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那一番话,令他觉得被一介宦官挑衅了他的权威。今日太后宫殿的卑贱宦官敢杀王妃,来日是否就敢在他的头上动土?
想到平素与太后关系不和,恐身旁或许有太后安插的眼线,不知是为了震慑眼线还是警告太后,怒声道:“谋害皇室其罪当诛,念在他们尽心伺候太后的功劳上,朕赦免株连之罪。参与者,一律杖杀!”
大殿内顿时一片哭嚎喊饶声,门口待命的禁军将人拖了下去。
太后命人护住高文,不悦的说道:“皇上……”
“母后,此事皆因玉虎而起,您心知这是假的,却借题发挥。若是德亲王妃有个万一,萧老太傅那边,朕无法交代。”皇上不满的语气里有着责备。
“皇上,定是那假的招来刺客,玉虎放在哪里哀家都觉得不安全。因此想要坐实玉虎被毁,这样便无人敢觊觎。待哀家百年归寿后,这玉虎是要传给皇上,物归其主。哀家也算信守诺言,对得住先帝没有令他失望。原是想要高总管去处理,让事情逼真,哪知他被国师拖住了脚。本想让手下办事,那蠢奴才会错意,动了杀念!”太后替高文开罪,捻着锦帕按了按眼角道:“高文是你父皇给哀家的人,这些年来一直尽心尽力的伺候哀家,皇上便要因他一时失责,置他死地?”
“母后对一个宦官如此深明大义,为何独不能宽恕德亲王妃?”皇上深沉幽邃的目光落在德亲王妃湿濡的衣裳,冷声道:“萧家一心为国,朕该惠及萧家子孙后代,可萧太傅的嫡女、堂堂王妃朕都护不住,如何能让百官信服,朕能护住大舜千万子民?”
太后怔然,呐呐的说道:“她如今不是无碍?皇上为何要赶尽杀绝?”
“朕要给萧太傅一个交代,堵住悠悠众口,不能寒了臣民的心!”皇上铁了心要处置。
“好!好!好!”太后指着皇上连说了几个好,看了一眼高文,心里无端生出疲倦,咬牙说道:“哀家若是一定要保住他呢?”
皇上面色沉静,盛满锋芒的眸子,令他不怒自威。
太后明白他心意已决,狠下心肠,冷笑道:“如此,哀家便拿先帝遗留的圣旨,保他一命!”太后手一拍扶椅,扶椅向后滑去,露出一个暗槽。暗槽里放着一个长盒子,太后拿出来抛向了皇上。
高文看着那个长盒子,双眼发直,想要劝阻太后,却是来不及。
皇上伸手接住,打开盒子看了一眼,眸子里的阴霾尽散:“母后既然拿出父皇的圣旨,朕自当能赦免高总管。只是这慈安宫有刺客出没,目前还没有抓拿,为了母后的安危,朕安排禁军把守。”
太后面色铁青,他这是堂而皇之的在她身边安插人监视她!
可她却无从拒绝。
皇上了了一桩心事,带着德亲王妃离开。稍后,云初也起身告辞。
这时,穆娘带着人将膳食端进来,看着空荡荡的大殿,怔愣道:“太后娘娘,王妃没有留下用膳?”
太后望着穆娘手中端着的琉璃酒杯,目光阴毒。原本计划萧宁换衣裳,治她僭越之罪,用膳时喝下这杯毒酒,她便对外声称萧宁毁坏圣物,怕牵连了萧家便饮毒自尽。随后让人将赝品玉虎的碎片交给皇上,绝了他觊觎玉虎的心思,一箭双雕。
可到头来,她却是赔了夫人又折兵!
而庭外,皇上视线在德亲王妃的脸上打转,目光复杂。将长盒子递给身后的太监,解释道:“今日太后全力相护,她在朝中有势力,朕要慎重为之,不能给你讨公道。朕答应你,拔除太后手下的权臣,绝不轻饶了高文!”
