姗妮终于哭出声来,“哥,你为什么要打他呢?你如果不这样,说不定他就不会不理我了,我情愿让他继续敷衍我,骗我,你为什么要赶走他啊?”
骆明翰的目光淡然,“因为,我是你哥哥。”
花园里静悄悄的。
蔚蓝的天空中,仍旧有着几片洁白的云丝。
桌面上,忌廉芒果蛋糕还是维持原来的样子,静静地摆在那里,芒果依然金灿灿的,却不会再有人注意它。
女孩依旧在啜泣着。
“姗妮,有些感情,强求不得!”骆明翰轻揽着姗妮的肩膀,凝望着即将消失在远处的两个人,低声说道:“即便他就是……你一直寻找的那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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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像是一场闹剧。
当未希被贺千洵一路拉着离开贺家的花园时,她仍然不敢相信这一切都是真的。
她背叛了姗妮,背叛了对她有恩的骆家。
贺家的司机阿张正站在黑色的房车外抽烟,赫然看到千洵拽着一个女孩从花园里怒气冲冲地走出来,顿时愣住了。
“千洵少爷……”他疑惑地看着眼前都神色不对的两个人。
贺千洵将未希拉到了车旁,不由分说拉开了车门,眼神冷锐:“上车!”
滚烫的眼泪滚落面颊,未希站在车门旁,她抬头看他愤怒的面庞,声音哽咽,“你为什么一定要这样做?”
“我叫你上车!”贺千洵竟然怒吼出来。
他恨恨地将未希塞进了车内。
未希呆呆地被推到车内坐下,她仿佛已经麻木了,眼泪止不住地落下,全身都已经僵硬着。
贺千洵在另一边上车,坐到了驾驶的位置上。
一直站在车外的司机阿张顿时惊地睁大了眼睛,扑上来紧张地说道:“千洵少爷,您是要开车吗?您不能……”
贺千洵没有理他。
他的声音紧绷,苍白的面容透出一抹逼人的煞气来,双手握住了方向盘,已然发动了引擎。
司机阿张的神情变得更加难看了。
车子已经发动,阿张迫不得已朝后退去,只见黑色的房车很快地掉转车头,朝着道路的另一面飞驶而去。
黑色的房车在街道上风驰电掣般地行驶着。
贺千洵双手紧握着方向盘,定定地看着自己的前方,怒意在他的眼中升腾着,仿佛是一场大火在燃烧。
完全没有目标,道路延伸到什么地方去,他就要开到什么地方去!
凌未希坐在一旁,她没有阻止,没有说话,只是无声地看着窗外的那些景物飞一般地在自己眼前掠过。
她的眼中,有着碎汞一般落寞的哀伤。
他说得没错。
她就是一个软弱的人,不会反抗,不会拒绝,只要别人要求,即便是自己所爱,她也会拱手让人!
夕阳西下,天就要黑了。
黑色的轿车越开越快,快如闪电一般闪入逐渐苍茫的夜色中去。
未希并没有注意到,贺千洵的身体已经开始发抖。
他的眼眸愈加的漆黑,黑如化不开的夜色,面容雪白如纸片一般,似乎是一种寒冷的恐惧缠住了,全身竟然不可抑制地发抖……
车快得惊人。
铺天盖地的黑暗如张狂的恶魔一般朝着他拼命地压过来……就好像是多年前,那残酷的场面即将再次重演一样……
那些残酷的画面,哭喊的声音……还有漫天遍地的鲜血……
贺千洵的眼眸中忽然充满了惊骇。
失措间,贺千洵猛打方向盘,黑色的房车瞬间掉转车头。他却又狠狠地踩下了刹车,未希只觉得一股强硬的力量忽然袭来,她重重地撞在了车门上。
黑色房车堪堪停在了道路的边缘。
车内静寂下来,只有贺千洵急促的呼吸声,他维持了开车时的动作,双手紧紧地抓住方向盘,眼中还有着未褪去的狂乱……
未希在他身旁。
她没有说话,白皙的面容上一片失神的光芒,她静静地坐在那里,弯弯翘翘的长睫毛无声地垂下去。
贺千洵猛地抓住了她的手臂。
他的手滚烫的吓人,好像有火在燃烧一样,未希被他一把抓过去,耳边已经响起了他暴怒的吼声。
“凌未希,你到底要我怎么做!?到底要我怎么做——”
狂乱的声音犹如寒入骨髓的冰凌,就像是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一样。他死死地抓住她,愈加苍白的面容上带着惊人的戾气。
未希一直噙在眼眶中的眼泪被他摇落,她的心中一片刺骨的疼痛,只能拼命地摇头,“……我不知道……”
“从一开始,你就不应该招惹我!”
