皮的长牌挡开,跟着他就冲上了隘口。
长牌手一冲入隘口,就往左转过,让出通道,右手腰刀高高扬起,消失在石墙后,周少儿刚刚才到隘口下,他在下面看着长牌手身后的四个同伍队友稍稍落后了两步,口中不由焦急的低声道:“快点、快点。”周少儿的记心很好,这长牌手是新增加的兵种,把原来两个圆牌中的一个替换了,每队一人,比圆牌更大,能遮住全身,长牌上蒙了几层生牛皮,十分坚固。长牌手进攻作战时只管往前,掩护全靠其他人,要是他死了,全伍又没有其他大的功绩,四个人都要给他赔命,只要长牌手一死,其他人的命就是由军法官决定了。
所以长牌手都是选些胆子大,体力强的人,这种人一定会把全伍都拖累得不要命的冲。
好在后面四人也清楚这点,拼了命跟上去,石墙后面传来一阵厮杀惨叫声音,接着第二伍也冲了上去,片刻后队长从石墙后出来,摇起旗枪。
周少儿松一口气,其他几队人陆续登上隘口,周少儿通过时稍稍看了一眼,地上死了七八个土匪,第三队只有一个刀棍手受伤,火兵把他们拖到一边,正用解首刀在割人头,有两个人头已经被割下,血流一地,一些新兵看了后边走边吐。
一路吐着,他们赶到一个小山寨前,山寨规模不大,也是石墙,大门是用树干捆在一起做的。一些土匪在石墙上慌乱的走动,里面听动静已经乱成一团。
卢传宗命令火器队继续齐射,刚才的第三杀手队去砍伐树木,他们不一会就做好一根撞木,这次的进攻队换成了第二杀手队,第一杀手队配合。
第二队抱着撞木来到大门前,大喊着往前冲去,还有十多步时,墙上冒起一群土匪,举着石头准备砸来,队长一声喊,第二队马上停下,身后鸟铳一阵爆响,几个土匪被打中,其他人赶紧躲下。二队又退回原地,再次喊一声冲过去,又如同上次一样,土匪石头还没砸过来就被打死几人。
第三次冲击的时候再没有土匪敢冒头,二队也不再停下,轰一声撞上大门,木头大门吱呀乱响,却没被撞开,二队的队长从大门的树干缝隙中一看,里面有十多个土匪抵着门。
那队长把旗枪从缝隙中插进去一阵乱捅,杀中一两人,里面跟着也伸出两根木头杆的长枪刺来,二队只得稍稍退开,两侧墙上几个土匪冒出来,飞快的扔下几块石头,两个士兵被砸伤,二队只好又退回去。
卢传宗咒骂两句,叫过杀手旗队长,让他带本队和另外一队鸟铳手从另外一个方向翻墙进去。
旗队长接令后来到第一杀手队命令道:“一队开始披甲!”
周少儿是火兵,没有甲衣,他只好看着其他人从背上取下棉甲,第一队士兵所用的棉甲是从登州要来的明军装备,是一种短罩甲,没有那种长围腰般的腿裙,同样是对襟样式,只有甲泡没有甲叶,比那种镶铁棉甲轻便,但防护力就差很多。
第一杀手队士兵都开始穿戴起来,将甲衣套上,又用束甲捆在胸口,鞓带则捆在腰上,旗队长等他们穿戴好后,便带着两队人往左侧绕过去。
周少儿跟在队尾,两队人在树林中安静的穿行,绕到西侧的寨墙下时,几个土匪正在从墙上翻出,那旗队长并没让火枪射击,等他们离开,火枪兵在墙下搭好两个人梯,周少儿看到黄元最先踩着人上去,在上面冒头稍稍观察一下,就跳入了寨子内,跟着两个刀盾手和镗钯也进入。周少儿最后进去的时候,第一队已经结成两个小三才阵。
周少儿一落地,便把刀棍横在手上,摸着棍身上的凸起,摆正方向,站在队列左伍的后面。里面一些零散的土匪和家属看到有人进来,大叫着往另外地方跑去。
等到火器队也翻墙进来,旗队长一声令下,往寨门杀过去,转过几个草棚,周少儿在缝隙中看到,三四十个土匪都集中在大门那里。
鸟铳兵冲到前面,对着大门口堆着的二十多个土匪一排枪过去,打死几人,外面跟着也响起一阵呐喊,土匪前后受敌,斗志一瞬间丧失殆尽,一哄而散,纷纷往两边逃走。
周少儿跟在左伍后面,跟大伙一起打开大门后,往寨子内杀去。破开大门后基本没有了抵抗,身强力壮的土匪不是被打死就是翻墙跑了,就剩下些老弱和女子。
周少儿一如前两次剿匪,没有杀到一个人,清扫完寨子后,他就被安排砍头,正好卢传宗就在身边,杀手旗队长过来报告第二队伤了三人,便听见卢传宗抱怨了一句,“有炮就好了,就船上那炮,一炮过来这木头门影都没了。”
黄元在旁边听到了,过来插话道:“那炮我也看过,太重了些,哪里能搬得上山,就是拖到山下也不知得用多少马,马那么贵,朱国斌缠着刘先生那么久,也才买了二十多匹。”