德亲王妃心中讥笑,当初他刚刚登基,与她说:宁儿,朕才登基,并无多少实权,娶将军之女实属无奈,只是为了巩固朕的皇位。日后才能给你幸福,让你成为天底下最尊贵的女人。
因为这句话,她毅然决然的与他断了来往,他并不值得托付终生。
皇上见萧宁没有看他一眼,伸手想将她散乱的头发抚顺。
德亲王妃后退几步躲开,冷声道:“皇上请自重。”
“宁儿……”
“臣妇如今是皇上弟媳,这闺名皇上日后可不许再唤,以免影响臣妇清誉。”德亲王妃说罢,福身行一礼,转身走向云初。
皇上眸子里暗潮汹涌,紧紧的捏着拳头,冷哼一声,振袖离开。
“方才多谢国师。”德亲王妃心里叹息,她如今怎么看云初都是好的,只可惜她家瑶儿与他无缘。
“举手之劳。”云初不以为意。
“若非是国师派来刺客,恐怕我如今不能轻易脱身。”德亲王妃感激的说道。
“凤小姐托人给我带句话,锦囊里装有假死药。我去的不及时,您也能无碍。”云初眸子里情绪翻涌,他曾给过沈楚卿假死药,在宫中若是遇到险境,无法脱身的时候便服用一颗。只要不伤了要害,定有力回天。
只是,凤瑶如何得知锦囊装有假死药?
假死药?
一旁的墨竹醒过神来,莫怪石韦给了她一颗药,喂王妃吃下去,许是解药?
德亲王妃再三感谢了一番,带着墨竹离开。
石韦看着若有所思的云初,恭敬的说道:“已经将凤小姐请到琼华殿。”
☆、第三十五章 试探
琼华殿内燃着的香炉青烟袅袅,殿外细雨霏霏,说不出的安静祥和。
凤瑶盘腿坐在呢毡上,一手支撑着下颔,一手捻着棋子破解着棋盘上的棋局。黛眉深锁,从棋盘上捡起几颗棋子,重新换个位置落子,依旧不得其解。
不由得从柜子里熟稔的翻出书籍,查看破解之法。
云初将这一切尽收眼底,不动声色的走到她的身后。
凤瑶闻到熟悉的幽冷莲香,头也不回的说道:“初一,书上你没有批注,难道你还没有解出来吗?”背后久久没有声音,凤瑶猛然醒悟,惊得手上的书掉落在地上。看着云初炯然如日的目光,惕惕然的说道:“我闲来无趣,便动了你的棋盘。实在是你的棋局太过精妙,一时忍不住。”
“你如何得知棋书放在这里?又怎知我惯于批注?”云初语气失了往日的冷静,心里为那声‘初一’感到震动。
“你柜子上有标注,而书内你批注了许多精妙的棋局,因此我猜你惯于解开一局便留有批注。”凤瑶的解释滴水不漏,挑不出错处。
“初一……”
“这书上题的字是初一,我觉得有趣,便唤了你一声。”凤瑶晃了晃手里的棋书,怪异的看这云初道:“你怎么了?有什么不对吗?”
云初眸光微微浮动,沉吟了片刻,动了动薄唇刚要开口,倏然蹙眉,低低咳嗽起来。
这几日阴雨天气,他的病情反复不好。
凤瑶放在膝盖上的手指微微蜷曲,看着他因咳嗽而微微颤抖的肩膀,并没有要上前帮忙的打算。因为她怕一个不慎,便会露出破绽。
半晌,云初平复了下来,声音微哑,缓慢的说道:“锦囊……假死药,怎么会在你手中?”