千洵抓紧她,眼眸中带着锐利如冰凌的光,发疯般地痛吼,“一开始,你就不该可怜我!不该管我的死活!可是——如果你选择了我,就不该因为那些人放弃!你怎么可以这样对待我,折磨我?!你以为我是什么?你想让给谁就让给谁——?!”
未希一言不发地承受着他愤怒的吼声。
他只觉得眼前忽然一阵恍惚模糊的颜色,大脑里的意识开始莫名的晃动,心口如被重拳贯裂般的疼痛。
“凌未希,你怎么可以这样对待我……”
如此自私,如此冷漠!
先给他那种温暖的幸福,让他傻傻得以为自己可以摆脱那么多年可怕的噩梦,最后,却只因为是一个报答,毫无眷恋地将他让出去……
她……
怎么能这么做!!
“可是……”
未希看着贺千洵愤怒的样子,眼眸哀伤无奈,“可是……你要我怎么办呢?贺千洵,你要我怎么办啊?”
眼泪顺着未希的面颊一点点地流下来。
贺千洵毫不放松地抓紧她。
“骆家对我恩情我这一辈子都还不清,若不是他们,我唯一的哥哥早就在八年前死掉了,若不是他们,我就会成为流落街头的乞丐,若不是他们,我就一无所有,更不可能坐在这和你说话!”
“他们给了你多少钱!?”
未希的身体重重的一震,她惊怔地看着贺千洵,半晌说不出一句话来。
“难道你说不出来一个数目吗?”贺千洵眼眸深邃冰冷,“告诉我啊,到底是多少钱,到底要多少钱!?”
未希只觉得心疼得快要裂开了。
犹如置身于冰冷的海水中。
扑面而来的都是可怖的大浪,黑暗四面八方的包围着她,即便是呼救,都没有人可以拯救她。
所以,只剩下绝望……
她终于疲累地垂下眼眸,唇角那一抹轻飘哀伤的笑容近乎于自残,“他们给我了很多很多的钱。”
贺千洵冷笑,“你很想要钱吗?”
“是啊,我很想要钱。”
未希只觉得绝望在她的身体里蔓延着,心在无边的黑暗里一点点地下沉,她甚至都不知道自己说了些什么。
“我想要很多很多的钱,越多越好呢,可以让我哥哥得到最好的治疗,让我不用流落街头,只要他们给我钱,我什么都愿意做,不要说把你贺千洵让给骆姗妮,就像是你所说的,把我自己卖给骆家这样的事情,我也会做呢。”
下颔忽然一阵剧烈的疼痛!!
未希蹙眉,却没有办法呻吟出声,只觉得自己的每一寸骨头都要裂开来。
贺千洵竟然用力捏紧她的下颔!
“凌未希——”
他死死地箍紧她,声音冰寒如骨,“这样的话,你再敢多说一句,我就杀了你!”
“那你就杀了我吧!”
未希忍住下颔处传来的阵阵疼痛,眼中全都是绝望,她努力地开口,眼泪一颗颗的落下来。
“反正你今天所做的一切,让我彻底背叛了骆家,他们会收走给我的一切的,那么,我活下去还有什么意思呢?”
