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人?”
村长点点头,“几百年来经常有些跳崖的,或者不慎落崖的掉入我们这里来,不过最近,好像来了很多官兵似的人物。”
易水湛想起来,那天晚上向他问路的那个人……他的衣服虽然很普通,脚上的靴子却绣着的是影国皇宫侍卫特有的图案,而且这人烟不通的地方他又是怎么进来的?
“是一个穿着蓝衣,骑马的少年吗?”
“就是他,小伙子,你和他认识?”
易水湛不答,转而问:“他来这里干什么?”
“他没说,不过好像是来找什么东西的。”村长看他们不吃东西,热心地殷勤道:“东西都凉了,趁热吃吧。你们远道而来,可别饿坏了。”
息静微笑点点头。
易水湛看她的确是饿了,他们这么久来,也只是用果子和烤肉充饥,已经很久没有吃过香热的米饭和馒头,还有新鲜的蔬菜。
他拿起筷子,吃了一口米饭。
有些事还不能急于一时,如果外人能进来,那么他们也就一定能出去。
他直觉蓝衣少年的到来不是那么简单,如果是影国皇宫的人,或许还有什么机密也不定……
第23章 第二十三章
在这里的生活是息静不曾想过的宁静平和,曾经无数次想过要去一个很远很远的地方,没有人认识她,没有人知道她的过去,要用最单纯和最温和的面貌去面对所有人。
想不到这次因祸得福,反而落入了这片净土。
只是……
“静儿姑娘啊,你跟那位易兄弟什么时候成亲?”一群人已经在起哄了,息静和易水湛自称兄妹,可是这帮“淳朴”的乡民一直都不相信,“别跟我们说你们是兄妹了,一点都不像。”
村长夫人如此说道,她们都太过热情好客。
“你也知道,我们这里人少,几年才能偶尔碰见一两个殉情的,不小心坠崖的,像你这样标致的姑娘就更少了,你没看,你门外的小伙子都排了一大堆吗?”
连她都一直在牵着她的手看了看去,“真漂亮,跟瓷器做的似的”
一群人不论是姑娘还是妇人都争着点头,“是啊,是啊……”
息静没好意思缩回手,但也不习惯这么跟人接触。
往窗外看了看,的确是……一排。
个个手里都抱着各色新鲜的水果,或者兽皮,或者小动物,他们都有些黑黑壮壮的,但是笑容却明朗而健康。
“你不用吃惊了,这是我们这里的风俗!遇见自己喜欢的姑娘肯定要送她自己最喜欢,最珍贵的东西,反正你们也出不去,留在这里没人管得住你们,好好打算打算。”她的言语中一直特别肯定她和易水湛是殉情跳崖的人。
息静也没办法辩解,只能含混地点头,一一带过。
这几天,她一直都没办法出门,哪里都有小伙子突然塞一堆东西给她,有时候居然是一些动物的头骨和眼珠子,把她吓得连动都不敢动。
好不容易等到傍晚,那些热心的村民走了,却听到敲门声。
她小心地走过去问:“谁?”
易水湛在门外应:“是我。”
息静舒了一口气开门,到了这地步,也只有跟他相处才比较自在。
易水湛见她防范得这么周密,不禁有些好笑,这些日子他也被村里的姑娘缠得够久,只好拿她出来当挡箭牌。
那些姑娘却也是单纯善良,忙忙催促着他们俩的“婚事”。
他看着息静的背影,如果能够和她在这里……
他停止住遐想,且不说息静同不同意,他也决不能让自己走到这一步。这样的生活,并不适合他。他把打到的兔子放在桌上,坐下“今天我去探了一下这里的地形。”
“这里四面环山,山势都很高,很难通到外面。”说到这里蹙了蹙眉头,“如果我们想离开的话,只能原路返回看看,我们掉落的地方是不是还有什么出路。”
息静“嗯”了一声,并没有什么太大情绪。
“你好像并不怎么着急?”
息静没有抬眼,“有些事也急不来。”
“你喜欢这里?”
他问的话一点一点直指核心,息静只好无奈地承认,“是。”
再没有人说话,息静的眼神慢慢地移到了桌面前那支兔子上,兔子很肥大,全身雪白,像是一个柔软的毛球,她看着它的时候,它的眼睛似乎也在看着她。
懵懂无知,没有情感。
易水湛把它抓到她面前,“想要吗?”