卢传宗嗯了一声,朱国斌二十个骑兵,刘民有只给他算了二十匹,每匹从文登买来二十多两银子,每天除了吃草还要吃几斤饲料,后来发现有几匹走不远,朱国斌找了刘民有好多次,才又多买来几匹,每天又是喂食又是洗澡,看朱国斌那样子,不是当个畜生,简直当个祖宗供着。每次出兵都要派几个骑兵当哨骑,从来也不进山,除了跑得快点,卢驴子没觉得他们有多大用处。
他不愿多说骑兵,只是抱怨道:“等陈大人回来,我得跟他说说,要是打土匪,还得有个什么小炮来轰大门。”
说完他看看天,担忧的道:“这都六月了,不知陈大人这次顺利不,怎地还不回来。”
……
注1:明军的鞓带,与现代军队的皮带几乎一样,有插孔式,也有军官的卡簧式。
第050章交换
威海卫城东北方的庙前海口,十多艘海船静静停靠在其中,随着海波微微起伏,大多数海船都是海运漕粮的遮洋船,威海的庙前海口与麻子墩中间隔了松顶山和雕窝山,是一个可以避风的场所,躲避风浪的船只最多时有近百艘,平时则是一些补充淡水和食物的,数量就少很多。
一艘福船和朱印船也混在其中,朱印船的前后软帆都已经降下,其他的漕船水手对大和型船头并不熟悉,只以为是没见过的中国船,大家互相都没有理睬。
福船也如同其他遮洋船一样,放下一艘柴水船,往岸边划过去。
周世发上岸后,往北沿着海岸往麻子墩过去,陈新在福船船头看着,等他消失不见,才对身边宋闻贤道:“我赌孙国桢派了人在墩堡等着。”
宋闻贤有点忧虑的道:“我也如此认为,陈兄可是答应把孙国桢的银子给他的,为何又要如此神秘。”
陈新知道他担心他的长子安危,解释道:“宋兄不必担心大公子,银子肯定给孙国桢,不过不能白给,等周世发带人来,我问清这两月情形,咱们再看如何捞些好处。”
宋闻贤涉及亲人,头脑不如平日灵活,也不再多想,等了两个时辰,周世发和卢传宗出现在岸上,坐上柴水船来到了福船上。
卢传宗见了陈新,高兴的道:“大人可回来了,你升为指挥佥事的告身都到了。”
宋闻贤和陈新到佥事大人,互相看一眼,知道是打通天梁的军功终于办下来,孙国桢还算是认真办事,直接从纳级千户就到了佥事,钱元壳肯定也是起了作用,即便是卫所官,级别总高了一级。
陈新问卢传宗道:“是不是孙大人派人送来的?”
“是,人都还等在那里,说要当面给陈大人才放心。”
陈新挥手停住卢传宗说话,让几个亲兵隔开身后的水手,低声问卢传宗:“张大会有没有消息传回来?”
“有,他到天津让卢友带来的消息,说是钟道台四月被一个御史弹劾,五月就去职了。”宋闻贤和陈新两人心中都是一阵惊喜,总算阴到了一个。
宋闻贤迫不及待问道:“下狱没有?”
“没有,归家闲住。”
宋闻贤摸着胡须,脑袋突然灵活起来,陈新也在低头想着,钟道台是因依附内臣被打倒,日后不可能有东山再起的机会,他的银子肯定不还了,就是孙国桢还在,银子虽要还去,但如何多拿些好处。
片刻后宋闻贤就对陈新道:“陈兄弟,还是我去和孙国桢的人谈。”
陈新摇头道:“你以什么身份和他谈,你现在还算孙国桢的幕僚,儿子也在他手上,我去更好谈些,我只是要些东西,不会吞他银子,宋先生你儿子保证毫发无损的回来。”
宋闻贤无奈的叹口气,点头答应了。
他说完这边,对卢传宗道:“登莱附近还有没有其他什么事?”
“还有,也是卢友带来的消息,不过现今已是都知道了,朝廷四月任命以前那辽东巡抚当了蓟辽督师。好像登莱也归他管来着,原来的王督师被免职了。另外登莱总兵杨国栋调任浙江总兵。”
“袁崇焕?”宋闻贤奇怪的问了一句,这人去年刚被解职,今年反而还爬得更高了。他稍微回忆一下,对陈新道:“这可奇怪了,他当年也是和阎鸣泰一起上疏给魏忠贤修生祠的,阎鸣泰怕是逃不过逆案,这袁崇焕倒是升得如此之快。”
陈新对这个袁崇焕倒是无所谓的态度,虽然说他也管着登莱,但袁崇焕有辽饷拿着,整日呆在辽西,未必有心情搭理登莱,更别说更不重要的文登。他不注意到自己最好,陈新也不会主动去招惹他,此人只有一年多的任期,没必要投资,而且他后来定的罪名还是很大的,不要扯上太多关系。
“陈兄,船上事情办完后,要不要我去山海关一趟,帮你打点一下?”