她越是这样说,他却是愤怒。
头痛得几乎都要炸开了,贺千洵只觉得全身的骨骼都开始在愤怒中咯咯作响,“凌未希,你到底要多少钱——?!要多少钱才够!!!”
“那么……你可以给我多少钱?”
未希缓缓地地说着,泪水顺着她的精致的下颔缓缓地滴落下来,一滴滴落在了贺千洵的手指上。
“如果你给得够多,那我也可以卖给你。”
贺千洵的瞳仁缩成针尖般大小。
他毫不犹豫地将未希用力推开,“砰”的一声,未希撞到了车门上,她却一声也吭,就好像一个麻木的玩偶。
贺千洵冷冷地坐在驾驶座上。
夜色透过车窗照进来,他整个人都被那层阴影笼住,帅气冷漠的面容在阴影中却可怕的令人惊心。
他不看未希,沉冷的声音犹如锋利的匕首。
“好!我给你钱!一直给到你满意为止——”
夜色深沉。
黑色的房车一路呼啸着开进了贺家大宅。
雪亮的灯光刚刚熄灭,贺千洵已经从车内大步走出来,紧绷着面容直接走到车的另一边,将坐在车上的凌未希拽了下来。
“砰”的一声,车门被他用力地掼上。
贺家的大厅里。
灯火通明有如白昼。
他拽着未希的手腕,毫不怜惜地将她一路拉进大厅,未希踉踉跄跄地跟在他身后,只觉得被他握住的手腕火辣辣的疼痛。
贺家的仆人都听到了这边异样的声响,慌张地走出来,却看到贺千洵怒气冲冲地抓着一个女孩子,直接奔向了楼上自己的房间。
未希跌跌撞撞,几次撞到了楼梯的栏杆上,痛得她直皱眉头。
贺千洵面容阴暗,浑身都散发出冷冽的气息。
房门被推开,又被狠狠地摔上。
贺千洵猛地甩手,未希踉踉跄跄地跌入一张软椅里,她惊愕地抬起头来,却发现贺千洵大步走向了房间一角的桌子处。
他拿出一沓支票,低头在支票的一角签下自己的名字,然后转身将那些支票全都扔到了未希的面前。
“你要钱是吧!我全都给你!全都给你——”
支票在他与她之间纷纷扬扬的落下……
未希不敢置信地看着他。
眼泪在她的眼中汇聚,白色的雾气充盈了她全部的视线,那些伤痛的眼泪终于无声地滚落下来了。
她终于出声,声音绝望痛苦。
“贺千洵,你这个大混蛋!”
“是不是钱太少了?”
贺千洵冷笑,“这些都是我父亲遗弃我的时候补偿给我的,对于你来说,不够吗?那么我还有,全都给你好了。”
他将风景画移开,里面赫然是一个镶嵌在墙壁里的保险暗柜,他快速地按下几行密码,然后拉开了柜门。
身后传来声响。
贺千洵转过头来。
未希从软椅上站起来,她默然地转过身朝外走,一步一步如被重石压住,沉重悲伤。
贺千洵抿紧嘴唇,一言不发上去拉她。
然而,他还没有触到她的手,未希却仿佛早已经有预料般转过身,抓起了门一旁柜子上的饰物砸向了他。
“贺千洵,你滚开——”
她的喊声带着彻心彻骨的伤痛。
砰的一声!
饰物的玻璃尖端在千洵的额头处狠狠滑过。他没有躲,只是呆若木鸡般地站立着,怔怔地看着站在门旁的未希。
鲜血从他的额角流下来……
“贺千洵!”
