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日,怕是有一场好戏。
二人说一会子话,凤瑶回到秦楼。
采芙等在院外,见到凤瑶扑了过来:“世子妃,奴婢担心死您了。好几次想说您被掳走,想起您的交代,又不敢说出来。好在,好在您无事。”
“好了,都已经过去了。”凤瑶拍了拍采芙的肩膀,推开她道:“你回府的时候,世子已经去北疆了?”
她不敢当面问荣王妃,怕触及她的伤痛。
采芙点头:“奴婢回来的时候,府中愁云惨淡,王妃成日里坐在屋子里不出门。还是皇上丧事,不得不进宫哭丧。”顿了顿,采芙瞟了周边几眼道:“奴婢觉得王妃有些奇怪,自从世子离京后,王妃就寝的时候都不用婢子守夜,一个人关在屋子里。有一回翠云姐姐莽撞闯进去,向来温和的王妃变了脸色,吩咐人打杀了。”
从那以后,府里人办事更加小心翼翼。
凤瑶蹙眉,荣王妃素来心软和善,不会动辄打杀人。
除非,那婢子太可恶,或者撞破不可言说的秘密。
翠云她接触过几回,倒是有几分聪明、心眼的人,但没有胆量作恶。那么,便是第二种。
什么秘密能让荣王妃如此心硬?
凤瑶眼皮子跳了几下,突然间胸闷不已,似乎会有什么大事发生。
她如今的处境,也不便在盛京露面。
献王预备置她死地,留着也是给王府招惹祸事。揉捏着跳动的眼皮道:“给我收拾东西,明日启程去北疆。”
采芙也不喜盛京里的气氛,欢喜的应下。
翌日
凤瑶预备向荣王妃告辞,谁知荣王妃却对凤瑶说:“你母亲这段时日我一直留在府里做伴,前几日她心神不宁,便求去庵里。初儿不在盛京,你也不便随我一道进宫,还是去探望你母亲。”
凤瑶心神一动,点头应允道:“拜见完母亲,我便直接去北疆。他的身子还虚着,我怕他不顾惜自个也好照应一二。”
荣王妃也觉得她留在盛京不好,便同意了。
凤瑶乘坐马车去往秋水庵,秋水庵里向来都是权贵之家的夫人带着小姐来求佛祖的地儿,百姓大多都是前往香火鼎盛的明月庵。
她心里大约对母亲的举动有数,秋水庵里不乏有守节的大妇在此清修。
母亲怕是不愿回萧家,后半辈子预备在这里青灯古佛罢?
思索间,已经到山脚下。
采芙搀扶凤瑶下车,看着半山腰上的庵堂,徒步而上。
门口洒扫的小尼见着凤瑶穿着清贵,忙将二人迎进去:“二位是……”
采芙不等小尼说完,嘴快道:“我们来寻萧夫人。”
小尼脚步一顿,脸上的笑意微敛,上下打量凤瑶,眼中有丝防备:“不知这位施主是萧夫人的……”
凤瑶嗔采芙一眼:“我与萧夫人是母女,今日来拜见她,还请小师父引见。”
小尼微微颔首,带着二人从一侧小道去往庵庙后院,那里一排齐整的厢房。小尼在第三间停下来,对凤瑶说道:“萧夫人在里面。”
“有劳了。”凤瑶敲门,里面并未有人应。
小尼已经离开,凤瑶只好推开门。里面干干净净,被子叠得整齐,萧夫人并不在里面。
凤瑶打算去问当值的小尼,方才走出门,迎头碰见梳着妇人头的苏巧巧,眼底闪过诧异。
苏巧巧也瞧见凤瑶,一改阴郁的面色,含笑的说道:“世子妃是来寻萧夫人?她今晨与姜四爷离开了。”
凤瑶眉头紧拧。
苏巧巧拽着绣帕道:“世子妃不是去骊山书院吗?怎得回京了?”