息静点点头,白色的柔软便落入了她的怀中,仿佛是抱着了冬天的一个暖炉,又像是冬日的积雪,息静伸出手轻轻抚顺着它的毛,抬起头微笑和他对视一眼。
易水湛心里叹了一口气,有种柔软的情绪在心底悄然滋生。
她并不急于出去,她说她喜欢这里,平常十分防范的她此刻也会如同别的女子一样展现出温柔和单纯的一面,她抱着兔子的神情像个孩子……
比这个村庄更美丽纯净的是她,让他一直止步不前,犹豫不决的也是她。
是以,在后面的半个多月中,两个人居然谁也没有先开口提离开这里的打算,虽然都知道,他们必将,也必然离开这里。
深夜总是会把星空显得更外的璀璨明亮,微风吹过的时候会有乡间稻草的香味。劳作一天,梦想缠绵入沉沉的夜色中。
她坐在门口,望着一轮秋月。
时间匆匆如逝水,来这里已是半个多月。
她低头又看着月光下自己薄薄的淡影,有裙裾折叠的深浅。
不知看了多久,一抬头,便有人站在不远处看着自己。
易水湛走近:“睡不着?”语气却是肯定的。
她“嗯”了一声,又低下头去。
人影在自己身边坐下,虽然有半个多月的熟悉,却还没有达到完全“交心”或“知心”的地步。这样宁静安谧的夜晚,赏这样素雅的月色,人的心通常会柔软得想把自己过去或现在的种种诉说出来。
所以她并不选择先开口。
易水湛仰头看了一会儿,又转过脸望着她。
察觉到他的目光,她稍稍一侧脸,却对上他俊脸上沉沉的笑意。
很少同男子接触,即便是表哥南为也少有这样单独相处的时刻。她复又低下头,玩弄着腰间垂下来的长条轻纱,指尖轻卷:“还没有找到办法出去?”
他看着她无意识地动作,笑笑,又点点头:“有些难办。”
便这样无话可说了。
事实上,她对他的了解真的仅限于这一个多月或多或少的接触。不知该说些什么,又不能这样贸然起身回去,她停顿了一会儿,又问:“这么久了,还没问你,你是影国人吗?”
通常想不出与此时此刻,或者过去有关的话题的时候,人总是会偏向于问他的身世,他的年龄,他的地位。
“我不是影国人。”顿了顿,“我和你一样,都是易国人。”
她诧异地望向他,她似乎从来没有对他说过,她是易国人。
似乎看出她的疑问,他的笑容很沉稳,面容益发显得俊朗,“我对你的了解比你对我的了解多得多。”
如果她没有听错,他这番话是在向她宣示——他已经注意她很久了。那种感觉也奇怪地加深了,他似乎一直在注意着她。
有些问题她不会贸然地问,只接下去道:“为什么?”
“我很早就认识你了。”他回答,月色朦胧,星光远了些,像是模糊了的陈年的往事,“在我很小很小的时候,碰见了一个女孩,教会了我很多很多的东西,所以我想要报答她。”
她仍迷惑。
隐约猜到那个人是指自己,却又具体想不起来。对上他的眼睛,更觉茫然。
“我知道你不会记得。”似乎了解她的疑问,他道:“你在这里过得很好,所以你想忘记过去在易国的事。但是我也知道,你本质上没有变。有时候就好像有种奇异的感觉似的,我一眼就能认出你。”
她不答,坐了一会儿,站起身来:“夜深了,我先回去了。”
他也站起来,在她转身之际拉住她的手:“跟我回易国去好吗?”
她转身,月光下望着他的眼睛,良久,才答:“这个世界上,感觉,并不可靠。也许,我并不是你要找的那个人。”说时间,手已经轻轻地退了回去。
看着她再次转身离开。
关上门。
他失笑,这样的性格,怎么可能不是?!
犹记得当年的那个小女孩,也是这样,温柔懦弱的背面其实是清冷到底的性格。看得很明白了反而会局面中装成不起眼的一处。
如今,这样明明白白的拒绝自己,不正又是触到了她的底线吗?一旦触到她的底线,她往往很快就能让你知道你越不过这条线!
他叹了一口气。
报恩只是一个自欺欺人的借口,她猜到了。
自此之后,她对他的态度并没有很明显的感觉,但无形中,她并没有给他任何一次两个人单独相处的机会——直到南为率军找来。
此次蓝衣少年也在其中,而且正是他带着南为寻到此处的。
蓝衣少年名为刀若华,是宇净的贴身侍卫,但谁也不知道,其实他也是南为同父异母的亲生弟弟。
这件事连息静也没有听说过,所以听刀若华乍然喊一声:“哥!”她不由得惊讶地盯着他们。
南为的身体已好了很多,但脸上还是稍显血气不足,有些苍白。
因为这次大病,身体也瘦削了很多,坐在宽大的轮椅上,轻袍广袖,蓝色的长袍就似跃跃欲飞,如同谪仙。
“此时说来话长,等我们出去后再跟你们说。”他抬起头看息静,“静儿,一切可好?”
