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歌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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歌姬- 第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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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笑容可掬地上前亲吻了一下席羚的面颊,自然而然地拿过她手中的话筒,含笑看向众人,“请大家给这位初出茅庐的小女孩以热烈的掌声。”人群中同时迸发出掌声与笑声。
那女歌手占据了舞台的中央位置,回头叫乐队开始准备自己的曲目。这一切做得如此自然。
席羚没有问为什么,只是躬身道谢,便飞快退回到舞台上的阴影处,待乐声响起之前,从舞台后侧步下。
这里灯光幽暗,她心不在焉,忽然觉得暗中有人拉住她的手,她吃了一惊,正要拼命甩开,只听那人俯到她耳旁:“是我。”
她吃了一吓,没想到会在这里见到萧纪友,抬起头去看他。
萧纪友的脸贴近她,“为什么要在酒吧唱?”
席羚觉得他的问题有点莫名其妙——除了钱,还有什么其他原因?她坦白地说:“我等钱用。你知道,我未满十八岁,不能签约。”
“我听说你外婆已经清醒了。”
“是,所以我想租个在市中心的地方,离医院近一些。我去公司、学校也更为方便。这些都要钱。我等不了三个月了,如果可以,我真希望我现在就满十八岁。”她一边说话,一边将手中的廉价手镯摘下,搁在吧台上。酒保马上将它收好,放回。
“你外婆可以帮你签约。”
席羚一怔,没说话,只是将手伸到耳边,要摘下那耳环。耳环并不好摘,她的手指活动了好一会儿,耳环仍没摘下来。
萧纪友将手指放在她精致的耳垂上,指尖轻轻捻动,那扣子便应势而开,耳环掉落他掌心。他将手指合拢了,把耳环收纳在拳头内,递给席羚。
她接过来。
这时灯光换了另一种色调,他看不清楚她的脸,只听见她说:“是,但是…
…我并不愿意让她知道这件事……”
萧纪友的声音已经带着不耐烦:“我对你的家事没兴趣。我只是恼怒:你即将签给我,怎么还在这种地方浪费自己的才华?告诉我,你的那些原创歌有没有在外面演唱过?”
席羚第一次见到这男子神情不耐,语气暴戾。她一怔,说:“没有。”
萧纪友脸上露出释然的神情。
喔,是的。她忽然在心底笑自己傻。
自己怎么会天真得以为他在关心自己呢。他不过是关心自己的原创歌曲提前泄露罢了。
她飞快提起手袋,“没什么事的话,我先回家了。”萧纪友正要喊住她,她已经转过身,往出口处走去。
这时,刚上台的女歌手那嘶哑低沉的声音伴着音乐响起,仿佛为所有人的身体灌入了节奏。人群开始踊跃起来。
萧纪友快步跟在她身后,伸手要拉住她。
幽蓝色的光影在人们的脸庞和手臂之间交织。
密集的人群要将他们二人撞开。
他伸出手来,在人与人的身体之间,触碰到了她的手指尖。然后人们又挤过来,他在拥挤中,失落了她的手。只看着她用力挤出去,白色的衬衣,裹住闪闪发光的皮肤,消失在他跟前。
弥嘉从洗手间出来时,只见到司晋站在外面走廊上抽烟。她经过他身边时,他朝她扬了扬手。
她漠漠地,“怎么一个人站在这里?”
“等你啊。”司晋一笑。
弥嘉不理会他,径直从他跟前经过,却被他一把扣住手腕。他轻声笑着,在她耳边说,“上访谈那天,我见到萧纪友开车送一个女人。”
“你看错了,那天是我到他家,将他从床上拉下来,一起到电视台的。”
司晋嘻嘻一笑,“喔,我记错了,是上访谈的前一天。”
弥嘉咬着嘴唇,“他开车送一个女人,有什么奇怪的……他原本就是这种心性的人……”但不知为何,她的眼前,却晃动着当天在萧纪友家的浴缸边见到的那串佛珠。
萧纪友的这套公寓,是因为离公司不远所以买下的,知道的人也只有他们这几人、经纪人、助理等。因为他的所有作品都在这里,他从来不带工作以外的人上去,更别提女人。
那天以后,她一直心神不宁。那个人,到底是谁?