凤瑶笑道:“皇上驾崩,各地郡王、亲王都得回京,我自然也不例外。”
的确是很好的解释。
苏巧巧脸上的表情有一瞬的扭曲,她最见不得凤瑶不管发生什么事都风轻云淡的模样。不过瞬间,苏巧巧敛去神色,一脸笑意盈盈,拂着鬓角道:“有一事世子妃怕是不知,你前往骊山赴任的时候,我与你萧表哥成亲,太过仓促匆忙,并没有着人送帖子给你。”
凤瑶惊诧的看着苏巧巧,有些意外。
苏巧巧掩嘴娇笑道:“都怨大郎,他要赶去江南赴任,急急忙忙的将婚事办了,为此他心中极为愧疚。我并不觉得委屈,只要能嫁给他,我便心满意足。”
“表嫂如此通情达理,表哥怕是心悦,明日我着人备礼送往萧府。”凤瑶听她解释,倒也没有什么想法,以往她便知苏巧巧对萧然存有心思,只是萧然并没有他意,未料她如今心想事成。
“表哥也是,江南气候怡人,他此去任上必要三四年。将表嫂一人留在盛京,倒是不妥。他一个男子,身边该有妻子照料才妥帖。”凤瑶无心说道,却不知戳到苏巧巧的痛脚。
苏巧巧脸上立时便了色。
采芙却是听到一些风声,拉拽凤瑶的衣角。
苏巧巧却觉得凤瑶是估计打她的脸,心中极不痛快。她之所以在凤瑶面前说这些,是因为萧然心里眼里的人都是她!
无论自己如何温柔小意,萧然通通看不见!
精致妆容的面容,不禁有些扭曲,咬牙切齿的说道:“你瞧我笑话,心里极为得意罢?可你又有什么好得意,今儿个献王登基,第一个便是拿荣王府开刀。”
凤瑶目光顿时一冷,便听苏巧巧继续说道:“你以为旁人不知那沈妙音是你的人?她杀先帝,如今新帝登基,我且看你能得意到几时!”
不等凤瑶开口,苏巧巧已经拂袖离开。
凤瑶觉得苏巧巧对她的敌意莫名其妙,想必是她那句话触怒她。难道那桩婚事有隐情?
“世子妃,您不知苏大人亲自请媒人去萧家,想让苏小姐嫁给萧大人,可萧大人并没有同意。后来是苏小姐使不光彩的手段,这才急急忙忙,低调的嫁入萧家。为此,萧大人新婚第二日便赶往任上,苏小姐让人笑话好些时日。”采芙替凤瑶解惑。
“原来如此。”凤瑶微眯着眼眸,思索着苏巧巧离去前的那句话,心中一叹,怕是去不成北疆。“回府罢。”
“苏姑娘……”采芙怕她会做幺蛾子。
凤瑶却是没有当回事,她了解萧然。被迫娶她,为了表现对婚事不满,便外任江南把苏巧巧留在京城。时日久了,苏巧巧便会生出怨恨不甘,她越闹情份越淡,怕是一对怨偶,倒也不用在意。
凤瑶回到府中,门仆将萧夫人写给凤瑶的信递给她。
凤瑶满面惆怅,看样子她与母亲是错过了。
方才回院子,管事的神色慌张的进来的说道:“世子妃,大事不好,王妃在宫里出事了!”
凤瑶面色骤变,立即进宫。
而皇宫中,献王在鼓乐,仪仗及文武百官的护送下,从端门、午门、太和门而过,进入金銮大殿。
捧诏官将诏书放在黄案上。
宣诏官拿起登上台阶,高声宣诏。
献王目光紧紧的盯着陵王,等宣完诏书,文武百官三拜九叩后,他便是名正言顺的九五之尊!
陵王却是泰然自若的伫立在百官当中。
诏书宣读完毕。
文武百官依次而列,行三拜九叩之礼。
拥护献王的人,全都撩开袍子跪下去。而另一半拥护陵王的人,却是与陵王一样,笔直的站立在人群中。
献王脸色黑沉,他到底是不愿自己顺利登基!
