉声道。

“空一个节拍‘安静’？”李小乐突突然抬起头，感觉到这话的意境非凡，再一仔细打量谭遁，一张很平凡的脸，朴拙无华，浓眉的眉毛弯如新月，嘴角与眼下出现一条忧郁的皱纹，使他看起来有种不愿过问世事，疲惫和伤感的神情。

可他的眼神却透着明亮睿智，有种看透人间浮沉的艺术气息，如果看到深入，却能发现那踊跃着沸腾的热情。

李小乐虽然不认识他，但是直觉却告诉他，眼前这人肯定不是一般人，立刻正色起身对谭遁鞠了个躬：“您请指教。”

“你怎么看音乐对于电影意义？”谭遁好奇地问道。

“表达故事情节的重要部分。”李小乐脱口而出。

“恩。”谭遁缓缓用目光打量李小乐，欣赏地点了点头道：“音乐最直接的作用，就是用音表情，以曲寄情，其关键不但是要表达明确，也要做到润物细无声的境界。”

李小乐愣了一下，讶异道：“润物细无声的境界，把音乐做到无声？这不是自相矛盾吗？”

谭遁笑了笑，看着李小乐迷茫的表情却兴致高涨地问道：“这个问题我做音乐三十年之后，才想得到的体会，你要好好琢磨一下。”

李小乐苦笑道：“您别为难我了，我不太懂音乐，直接告诉我。”

谭遁欣然道：“我只是希望使你印象更深刻而已，如果你不愿意想，那我也可以直接给你说说。”

沉吟几秒后，谭遁才缓缓道：“其实配乐，终究是服务与电影本身去打动人的情感，就像你的配乐，非常有新意，手法独特让人一听难忘，快节奏的配乐变化多端，可你想过没有，这又恰恰是这套配乐的缺点所在。”

接着问道：“你懂乐理吗？”

李小乐小脸微红，摇头表示自己是外行。

谭遁欣慰地笑道：“不懂就好，你只凭感觉听。”说着递给李小乐一副耳塞，自己也戴上耳机之后，把手搭在了音量控制上。

李小乐再听自己那套配乐，就感觉完全不同了，原版中配乐就给他稍过混沌的感觉，刚才宁皓配完之后听下来也一样，可现在听却流畅自然得多，这么多复杂的配乐在一起却显得各个好不突兀。

这一切当然是由于面前这个男人的手控制音量的关系，李小乐不由张大了嘴巴，他惊讶地发现这个男人完全凭乐感，每段音乐中，单单消除了几个音乐，感觉就好多了。

“我明白了～我刚才配乐把整段音乐塞的太满了……”李小乐拿下耳机恍然大悟道。

“你这么快就懂了？”谭遁很讶异道。

李小乐不解道：“这有什么难懂的，就像是国画经常要在画纸上空下来一个地方作为‘留白’，让增幅画更加和谐一样，音乐也要有一些顿点，留给听者去暂时忘记电影中存在音乐，让他们更好的专注于故事本身，以达到听着恰当，却听过就忘，所谓‘润物细无声’就是这个意思？”

谭遁望着李小乐愣了好一会，才感叹道：“李导演你的音乐天份之高，真是胜过我太多了，你说得对，但是不完全正确，就道理像是五十张椅子坐了五十个人，假若规定不准换位，又不准走开，自然不会有任何变哈，可要是少了一个人，空了一张椅子出来，变化也会多了很多。

“也就是说，空出的音节，不但是要他们忘记，更是要留余地让他们自行想象，用想象填补这个空白？”李小乐双眼都亮了起来，他突然想到自己作品中时常有种“太满”的感觉，也就是差了这个“空白的音节”。

“唉，你真是……不学音乐可惜了啊。”谭遁望着他很替他惋惜，眼前这位导演在音乐上的悟性，远远比他见过很多音乐家更胜一筹。

“冒昧问一句，您是姓赵，还是姓谭？”李小乐崇敬地望着谭遁。

“为什么这么问？”谭遁突然笑了。

“因为能教我这些的，又能在这里出现的，我想只有赵季评，谭遁这两位老师。”李小乐正色道，就刚刚那一句话，他就感觉自己不单单是对于配乐，对于电影电视，他似乎也把握到了某种玄之又玄的至理。

以前他只是把电影简单的分成了一堆数据，虽然用自己的热情把数据堆叠在一起，但是始终还是差了些形而上的东西，这是他与张一谋，陈凯哥这些拥有深厚底蕴的导演之间一条不可逾越的鸿沟，可就在刚刚那一刻，他似乎感觉到他有大步跳过去的可能了。

这时候，谭遁的电话响了，里面人告诉他已经联系好了麦田音乐的录音棚，那边的器材更好，这位音乐大师也站起来了，笑着对李小乐伸出了双手：

“李导演，不管我姓什么，我希望将来有一天我们能在电影上共有合作的机会。”

“恩，一定。”李小乐伸出手紧紧地握了握，他知道谭遁说“将来”这个词的意思，他现在水平就算知道他是谁又有什么意义呢？等到自己真正能达到与他相当的高度时候，那才是真正结识他的时候。

看着谭遁的背影，李小乐心里也感觉到即是可惜，又是兴奋，感觉到自己胸口炽热的感觉在沸腾着，将来如果能和这样真正的影视界的顶尖人物一起共同创造出那些伟大的电影，那该是件多么美妙的事情。

等着……总有一天他能聚集这些内地那些最好的电影人，创作出一部震动世界的作品。

***

后期整理完毕之后，李小乐按照韩三品的要求，在中影的放映室里好好看了遍正片，结果韩三品与韩晓理两位大小韩总，从一开的正经严肃，在看到105分钟结束之后，却已经开怀笑到脸都发疼了。

当然，学院派出身的韩晓理笑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