耳边,只听司晋说:“不对,萧纪友送的不是女人,而是一个女学生。那天下午,他开车将一个女学生送到诚暨中学门口,看着她进学校。那天我正好经过那里。”
“是他的表妹吧……”
司晋一怔,忽然捂住半边脸,大笑起来。他透过手指缝隙看着弥嘉,嘴角上翘,仍是止不住地笑着,“弥嘉,你是在骗谁呢?我们都知道,萧纪友连父母都没有!”说着,他
上前握住了弥嘉的手。
弥嘉甩开他的手,他却只是更紧地捏住。
她声音清冷:“注意点。别让别人拍到了。”
“然后第二天,报纸标题会是《BLACK J乐队主唱苦恋队长不成向贝斯手投怀送抱》?”司晋嘻嘻一笑,松开了手。
弥嘉看了他一眼,淡淡地,“我们几个都清楚,乔杜想拆散我们,让我们单飞。我们很快就是敌人了。与其整天游手好闲,靠一张脸吃饭,不如好好想想自己的出路吧。”
她不再说话,只是径自往原来的位置上走去。他也不再阻挠她,只是像无数次曾经做的那样,看着她的背影渐行渐远。



、再见,童 贞(十二)

高考在即,学校的气氛已经十分紧张了。席羚白天上课,隔四天晚上就到酒吧驻台唱歌,身体有点透支了。学校知道她家庭情况特殊,已经减掉她的学费,但是外婆的药费和检查身体的费用,依然是要赚的。上次萧纪友预付的医药费,已经快要用完了。
她想过问他预支曲子的钱,但一想到自己最近根本没空、也没灵感创作,就打消了这个念头。
而且,她忘不了上次在酒吧里,他那个冰冷而例行公事的眼神。
对自己好的人并不多。因此偶尔的温暖,总是容易让她误会。
琉里提出过要借给她钱。但是她怎么好意思呢?她还没还清上次向她借的房租。
这天,她坐在颤颠颠的巴士上,边咬着笔,做着手中的英语题。等合上本子时,才发觉自己坐过了站。她急匆匆地跳下车往回跑,连校服都没来得及换,就赶到酒吧里。
“不好意思,我迟到了。”她用手理了理头发,上气不接下气,直看着酒吧老板。
酒吧已经开始营业,但暂时客人不多,都聚集在几面屏幕下方,在抬头看着球赛。酒吧老板正在吧台前用干净布擦拭着玻璃杯,听见她说话,转过身来。
“我现在可以开始准备了。”席羚抬头,赫然看见老板看着自己,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她有不好的预感。
老板轻轻咳嗽一声,才开口:“不好意思,最近酒吧生意不好,我们……”
席羚马上明白过来,便只得生硬地笑着,顺着对方给的台阶下,“不,酒吧生意很好呢,是我的能力有限,不能满足客人们的要求……”
老板知道这女孩很懂事,但看着她这样平和有礼,倒是不好意思起来。他叹了口气:“你的声音和乐感都极好。我很欣赏你。只是……客人需要更有激情,更能够为他们带来感觉的……希望你能够明白……”
顿了顿,他又说,“我把欠你的款项都清点给你吧。”
“好的。”
席羚无声地看着他拿出钞票,她站在吧台前,一张一张地数着,没有任何不满的态度。将一叠钞票整齐捆好,放入老板备好的牛皮信封中,塞到随身带着的小手袋里,临走前,大大方方地说:“如果你改变主意,请一定再联系我。”说着,她将一张小纸条推到老板面前,上面用工整地写着她的手机号码。
一头投入夜风瑟瑟的月色中,才意识到自己这身校服实在太单薄了。她从背包里拿出准备好的衣服,套在身上,然后加快脚步,往车站的方向走去,以运动驱散她身上的寒冷。
街头拐角处,却忽地窜出一条小黑影,她吓了一跳,猛地止住脚步,一下子扭伤了脚。那疼痛从脚趾头一直往上延伸,让席羚不得不扶着墙壁
,极慢极慢地走动着。每挪动一步,那痛感都再度袭来。
不知道这样走了多久,公交车站就在马路对面了。她站在马路边,看着车来车往,直等到绿灯,才开始走过去。然而那马路如此宽阔,她又走得极慢,只走到中央,便见到那绿灯在不住闪烁,发出叮叮叮叮的声音,提醒她要“最后冲刺”了。
耳边,已经传来车子即将发动的声音。
席羚一急,忙加快脚步,那扭伤了的脚却不听话,每根神经都扯着痛。她听到按喇叭的声音,司机从车窗探出头来的叫骂声,她急得不行,但也实在没办法,最后不知道自己是怎样过了马路,听着车子在身后呼啸而去。也不记得自己怎样上了车,在晃荡摇摆的车厢中昏昏欲睡,醒来时发现已经到了尾站。
她实在已经疲累不堪,忍着痛,一步一步地挪动下车。司机扭开瓶盖,仰头喝了口水,语气不耐烦:“小姑娘,你能不能走快点?我要赶着下班回家啊!”
席羚只得装作充耳不闻,背对着骂骂咧咧的司机,走了下车。夜风中,她遥遥地看到公屋区的建筑物轮廓,像被月色剪出来的一个侧影,贴在她跟前。但是这个距离似乎总也拉不近。
回到家楼下时,她抬头看着那斜长的楼梯,只觉得自己每个脚趾头都发麻,每条神经都痛。也不知道自己是怎样爬上去的,只觉得浑身都在冒汗。
她站在家门前,从袋子里翻找钥匙,那钥匙在口袋里发出哐啷哐啷的声音,却只是不见它的踪影。她的手在里面掏,握住那枚金属条的刹那,她忽然意识到:那叠钞票不见了!她觉得心怦怦直跳,低头再翻那手袋,的确怎样也找不着了?是掉在车上了?路上了?她急得想马上回头找,但又怎么可能找到?