他本不欲在大好的日子见血,陵王既然不识好歹——
献王目光陡然凌厉,扫视一圈站立的大臣,心中一沉,暗想陵王何时竟收买这麽多人心?
不禁冷笑几声,幸而他有所准备。
“陵王叔,你有何异议?”献王手紧紧的抓握扶椅,压下心头怒火,面容温和的询问。
“先帝驾崩,并未留下遗诏。侄儿这皇位,恐怕名不正言不顺!”陵王不疾不徐的说道,看一眼跪地的臣子,莞尔一笑:“本王若没有记错,侄儿还是待罪之身。范忠,皇兄生前可是下旨追捕献王?献王畏罪潜逃?”
范忠一惊,没有料到话题会指向他。
“这……先皇的确下过旨意。”范忠含糊道。
“本王念在皇兄膝下并无多少子嗣送终,这才等事情终了才提起此事。”陵王深明大义的解释他为何之前不说,留到新皇登基庆典再指出献王罪行,堵住献王一党之口。
献王心中大怒,目光狰狞。强忍满腔怒火,大笑道:“皇叔,父皇的确下过旨意,不过并不是罪诏,而是朕在潮州治理鼠疫有功,召朕回京。”
如今形势利于献王,先帝一死,便死无对证!
“即便如此,这皇位也轮不到你来坐!”荣王妃手捧明黄圣旨,身穿命妇服,一步一步的走来,冷声说道:“太上皇遗诏陵王继位,先帝得知内情,谋害陵王致他换上痴傻。后残害手足,登上大位。本就是弑父弑兄抢来的皇位,名不正言不顺。如今陵王大好,该由他继承大统,顺应天意!”
礼部尚书与内阁大臣本就是中立派,对献王继承大统也是无奈,如今听荣王妃的话,另有隐情。连忙说道:“荣王妃,你可有太上皇遗诏?”
魏国公也是人精,他听从梁夫人的话,劝阻女儿与献王一同举办封后大典,心里猜测登基大殿会有风波。若是雪儿封后,魏国公府便再也没有退路。眼下果真如梁夫人所料,而且荣王妃手里多半是太上皇的遗诏,那么献王登基便有悬念。
如今,形势倒戈,有利陵王。
魏国公便出列道:“吾等顺应天命!”
百官齐齐高呼:“臣等顺应天命!”
唯有忠于献王的大臣,没有开口,背脊却是渗出一层冷汗。
“好!好!好!你们这是要造反!”献王拍案而起,挥手道:“将这些逆臣贼子拿下!”给人递了眼色,示意夺去荣王妃手里的遗诏毁去。
荣王妃却是有防范,将遗诏塞进陵王的手中。
身着甲胄的侍卫齐齐将百官围住。
陵王面不改色,浅淡的说道:“献王这是要造反?”
“你——”献王话未说出口,双目骤然圆睁,看着一排禁军举着利箭围剿他的侍卫,心中一阵后怕。“快!快将他们拿下!”
侍卫听命,剿杀禁军。
大殿内霎时刀光剑影,血流成河。
献王趁机在侍卫的掩护下逃走。
而那边献王妃在招待女眷,听到这边出事,也带着众人朝这边走来。
姜绾想到提前离开的荣王妃,面色微微一变,疾步派人来找。
恰好撞见狼狈逃命的献王,心下骤然一沉,连忙拔腿就跑!
献王见到姜绾,看着围墙上冒出来的禁军,眼底闪过狠色,大步上前抓住她。
“啊——”姜绾痛呼,脖子被献王手里的匕首割破。
“闭嘴!否则朕杀了你!”献王挟持姜绾,看着步步紧逼他的禁军,冷笑道:“你们再上前一步,朕便杀了她!”