凤瑶抿唇一笑,颇有些歉疚的说道:“都说沈姑娘绣技了得,来求医的时候正好宿在她曾经住的厢房。一时看着锦囊别致,心里很喜欢便带走了。而里面的假死药,我无意间摆弄锦囊,发现纽珠有些不同,揭开了里面有颗药丸,我怕是毒药,请了大夫鉴定,倒是没有料到今日派上用场。”
云初闻言,微微垂下头,敛去眼底稍纵即逝的黯然。掩嘴咳了几声,迟疑了片刻道:“与我对弈几局?”心知她有意掩饰,无法刺探出什么。只有她放下戒备的时候,或许能窥得一二。
凤瑶心里轻叹,她用沈楚卿引起他的注意,却又不想他觉察出她身上有沈楚卿的影子,很矛盾的心思。因为从她在凤瑶身体里得以重生,那一刻起,这世间便没有了沈楚卿,有的只是凤瑶。
而她希望云初牵挂着的是凤瑶。
二人相对而坐,沉默不语的用心下棋。微风从打开的窗棂灌进来,拂动着二人宽大的云袖轻轻飘扬交织,紫色与无暇的白相叠,那样的契合。
……
德亲王妃乘坐着马车回府,马车上备着干净的衣裳,墨竹伺候着换好。看到德亲王妃膝盖上的淤青,墨竹眼睛垂着泪,哽咽的说道:“王妃,这回与太后娘娘撕破脸,您日后便不用受着她的刁难了。”
德亲王妃苦笑了一声,只要她一日是太后的儿媳,太后想要刁难她,她也是不能躲避。正是因为在太后这里吃了太多的苦头,所以凤瑶的婚事,她才会那么的不放心。
一个孝道压在她身上,明面上她如何能对太后做出不敬之事?
墨竹揣摩出德亲王妃的心思,很心疼她,做主子不尽然很风光,风光之下有太多的苦楚不能向外人道。
“国师其实对大小姐极为的上心,除了沈姑娘,他对谁都是冷漠不理。今日大小姐托国师带句话,他便出手相救。荣王妃她有所顾虑,无非是因为大小姐不能帮助国师。国师若是要娶大小姐,荣王妃必定无二话。”墨竹觉得这大舜国,也只有国师那等风月霁光的人,才配得上她们的大小姐。
德亲王妃若有所思,当初去荣王府参加宴会,荣王妃送给凤瑶一套头面,那套头面是荣王妃的嫁妆,她有意凤瑶做她的儿媳。之后石韦的出现令她改变了主意,恐怕是云初不愿意。
但是如今云初的态度,却令人难以琢磨。
“国师对大小姐是独特的,其实王妃心里明白,以咱们府上的情况,国师是最合适的人选。荣王妃与您多年故交,不会亏待了大小姐。”墨竹真心看不上萧家大夫人,表少爷虽然一表人才,碍于情份会对大小姐好,但是萧大夫人却未必了!
德亲王妃心中微动,便听到墨竹说道:“王妃心里最记挂的是大小姐,大小姐方才醒来,您又何必急着给大小姐订亲?皇上他有心给大小姐与国师指婚,您静观其变就好,说不准成美事一桩。”
德亲王妃之所以想要趁着圣旨下来前给凤瑶订亲,不过是为了一口气罢了。当初云初那般厌弃凤瑶,心里多少有些不是滋味。可后面云初救凤瑶也算尽心尽力,今日又承了他的人情,被墨竹这一劝说,心里那团疙瘩散了。
回到府里,萧大夫人已经在正院里等着德亲王妃。
萧大夫人见到德亲王妃发髻散乱,关切的询问道:“王妃,发生何事了?”
德亲王妃轻描淡写的说道:“忘了打伞,淋湿了。”
萧大夫人见德亲王妃心不在焉,道出今日来这里的目地:“今日我过来,是为了两个孩子的婚事。萧然那孩子想要考取功名,再订立婚约。”她苦想了许久,才找到这合理的借口,断不能与王妃说瑶姐儿不能生。
德亲王妃经由墨竹的劝说,她对与萧家结亲也不再那般热衷,颔首道:“也好。”
萧大夫人松了一口气,她还怕德亲王妃不会同意。但是心里却没有底,若是她出尔反尔该如何是好?