陈新摇头道:“不用,上面还有登莱巡抚和总兵顶着,他辽饷几百万,咱送少了没用,送多了反惹其疑,朝廷给他这么大一摊子,辽东周边防线都给他了,够他忙活的,应该没功夫理会咱们这最不重要的地方。”
说完他出口气,“把银子留着给现管,还是登莱巡抚和海防道最划算,就看下一任登莱巡抚是谁了。”
……
朱印船驶入麻子港,在码头上停了下来,船上只有二十来个水手,船身上的护栏烂了好多个地方,一幅前帆上也是破破烂烂,上面的绳子都缠成了结,放不下来。
闻讯赶来的人都惊讶的看着船上,包括孙国桢派来的那位徐管事。陈新在巡抚衙门时就见过他两次,送了两次银子,关系还算融洽,陈新走下跳板后,有气无力的问他道:“原来徐管事也在这里。”
徐管事惶恐的看着陈新问道:“陈大人,这,这是如何了?”
陈新闷不作声,好半响才对徐管事道:“徐先生,我们那边屋里谈。”
两人一前一后走入水师的公事房,刚一进屋,陈新突然一下跪在地上,哽咽着道:“徐先生,下官有负孙大人所托,我们回途路遇大风,装孙大人货物的那艘船被吹散,远远的看着,似乎被打翻在海里了。”
徐管事张大着口,如同被定住了一样,他很清楚孙国桢为了逆案,已经往京师送了很多银子,可能能求个全身而退,这两万两便是他养老的依靠,原本还指望着能再赚两万,现在居然被打翻在海里。
“你,你。”徐管事难以想象自己回去如何与孙国桢交代,他指着陈新,手指颤抖着,快要说不出话来,陈新不等他说出威胁的话,抢先一步哭道:“连宋先生可能跟船沉了。”
如此一来宋闻贤长子就没了作用,徐管事大口喘着气,后面的话一时没说出来。
陈新赶紧接着道:“不过徐先生放心,无论如何,我也要把孙大人的本钱凑出来,一定要还给孙大人,这也是我们作属下的本分。”
徐管事这时听了一口气才算顺过来,大口喘息几下,往桌子上一摸,才想起根本连茶都没泡,他也顾不得了,连忙对陈新道:“那你快些把银子给我,我自己有船来,现在就带回去。”
陈新惊讶的看着他说道:“先生现在如何拿得走。”
徐管事的心口一下又提起来,他连连用手抚着,口中急急问道:“那你方才所说又是何意?那不是还剩下一艘船么。”
陈新看他好像有点过于激动,开门叫来一个水手,让他泡了一杯茶过来,这才慢慢坐下对徐管事道:“不瞒先生,现在剩下这一船就是我的货,全都是些俵物倭刀之类,先生可以马上上船查看,这些东西总要变卖之后才能把银子补给孙大人,要不,徐先生也可把这些货拿去自行变卖。”
徐管事急道:“这许多货物,我亦不识得买家,拿去如何脱手,陈大人你变卖货物究竟需得多久?”
“一般三五月也就够了。”
徐管事又开始抚胸口,陈新连忙把茶端过去,徐管事接过一口就喝了半碗,急切之下,胡子都沾了些水珠。
徐管事好半天才又回过气来,连带苦色道:“陈大人啊,如何会要如此之久?”
“徐先生,你有所不知,这俵物和倭刀都是寻常人不用之物,都要等到京师和淮扬客商来进货方可卖出,三五个月还算是往少了说。”
徐管事眼睛往窗外的福船看看,问道:“如此说来,船上便只有陈兄的货物,银两一点也无了?”
陈新道:“银两倒是有,不过都是钟大人的,这里还有货册账簿,徐先生可以看看。”陈新说着拿出一本伪造的账册来。
徐管事根本就不去接,他身子朝这边倾过来问道:“钟大人的银两有多少?”
陈新回忆一下道:“钟大人加上他赚的,一共是二万两,都是现银。”
徐管事一拍手兴奋道:“那便将此船银两给孙大人不是一样。”
陈新为难道:“两船虽是一起,但此船货物是钟大人的,货册账册都清清楚楚,钟大人也是看过船的,若是给了孙大人,我无法对钟大人交代。”
徐管事凑过来低声道:“陈大人你刚回来,这钟道台依附内臣,媚事阉党,已经去职了,所以,你不需要跟他交代什么。”
陈新惊讶的看着徐管事,半响才道:“我如何能做这过河拆桥的事情,钟大人去职了也算以前的上官,要是如此做下官这良心实在过不去。”
有现银在,徐管事此时冷静了一些,他眼睛转转对陈新道:“陈大人念旧是好的,不过也不可太过迂腐,孙大人的银子也是银子,哪条船回来他钟大人又如何得知。”
“这……”
徐管事手一挥道:“陈大人无需为难,就算那钟大人来问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