禁军认识姜绾,不由迟疑。
“你们退下!”献王看着依旧围着他的禁军,手下用力,姜绾脖子上的伤口更深,血染红她的衣襟。
禁军不敢乱动,后退几步。
与侍卫交战的禁军也停手,侍卫连忙将献王护在中间。
献王紧绷的面颊,微微松动,只要穿过这条小路,他就有法子脱身。箍着姜绾的手紧了几分,谨慎的盯着禁军,快速的后退。
退到路口献王松口气,推开姜绾,眼底闪过阴狠之色,举起匕首朝她后心刺去。
噗呲——
啪嗒——
献王整个人定住,面色狰狞,极为的痛苦。手里的匕首落地,紧紧的捂着刺伤的手臂。
“杀了他!”献王死死的瞪着不知什么时候出现的镜墨澜,整个人都陷入癫狂。快速的抓起地上的匕首,全然不觉得手臂疼痛,拼命的与四个侍卫一起厮杀镜墨澜。
镜墨澜将姜绾护在怀中,对付起五个人,到底有些吃力。
其中一个侍卫似看出他对姜绾的维护,刁钻的对姜绾下手。
镜墨澜躲开劈头一剑,看着长剑刺向姜绾胸口,心中大惊,避无可避,情急下侧身挡下一剑。
“唔——”镜墨澜吃痛,放开姜绾,反手一剑取侍卫性命。
“你不用管我!”姜绾见他不护着她游刃有余,紧贴着假山,不拖累他应战。
其他人都明白镜墨澜在意姜绾,齐齐将矛头对向她。
姜绾面色惨白,强压下心底的恐惧躲闪。
镜墨澜怕误伤姜绾,不禁有些束手束脚。
顷刻间,四个侍卫只剩下两个。
献王不知他竟那般难缠,给侍卫打眼色,二人齐齐围攻镜墨澜。献王目光阴森,一脚踩在假山上突出的圆石。
“咻——”
箭羽自假山射出,凌厉之势破空而来。
侍卫攻势招招狠辣,镜墨澜避开他们致命杀招,必定躲不开后面射来的箭羽。躲开箭羽,便是要撞上侍卫的刀尖。镜墨澜面色冷酷,大喊道:“你快走!”
姜绾紧紧的咬着唇,看着他躲开侍卫的杀招,想也不想冲过去,抱着他的后背。
箭羽射进姜绾后心,流出的血液瞬间变黑。
姜绾滑倒在地上,背上的利箭似乎更加刺进几分,痛得姜绾蜷缩着身子,冒出一身冷汗。
“绾绾——”镜墨澜牙龇目裂,割破侍卫的脖子,将手中的剑击出,刺进另一位侍卫的胸膛。
顾不上献王,抱着姜绾朝前殿奔去。
太痛了——
伤口痛得姜绾抽抽噎噎吸气,说不出半个字来。
巴掌大的脸,苍白如纸。
箭上的毒太霸道,姜绾浑身软绵无力,张嘴说话,喉间涌出一股腥甜。
“咳咳……”姜绾弓身咳嗽,痛得浑身发抖,眼泪顺着眼角落下来。深深吸一口气:“不用找太医,我有话对你说……”再不说,她怕没有机会了。
没有人比她更清楚,她现在手脚快速的冰冷,整个人也轻飘飘起来,怕是没有多久活头。
姜绾看着他魔怔的模样,皱皱眉:“我……痛……”
镜墨澜听她的话,浑身的力气似被抽去,重重的跪在地上。
手足无措的捻着袖子擦她嘴角的血,越擦越多,总也擦不干净。
漆黑幽冷宛如冰魄的眸子,渐渐的似被她身上的血染红,凄厉而绝望的大喊:“来人!传太医,太医!”
陵王带人追来,听到镜墨澜的声音,顿时加快脚步,看见姜绾血染素衣,目光凌厉的看着前方不断回头观望逃跑的献王,沉声道:“快去请太医!”转而吩咐待命的禁军道:“射箭,生死不论!”
陵王蹲下身,想要将姜绾接过来。
可看见姜绾目光眷念不舍的盯着镜墨澜,伸出的手顿在半空,终是垂下来。
姜绾无力的勾了勾嘴角,扯出一抹虚弱的笑:“我也不知道这样好是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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