萧大夫人心中忧虑,打算探探德亲王妃的口风,却见张妈妈慌慌张张的走来:“王妃,王爷带着姑奶奶给您敬茶。”
德亲王妃眸子里闪过戾气,她今日死在宫里头,这王府便会换了天。可她命大活着回来了,他便带着白素素来这给她立威?
☆、第三十六章 装!
德亲王妃不想在白素素面前落了下乘,吩咐墨竹去备热水沐浴净身。
萧大夫人不好逗留,毕竟是王府家务事,她便起身告辞。
德亲王妃方才走进内室,德亲王便带着白素素走了进来。
张妈妈给二人行礼,端茶倒水,恭敬的说道:“王爷,王妃正在更衣。”
白素素手指抚弄着包扎好的手腕,柔声笑道:“王妃从宫里头回来,会见了萧家大夫人。咱们也是不赶巧,萧家大夫人离开这才进来。”
白素素话里的意思是德亲王妃从宫里回来,穿着一身正装,哪里需要换?见萧大夫人都没有换,怎得萧大夫人一走,他们来了,德亲王妃便去换衣裳了?
分明是不想见他们!
德亲王脸一沉,路上他碰见了从正院离开的萧大夫人!这么说来,萧宁这是给他下马威?
“你去催催!”德亲王不耐烦的说道:“怎得那么多事儿!”
张妈妈听得气噎,却也不敢多说什么。转身进了内室,将外边发生的事情,事无巨细的告诉了德亲王妃。
德亲王妃穿着里衣,挑了挑眉稍:“不用理会。”
这一等,德亲王与白素素等了一个时辰。
德亲王想进来催促,白素素却怕中了萧宁的计,死拉着德亲王不许他进去。何况萧宁越是如此待她,德亲王的心便越向着她。不就是等?反正在自个院子里也是干坐!
“王妃在宫里头伺候了母后,定是劳累了。”白素素大度的说道。
德亲王闻言脸拉了下来,因为他想起当初白素素尽心尽力的伺候了太后,完了还要照料他,不辞辛苦。萧宁偶尔给他母后请安,至于如此?
全然忘记他给太后上眼药,太后使了手段对付萧宁。
白素素将德亲王神色的变化尽收眼底,端起茶水,嘴角微微的上扬。袅袅热气,挡住了她眼底的阴鸷,她会让萧宁后悔她活着回来!
半个多时辰又过去了,白素素等得也不耐烦。不想轻易的离开,没有敬茶,得不到萧宁的认可,她便算不得德亲王的妾。
恨恨的咬紧后槽牙,刚要开口,德亲王妃这才姗姗迟来。
德亲王妃穿着紫红色的缠枝锦裙,头发绾成髻,斜插一支翠玉簪,简约不失贵气。
缓缓的落座,目光孤冷的看着相依坐在左首处的二人,端着茶水饮了几口,并没有开口的打算。
白素素算是看出来了,萧宁存心给她难堪!
可如今是他们有事相求萧宁,没有法子,只得轻轻碰了碰德亲王的手,示意他开口。
德亲王满肚子的怒火准备发作,触上萧宁冷如寒冰的眸子,想到她的手段,气焰顿消,讪讪的说道:“宁儿,换个衣裳怎得那么久?素素等着给你敬茶呢!日后多了个姐妹,你们两便守望相护,齐心操持好王府,你也不用如此辛劳。”
德亲王妃心中冷笑,瞧瞧这话说得多漂亮?前一刻想要她死,下一刻纳妾是为了给她分忧。人前人后,生了两副面孔!
“臣妾多谢王爷体恤。”德亲王妃冷沉的脸上,不由得露出一抹舒心的笑意。装柔情,谁不会?她今日倒要看看白素素能否如愿,让凤源帮忙从她手里拿走中馈管理权!
德亲王不由得看怔了,德亲王妃年轻时也是少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