息静微笑:“一切尚好。”
南为转头望向易水湛:“这次真要多谢易先生对静儿的救命之恩。”
已经很明显的注意到息静自从看到南为后整个神态都有了变化,易水湛面上不动神色,亦恢复往常的冷定睿智:“不必客气。”
明明知道对方对自己都有警惕,两人仍客客气气的寒暄完。
只有看起来才十四五岁的刀若华眼神一直在左摇右摆着。这本是村长家中的大堂,大堂上方摆放着一系列的牌位,他的目光就在里面穿梭着,似乎在寻找着什么。
这次回来,他们并不急着离开,仿佛还要再找一件什么东西。
联想到当初刀若华也是在这边找东西而去,到那边碰上了南为,想必是没有找到,故又陪着南为折返。
南为刚问了一些他们在这里的近况,依依便捧着一件毛毡进来。
她柔顺地蹲在地上,把毛毡铺在南为的腿上:“公子,这里风大,小心着凉。”说罢抬起头和南为对望一眼,两人目光皆是温柔,之间的亲昵也远非上次见到可比。
见到这番景象,息静微微一怔。
此时的依依见到南为眼中已然没有半分的惧怕或敬畏,目光里满满都是崇敬和爱慕。而行为作态也没有一般丫鬟必有的请示,显然对于照顾他,已是熟稔已久。
息静拿起面前的茶喝了一口,却意外地发现它已冷了。她又放下,转眼间便对上了依依的目光。
依依的目光中有见着她,却又不能在这么多人面前表现出来的喜悦。
息静微微一笑,朝她点了点头,算是回应。
依依起身,站在南为的身后。易水湛瞥了一眼息静,她只静静地望着白瓷杯,不知在想些什么。
是夜,南为,刀若华等在这里用过饭,又住下。
息静有些怅然,她隐隐约约知道,这段时间自己好像失去了什么,却又有些不愿意去承认的怅然。
无意中走到南为的房门口。
简陋的毛竹舍得窗口映出两个影子。
跳动着烛光的烛台,坐在轮椅上的南为和站在他面前的依依。
依依似乎在说着什么,南为面对着她在静静地听。
偶尔里面会有一些银铃般的笑声。
她靠近又停止,低下头,想象他的表情也应该是安静而愉悦的。
往回走。
穿过竹林。
月光下竹叶轻微地抖动。
为什么等到他来了,心里反而更惶恐?
好像以为理所应当的东西就这样失去了,可是转念想想,也从来没有人告诉过自己是理所应当。一切是不是只是自己心中一个可笑而妄图的执念?
一只手握住了她的手腕。
几乎是毫无声音,但是那种温暖的感觉很熟悉。
事实上,她长这么大,还没有被男子牵过手,他是唯一的一个。所以她并不害怕,只抬起头来。
他看着她月光下清亮的瞳孔,墨色的发和深色的夜把它眼的更美丽透亮,如同一汪清泉,“你在意吗?”
他问得不清不楚。
想具体问她在意什么,他也说不出来。只是隆隆统统地知道那在意里面有南为,有依依,有他们之间那些亲密的表现。
他好像总是能一瞬间看破她的心思。
一句不清不楚的话也总是能瞬间击中她的要害。
在意如何?不在意又如何?
她想这样回答。
可毕竟没有这样洒脱。
即便洒脱的说出来,也并不一定能有相应洒脱的语气,何必要把自己表现得那样的慌张无助?
她只沉默着:“你跟着我就是为了问这个?”
“不是。”他很快地回答。
她依旧没有什么表情,淡淡地。
他松开了她的手:“这么晚,我怕你出事。”
她终于转头看了他一眼,低声道:“谢谢。”身子将动之际,他的声音又传来,“等等——”
他挡在她的面前,低眼看着没有抬起头来的她。
“不要委屈自己。”
这次她沉默的时间有些长。
看不清她的表情,他想抬起双手扶住她的双肩,她却侧身绕过去了。他转过身看她背影,他好像总是习惯看她的背影。
清瘦的影子消失在林间。
第24章 第二十四章
她花了一整晚才想起那个人是谁,似乎只有把所有事情想得清清楚楚,脉络分明,才能让她安心。如何去评判一段自己几乎根本不知道的感情,她不知道。甚至连是否该觉得庆幸也不知道。
世上的事便常常是这样无奈而复杂。
她走出房间。
大白日的阳光很充足,脸庞上都能觉得有微亮的暖光。
但是与这清新的空气不匹配的是,远处传来了混乱而嘈杂的声音。
她刚想走出去,一双手便把她拉到一侧,捂住她的唇:“别出声。”
她皱眉,紧接着她看见,三三两两拿着锄头,或是木棍,或是竹篙的乡民怒气冲冲的冲进来,有男有女,有老有少,一些人的眼神已然变质。
“村长,这里没有人!”
“村长,他们不在这里!”
“村长,他们在树林里边!”有人忽然跑进来。
村长一沉吟:“走!”
“抓住他们,决不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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