眼睛一酸,她索性将整个手袋翻了个底,用力摇,袋子里的东西噼里啪啦全掉下来了,撞击在地上,发出好大的响声。她蹲在地上,用手拨开乱七八糟的东西:钱包、纸巾、手机、校服……都在。就是没有那个小小的牛皮信封。
尽管只有一千多元,但对她家来说,是关系到外婆的救命钱……她打算用这笔钱,在医院附近租个小单间,好让外婆出院后,不用那么费劲跑大老远去复诊。
“席羚,你怎么了……?”
住在隔壁的莫阿姨在屋子里走出来,看到席羚蹲在地上,在满地的杂物中拼命翻找着什么,很是惊讶。
“没什么。”席羚用力低下脑袋,怕让人看见她的表情。
“今天有个快件寄给你,你不在,我替你签收了。”莫阿姨温和地说,将一个小硬皮信封递到她手上,又叹了口气,“你外婆身体不好,但是你也不要太过劳累,折磨自己了……”
席羚
垂着头,“嗯”了一声。她谢谢莫阿姨的好意,但也不愿抬头迎上对方那同情的眼神。
莫阿姨转身回到自己家,只听到铁闸拉动的声音,然后是木门轻轻闭合的声音。
席羚愣愣地看着眼前的东西发呆。过了好一会,她才一件一件地拾起,将它们逐一塞回到袋子里。她手里握着钥匙,缓缓插进匙孔,慢慢旋转,听着门啪嗒打开的声音。进了屋,她鞋也不脱,就整个倒在破旧的单人沙发上。过了一会儿,她觉得脚没那么疼了,才慢慢脱下鞋子、袜子,只见整个上半脚掌都已红肿,像根大萝卜似的。
她慢慢站起身来,在客厅的柜子里翻箱倒柜地找药酒,终于找到一瓶。她用力旋开瓶盖,一股刺鼻的味道涌上来。看了看瓶身,原来已经过期大半年了。
席羚只觉得心里不知道什么滋味。她将药酒放在桌面上,目光这才触到那硬皮信封,里面还鼓鼓的。
是哪里寄来的账单吧!
现在的情况已经够坏了,还能够坏到哪里去?不就是账单么?就让她拆开看看,大哭一场,然后好好睡一觉,明天起来后,继续找工作吧!
这么想着,她伸手拿过那信封,飞快拆开,却见里面露出一枚银光熠熠的细长钥匙,宛如精致的蜻蜓,停在她的掌心上。
被拆开的信封肚子内,掉下来一张粉绿色的压纹纸,上面用浅色墨水笔,文顺字畅地写着——
“在你正式签约,领到薪水前,先搬入我的公寓,便于工作和生活。三个月内,交五首原创作品给我。我会以物品形式给你报酬。”
落款是萧纪友。
她怔怔地看着那上面的字,反复看了好几遍,又用手摸上去,只觉得满手都是那墨水柔滑的触感。那种长久以来的担忧与压抑,终于释放了出来,她既想放声大笑,又想好好哭一场。



、天后的华丽转身

公寓门打开的时候,席羚看到外婆原本已经枯槁的双眼,重新浮上光亮。
公寓的客厅铺着乳白微灰地板,站在门口可直接看到码头的一片蔚蓝海水。白石餐桌面,棉布料白沙发,白玻璃纤维椅,透明的玻璃门,都保留着萧纪友的品味。只有大盆大盆的羊齿植物,几何图案的浅色窗帘,露台上的藤椅,可看出席羚为了外婆的入住,特意花了心思,做了改变,将这屋子的男性化气息缓和一下。
过道尽头挂着抽象画,左右方向分别通向两间睡房。
席羚替外婆将她的行装拿到她的房间,走出来的时候,见外婆仍一动不动地站着。她上前扶住她的手臂,“您坐下,休息一会儿。”
她看着外婆慢慢地坐下,自己才走到桌前,拿起水壶,往玻璃杯中倒水。
外婆一直没说话,也没有显示出欣喜。席羚便倒水,边问:“外婆你刚出院,一定很累了吧。我待会带你到房间里,你好好休息休息。”
外婆忽然开口:“你最近是不是认识了什么人?”
席羚握着水壶把的手微微一颤,水从弯曲的壶口中泼洒出来一些,在桌面上形成几个透明的小圆点。她用抹布覆在上面,边擦拭着,边说:“没有。”
她转过身来,见到外婆正襟危坐,一双眼睛正看着自己。那双眼睛,跟母亲的如此相似。尽管现在她已经老了,但仍然可从她的眼睛中,窥探出少女时候的美貌。
席羚知道她要说什么。
果然,外婆说:“你要记得你母亲的事。”
记得,怎么会不记得?
那个前途无量的美丽女子,本是家中的骄傲,却居然堕落到跟有妇之夫扯上关系,还生下对方的女儿。喔,爱情原本是无罪的,她可以理直气壮地说“我没错”。但是那个男人弃她而去。
一个没有爱的女人,她的存在本身就是一种原罪。
这个家庭从此对她缄口不提。似乎她并未真正存在。
外婆将席羚从小拉扯大,一直挂在嘴边的一句话,便是要她“不要堕落”。到底什么是堕落?席羚一点概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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