未希已经泪流满面,那份屈辱让她的呼吸急促颤抖起来,“你是我见过的人中,最无耻的一个——”
静寂的房间里。
他们两个人无声地对峙着。
头上的伤口还在止不住的流血,贺千洵的双瞳却一点点地清明起来,他似乎意识到了自己做了什么,致使大脑仍然是一阵混乱的疼痛。
茫然地伸出手来,他碰了碰自己额角的伤口,很痛很痛。
大脑的意识开始摇晃起来,眼前的景象也开始变得不清晰,所有的一切都在晃动着……
“未希……”
他只觉得全身都开始麻木僵硬起来,额头滚烫如火,每呼吸一下,都有一种刺心的疼痛,一寸寸地切割着自己。
“未希,你告诉我,我……要怎么做……”
他的声音一点点低下去,毫无力气,身体如踩在棉花上一样摇摇晃晃。
未希扬起带泪的黑睫毛,吃惊地看着他摇晃颤抖的样子。
混乱的意识瞬间开始剧烈的晃动。
无边的黑暗从头顶压下来,浑身如在滚烫的火焰之中,他一个趔趄,双眸一闭,竟然直直地栽倒下去。
全世界都在刹那间静寂无声。
绝望如同一条暗河,在他的心底缓缓地流过。他终于放弃了挣扎,任由那些意识从自己的大脑中逝去……
我……
真的不知道……到底应该怎么做……
才能……留住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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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已经高烧到这种地步了,怎么还不知道好好照顾自己?”
贺家多年的家庭医生江医生收起听诊器,放在一旁的公事包里,无奈地摇头,“千洵,身体是你自己的,你总得在意一些啊!”
贺千洵躺在大床上,他正在输液,也已经听到了江医生的话,却沉默的闭上了眼睛。
江医生叹气。
他转身提起了桌子上的公事包,似乎思虑了一下,抬头看向了站在房间一角的女孩子,那个女孩子一直无声地站在那里。
千洵让所有的仆人都离开,却单单要她留下来。
江医生看着那个看上去很单纯的女孩,微微点头,“这位小姐,能不能跟我出来一下?我有一些事情想要叮嘱你。”
贺家的大厅里。
江医生带着女孩来到这里,终于停下脚步,转头微微一笑,“你是千洵的女朋友吧?”
未希一楞,旋即摇头,“我不是。”
这回轮到江医生怔住了,他没有想到自己猜错了,但又笑起来,“那是我猜错了,不过看千洵对你的样子,就知道你在他心中一定很重要。”
未希不知道他想要说什么。
江医生终于转入正题,他还是叹气,眉宇间带着一些疼惜,“如果你可以,请你好好照顾千洵。”
未希抬眸看他。
“我做了这么多年的医生,还从来都没有见过这样把自己的生命当成儿戏的人,千洵,真的是让我们伤透了脑筋。”
江医生压下声音,所以声音中带着满满的叹息,“许多年前,谁会想到,那么小的一个孩子,居然连割腕自杀这样残忍的事情都做得出。”
未希眼中的光芒僵凝了,她想起了贺千洵手腕上那道可怖狰狞的伤痕。
江医生还在说着。
“就连贺夫人都拿他的一意孤行没有办法,自残一般地打架,醺酒到胃出血,不管不顾地将自己丢在冰天雪地里,他似乎已经习惯了折磨自己……”
“……”
“我只能说……”
江医生深深地叹息,“如果你可以,请你好好的照顾千洵,这个孩子的身上,背负了太多太多沉重的事情。”
贺千洵房间的门被轻轻地推开。
他听到了声音,依然闭着眼睛,略有些僵硬地躺在那里,听着那熟悉的脚步声朝着自己一点点地走过来。
心跳,却一点点地加快了。
朦胧中,她坐在了自己床旁的椅子上,然后握住他的左手,轻轻地翻转过来。
贺千洵心中一惊。
他猛地睁开眼睛,下意识地抽回自己的左手,掩饰住了手腕上那道恐怖的疤痕,不自然地转过头去不看未希。
他没有办法去看未希的眼睛,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